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感世子后,我女扮男装掉马了》 第1章池塘里的荒唐事 秦家别院。 后园有个极偏僻的池塘,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是夜,月暗星稀。池水泛着微弱的粼光,四下里静得只闻几声虫鸣。 洛葳轻手轻脚地褪去男装,只着一件薄薄的贴身小衣,悄然没入水中。 凉意顿时包裹全身,她舒服地轻叹一声。 连日苦读诗书,肩颈酸胀,趁着夜深人静来这儿泡一泡,是她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刻。 她仰头靠在池边,闭上眼。 为了明年春闱,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偷闲了。 三年前,病榻上的兄长洛巍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已深深凹陷下去:“葳儿……洛家……不能就这么倒了。父亲蒙冤而死,我们这一脉就只剩你了。替兄考取功名,重振门楣,若有机会替父亲翻案,这是唯一的出路……” 她记得自己当时颤抖着接过兄长递来的身份文书,那薄薄的几张纸却似有千斤重。 那是兄长洛巍的身份凭证,从今往后,她就是洛巍了。 “欺君之罪,诛连九族。”母亲秦氏得知她的决定后,哭得几乎晕厥,“葳儿,你这是拿性命在赌啊!” 她何尝不知? 可她们母女早已无路可退。父亲洛青云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被罢官处死,家产抄没,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兄长因此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若非母亲出身长庆侯府,她们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在侯府这些日子,她看尽了人情冷暖。 舅母表面客气,背地里却对她们百般嫌弃,府中下人也都势利眼,明里暗里给她们使绊子。 母亲为了她,忍气吞声,日夜担惊受怕。 这一切,只有她考取功名,重振洛家,替父亲平反,才能彻底改变。 今天趁着什么事情,这里没人,她才敢来好好沐浴一番。 水面忽然哗啦一声响! 洛葳惊得睁眼,还没来得及惊呼,一个滚烫的身躯已经缠住了她。 一双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背,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 “救……救我……”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洛葳浑身僵住,下意识便要挣扎呼救,可常年女扮男装的习惯让她硬生生压住了本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若是此时叫嚷起来,招来了人,她的女儿身必然暴露,那可是欺君的死罪! 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 但男子显然神志昏沉,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帮帮我……”他断断续续地哀求,“事后我会报答……定会对你负责……” 混乱中,他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将一件东西塞进她掌心。 洛葳下意识握住,触感温润,是块质地极好的玉佩。 “以此为证……我……姓秦……”男人粗喘着,意识似乎更加模糊了。 秦? 洛葳猛地一怔。 这声音……虽嘶哑异常,却莫名的耳熟。 再加上这“秦”姓。 一个名字,电光石火般撞入脑海——秦执! 她的表哥,长庆侯世子,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更是年仅二十就高中状元的惊世之才。 他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清,不近女色,常年一副冰山脸。 洛葳随母亲寄居侯府这段时日,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都冷漠得仿佛陌生人。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 巨大的惊愕瞬间冲散了恐惧。 男子似乎已完全被药性掌控,凭借本能开始急切地探寻。 洛葳浑身颤栗,却僵着身子没有动弹。 一个大胆且荒唐至极的念头窜上心头。 她这辈子,横竖是不可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嫁人生子了。 从她决定穿上男装,接过亡兄遗愿的那一天起,她就斩断了这条退路。 日后科考若成,她是朝廷命官,更无婚嫁可能。若败露,便是人头落地。 眼前这人,虽意识不清,却是京中无数贵女倾慕的秦执。 品貌才学,皆是顶尖…… 她脑中一片混乱,心跳如擂鼓。 男人的亲吻雨点般落下,竟让她生出一种豁出去的冲动。 反正无人知晓。 反正她此生与男女情爱无缘。 索性帮了他,也让自己尝尝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两全其美。 洛葳咬了咬唇,原本抗拒的手缓缓垂下,身体也默许了男子的进一步动作。 水中涟漪层层荡开,淹没了细微的喘息。 …… 翌日清晨,长庆侯府彩云苑。 红绡捧着洗净的男装走进内间,就见自家“少爷”洛葳正对着铜镜,一脸困扰地扯着衣领。 “少爷,该更衣了,今日还要去……” 红绡的话戛然而止,她眼尖地注意到洛葳颈侧有一处明显的红痕,再往下看,挽起袖口的手臂内侧似乎也有几点可疑的印记。 她吓了一跳,急忙放下衣物上前,“您脖子上这是怎么了?还有手臂!昨儿个晚上被虫子咬了吗?这别院的蚊虫也忒毒了些!” 洛葳手一抖,慌忙将衣领拉得更高,脸颊泛起红晕,眼神躲闪:“没事!就是……几只臭蚊子!一会儿抹点药膏就好了。” 红绡一脸狐疑,总觉得那红痕不似寻常的蚊虫叮咬,但也没再多问,只转身去取衣衫。 不料洛葳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书册时,轻轻“嘶”了一声,动作显得有些别扭。 “少爷,您又怎么了?”红绡回头。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膝盖了。”洛葳赶忙站直,故作轻松地摆摆手,接过那身月白色的长袍,自己动手穿戴起来。 红绡眼尖,瞥见她转身时膝下隐约透出的擦伤痕迹,心里嘀咕:这摔得可真不是地方,脖子手臂被虫咬,膝盖又摔破皮…… 但她深知自家小姐秘密重大,凡事不宜多问,只好压下疑虑,上前帮她束发戴冠。 收拾好了,洛葳强忍着腰背间隐隐的酸胀,努力挺直背,做出平日少年郎的模样,往前厅去给母亲秦氏请安。 饭桌上,秦氏见女儿坐立不安,时不时暗暗蹙眉,便关切问道:“葳儿,可是身子不适?怎的这般坐不住?” 洛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发热,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娘,我没事。就是昨夜失眠了,有些腰酸背疼罢了,不妨事。” 秦氏叹了口气:“定是昨夜又熬夜苦读了。葳儿,听娘一句劝,春闱虽要紧,但身子更是根本。若是累垮了,可如何是好?” 她压低了声音,“况且……你这身份,万一熬出病来,请郎中瞧出端倪,那便是灭顶之灾啊!” “娘,我省得,您别担心。”洛葳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一想到昨夜池塘里的荒唐事,她的脸就更烫了,心跳也乱了几拍。 “怎能不担心?”秦氏放下筷子,眼中忧虑更甚,“你哥哥早逝,你父亲……唉,我们母女二人如今寄居在你外祖府上,全指望你能替你哥哥完成遗愿,考取功名,日后我们娘俩也算有个依靠。可这欺君之罪实在太吓人了……” “娘,”洛葳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坚定,“我会小心再小心,绝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秦氏看着女儿,深知她性子执拗,只能无奈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舅舅方才派人传话,说你表哥今日休沐,正在府中书房。他已打点好了,让你用了早膳便过去,多多向你表哥请教文章。他可是状元之才,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胜过你自个儿苦读半年。” “什么?”洛葳闻言,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第2章我与世子共感了 昨夜的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她羞得几乎要窒息。 万一被他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了吧,娘!”洛葳慌忙摆手,舌头都有些打结,“表哥他公务繁忙,我怎好前去打扰?再说了,我那些粗浅文章,怎敢污了表哥的眼?还是不去为好!” 秦氏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虽也怕你表哥的威严,却也不至于如此推拒。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莫非是紧张了?” “我……”洛葳语塞,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岂止是紧张?简直是做贼心虚! 可这真正的缘由,又如何能对母亲说出口? 洛葳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脱去见秦执,院里的一个小厮已小跑着来到门外,道:“夫人,表少爷,世子爷遣人来问,表少爷可用了早膳?若已用完,便请去书房一趟,世子爷正候着呢。” 这话如同催命符,洛葳听得头皮发麻。 秦氏忙笑道:“回了世子,就说葳儿这就过去。” 她转向洛葳,见她脸色发白,还是笑着催促道,“快去吧,莫让你表哥久等。他肯亲自指点你,是天大的面子,定要虚心受教,知道吗?” 洛葳骑虎难下,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见人。 可母亲目光殷切,她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引路小厮往外走。 从母亲居住的碧霞苑到秦执的书房,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洛葳却觉得十分漫长。 每靠近一步,心就跳得更快一分。 他认出我了吗?万一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我该如何应对?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打架。 终于到了书房门口。 小厮通报后,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进来。” 洛葳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进去,垂着眼,不敢抬头。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息。 秦执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着墨色常服,身姿挺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手中正拿着一卷书,见洛葳进来,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锐利依旧,却并无任何异样。 