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洛葳看也没看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秦桓,快步跟了上去。
秦执的马车宽敞,内里布置得十分舒适。
他上车后便靠在一旁,拿起一卷书看起来,并未开口说话。
洛葳略显拘谨地坐在他对面,也不敢出声。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青石板上,摇摇晃晃,加上今日在钱府应付姨母和表弟耗费的心神,一阵阵困意如同潮水般向洛葳袭来。
此刻眼皮越来越沉,开始还强打着精神,但渐渐的,意识还是模糊了起来。
就在她陷入沉睡,身体完全放松的那一刻,马车恰好碾过一块石头,猛地一个颠簸!
睡梦中的洛葳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噗”一下,不偏不倚,整张脸直接栽在了对面秦执的大腿上!
这还没完,她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嘴角一丝口水,就这么溢了出来,濡湿了秦执那身常服。
时间仿佛凝固了。
秦执翻书的手指突然顿住,周身的气息在刹那间降至冰点。
洛葳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衣料,鼻尖萦绕着一种清冽的气息。
她愣了两秒,猛地意识到自己正以某种不雅的姿态“冒犯”了表哥!
“啊!”她惊呼一声,像被烫到一样弹了起来,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表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道歉,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擦掉他衣袍上那抹明显的水渍。
“别动!”
秦执的声音很冷,带着嫌弃。
他猛地合上书,身体向后靠了靠,避开她的触碰,垂眸看着自己腿上那块湿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洛葳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秦执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抬手敲了敲车壁,对外面的负责驾车的来福吩咐:“改道,去最近的成衣铺。”
马车立刻调转了方向。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葳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
秦执闭目靠在车壁上,眉头紧锁,周身都散发着阵阵寒气。
洛葳心里过意不去,一路惴惴不安。
马车在一家颇为气派的成衣铺前停下。
秦执下了车,洛葳不假思索的就跟了上去。
“表哥,”她鼓起勇气,“方才是我不好,弄脏了你的衣裳。这件新的,让我来付账吧,就当是赔罪。”
秦执瞥她一眼,不置可否,自顾自去看衣裳了。
洛葳跟在他身后,仔细打量着挂着的各色衣袍。
她瞧见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直裰,料子是上好的杭绸,颜色也衬秦执清冷的气质。
“表哥,试试这件如何?”她指着那件衣服,提议道。
秦执的目光在衣裳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
伙计忙不迭地将衣裳取下,引他去内间更换。
等他换好出来,洛葳眼前一亮。这颜色果然极衬他,显得他愈发清俊。
她忙问伙计:“这件多少银子?”
“五两。”伙计笑着报数。
洛葳心头一抽,五两!够她和她娘省吃俭用一个月了!
可话已说出口,她只得硬着头皮从荷包里取出银子,依依不舍地递了过去。
秦执换下的那件旧衣袍,被伙计叠好放在一旁,他看也没看,便道:“扔了吧。”
“别!”洛葳急忙拦住,“表哥,这料子还好着呢,只是肩头湿了一小块,洗洗就干净了。你如果不要,不如...不如给我吧?”
秦执闻言,打量了她一眼。
洛葳今日穿的是一件半旧的长衫,确实朴素。
他以为她是想留着日后自己穿,便点了点头:“随你。”
洛葳如获至宝,赶紧将衣裳抱在怀里。
这料子这么好,回头找个当铺,至少也能当个十几两银子呢!
出了成衣铺,重新坐上马车,秦执忽然开口道:“府中每月都有份例,你如果缺什么,或是要用钱,可直接去与我母亲说。”
洛葳知道,他这是看出自己手头拮据,心里一暖,却还是摇头:“多谢表哥,我还有些积蓄,暂时够用的。”
她虽寄人篱下,却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愿事事仰仗侯府的鼻息。
马车继续前行,洛葳这回不敢再睡了,强打着精神端坐着。
可路上无聊,她坐着坐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对面闭目养神的秦执。
不得不说,她这位表哥生得真是极好。
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唇形薄而优美,此刻闭着眼,少了平日里的凛冽,添了几分温润。
她正看得入神,秦执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看什么?”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洛葳心头一跳,急中生智道:“我是在想,表哥风姿绰约,穿上新衣裳更英俊潇洒,令人自惭形秽!”
此话一出,车厢内静了一瞬。秦执盯着她,眼神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油腔滑调。”
洛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高冷的表哥,也吃这套?她仿佛,找到了与他相处的窍门呢。
马车最终在一家人声鼎沸的茶楼前停下。
洛葳跟着秦执走进去,只见大堂里坐满了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个个高谈阔论,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
“你就在这里四处走动,”秦执对她道,“我上楼见个人。”
洛葳一愣,原来表哥不是带她来见什么官场同僚学习为官之道的?
她略感失望,但随即想起秦执之前说过,让她多听听多看看。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让她融入这些学子之中,听取时政,并趁机结交有识之士呢!
想到这里,洛葳精神一振。
她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群争论得最激烈的学子走了过去。
几个年轻书生正为近日的边关军饷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国库空虚,加征赋税也是无奈之举!”一个胖胖的书生高声道。
“荒谬!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苦的还是百姓!”另一个清瘦书生立刻反驳。
洛葳悄悄站在外围,认真听着他们的争论,心里默默记下各方的观点。
她知道,这是她了解时局的绝佳机会。表哥的一片苦心,她绝对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