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摆着一面红木边框的全身镜，上面写着某某届赠送的小字，周嘉屿一抬眼，从镜子里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封闭走廊的过道边上是亮得能反光的红木沙发，何溪先看到他，朝他挥了挥手。
“王老师。”何溪先跟老王打了个招呼，又转向赵美林，小声地喊了句“阿姨好”。
赵美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何溪又指了指紧闭的办公室门，说，“招生组的老师正在和芮静还有她妈妈单独聊。”
“好。”赵美林往里面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外面站着的几个人周嘉屿也都见过，老王跟一中的教务老师在旁边叙旧，语调里带着些扬眉吐气的畅快，一直以来附中的生源都差了一截，高考成绩自然也比不上一中，今天至少在头部学生上大有平分秋色的意味。
“那个周嘉屿，本来应该是我们一中的学生才对，自主招生那会……”
“老李，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应该是你们的学生，他可是初中就在我们学校，实打实我们附中培养起来的。”
李老师颇为不忿，冷脸转过身去，心里默念我们有三个他们只有两个，我们有三个他们只有两个……
周嘉屿靠在窗边，打完招呼之后也没人再说话了，赵女士眼睛不住地往何溪那瞟，看到何溪和旁边的男孩子说话，姿态亲密，眉头微皱。
旁边自己的好儿子正玩着消除游戏，头也不抬。
“佳佳，何溪旁边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啊？”赵美林戳戳周嘉屿。
“陆洵。”周嘉屿声音淡淡的。
赵美林窥探的视线恰好与陆洵对上，陆洵礼貌地微笑点头，赵女士也回以热情的笑容，心里微动，又跟周嘉屿说，“这个男孩子我好像见过的。”
“他在外地上学，高中才回临江的。”周嘉屿深吸一口气，手指仍然无意识地在屏幕上乱戳，“你可能路过一中光荣榜看见过他照片吧。”
赵美林摇摇头，总觉得陆洵的眉眼和记忆中某个人重合了，想了会又记不起来，心里恼火得很。
那边陆洵陪着教务老师去拿矿泉水，分发给外面的学生和家长，到赵美林面前的也是一派三好学生的样子，“阿姨，喝点水吧。”
“谢谢啊。”赵美林藏不住话，小声问：“你小学是不是在七小读的啊，阿姨总觉得看你很眼熟呢。”
周嘉屿反手关了小游戏，“妈，不是跟你说了他以前是在燕城……”
还没等周嘉屿这句话说完，陆洵轻轻点了下头，这下周嘉屿剩下半截话卡在喉咙里面，脑子里有点晕。
七小？陆洵和他在一个小学待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嘉屿书桌下面还压着七小的毕业大合照，陆洵这张脸在里面，应该很容易被看见才对啊。
赵美林心里某些猜想被证实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宁宁，你后来改名字了啊？”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陆洵点头，“改成跟我妈妈姓了。”
周嘉屿眼睛已经彻底睁大了，换成别的人自然听不懂这段对话，但对他来说，却像是海浪翻滚着拍上礁石，重重锤在心上。
“你是吴宁……”
其实陆洵没想到赵美林还能认出他来，他和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名字也改了，甚至口音都潜移默化带上了燕城的味道。
“佳佳，你不知道啊！”赵美林很惊讶，“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跟小时候不是一模一样嘛。”
周嘉屿语塞，他记忆里那个小同桌的样子已经相当模糊了，眼睛眉毛鼻子嘴都没了轮廓，只有个大概的感觉。
他明明记得，他的小同桌比自己矮一点，很白，说话声音不大，软软的……
“阿姨，我跟佳佳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他记不起来也很正常。”陆洵替周嘉屿解围。
周嘉屿这会心情很复杂，眼底情绪浓得化不开，陆洵就是他那个不告而别的同桌……那就是说，一开始陆洵就认出自己了，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
“你妈妈还好吧，今天怎么没来啊？你小时候就聪明，那会佳佳经常抄你作业。”赵女士心情大好，“这真是缘分，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能当同学。”
陆洵笑着解释了几句自己母亲现在在燕城，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平时比较忙。赵美林听得认真，连声赞叹陆洵妈妈是新时代女性楷模。
“哥，李老师说下一个是你。”何溪过来找陆洵。
听到这声称呼赵美林又愣了一下，周嘉屿只得解释说，“陆洵是何溪表哥。”