洛葳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落了一点点。 她努力稳住声音,依着礼数躬身行礼:“表哥。” “嗯。”秦执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书卷,“表弟近日在读什么书?”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与昨夜饱受情毒折磨的嘶哑判若两人。 洛葳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他确实不记得昨夜的事了,或者……根本就没看清是她。 她定了定神,将早已准备好的功课禀报。 说到熟悉的经义学问,她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言辞也流畅了许多。 秦执问了几句,她均对答如流,甚至引经据典,颇有自己的见解。 秦执的眉头舒展了些。 他这个“表弟”,学问倒是扎实,心思也灵透,并非只会死读书的庸才。 “不错。”他难得开口赞了一句,让洛葳有些受宠若惊,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一些。 考校完毕,秦执取过一张纸,提笔写下一道策论题目:“三日内,将此题做完送来给我看。” “是,表哥。”洛葳双手接过,恭敬应下。 “若无其他事,便回去吧。”秦执重新拿起书卷,下了逐客令。 “谢表哥指点,小弟告退。”洛葳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院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表哥他完全没认出昨夜的人是自己。 她心下稍安,脚步也轻快起来,只顾着低头快走,却没留意前方廊柱旁斜伸出来的一段老树枝杈。 “砰”的一声闷响,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哎哟!”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捂住了额头。 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额头上只有一点轻微的碰撞感,连红痕都没有一道。 “真是奇了……”她纳闷地揉了揉额角,只当是自己运气好,未曾多想,绕开树枝快步离开了。 …… 书房内,洛葳前脚刚走,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正是秦执的贴身侍卫来福。 “爷,”来福面色凝重,单膝跪地,“别院那边查遍了,所有昨夜赴宴的女眷及其随身奴婢都查过,没有人有异状,也没有人曾去过池塘附近。至于爷所说的那位女子,如同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秦执眸光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昨夜他虽然神志昏沉,但与那女子的销魂一夜,绝不可能有假。 来福迟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上:“属下带人仔细搜寻了池塘周边,并在池底找到了这个。” 正是那块他情急之下塞给那女子的羊脂玉佩。 秦执接过玉佩,脸色更冷了几分。 信物被随意丢弃在池中,是不愿与他再有瓜葛?还是另有隐情? “下药之人,可查清楚了?” “查清了。”来福肯定道,“是章府千金章岚岚身边的一个丫鬟动的手,将情药混入了爷的酒水中。章小姐当时确实曾在爷附近徘徊,属下推测,此事极有可能是章小姐自作主张,或是得了其父章炳章大人的暗示,妄图生米煮成熟饭,攀上侯府这门亲。” 秦执眼底掠过一抹厉色。 章炳那个老狐狸,惯会钻营,竟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来福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难以启齿的困惑,压低声音道:“爷,还有一事。属下们查遍了所有可能的人,皆无线索。那女子出现得蹊跷,消失得更是无影无踪。昨夜别院守卫虽因宴席有所松懈,但一个大活人绝不可能凭空进出,而不留丝毫痕迹。除非……” 他咽了口唾沫,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想,“除非那女子并非凡人,而是什么吸食男子精气的女鬼?” “荒谬!”秦执冷声打断,“鬼怪之谈,纯属胡扯!” 他清楚地记得那具身体柔软的触感,记得她默许的顺从,那绝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魅。 但他也无法解释,一个人为何能消失得如此干净。 沉默片刻,道:“加派人手,继续暗查。凡是昨夜可能出现在别院范围内的人,一个都不许漏过。重点查各府带来的下人杂役,甚至是附近可能潜入的人。” 他顿了一下。 “至于章家……他们既喜欢用这种手段,便让他们自己也尝尝这滋味。去找一种类似的药,寻个机会,让章岚岚也好好享受一番,不必找男人,让她自个儿难受着便是。至于章炳,给他找点别的麻烦,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下场。” “是!”来福应下。 话音刚落,秦执忽然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紧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来福惊愕抬头,只见世子的额头上,竟凭空浮现出一小块乌青,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撞击过。 “爷!您这是怎么了?”来福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 书房内并无他人,方才也并无暗器偷袭,这伤从何而来? 秦执放下手,看着指尖并未沾染任何血迹,但额角传来的阵阵闷痛却很真实。 纵然他从来不信什么鬼怪之说,此刻无法解释的突发状况,却让他心底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来福看着主子额上那块乌青,再联想方才的猜测,嘴唇嗫嚅着,那句“莫非真是撞邪了”差点又脱口而出。 秦执面色阴沉,挥了挥手:“无妨。或许是昨夜余毒未清。你先下去办事。” 来福不敢多言,满腹惊疑地退下了。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秦执轻轻触碰着额角那块莫名出现的乌青,眸色深不见底。 昨夜之事,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复杂。那个神秘的女人,究竟是谁? 第3章解毒的并非女子,而是男人? 另一边,洛葳揉着并未感到任何疼痛的额角,正纳闷地往彩云苑走,冷不丁假山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巍表哥!” 她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娇俏少女跳了出来,正是秦执的亲妹妹,侯府千金秦香荷。 秦香荷年方十五,性子活泼,因着洛葳年纪与她相仿又生得俊俏,自他们母子入住侯府后,她便时常来找洛葳说话。 “香荷表妹。”洛葳连忙敛起心神,拱手行了个平辈礼。 秦香荷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瞅着她,脸颊微红:“表哥,你这是从哪里来?我方才去姑母院里寻你,红绡说你不在。” “我刚从世子的书房出来。”洛葳答道。 “大哥?”秦香荷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大哥找你何事?他没为难你吧?他那人整天板着脸,可吓人了。” “没有的事,世子表哥只是考校了我的功课,布置了一篇策论而已。”洛葳赶紧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秦香荷松了口气,随即又笑起来,带着几分羞涩,“表哥,你明日可有空?东市新开了家戏园子,听说排的《牡丹亭》极好,我想去看看,一个人去又没意思,你陪我去可好?” 说完,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耳根泛起薄红。 洛葳看着她这般情态,心下微微一怔。 女儿家的心思,她多少能感知一二。 这位表妹,怕不是对女扮男装的自己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少女情怀。 她无法直接拒绝,怕反而引起怀疑。想了想,便道:“多谢表妹相邀,既是好戏,自然不能错过。正好我母亲近日也闷得很,不如明日我陪母亲一同前去,表妹若不介意,也可与我们同坐,人多更热闹些。” 故意抬出母亲,既全了礼数,又避免了两人单独相处的尴尬。 秦香荷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笑脸:“好啊!有姑母同去自然更好!那我这就去让人订个好厢房!” 她欢快地应下,又偷瞄了洛葳一眼,这才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洛葳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叫苦。 这女儿身扮男子,真是处处是坑。 她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往回走。 回到小院,母亲秦氏正坐在窗前做着针线,眉头微蹙,面带愁容。 一见洛葳回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葳儿回来了?见过你表哥了?他没说什么吧?” “见过了,表哥只是问了功课,让我写篇策论。”洛葳宽慰母亲道,又将明日和秦香荷一同去看戏的事说了。 秦氏听了,脸上露出些喜色:“香荷那孩子有心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你整日闷头读书,也该松快松快。” 但她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舅母可知道此事?她会不会随我们一同去?” 洛葳明白母亲的顾虑。 舅母,也就是秦执和秦香荷的母亲,长庆侯夫人,出身高门,性子有些倨傲。 对她们这对前来投靠的亲戚,虽面子上过得去,但骨子里并不十分瞧得上。 母亲平日多是避着这位嫂子的。 “舅母是否同去,香荷表妹并未提起。母亲放心,即便舅母去了,咱们看咱们的戏,礼数周到便是了。”洛葳安慰道。 秦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给洛葳倒茶。 看着她略显佝偻的背影,洛葳鼻尖一酸,更加坚定了要考取功名,让母亲扬眉吐气的决心。 一下午,洛葳便静下心来,伏案撰写秦执布置的那篇策论。 不到傍晚,便已洋洋洒洒写完了。 搁下笔,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早上起来时,还明显感到的腰背酸软和身下的些许不适,此刻竟然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下午写了这么久,竟然也一点没觉得疲累? 她正纳闷,红绡进来问道:“少爷,热水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洛葳心里一虚,连忙摆手:“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就行。你把水放在门口就好。” 红绡有些奇怪,挠挠头退下了。 洛葳独自进了浴室,锁好门,褪下衣衫。 果然,颈侧、胸前、大腿等处,还残留着几处明显的青紫痕和指印,诉说着昨夜的荒唐。 她脸颊发烫,赶紧跨入浴桶,用温水浸泡着身体。 