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万云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正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待在无竹居,等天雪宗找到凶手再出来。”
“不行啊!”
指望天雪宗怀疑自家的长老,还不如指望灰平自己个幡然醒悟,况且我都有证据了,这时候被禁闭算个什么事?
“难道师妹已经找到凶手了?”
她双手放于腿前,捏紧拳头藏于衣袖,思絮乱如麻。
若是说了,又该怎么解释,若是不说,飞魂虫在我手,这和掌握着天大的秘密结果变成哑巴了有什么区别!
“徒儿是有些头绪,尚未得到证实。”
风色寒插嘴,“那就是没有喽。”
慕行春:扇你的破扇子去吧,就知道哔哔赖赖。
“罢了,”风万云抬起手,指尖轻拨,粉铃铛浮于半空,不声不响,“这是谁给你的?”
慕行春斜眼警告风色寒,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眼中,整理措辞,缓声开口:“一个朋友给我的,怕我思乡亲切,借着这铃铛,想将复椿城的风带到徒儿身边。”
“朋友?”风万云轻声重复。
风色寒眉梢带笑,望着慕行春露出冷漠的恶意,扇面轻轻拍打手掌,欲开口却被打断。
“师尊!”慕行春沉着一口气喊道。
风万云好奇看她,她继续说:“能不能让四师兄出去。”
“为何?师妹是怕我说出什么来吗?”风色寒假意捂住胸口,眉眼低垂,“师兄一向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是一句也不会说的,师妹竟然防我至此。”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垃圾!
慕行春着急忙慌地摆摆手,委屈道:“四师兄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秘密是师尊不知道的,只是师尊要罚我,我一个女儿家脸皮薄,不想叫外人看见。”
听到那句脸皮薄时,风色寒明显愣住了,尤其是说这话时慕行春还特意低下头,神情扭捏。
见他不说话,慕行春乘胜追剧,“只是我没想到,在师兄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之前被三师兄伤透了心好不容易调整回来,如今……”
她点到为止,乖巧地继续跪在地上没有再开口,只待风万云的裁决。
果然,风万云扶了扶额头,将风色寒“请”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上,登时只剩他们二人,地如白瓷干净而光滑,她生怕自己得意的表情被照出来,故而即使低着头,嘴还是憋着委屈。
趴在门口窃听的风将暮,着急忙地往外走几步,然后转过身装作刚来的样子,听他刻意道:“欸?你怎么出来了?”
风色寒的脸色算不上多好,只是常年带笑,嘴角自顾自地上扬,教人难以看透,他不留情面地揭穿风将暮,“师兄在这听半天了,难道里头的一句话也没听清?”
风将暮一张脸霎时间通红通红,犹如朝霞,又听他继续嘲讽,“该叫师尊好好查查你的功课。”
慕行春自然不知殿外的弯弯绕绕,只是偶尔抬眼观察发现风万云一声不吭地沉思,待殿外人走远,风万云才聚回神。
这铃铛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慕行春还当风万云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衣衫下的心突然着急起来,全然没想到他是在听风二人的对话,她欲将半空的铃铛夺回,却全无灵力,无能为力。
“玉圆环呢?”风万云突然问。
“啊?”慕行春闪过无数个画面,最后闷闷地诚实说,“掉入悬崖的时候,破了。”
“那你为何能毫发无伤?”他平静问。
慕行春呆住了,早知道说供起来了,怎么还连环发文。
她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背后凉飕飕地贴着衣衫,似有冷汗冒出,没了灵力支持,长跪着地膝盖开始隐隐发麻。
她还未想到狡辩的话,就听风万云继续问:“你是怎么救下柳声绝的?”
根本不敢抬头……
风万云言中无责备,眸中无质疑,声音之平淡如白水,身形若松,风骨依旧,自然一股亲切安然之感,只是此时此刻,慕行春却觉威压抵背,这股子亲切也变成了森然的陌生。
“许是师祖保佑,徒儿正巧挂在藤曼上,可惜圆环于半空掉落,摔了个粉碎,”她面不改色,半真半假继续道,“至于柳师兄……”
慕行春心一横,支支吾吾地说:“不、不是我救的,我过去时他正在昏迷,我就守在他旁边,等他醒来。”
仙侠版小美人鱼,欺负风万云没看过童话故事。
风万云迟疑了一会,试探问:“你喜欢柳声绝?”
慕行春:?
她傻傻地说:“我喜欢嘛……”
“他少年少成名,意气风发,你喜欢他也正常,这次偷溜去天雪宗也是为了他吧?”
慕行春心里一万个冤枉,我真是去查案的啊!苍天大老爷!