“我们妈妈是亲姐妹。”陆洵补充道。
赵美林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脱口而出，“那以后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嘛！”
三个人齐齐愣在原地，周嘉屿脸上有些绷不住了，“妈——”
“我是说，你们三个以前就认识，以后还能当同学，关系就更和睦了，以后在外面上学相互也有个照应。”赵美林打着哈哈把这茬敷衍过去了。
“陆洵，到你了，进去吧。”李老师喊了一声，芮静和她妈妈喜气洋洋地推开门，大家又凑过去问都聊了些什么。
周嘉屿还懵着，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背德感来。暗恋对象陡然间和心里一个小豆包的身影重合在一块……
陆洵在里面待的时间格外短，周嘉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女士拽了进去，办公桌前坐着几个戴眼镜的老师，很客气地请他们坐下。
寒暄、客气、介绍学校，赵美林和他们聊得倒是很愉快，周嘉屿却有点心不在焉。
“专业上家长和学生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心仪的专业？”
赵美林说：“这个我们还没有想好。”
“我们看了一下周同学的成绩，数学和物理都很不错，可以考虑的专业很多，不过还是要看他的兴趣，将来是想做基础学科的研究还是更侧重于实践……”
周嘉屿猛地从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说了句，“我学医。”
面前年轻的女老师懵了一下，“学医，学医当然也很好，我们学校医学院师资力量也是很好的。”
赵女士说，“老师，专业的事情我们回家再商量商量，还要征求他爸爸的意见。”
周嘉屿被赵美林踩了一脚，威胁的意味十足，只好噤了声。
女老师虽然看着年轻，经验却很丰富，这种学生和家长之间有分歧的情况也是见多了，把小册子往前面一推，“填报志愿还有两天呢，你们可以回家认真考虑考虑，毕竟是关系到孩子终身发展的大事情。”
赵美林拉着周嘉屿出来，下一个是何溪，老王又跑过来问情况，周嘉屿脸上肌肉走向有些往下，紧绷着。
“我的意见？”老王受宠若惊，“我是觉得周嘉屿这个孩子吧，聪明，有创造力，他适合去做一些开创性的工作……”
周嘉屿听得无聊，一转眼碰到陆洵的目光，又触电般地低下了头。
鱼：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陆洵：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我。
这话里颇有些哀怨的意味，周嘉屿一愣，明明是陆洵不告而别，怎么现在站在道德高地的人也是他。
“谢谢王老师，我们回家再商量一下，是是是，要认真考虑的。”赵美林提高音量，“周嘉屿，跟你们王老师说再见。”
手机在手里抖了一下险些没掉下去，周嘉屿咬了下嘴唇，“王老师再见。”
“周嘉屿啊，以后就是大学生了，要少玩手机多学习。”老王用带着些欣慰的眼光看他，“以后回学校来，给学弟学妹做做经验分享。”
周嘉屿只是点头，刻意避开了另一边陆洵的视线，好不容易等赵女士和老王寒暄结束，正想离开，赵女士突然甩开他的手。
“宁宁，刚刚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外婆还好吧。”赵美林走向陆洵，周嘉屿脚下一个踉跄，彻底绷不住了。
“你这孩子，走路要看脚下。”赵美林皱了下眉头。
“阿姨，我外婆挺好的，现在还经常出去跳广场舞。”陆洵眼底有些笑意。
“老人家身体好是一家人的福气。”赵女士感慨，“我小学的时候她还教过我呢，算算都多少年了，佳佳小时候在学校打架头都打破了，我在外地出差，还是你外婆带他去的医院……”
“妈，家里不是还有事吗？”周嘉屿扯出一个笑，“你又不急着回去了？”
“急什么，我跟宁宁说会话。”赵美林真觉得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她还不是为了他和何溪，总要搞清楚人家女孩子家里情况。
“阿姨，那会佳佳跟人打架也是为了帮我。”陆洵突然看向周嘉屿，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们佳佳从小就仗义，这个孩子很实诚的，没有坏心思，对谁都好。”赵美林突然化身商场的推销导购，周嘉屿听得直皱眉，哪有这么自卖自夸的妈……
“他小时候是有点调皮，不过现在很懂事了，我伤了腿那会都是他和他爸爸一起照顾的，端茶倒水，很会干事情的。”赵美林说得认真，陆洵却突然愣了一下。
伤了腿？
没有笔力驾驭这种现实向的题材[爆哭]现在就希望认真写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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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