她再次确认,身体确实一点都不酸疼了,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自己年轻,恢复得快。 ……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秦执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下午处理公务时,他便隐隐觉得腰背开始发酸,腿根处也有些莫名的胀痛。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是久坐的缘故。 可后来,那酸痛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忍不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眉头紧锁。 这感觉来得太过诡异,加上额角那块凭空出现的乌青…… 这些怪异现象,莫非都与昨夜那个神秘女子有关? 想到这,他急忙唤道:“来福!” 来福应声而入:“爷,有何吩咐?” “搜寻可有了新的进展?”秦执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 来福面露难色:“回爷的话,别院内外,所有可能接触到的女眷、丫鬟、婆子、甚至粗使仆妇,都已查过,没人有受伤或是疲惫之态,也没有人言行异常。附近村落也初步探访过,并未听说有陌生女子出入。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秦执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冷声道:“昨日赴宴的所有人,包括各府带来的小厮书童,都查过了?” “凡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都查过了。”来福肯定地道,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除了各府的公子们及其随从。爷,您的意思是……” 来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难道昨夜为爷解毒的,并非女子,而是男人? “闭嘴!”秦执厉声喝断,额角青筋直跳。 他强迫自己冷静,但脑海中却闪过昨夜的一些画面。 水中混乱的纠缠,他似乎未曾看到对方的正面,挣扎间触碰到的身体似乎也过于平坦? 当时他只以为是药力所致,感觉错乱,如今想来或许是真的。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恶寒,猛地攥紧了拳头。 不!绝不可能! “胡言乱语!昨夜分明是女子!再去查,扩大范围,重点排查别院周边是否有年轻女子。我们之前的方向错了,根本不是赴宴之人,而是附近村民无意闯入!” 来福听得一愣,但不敢质疑,只好应道:“是!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查!” 第4章秦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翌日。 洛葳起了个大早,换上那件青色直裰,将写好的策论仔细卷好塞进袖子里。 镜中的人眉目清秀,确实少了些男儿气概,但她束胸已成了习惯,又将肩膀撑开些,倒也是个单薄书生的模样。 “表少爷,今日这么早?”小丫鬟端着水盆从廊下走过,笑着打招呼。 洛葳点点头,压低嗓音道:“去给表哥送篇文章。” 她穿过庭院,清晨的露水还未干,打湿了她的衣摆。 秦执的院子在府邸东侧,是除了侯爷和老夫人的院落外最宽敞的一处。 刚到院门,就看见表哥的贴身小厮来财正拿着扫帚打扫台阶。 “来财哥,表哥在吗?”洛葳拱手问道。 来财一见是洛葳,忙放下扫帚回礼:“是表少爷啊,不巧,世子爷一早就上朝去了,说是今日朝中有要事商议,怕是得晌午才能回来。” 洛葳有些失望,从袖中取出策论:“那劳烦你来财哥,等表哥回来,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我前日应下的那篇策论,请他指教。” “表少爷放心,一定带到。”来财双手接过。 离开秦执的院子,洛葳看了看天色,加快脚步往母亲住的小院走去。 秦氏已经梳洗完了,正对镜簪上一支素银簪子。见女儿回来,她转过身,仔细替洛葳理了理衣领。 “葳儿,你这声音装得越发像了,只是走路时还要再沉稳些,男人的步子不会这么轻。”秦氏轻声提醒,眼中既有骄傲也有心疼。 “知道了,娘。”洛葳恢复正常声线,又马上压低:“我们快去荣禧苑吧,别让外祖母等。” 母女二人来到荣禧苑时,秦老夫人刚由大丫鬟扶着她起身。 老夫人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一见女儿和外孙,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玉贞,巍儿,这么早就来了。”老夫人招手让洛葳近前,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巍儿,脸色怎么有些苍白?是不是又熬夜读书了?” 洛葳笑嘻嘻地凑近些:“外祖母,您这可是冤枉孙儿了。我这是天生的皮肤白皙,随我娘和我娘的娘。” 老夫人被逗得直笑,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就你会说话!不过读书虽要紧,身子更是本钱。你父亲……” 话到此处,意识到失言,她连忙收住话头,转而道:“总之你要好好的,外祖母还指望你将来高中状元,给我们秦家长脸呢。” “外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好好用功,将来考个功名,让您和我娘都过上好日子。”洛葳乖巧地答。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笑语。 帘子掀起,三位妇人相继而入。 正是长庆侯夫人凌氏、二房夫人方氏和三房夫人程氏。 “给母亲请安。”三位夫人齐声道。 秦氏和洛葳忙起身见礼。 三位舅母还礼后,各自落座。 方氏目光在洛葳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还是玉贞妹妹有福气,有巍儿这么个懂事的儿子。瞧这一大早的,就把母亲逗得这么开心。” 凌氏淡淡接话:“是啊,巍儿聪明伶俐,将来必有大出息。” 程氏只是微笑点头,并不多言。 洛葳恭敬回应:“三位舅母过奖了,巍儿不过是尽本分,孝敬外祖母和母亲。” 方氏用手帕轻掩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听说巍儿近来常与执哥儿讨论文章?执哥儿可是当年的状元,有他指点,巍儿将来科举必定顺利。” 洛葳心中明白,这是打听她与表哥的关系亲近程度,便谨慎回答:“表哥政务繁忙,偶尔得空,巍儿才能请教一二,不敢多扰。” 闲话一番后,三位夫人起身告辞。 方氏临走前又瞥了眼秦氏和洛葳,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母亲和玉贞妹妹说话了。” 帘子落下,方氏的声音隐约从门外传来:“……到底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咱们这些日日请安的,也比不上人家母女情深……” 屋内寂静,这话虽轻,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秦氏神色微僵,洛葳忙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捏了捏。 秦老夫人面色一沉,随即恢复如常,对女儿和外孙道:“今日你们就陪我用了早膳再走吧。” 丰盛的早膳摆上,老夫人却只拣了几样小菜到洛葳碗里:“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用过膳,老夫人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屋内只剩三人,她才缓缓开口:“玉贞,方才你二嫂的话,别往心里去。” 秦氏勉强一笑:“母亲说哪里话,二嫂一贯如此,我习惯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怜爱地看着女儿:“有件事要告诉你,堇雯从江南回来了,递了帖子来,请你们母女明日过府一聚。” 洛葳注意到母亲的手指猛地收紧。 原来昨日母亲独坐发愁,是因为这个。 秦氏轻声道:“妹妹回来啦?那是该聚一聚。” 老夫人又道:“登门的礼物我替你备好了,一套琉璃茶具,是前些日子永昌郡王府送来的,正合适。” “不必了,母亲。”秦氏声音轻柔却坚定:“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不劳母亲费心。” 老夫人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坚持,只道:“玉贞,你记住,无论你姐姐如今是钱夫人,还是当年秦家的姑娘,你都是她的亲姐姐,是我们秦家的女儿。明日去钱府,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秦氏眼中泛起泪光,忙低头掩饰。 老夫人继续道:“你性子软,总是一味忍让。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如果明日有什么不痛快,不必隐忍。秦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番话,击中了秦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哽咽道:“多谢母亲,女儿知道了……” 洛葳默默递过手帕,心中五味杂陈。 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转向洛葳,神色严肃了几分:“巍儿,明日你要多看多听,护好你娘。你虽年幼,却是家中男丁,要有担当。” 洛葳郑重起身,拱手行礼:“外祖母放心,孙儿明白。” 从荣禧苑出来,秦氏的脸色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洛葳跟在母亲身侧,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钱府要注意的礼数。 “娘,明天我穿那件新做的湖蓝色直裰可好?虽然料子普通,但裁缝手艺不错,穿着也精神。”洛葳一边走一边说。 第5章娘亲手绣的便是最好的礼物 秦氏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前方假山后传来的谈话声打断了。 那是方氏尖细的嗓音。 “……要说玉贞妹妹也真是好命,当年闹出那么大的丑事,如今回娘家住着,老太太还这么宠着她们母子。” 洛葳脚步一顿,秦氏的脸色瞬间白了,轻轻拉住女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出声。 另一个声音接话,是程氏:“可不是嘛,带着个孩子回来一住就是这么些年,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公中出钱?要我说,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方氏嗤笑一声:“你当大嫂心里痛快?别忘了,玉贞妹妹当年可是跟她幼弟凌慕有婚约的,结果倒好,婚期将近,跟个穷书生私奔了。凌慕到现在都没娶亲,你说是不是被伤透了心?” 洛葳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从来不知道母亲还有这样的过去,更没想到平日里表面和气的舅母们背地里竟然如此刻薄。 秦氏死死拉住女儿的手,对她摇摇头。 程氏惊讶道:“还有这事?我嫁过来晚,只听说玉贞姐姐是远嫁了……” “什么远嫁,就是私奔!”方氏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当年可是把老太爷气病了半年。要不是看在已故老侯爷的面子上,凌家能这么轻易罢休?