“是、是吧。”
她声音古怪,神色不自然,风万云却只当她是小女儿家被人戳穿后的羞愧,若换成风色寒在场,定是要刨根问底,逐字分析,还要怀疑一番慕行春的真实性,毕竟前世她可是从未表露过对柳声绝的喜欢。
“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莽撞,更不可私自行动。”
“是。”
“这铃铛……”
“我一定放好!”慕行春抢先一步。
粉铃铛重新落回她手,带着冰凉感,覆于掌心,双膝也终于可以站起来了,慕行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回到无竹居后,又是捶腿又是揉腰,脑海里想起昏迷前的画面。
也不知道水玉堂怎么样?
倒也不是担心他的安慰,风色寒的修为在灰平之下,既然他能轻而易举解决灰平,自然也不会将风色寒放在心上,只是……
也不知道拦着风色寒点!就这么给我带回来了?慕行春猛锤桌面,手指传来一阵疼,又心疼得抱住。
她高高举起守卫住的战利品粉铃铛,想起水玉堂诚那振奋精神的承诺,若是遇到危险,只要摇响它,他自然就能赶过来。
你最好说话算话。
慕行春将铃铛挂在竹枝上,一绿一粉相辉映,竹声伴清脆,摇曳随流水。
铃铛没日没夜,成天成宿地响,她夜间每每听到外头安静,便会于睡梦中惊醒,趴在窗口看那暗无天日的夜,只有萧萧竹,不见期盼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慕行春百无聊赖地看秘笈,没了灵气也没法练,就开始蹉跎少情,叫它练,看得累了就躺在摇椅上,仰头看天。
蓝天上,一只大鸟嚣张地飞来,伴着嘹亮的鸣叫,它双翅大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翱翔天际。
慕行春正艳羡着,就听见一声结结实实的声音传来。
扑通——
原来大鸟在飞过无竹居时,被什么东西一撞,脑袋发昏,翅膀乱扑,跌跌撞撞五花八门地飞走了。
慕行春皱着眉站起,伸伸懒腰,顶着大太阳花枝乱颤地眯眼,还有结界?!防我呢。
灵力都被收走了,还双重防备,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仔细一想,这事肯定是风色寒的主意,只有他才会做这种阴险的事!
慕行春怒极反笑,握着少情乐呵地砍了好几次结界,风将暮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个看起来有点颠的疯子。
“辟谷丹。”
她都差点忘了,这几粒黑不溜秋的跟羊屎一样的玩意,就是她一日的餐食。
囚犯吃的都比我好啊!
慕行春抓过辟谷丹,放在手指中间,十分无语。
还辟谷丹,我还大肠丹,小肠丹,呵呵,她笑出了声,场面更诡异了。
“你……你没事吧?”
“干嘛!”慕行春没好气道。
什么态度!风将暮鼓着一肚子气,像座山一样气愤地移走了。
无竹居又只剩下慕行春一人了,她已经这样过了整整一月了,这一个月,铃铛响了又响,辟谷吃了又吃,风景看来又看,少情……都快自闭了,这和崖底有什么区别?地方还更小了。
虽然被禁闭在这,但慕行春脑子一想,就知道天雪宗是个什么近况,依旧一无所获,就是不知道灰平发现神树没了,是个什么表情?
他要真来寻仇也就好了,帮我把这结界劈开,一了百了,慕行春这么想着,拨弄了一下铃铛,手中清音回荡,随风消散。
她叹口气转身,突然,脚步一顿,只见竹屋门前,蹲坐着一只黑猫,两个三角耳朵毛茸茸地立起来,胸前的毛软乎乎地迎风招展。
我嘞个天,她看看铃铛又看看猫,本来还徒省力给它挂着摇,谁知道还是个智能识别铃铛?!
她欣喜上前,克制住都到嘴边了的名字,“小黑猫,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进来的?”
猫当然不会说话,就算会说也不见得愿意开口,真的很有维和感。
黑猫似是回应她的话,在她殷切憧憬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结界,又走进来,这遮风避雨拦生截物的结界,到它这,跟空气没个两样。
慕行春自然以为是水玉堂的修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原先还怕就算水玉堂来了,真破了这结界,但结界一破,风万云不就知道她又偷跑出去了!
这可不行,这次我住打一个来去无踪,俗话说事以密成,待她抓住灰平,将他所行恶事公布与众后,风万云就算要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少情沉默地感受着自己主人兴奋的心跳,得知所有秘密的它憋得难受,黑猫只是水玉堂的一缕神魂,非人非物,这呆板的结界自然没反应。
但是慕行春,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出的去?
她将猫抱于怀中,感受着热乎劲,那对软垫子伸出爪子,紧扣在衣衫上,少情密切旁观,这可是一月内唯一的趣事啊!
果不其然,慕行春刚靠近结界,就见流光在眼前来回闪动,像反复波澜的水面,看着没有危险,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指,啵一下,圆圈重重散开。
慕行春手指一痛,如被火烧,灼热炙痛,她还没回过神,结界突然爆发出一股气,蓬勃有力,将她重重撞开,摔倒在地。
黑猫有先见之明地先行跑开,滴溜圆的眼无情地看着慕行春龇牙咧嘴地捂住屁股。
“凭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