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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章 温润世子顾珏

作者:白小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至影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屋里走,怀里的人轻飘飘的。


    “让你在屋里等偏不听。”他嘴上数落,脚下步子却稳又快。


    姜稚梨把冰凉的脸往他颈窝里埋,小声嘟囔:“谁让你回来这么晚。”


    炉火烧得正旺,谢至影把她放在软垫上,又扯过狐裘把她裹成个球。


    低头一看,她耳朵尖和鼻头都冻得红彤彤的,衬着雪白的皮毛,活像年画上的糯米娃娃。


    他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姜稚梨茫然地“望”向他:“笑什么?”


    谢至影屈指弹她鼻尖:“笑我家夫人娇气,吹阵风就红鼻子红眼。”


    说着把她的手拢到自己掌心焐着,“改明儿给你做个面罩,只露双眼睛。”


    姜稚梨抬脚轻轻踢他小腿:“嫌娇气别抱呀。”


    谢至影顺势抓住她脚踝,发现连袜子都潮了,眉头立刻拧起来。


    他单膝跪地,直接把她冰凉的脚塞进自己怀里贴着中衣暖着。


    “抱,怎么不抱?”


    他仰头看她,眼底映着炉火的光,“娇点好,省得整天想往外跑。”


    姜稚梨脚心贴着他滚烫的皮肤,连脚趾都蜷起来。


    窗外北风呼啸,她却觉得连骨头缝都暖透了。


    姜稚梨正被谢至影圈在暖炉前烘着手,忽然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不是风吹的那种凉,而是一种被阴影笼罩的感觉。


    她看不见,但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谢至影沉稳温热的气息之外,不远处还有一道冰冷沉寂的存在感。


    那道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她天生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她下意识地往谢至影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夫君,屋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谢至影挑眉,有些意外于她的敏锐。


    他还没开口,那道阴影便主动向前挪了半步。


    那声音恭敬却没什么温度:“属下暗一,惊扰夫人了。”


    姜稚梨循着声音“望”过去,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能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正微微躬身向她行礼。


    这人说话的方式很特别,简洁,直接,每个字都像是衡量过的,不带多余的情绪。


    谢至影捏了捏她的手,解释道:“嗯,是暗一。自己人。”


    他的语气很随意,显然对暗一的出现习以为常。


    姜稚梨心里却是一动。


    她虽然失明失忆,但某些本能还在。


    这个叫暗一的人,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与危险共处后沉淀下来的冷冽和肃杀。


    这绝不是普通护卫该有的气息。


    她压下心头的异样,“暗一护卫?你是夫君的朋友吗?”


    暗一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一板一眼地回答:“属下是主子的人。主子命属下护卫夫人周全,今日由属下护送夫人前往医馆。”


    直接点明了隶属关系和此行目的。


    姜稚梨心想,这人真是一丝不苟。


    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笑。


    “有劳你了。只是去医馆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她这话也是说给谢至影听的,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暗一却回答得极其认真。


    “主子的安危,重于一切。夫人安危,亦属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保护她就是保护谢至影的一部分,不容有失。


    谢至影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勾起。


    他喜欢看姜稚梨这种带着点试探的小心思,也欣赏暗一的绝对忠诚和直接。


    “听见没?”谢至影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姜稚梨的发顶。


    “暗一可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有他跟着,我才放心。”


    这话既是安抚姜稚梨,也是对暗一能力的肯定。


    姜稚梨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最得力的人?


    一个气息如此阴沉,显然擅长隐匿和杀戮的人,用来护送她去医馆?


    但她面上不显,只是乖巧地点头。


    “嗯,都听夫君安排。”


    回春堂不愧是京城第一医馆,气派非凡。


    朱漆大门敞亮,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鎏金匾额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杂着檀木和草药的味道。


    大堂内人来人往,抓药的伙计高声唱喏着药名,坐堂大夫的诊案前排着长队。


    暗一将马车稳稳停在街角,动作利落地跳下车辕,为姜稚梨掀起车帘。


    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即使穿着寻常布衣,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让人侧目。


    “夫人,到了。”


    暗一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他伸出手臂,示意姜稚梨扶着他下车。


    姜稚梨却轻轻摇头,摸索着抓住了盲杖。


    “你在外面等我吧。”


    她不想让暗一跟着,他那身肃杀之气,在这满是病患的地方太过突兀,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暗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退后一步,融入了街角的人流中,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姜稚梨身上。


    姜稚梨深吸一口气,拄着盲杖,小心翼翼地迈上回春堂高高的门槛。


    她今日穿了一身谢至影为她新裁的衣裙,料子是上好的湖蓝色软烟罗,虽不张扬,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价值不菲。


    脸上覆着轻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虽无神采却形状优美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稳。


    盲杖点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叩、叩”声。


    这声音,和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装扮与气质,很快便吸引了大堂里不少人的注意。


    起初只是好奇的打量。


    毕竟,一个衣着华贵,气质出众的盲女独自来医馆,本就少见。


    但很快,窃窃私语声便如同蚊蚋般,从各个角落嗡嗡响起。


    一个抱着孩子的粗布妇人,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瞧见没?又是一个……啧啧,穿得人模狗样,可惜是个瞎子。”


    她的同伴,一个脸颊瘦削的婆子,撇撇嘴,目光在姜稚梨身上逡巡。


    “瞎子咋了?你看那身衣裳,够咱家吃半年了!指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在外头的,见不得光,才遮着脸呢!”


    “我看也是,”另一个等着抓药的中年男人凑过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前呼后拥的,哪有自己拄着棍儿来的,瞧她那走路的样儿,扭扭捏捏的,保不齐是勾栏院里出来的,攀上了高枝儿,眼睛弄瞎了,主子嫌晦气,打发来看病的。”


    这些话语,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刺耳。


    “说不定是给人做外室,被大妇发现了,下了毒手弄瞎的……”


    “长得肯定不差,不然哪能穿金戴银?就是命不好,享不了这福分。”


    “哼,靠着身子换来的富贵,能长久才怪!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议论越来越不堪入耳。


    有人同情,但更多的是带着恶意揣测和幸灾乐祸。


    在她身上编织了一个香艳又悲惨的故事。


    姜稚梨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面纱下的嘴唇抿紧了几分。


    她不是没有预料到会引来议论,但亲耳听到如此恶毒的猜测,心脏还是闷闷地疼。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她只是挺直了脊背,继续朝着记忆中医馆伙计指引的路前进。


    每一步,都走得更加坚定。


    她知道,在这些流言蜚语背后,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和必须走下去的路。


    她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她被这些无聊的议论击垮。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在二楼一间僻静的诊室窗外,一道深沉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靖安侯世子顾珏,今日恰好在回春堂随一位名医学徒。


    他原本只是在窗边翻阅医案,却被楼下大堂的骚动和那道独特的蓝色身影吸引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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