你是没看见,每次大嫂见到玉贞妹妹,那眼神都不对劲。” 这时,一直沉默的凌氏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峻:“说够了没有?背后议论家事,是秦家夫人该有的体统吗?” 方氏不服气地嘟囔:“大嫂,我们不就是私下说说嘛。再说了,您就真的一点不介意?凌慕可是您亲弟弟……” “住口!”凌氏声音陡然严厉,“再多说一句,今日之事,我一定禀明母亲处置!” 假山后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洛葳转头看向母亲,发现秦氏眼中含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娘,她们……”洛葳气得声音发颤。 秦氏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吧。” 回到小院,秦氏径直走进卧室,洛葳看着母亲单薄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 “葳儿,你别往心里去。”秦氏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二舅母就是嘴快,其实人不坏的。至于你大舅母,确实是我对不住凌家……” “娘!您还替她们说话!”洛葳又急又气。 秦氏轻叹一声:“这些年,娘早就习惯了。再说,她们说的也是实情,当年是娘连累了你外祖家蒙羞,也辜负了凌家的期望。” 洛葳看着母亲逆来顺受的样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母亲在府中总是小心翼翼,为什么对舅母们的冷嘲热讽从不反驳。 沉默许久,洛葳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移了话题:“娘,明天去钱府,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氏似乎松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杏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褙子,绣工精美,每一只蝴蝶都栩栩如生。 “这是我闲暇时绣的,你看可还拿得出手?”秦氏轻声问,眼中带着不确定。 洛葳仔细端详,不禁惊叹:“娘,这绣工比京城最好的绣娘还要精湛!我从来不知道您绣活这么好。” 秦氏微微一笑:“年轻时学的,许久不练,手都有些生了。” 洛葳忽然想起什么:“所以平日里您接的那些绣活,其实都是……” “总得有些进项,不能全靠你外祖母接济。”秦氏淡淡地说,将褙子小心叠好放回锦盒中。 洛葳看着母亲那双因常年刺绣而略显粗糙的手,鼻尖一酸。 她握住母亲的手,郑重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刻苦用功,考取功名,让您过上好日子。到那时,看谁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秦氏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既欣慰又心酸。 若不是家变,葳儿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何须女扮男装,背负这般重担。 “娘相信你。”秦氏轻抚女儿的脸颊,眼中泪光闪烁,“只是这褙子,也不知合不合你小姨的心意。多年不见,她的喜好怕是早就变了。” 洛葳俏皮一笑:“娘亲手绣的,便是最好的礼物。小姨若是不喜欢,那是她没眼光。再说了,送礼重要的是心意,咱们礼数到了,不失体面就好。至于对方喜不喜欢,那是她的事,与咱们无关。” 秦氏被女儿的话逗笑了:“你呀,年纪不大,说话倒像个小大人。” “那是自然,我可是家中的‘男丁’,不成熟稳重些怎么行?”洛葳挺直腰板,故意摆出老成的模样。 秦氏看着女儿强装坚强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拉过女儿的手,柔声道:“葳儿,难为你了……” 洛葳笑嘻嘻地说:“娘说什么呢,我是您的儿子,保护您是应该的。等明日去了钱府,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能让小姨小瞧了我们去。” 秦氏则看着女儿,心中既酸楚又坚定。 既然命运让她们走上这条艰难的路,那她就陪女儿走下去,直到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 翌日清晨,长庆侯府侧门外,秦香荷早就等在那里,穿着一身粉霞色衣裙,不时踮脚张望。 一见洛葳陪着母亲秦氏出来,她立刻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 “姑姑,巍表哥!” “马车和马都备好啦,我们这就去东市的太乐坊吧?听说今儿那出新排的戏可火了,去晚了怕没好位置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挽洛葳的胳膊。 洛葳下意识地侧身避了避,只淡淡点头:“有劳表妹费心。” 秦氏在一旁看着,侄女对女儿毫不掩饰的热情,让她心里微微咯噔一下。 香荷这丫头,对她这个“表哥”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难道…… 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她不敢深想,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一行人乘车,很快到了东市最热闹的戏园子太乐坊。 刚下马车,还没进门,就碰见了秦香荷相熟的几位官家小姐。 几个小姑娘立刻凑到一处,叽叽喳喳起来,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 “香荷,你听说了吗?那个章炳章大人,昨儿个在宫里出大事了!” “对对对!我也听我爹说了,在御前奏对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然当场发疯,冲撞了圣上!” “何止是发疯,听说简直是昏了头!皇上当场就发了大火,直接革了他的职,勒令他们全家即刻离京,永不叙用呢!” 第6章买一件新衣服赔罪 几位小姐的议论声不算小,旁边也有其他客人谈论着同样的话题。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章家这跟头栽得可太狠了!” “谁说不是呢,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这么完了……” 洛葳耳尖,将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章大人? 她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联想到了前晚表哥秦执中药那件事。 那位疯狂爱慕秦执的章岚岚小姐,可不就是这位章大人的千金? 前晚刚出事,昨日章大人就获罪,被革职逐出京城? 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巧合,而是长庆侯府,或者说是表哥秦执的报复! 直接断了章家的根基和前程。 这手段,啧啧…… 洛葳暗暗心惊,对那位看似温润如玉的表哥,有了新的认识。 秦香荷跟小姐妹嘀咕完,回到洛葳和秦氏身边,脸上带着点解气的表情:“活该!让他教出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敢算计我大哥!真是报应!” 她这话,恰好印证了洛葳的猜测。 秦氏闻言,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侄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在外慎言。 秦香荷吐了吐舌头,没有再继续说了。 三人各怀心思,走进了戏园子。 台上,锣鼓敲的正热闹,今天第一场唱的是名声大噪的《梁祝》。 这出戏讲的是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同窗共读,最终却因身份揭露,有情人难成眷属,化蝶双飞的爱情悲剧。 戏文一折折上演,祝英台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女儿身,与梁山伯朝夕相处。 台下,女扮男装的洛葳和母亲秦氏,都看得是坐立难安,尤其是洛葳,仿佛在看她自己的故事。 秦氏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时偷眼去瞧女儿和侄女的反应。 秦香荷却完全沉浸在戏剧里,看到有情人被迫分离,她忍不住掏出帕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就连秦氏,联想到自身的际遇,也被勾起了心事,悄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唯有洛葳,看着台上最终化蝶的结局,微微蹙眉。 她偏过头,见秦香荷还在抽噎,便低声提醒了一句:“表妹,戏文而已,当不得真。这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不顾一切的痴男怨女?大多是权衡利弊罢了。为了爱情忤逆家族,舍弃一切,最终落得凄惨收场,实在不值得。” 她本是好意,想让天真烂漫的表妹认清现实。 谁知,秦香荷正哭得投入,被她这么一泼冷水,很是不服气。 她抬起泪眼,想也没想就反驳道:“怎么就不值了?为了真心喜欢的人,搏一把又如何?就像姑姑当年……”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后半句“与穷小子私奔”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小脸瞬间煞白。 但已经晚了。 “香荷!”秦氏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洛葳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秦氏叹了口气,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那段过往,就像一道伤疤,无论过去多久,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揭开,提醒着她如今寄人篱下的窘迫。 秦香荷自知说错了话,吓得噤了声,惴惴不安地偷瞄着姑姑和表哥的脸色。 从太乐坊出来,秦香荷心里十分懊悔,一路上都没说话。 眼看快到侯府了,她终于忍不住,拉住秦氏的衣袖,央求道:“姑姑,方才都是香荷不好,口无遮拦,惹您伤心了。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前面就是锦绣坊,让我陪您去选件新衣裳,就当是香荷给您赔罪了,好不好?” 秦氏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怪罪侄女,只是被触及往事,心中难免酸楚。 见她这么诚恳,心早就软了。 洛葳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转了个念头。 母亲明日正好要去拜访姨母,如果穿得太素净,难免被人看轻。 于是,她顺势开口:“母亲,表妹也是一片孝心。您明日不是要去姨母家走动么?选一身新衣,正好。” 秦氏见女儿也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好,那就依你们。” 三人一同进了锦绣坊。 秦香荷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帮着姑母挑选布料和款式,最后定下了一件藕荷色缠枝莲纹的杭绸褙子,料子光滑,又不失身份。 等着量尺寸的功夫,秦香荷的目光又被一旁挂着的男袍吸引了过去。 