宴席终了,杯盘撤下。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唯独三斤半不是很开心。
因为没有剩饭吃了。
张永春拿过一旁的眼镜布示意了一下,随后惬意地擦了擦嘴,站起身,对着几位面色微红、尚沉浸在珍馐美酒与丝竹雅乐中的主簿们笑道:
“诸位,酒足饭饱,接下来,该去去油腻,松松筋骨了。
我福兰镇的‘清润水行’,乃是一大特色,不可不泡。
还请诸位赏光,随我来。”
说罢,他也不容众人推辞,当先引路。
严其参、陆敬白等人互相看了看,虽觉与上官同浴有些不合规矩,也隐隐觉得这“泡澡”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毕竟身在矮檐下,只得压下心中那点不情愿,纷纷起身跟上。
一帮主簿跟着张永春来到一座门匾上书“清润水行”的宽敞建筑前,门口早有侍者躬身迎候。
张永春站在门口,很是随意地开始宽衣解带,一边对众人道:
“诸位,还请解衣入内吧,里面一应物件都已备齐,无需拘束。”
几位主簿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在一片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磨磨蹭蹭地脱去外袍官服。
很快连贴身小衣也剥利索了,一众光猪一样的主簿们,跟着侍者走入内间。
而此时里面的水池旁边,何木生正指挥着两个小厮:
“快些快些!动作麻利点!那乳粉球还没化干净呢!将军马上就要用了!”
一个小厮一边用力搅动着硕 大汤池中乳白色的水液,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
“队正,这……这可是上好的乳粉球啊,闻着都喷香,就这么倒进池子里泡澡,是不是……太糟践东西了……”
何木生眼睛一瞪,低声喝骂道:
“就你话多!
这都是将军的东西,将军都没说话,轮得到你在这儿心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小厮缩了缩脖子,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俺……俺也是心疼将军,将军是好人,可……可这未免也太费钱了……”
很快,七八个奶香泡澡球融化干净。
而这时,严其参等人已走近汤池区域,一进门便更是心惊。
放眼望去,这“清润水行”内部果然非同一般,数个大小不一的汤池以光滑的石材砌成。
前面几个池水清澈见底,氤氲着腾腾热气。
而地面墙壁皆干净整洁,不见丝毫污渍水垢,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澡堂都要讲究。
正打量着,张永春也光着膀子,坦然地走了过来,露出精壮的身躯。
众人侧目一看,心里顿时一惊。
果然,好个大将军!
真是大!将军!
而他哈哈一笑,率先走向那个乳白色的池子,招呼道: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到我这儿就别客气!
先来泡泡我这特制的‘牛奶浴’,最是滋养皮肤,缓解疲劳!”
说着,他“哗啦”一声便滑入了那奶白色的池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哎呀——真舒服!”
别说这小岛国的东西就是好用啊,还挺滑溜。
陆敬白、景旭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知道推脱不得,便也纷纷来到池边,试探着将脚伸入水中。
别说,这一进去顿时感觉水温宜人,水质触手异常油滑细腻。
而且随着水波起伏,一股浓郁的奶香混合着淡淡的暖意扑面而来。
几人不再犹豫,也都泡了进去。
身体被那滑 腻温暖的“奶 水”包裹,几位主簿脸上都露出了惊异和舒适交织的神情。严其参心中暗叹,这水质,绝非寻常。
张永春靠在池边,眯着眼睛,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不知诸位可曾感受得出?
我这一池之水,可是用了数百斤上好的牛乳,精心勾兑出来的,最是温润。”
“数百斤牛乳?!”
纵然心中已有猜测,听到张永春亲口证实,几位主簿还是忍不住心中剧震,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张将军,果然奢侈到了极点!
寻常人家连喝碗奶都需算计,他竟拿来洗澡,一用就是数百斤!
这份豪奢,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边界。
泡了约莫一刻钟,张永春从水中站起身,水珠从他结实的肌肉上滚落。他抹了把脸,笑道:
“光泡着也无趣,来来,各位且随我去蒸一蒸‘桑拿’,那才叫一个通透!”
他领着众人来到旁边一座以厚木板搭建的小屋前,拉开门,一股干燥灼热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让几位主簿呼吸一窒。
张永春率先走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桑拿,乃是我师门秘传,最能拔除体内湿寒邪气,通经活络。
多蒸一蒸,更能引天地阳气入体,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几位主簿听他说的玄乎,又见他本人也在其中,料想不至有害,便也咬牙跟了进去。
初始只觉得闷热难当,汗如雨下,但熬过最初的不适后,渐渐觉得浑身毛孔舒张,筋骨酥 软。
顿时,一种奇异的舒畅感传遍四肢百骸,果然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嗯,酒精上头了。
蒸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众人已是浑身大汗淋漓,面色潮 红。
张永春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带头走了出来。早有侍者备好了温热的清水和柔软的布巾。
一行人来到外间休息区,坐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喝着清口的淡茶。
只觉得浑身轻松,疲惫尽去,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对这张永春的“桑拿”已是信了七八分。
就在众人身心最为放松惬意之时,张永春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主簿,脸上那爽朗的笑容稍稍收敛,语气也变得正式了些:
“诸位,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澡也泡了,桑拿也蒸了。想必大家心中也一直在猜测,张某今日将各位请来,究竟所为何事吧?”
来了!
几位主簿心中一凛,刚刚的松弛感瞬间消失,纷纷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恭敬而探究的神色。严其参作为代表,拱手道:
“我等愚钝,确实不知将军深意,还望将军明示。今日厚待,感激不尽。”
张永春摆了摆手,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精明与直白:
“不必感激。事情,其实很简单。
张某知道,诸位在各镇担任主簿,虽位属僚佐,但事务繁杂,责任重大,然而……俸禄微薄,日子过得想必也并不十分顺遂,身上颇穷。”
这话说到了几人的痛处,他们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
主簿之职,看似有些权柄,实则收入有限,而且还得给上官交一些,确实清苦。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是王府的投户,是注定爬不到头的。
只能熬着,盼着哪天上官出事了自己顶上。
“因此。”
就在这时,张永春话锋一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张永春,今日便准备送给诸位一桩唾手可得的富贵!”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骤然亮起又强自压抑的眼神,缓缓道:
“条件很简单。
只要在接下来直至过年前这数月之内,诸位主簿能行个方便。
这明里暗里,帮我张某遮掩一下各镇人员流动之事。
也就是,对治下百姓流入我福兰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过于认真稽查、阻拦,更无需上报详请。”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诱 惑:
“一个人头,只要是从各位主簿治下,前来我福兰镇一个人。
无论是流民,还是贫户,甚至是想来找条活路的任何人。
我张某,便许给诸位,一贯足钱的利市!”
一贯钱多吗,不多。
但是,这可是一个人一贯钱。
十个人呢?
一百个人呢?
积少成多的情况下,这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主簿一辈子的正经俸禄了!
而他们要做的,仅仅是“视而不见”!
张永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因震惊、贪婪、挣扎而变色的脸,最后问道: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雅间内,只剩下粗 重的呼吸声,以及炭火在桑拿房中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牛奶浴的余香尚未散尽,而那赤 裸裸的利益交换,已经如同蒸腾的热气,弥漫在每一个人心头。
而张永春却淡淡一笑。
众所周知。
报假数据这种事情,找二把手,永远比找一把手容易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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