那是件月白色的直缀,领口和袖口绣着竹叶纹,料子摸着就舒服。 她想象着这件衣服穿在“表哥”身上的样子,一定十分俊俏。 她心里蠢蠢欲动,手脸颊微微泛红,几次想开口说“把这件也包起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最终只是多看了几眼,默默地将这份心思藏了起来。 秦氏将侄女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又冒了出来,却也不好点破。 暗暗打算,到时候也要回赠一件自己亲手绣的斗篷给香荷还礼才是。 回到长庆侯府,洛葳刚将母亲送回住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秦执身边的小厮来财便来传话,说世子爷请她去书房一趟。 洛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但一想到要再次面对秦执,洛葳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 她强行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来财往琅华苑走去。 书房内,秦执正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持一卷文书看着。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面容清俊。 明明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身居高位,浑身高冷的气质给走进书房的洛葳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表哥。”洛葳垂眸,规规矩矩地行礼。 秦执抬起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放下手中的文书,拿起洛葳前几日交上去的策论。 “你的策论,我看过了。”秦执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洛葳的心揪紧了,指尖微微发凉。 “关于漕运改良的几点想法,很有新意,切入的角度也不错。”秦执先是给予了肯定。 洛葳刚松了口气,却听他话锋一转:“然而,终究是纸上谈兵,过于理想化了。你可知,如今漕运之上,有多少利益关联?各地方衙门、漕帮、乃至沿线的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你提出的‘裁撤冗员,统一调度’,想法是好的,但如果真施行起来,触动多少人的利益?可能还没有见效,便已寸步难行。”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洛葳策论中最致命的问题。 第7章拜访姨母秦堇雯 “过来。”秦执示意她走近。 洛葳依言走到书案旁,却不敢靠得太近,鼻尖似乎又隐隐嗅到了那晚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坐下,看。”秦执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洛葳身体僵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张梨花木扶手椅上小心地坐了半个身子。 秦执并未看她,而是拿出几本厚厚的册子,摊开在她面前。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朱笔的批注,记录的都是真实的漕运案例以及各方势力的博弈。 “你看这里,”秦执指向卷宗的一个地方,“去年江南漕粮转运延误,表面上是河道淤塞,实则是地方官员与漕帮勾结,故意拖延,让朝廷拨下更多的疏浚款,中饱私囊。” 洛葳听得目不转睛,时而蹙眉,时而点头。 “你如此刻苦读书,”秦执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洛葳脸上,“究竟为的是什么?为了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洛葳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以为他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她稳住心神,用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应对:“是,表哥明鉴。身为男儿,自当立志高中,光宗耀祖,不负长辈们的期望。” 秦执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让洛葳背后沁出一层薄汗。 批阅完,秦执拿起笔,在洛葳那份策论的末尾,亲笔写下了一段批注。 “拿回去好好想想。”秦执将批阅好的策论还给她。 洛葳双手接过:“多谢表哥指点,洛巍受益良多。” 从琅华苑书房出来,洛葳紧紧握着那份策论,心情复杂。 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立刻将秦执的批注反复研读,每一个字都仔细揣摩,只觉得远远胜过自己闭门苦读。 这位表哥,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只是,面对这样一位精明的表哥,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又能隐瞒多久呢? …… 第二天,洛葳陪着母亲秦氏,在表妹秦香荷和二房表弟秦桓的陪同下,乘车前往钱府拜访姨母。 秦桓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斗鸡走狗,不学无术。 他斜眼打量着身旁一身青衫的洛葳,嘴角撇了撇,凑近了,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大声嗤笑道:“啧,我说你这小子,看着还没我高呢,年纪也比我小些吧?让我叫你表哥?凭什么?” 洛葳不想与他纠缠,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秦桓觉得无趣,眼珠子一转,又用手肘撞了撞洛葳,挤眉弄眼道:“喂,一会儿到了钱家肯定闷得很,我知道附近有个好去处,保证好玩,带你去见识见识?” 洛葳一听就明白,他说的绝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果断拒绝:“多谢表弟好意,不必了。我需陪伴母亲与姨母。” 感到被驳了面子,秦桓心里有些不爽。 他盯着洛葳的侧脸,阳光洒在她那光滑的皮肤上,睫毛又长又密,鼻梁秀挺,唇形也很好看。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诶?我说,你这张脸,怎么越看越像个娘们儿……” 说着,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要往洛葳的脸上摸。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洛葳吓得一跳! 她猛地向后一仰,避开了那只咸猪手,心“咚咚”狂跳,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洛葳立刻板起脸,带着明显的怒意斥道:“秦桓!你放肆!胡说八道什么?” 秦桓被她吼得一怔,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再看洛葳的怒容,确实带着几分男子的英气,心里那点疑窦被打消了大半,只当自己刚才眼花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嘴里还嘟囔:“不让碰就不让碰呗,发这么大火干嘛,开个玩笑而已……” 洛葳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依旧跳得厉害。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马车很快到了钱府。 刚下车,便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洛葳抬眼一看,姨母秦堇雯的容貌,与母亲秦氏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些锐利。 她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外甥洛巍,拜见姨母。” 秦堇雯是第一次见这位外甥,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的笑容,虚扶了一下:“快起来,快起来!这就是巍儿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姐姐,你可算把他带来了!” 她的目光在洛葳身上快速扫过,带着打量。 秦氏与妹妹秦堇雯阔别近二十年再次相见,两人都瞬间红了眼眶。 手握在一起,颤抖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了哽咽和止不住的泪水。 “妹妹……” “姐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两位妇人执手相看泪眼,互诉着这些年的思念,场面感人。 洛葳和秦香荷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酸。 这时,钱夫人的独女钱子衿也闻讯出来,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长得清秀,文文静静的,乖巧地给秦氏行了礼,又与洛葳和秦香荷相互见礼。 众人进入花厅。 秦桓觉得女眷们聊的家常无聊透顶,几次给洛葳使眼色想叫她一起走,都被洛葳无视了。 他最终忍不住,自己找了个借口,溜出去找乐子了。 秦堇雯看着侄子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看看桓儿那样子,真是愁死人。还是姐姐有福气,巍儿看着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她看向洛葳,随口问道:“巍儿如今在哪读书?可有什么打算?” 洛葳放下茶盏,认真回答:“回姨母,侄儿正在备考,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春闱?”秦堇雯闻言,瞪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说你要考进士?” 她那语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话一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换上一副“关切”的口吻:“巍儿啊,不是姨母打击你。这春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天下读书人挤破了头,三年才出那么几百个进士,那是要真才实学的!你年纪还轻,还是脚踏实地些好,莫要好高骛远,免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她嘴上说着漂亮话,实则根本不信这个看着文弱的外甥能考中,言语间的轻视藏都藏不住。 秦氏坐在一旁,听着妹妹如此看轻自己的女儿,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特别不舒坦。 她的葳儿为了考科举,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功夫,她这做母亲的最清楚! 如今却被亲妹妹如此轻视,她为女儿感到无比的心疼,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 第8章钱子衿被说中心事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秦香荷却忍不住了。 她本就对巍表哥有好感,又听说兄长对他的策论十分赞赏,此刻见姨母如此瞧不起人,立刻出声维护表哥: “姨母,您可别小瞧了巍表哥!表哥他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之前在郴州参加乡试,可是考了第二名呢!连我大哥看了表哥写的文章,都亲口夸赞,说表哥见解独到,是可造之材!” 郴州乡试第二名! 长庆侯世子秦执亲口夸赞! 秦堇雯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她显然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外甥,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花厅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秦堇雯才扯出一个笑,语气酸溜溜的:“哦……原来是亚元,倒是姨母小瞧你了。不过嘛,这郴州地界,终究不能与天子脚下相比,竞争也小些,能中亚元,也算……嗯,运气不错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不过是在穷乡僻壤侥幸考了个第二名,别太得意,要是放在京城,不一定能行! 这话连旁边的秦氏听了,眉头都蹙了起来,心中更是不悦。 秦香荷可不惯着她这毛病,她心直口快,当即就反驳道:“姨母这话可不对。巍表哥在郴州都能考中亚元,如果自幼就在京城,有最好的夫子教导,见识更广,说不定早就是解元了!反过来想想,锦策表哥在京城这么好的条件下读书,上次秋闱不也才……咳,名次似乎也不太理想吧?这要是把他放到郴州去考,能不能中举都还两说呢!” 她这番对比,直接把秦堇雯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可不是么?自己儿子在京城要什么有什么,考得却不如人家小地方的,这还有什么脸面贬低别人? 经过这么一遭,洛葳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姨母,已经没了好感。 她彻底看清了,这位姨母是个捧高踩低的。这也印证了母亲昨日叮嘱的话。 因此,她对秦堇雯的态度,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冷淡,不再主动搭话。 气氛陷入尴尬,坐在一旁的的钱子衿连忙起身,柔声提议道:“母亲,姑母,花厅里坐着气闷,不如去园子里走走?我们家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呢。” 秦堇雯正好借坡下驴,连忙附和:“对对对,去园子里走走。” 一行人便来到了花园。 园中秋菊盛开,景色确实不错,但大家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秦堇雯虽面上笑着,心里却仍对洛葳耿耿于怀,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 午宴时分,溜出去玩的秦桓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大大咧咧地入了席。 他跑得口渴,见洛葳手边茶杯里水是满的,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去拿:“渴死小爷了,借你杯子喝一口。” 洛葳大惊失色,她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杯子夺了回来,护在身前:“表弟!请自重!桌上有干净的杯盏,你别拿我的!” 秦桓的手抓了个空,愣了一下。 如果旁人如此驳他面子,他早恼了。 可看着洛葳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他嬉皮笑脸地又凑近了一些,故意逗她:“哟,这么小气?喝你口水怎么了?都是大男人,害什么羞啊?” 这顿午宴,除了没心没肺的秦桓,其他人吃得味同嚼蜡。 临别时,钱子衿亲热地挽着秦氏的手臂,细声细气地说:“姑母,您的绣活最是精湛,子衿一直想跟您请教呢。过两日,我去侯府叨扰您,向您学几手可好?” 秦氏不好拒绝,笑着应承下来:“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想来随时来就是。” 只有洛葳冷眼旁观。 这钱子衿,请教绣活是假,想借机多往长庆侯府跑,接近表哥秦执,恐怕才是真的。 送走洛葳一行人后,钱子衿回到花厅,脸色一变,她对着母亲秦堇雯嗔怪道:“母亲!您方才也太失态了!那洛巍表哥再怎么样,也是姑母的儿子,您那般轻视他,岂不是连姑母也一并看轻了?这让香荷表姐怎么看我们?如果传到世子表哥的耳朵里,岂不是要觉得我们钱家势利眼,没有待客之道?” 她最在意的,还是怕影响自己在秦执心中的形象。 秦堇雯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失分寸。 她看着女儿焦急的模样,心中明白,叹了口气,道:“行了,娘知道了。你呀,小姑娘家的心思,娘还不清楚?不就是怕在你喜欢的秦执表哥面前丢了面子?” 钱子衿被说中心事,脸颊飞红,扭低下头。 秦堇雯拉着女儿的手,安抚道:“放心,娘心里有数。等你外祖母寿辰的时候,娘自然会找机会,在你姨母和老太太面前,好好提一提你和世子的婚事。我女儿这么好的品貌,配他秦执,也是绰绰有余的!” 得到了母亲的承诺,钱子衿这才转忧为喜,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 从钱府回到长庆侯府,洛葳刚扶着母亲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表弟秦桓一把拽住了。 秦桓一脸神秘,挤眉弄眼地道:“喂,洛巍,跟我来我房里一趟,我得了一件好宝贝,给你开开眼!” 洛葳一听“宝贝”二字,再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里就警铃大作,谁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她用力想挣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多谢表弟好意,不必了。我有些累,要回去歇息。” “哎,别这么扫兴嘛!保证是好东西!”秦桓却攥得更紧了,死活不撒手,非要拉着她走。 两人正在大门口拉扯不清,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秦桓浑身一僵,瞬间松开了洛葳的手,老老实实地站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大……大哥。” 来人正是秦执。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许风尘,目光淡淡扫过秦桓,直接落在了洛葳身上。 “正好,”秦执对洛葳道,“我要去城西处理些事情,你随我一同去吧,路上有些学问,一起切磋切磋。” 洛葳正愁甩不掉秦桓,闻言立刻点头,迫不及待地答应道:“是,表哥,我这就来。” 第9章给表哥买新衣裳 秦执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洛葳看也没看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秦桓,快步跟了上去。 秦执的马车宽敞,内里布置得十分舒适。 他上车后便靠在一旁,拿起一卷书看起来,并未开口说话。 洛葳略显拘谨地坐在他对面,也不敢出声。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青石板上,摇摇晃晃,加上今日在钱府应付姨母和表弟耗费的心神,一阵阵困意如同潮水般向洛葳袭来。 此刻眼皮越来越沉,开始还强打着精神,但渐渐的,意识还是模糊了起来。 就在她陷入沉睡,身体完全放松的那一刻,马车恰好碾过一块石头,猛地一个颠簸! 睡梦中的洛葳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噗”一下,不偏不倚,整张脸直接栽在了对面秦执的大腿上! 这还没完,她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嘴角一丝口水,就这么溢了出来,濡湿了秦执那身常服。 时间仿佛凝固了。 秦执翻书的手指突然顿住,周身的气息在刹那间降至冰点。 洛葳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衣料,鼻尖萦绕着一种清冽的气息。 她愣了两秒,猛地意识到自己正以某种不雅的姿态“冒犯”了表哥! “啊!”她惊呼一声,像被烫到一样弹了起来,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表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地道歉,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擦掉他衣袍上那抹明显的水渍。 “别动!” 秦执的声音很冷,带着嫌弃。 他猛地合上书,身体向后靠了靠,避开她的触碰,垂眸看着自己腿上那块湿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洛葳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秦执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抬手敲了敲车壁,对外面的负责驾车的来福吩咐:“改道,去最近的成衣铺。” 马车立刻调转了方向。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葳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唇。 秦执闭目靠在车壁上,眉头紧锁,周身都散发着阵阵寒气。 洛葳心里过意不去,一路惴惴不安。 马车在一家颇为气派的成衣铺前停下。 秦执下了车,洛葳不假思索的就跟了上去。 “表哥,”她鼓起勇气,“方才是我不好,弄脏了你的衣裳。这件新的,让我来付账吧,就当是赔罪。” 秦执瞥她一眼,不置可否,自顾自去看衣裳了。 洛葳跟在他身后,仔细打量着挂着的各色衣袍。 她瞧见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直裰,料子是上好的杭绸,颜色也衬秦执清冷的气质。 “表哥,试试这件如何?”她指着那件衣服,提议道。 秦执的目光在衣裳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 伙计忙不迭地将衣裳取下,引他去内间更换。 等他换好出来,洛葳眼前一亮。这颜色果然极衬他,显得他愈发清俊。 她忙问伙计:“这件多少银子?” “五两。”伙计笑着报数。 洛葳心头一抽,五两!够她和她娘省吃俭用一个月了! 可话已说出口,她只得硬着头皮从荷包里取出银子,依依不舍地递了过去。 秦执换下的那件旧衣袍,被伙计叠好放在一旁,他看也没看,便道:“扔了吧。” “别!”洛葳急忙拦住,“表哥,这料子还好着呢,只是肩头湿了一小块,洗洗就干净了。你如果不要,不如...不如给我吧?” 秦执闻言,打量了她一眼。 洛葳今日穿的是一件半旧的长衫,确实朴素。 他以为她是想留着日后自己穿,便点了点头:“随你。” 洛葳如获至宝,赶紧将衣裳抱在怀里。 这料子这么好,回头找个当铺,至少也能当个十几两银子呢! 出了成衣铺,重新坐上马车,秦执忽然开口道:“府中每月都有份例,你如果缺什么,或是要用钱,可直接去与我母亲说。” 洛葳知道,他这是看出自己手头拮据,心里一暖,却还是摇头:“多谢表哥,我还有些积蓄,暂时够用的。” 她虽寄人篱下,却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愿事事仰仗侯府的鼻息。 马车继续前行,洛葳这回不敢再睡了,强打着精神端坐着。 可路上无聊,她坐着坐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对面闭目养神的秦执。 不得不说,她这位表哥生得真是极好。 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唇形薄而优美,此刻闭着眼,少了平日里的凛冽,添了几分温润。 她正看得入神,秦执却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看什么?”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洛葳心头一跳,急中生智道:“我是在想,表哥风姿绰约,穿上新衣裳更英俊潇洒,令人自惭形秽!” 此话一出,车厢内静了一瞬。秦执盯着她,眼神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油腔滑调。” 洛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高冷的表哥,也吃这套?她仿佛,找到了与他相处的窍门呢。 马车最终在一家人声鼎沸的茶楼前停下。 洛葳跟着秦执走进去,只见大堂里坐满了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个个高谈阔论,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 “你就在这里四处走动,”秦执对她道,“我上楼见个人。” 洛葳一愣,原来表哥不是带她来见什么官场同僚学习为官之道的? 她略感失望,但随即想起秦执之前说过,让她多听听多看看。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让她融入这些学子之中,听取时政,并趁机结交有识之士呢! 想到这里,洛葳精神一振。 她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群争论得最激烈的学子走了过去。 几个年轻书生正为近日的边关军饷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国库空虚,加征赋税也是无奈之举!”一个胖胖的书生高声道。 “荒谬!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苦的还是百姓!”另一个清瘦书生立刻反驳。 洛葳悄悄站在外围,认真听着他们的争论,心里默默记下各方的观点。 她知道,这是她了解时局的绝佳机会。表哥的一片苦心,她绝对不能辜负。 第10章对对子赢了一百两 洛葳正凝神听着几个书生争论漕运改制的事,忽然发觉有人靠近。 转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年轻书生,穿着崭新的蓝布直裰,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位兄台面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住在何处?”那书生拱手问道。 洛葳蹙了蹙眉。她最不耐烦这些查户口似的问话,只淡淡回了句:“鄙姓洛。” 谁知那书生毫不气馁,反而更凑近了些:“在下桑乾,京城人士。看洛兄年纪不大,不知今年贵庚?可曾进学?” 这一连串问题让洛葳愈发感到不耐。 她索性反客为主,一连串反问回去:“桑兄对在下来历这般感兴趣?莫非是衙门里做登记的?还是说桑兄专好打听他人私事?” 桑乾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却笑了起来:“洛兄真是有趣!在下只是见洛兄气度不凡,想交个朋友罢了。” 洛葳懒得理他,转身想走,谁知桑乾竟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洛兄别见外,我看你一个人在此,不如咱们……” 他说话间,竟激动地伸手来拉洛葳的手。 洛葳大惊,猛地甩开他,厉声道:“桑兄请自重!君子之交淡如水,岂可动手动脚?这般不知礼数,枉读圣贤书!” 桑乾被她斥得面红耳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拱手赔罪:“是在下唐突了,洛兄莫怪。” 就在这时,茶楼中央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张方桌上,高声道:“诸位才子,我家主人有一上联,悬赏百两求取下联!” 众人顿时哗然。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那管家朗声道:“上联是——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满堂学子顿时议论纷纷,都在绞尽脑汁思索下联。 这上联确实精妙,“寸土”合成“寺”,“寺”旁加“言”又是“诗”,最后还要以“古寺”作结,难度不小。 洛葳略一思索,嘴角微扬,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便扬声道:“在下有一试对。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整个茶楼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青衫少年。 那管家仔细品了品,眼睛一亮:“妙啊!‘双木’成‘林’,‘林’下加‘示’为‘禁’,最后以‘山林’作结,对仗工整,意境相合!” 顿时满堂喝彩声四起。 桑乾更是激动地拍案叫绝:“洛兄大才!” 管家从桌上跳下,亲自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来到洛葳面前:“这是一百两赏银,请洛公子收下。我家主人仰慕公子才学,特请公子上楼一叙。” 洛葳掂了掂钱袋,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贵主人美意,但在下还需在此等候表哥,不便久留。” 管家笑道:“公子放心,只是小坐片刻,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洛葳心念电转,这茶楼雅间不知是什么人相邀,她一个女子孤身前往实在不方便。 于是故意道:“既然贵主人盛情难却,那在下便叨扰片刻。只是我表哥姓秦,性子不大好,如果久等不见我人,怕是会着急。” 她特意加重了“姓秦”二字。 在这京城,秦这个姓氏,又配得上“性子不大好”的,明眼人一听便知与长庆侯府有关。 果然,那管家神色顿时更加恭敬了几分:“原来是秦世子的表弟,失敬失敬。公子请放心,绝不会耽误您太多工夫。” 这时,桑乾忽然凑过来:“洛兄,在下与你同去如何?” 洛葳瞥他一眼,心道多个人多个照应,便爽快答应了。桑乾见状大喜,连忙跟上。 两人随着管家上了二楼,来到一间非常雅致的包间前。 洛葳心中暗想,看来这位出题之人非富即贵。 而桑乾跟在身后,眼中闪着精光,显然也在盘算着什么。 洛葳随着中年管家上了二楼,心里怀着几分警惕。桑乾跟在她身后,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里面的布置十分清新,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 窗前站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粉衣少女,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十分清澈,正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洛葳。 “小姐,这位便是对出下联的洛公子。”管家恭敬地回禀。 粉衣少女微微颔首,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洛公子请坐。” 洛葳站在原地没动,拱手道:“多谢姑娘美意,但在下还要等人,不便久留。不知姑娘找在下来,所为何事?” 面纱后的眼睛似乎弯了弯,像是在笑:“洛公子果然快人快语。小女子今日听闻公子才思敏捷,对出难对的下联,心中敬佩,特有一事相求。” 洛葳挑眉:“姑娘请讲。” “两日后,京郊别院有一场诗会,”少女缓缓道,“我想请洛公子届时助我一臂之力。” 洛葳闻言,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去参加什么诗会,风险太大。 “姑娘抬爱了,但在下才疏学浅,恐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少女便轻声补充道:“酬金一千两。” 洛葳猛地噎住,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千两!这足够她和她娘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了! “只需要作诗?”她谨慎地问,“没有别的风险?” 少女轻笑:“公子放心,只是寻常诗会,凭才学说话。公子只需在必要时助我即可,绝不会让公子冒险。” 洛葳心念电转。 一千两银子实在诱人,而且如果只是作诗,她自信还能应付。 “好,”她终于点头,“两日后何时何地?” “辰时三刻,还在此处茶楼会合,”少女道,“我会派人来接公子。” 事情谈好了,少女便吩咐管家送客。 洛葳揣着刚刚得来的一百两银子,又想着两日后的一千两,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从雅间出来,桑乾立刻凑上来:“洛兄,方才那位是……” “不相干的人,”洛葳打断他,“两日后我还有些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谁知桑乾却道:“两日后?可是方才说的诗会?洛兄如果不嫌弃,在下愿陪同前往。” 洛葳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那少女来历不明,多个人同行确实更安全些,便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下了楼,桑乾热情地邀请道:“洛兄,眼看快到午时了,不如我们去一品居用饭?那里的水晶肘子可是京城一绝!” 第11章请你吃羊肉烩面 一品居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价格不菲。 洛葳虽然刚得了一百两银子,却也不愿与不太相熟的人去那种地方。 “不必了,”她婉拒道,“我……” 话未说完,桑乾已经自来熟地将手搭在她肩上:“洛兄何必见外,今日你大展才华,理当庆祝……” “表弟。”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洛葳浑身一僵,猛地甩开桑乾的手,回头果然看见秦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口,正淡淡地看着他们。 “表、表哥,”洛葳赶紧小跑过去,“你谈完事了?” 秦执的目光在她和桑乾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桑乾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眼神微冷。 桑乾被他这一瞥,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讪讪地收回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走吧。”秦执不再看桑乾,转身朝外走去。 洛葳连忙跟上,走出茶楼前,她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发愣的桑乾,朝他比了个“两日后见”的手势。 马车上,秦执闭目养神,忽然开口:“方才那人是谁?” 洛葳老实回答:“在茶楼认识的一个书生,叫桑乾。” “少与不明底细的人来往。”秦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命令的意味。 “知道了,表哥。”洛葳乖巧应下,心里却想着那一千两银子。 两日后的诗会,她是非去不可的。 马车驶过长街,洛葳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日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只是那位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肯花一千两银子请她助阵? 看来两日后的诗会,不会太简单。 洛葳暗下决心,届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马车里,秦执闭目养神,忽然开口:“今日在茶楼,可有什么收获?” 洛葳正愁没机会显摆,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银袋,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表哥你看!我挣的!” 秦执睁开眼,瞥见那鼓鼓囊囊的银袋,眉梢微挑:“哦?如何挣的?” “对对子赢的!”洛葳兴致勃勃地把茶楼里有人悬赏求对的事说了一遍,连带着把自己对的下联也背了出来。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秦执轻声念着上联,又品味了下联,“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对得工整,才思敏捷。” 听得秦执夸赞,洛葳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今日能挣这一百两,多少也沾了表哥带她来茶楼的光,便大方道:“表哥,我请你吃饭吧!” 秦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那就去一品居。” 洛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一品居! 那地方吃一顿少说也得大几十两银子!她这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 “那个……表哥,”她急中生智,“一品居吃来吃去就那些菜,我都吃腻了。不如咱们换个地方?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特别好,保准你从来没尝过!” 秦执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对:“随你。” 洛葳松了口气,赶紧让车夫改道。 马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条小巷口。 “表哥,就在前面!”洛葳跳下马车,引着秦执往巷子里走。 巷子深处有个简陋的面摊,支着个破旧的棚子,摆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桌椅。 老板正忙着抻面,锅里的热气混着羊肉的香味扑面而来。 秦执站在摊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转身就要走。 “表哥别走啊!”洛葳赶紧拦住他,“这家的羊肉烩面味道可好了!而且您不是常说为官要体察民情吗?这民间小摊的风味,也该尝尝才是!” 说着,她掏出帕子,殷勤地替秦执擦了擦凳子:“您坐,保证干净!” 秦执仍是蹙着眉,抬步要走。洛葳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表哥,就尝一次嘛!” 手触到秦执的胳膊,洛葳才觉不妥,慌忙松开。 秦执低头看了眼方才被她拉住的地方,心中掠过一丝怪异。 这表弟的手,怎么这般软?跟个女孩子似的。 但他随即想到,洛葳一个寒门书生,身子单薄,手软些也是正常,便按下心头疑惑,坐了下来。 洛葳松了口气,忙招呼来福:“来福哥也坐,今天我请客!” 她又朝老板喊道:“老板,三碗羊肉烩面,多加羊肉!” 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洛葳和来福都拿起筷子,却见秦执盯着碗不动。 “世子不吃蒜。”来福小声提醒。 洛葳这才看见秦执碗里漂着几瓣蒜头。 她想也没想,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碗推过去,拿起筷子仔细地把秦执碗里的蒜一瓣瓣挑到自己碗里。 “好了,表哥,现在没有蒜了。”她笑道,又把换过来的面推回秦执面前。 秦执看着她这一连串自然的动作,微微一怔。 洛葳已经埋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夸赞:“好吃吧?我就说这家的面特别香!” 来福也吃得津津有味。 秦执看着他们,终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条劲道,汤汁鲜美,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他吃得慢条斯理,但终究是把半碗面吃完了。 洛葳见他要放下筷子,忙道:“表哥不吃了吗?多可惜啊,这么好吃的面……” 说着,她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把秦执剩下的半碗面拿过来吃。 “不可!”秦执猛地按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抗拒。 洛葳被他吓了一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好吃的面,浪费了多可惜?” 秦执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忽然想到她之前寄人篱下,怕是过惯了节俭的日子,心中不由一软,松开了手:“随你吧。” 洛葳高兴地正要端面,忽然意识到什么,动作顿住了。 她为什么不介意吃表哥的剩面?这……未免太亲密了些? 洛葳猛地想起在秦家别院的那晚,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心虚地缩回手:“那个……我好像也饱了。” 最后结账时,洛葳抢着付了钱。 三碗面加上多加的羊肉,也不过几十文钱。她摸着怀里几乎没变轻的银袋,心里美滋滋的。 秦执看着她那副小守财奴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这个表弟,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洛葳揣着那一百两银子,脚步轻快地回到长庆侯府。 远远地,就看见母亲秦氏站在彩云苑门外,正焦急地张望。 第12章有人在暗中搞鬼 “娘!”洛葳高兴地喊了一声,小跑着迎上去。 谁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葳儿!”秦氏惊呼着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扶她,“摔着哪了?疼不疼?” 洛葳被母亲搀扶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奇怪……不疼啊……” 秦氏只当她在逞强,忍不住数落:“你这孩子,走路也不当心点!快进屋让娘看看伤着没有。” 回到屋里,秦氏非要检查她摔伤的地方。洛葳拗不过,只好褪下裤子让母亲看。 “咦?”秦氏惊讶地低呼,“怎么一点淤青都没有?” 洛葳自己也扭头去看,果然,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她想起上次撞树,额头的酸痛也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心里越发觉得蹊跷。 为了验证猜想,她趁着母亲转身放药油的工夫,偷偷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不疼!真的不疼! 洛葳又惊又喜,忍不住又掐了几下,果然一点痛感都没有。 “葳儿,你这是在做什么?”秦氏回头看见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什么……”洛葳慌忙放下手,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时,秦氏注意到了她带回来的那件衣袍:“这不是世子的衣裳吗?怎么在你这?” 洛葳便把今日在马车上的糗事说了,秦氏听后直摇头:“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这衣裳娘帮你洗洗干净,明日给世子送回去。” 洛葳嘴上应着,心里却盘算着改日找个机会把衣裳当了换钱。 她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银袋递给母亲:“娘,这是一百两银子,您收着。” 秦氏惊讶地接过银袋:“这么多银子,哪来的?” “今日在茶楼对对子赢的!”洛葳得意地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秦氏欣慰地摸摸她的头:“我们葳儿真是长大了,不过这银子你自己留着些,万一有什么急用,也好拿得出手。” 母子俩推让一番,最后洛葳收下了二十两,剩下的交给母亲保管。 夜深人静,洛葳在灯下苦读,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身体异常的事。 她放下书卷,再次用力掐自己的手臂和大腿——果然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感觉不到疼痛?这该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她决定第二天悄悄去找个大夫看看。 与此同时,琅华苑内,秦执刚回到房中,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站直了身子。 这感觉……怎么似曾相识? 他立刻想起了上次额头莫名疼痛的事。 “来福!”他沉声唤道。 来福应声而入:“世子有何吩咐?” “看看我……后面怎么了。”秦执蹙眉道。 来福依言查看,顿时惊呼出声:“世子!您屁股上好大一片乌青!” 秦执脸色一沉:“什么时候伤的?” “奴才不知啊!”来福也一头雾水,“方才伺候您更衣时还没有呢!” 正说着,秦执忽然觉得双腿也接连传来刺痛,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一般。 来福检查后更是大吃一惊:“世子!您腿上也有淤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撞邪了?” 秦执面色凝重,忽然问道:“别院那晚的女子,查得怎么样了?” 来福苦着脸回禀:“奴才把别院里所有的丫鬟婆子,连带着那几日来往的女客都暗中查了一遍,实在没有头绪。除非……” “除非什么?” 来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除非那晚的不是女子,而是哪家的公子哥……” 秦执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厉声道:“胡说八道!此事不必再查了!” 来福吓得噤声,心里却嘀咕,世子这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深夜,秦执被身上多处的疼痛惊醒。 他撩起衣袖,发现手臂和大腿上又添了几处新的淤青。 他首先排除了鬼神之说,坚信是有人在暗中搞鬼,可究竟是谁,用了什么手段,他却毫无头绪。 “如果让本世子抓住,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秦执眸中寒光凛冽。 这一夜,表兄妹二人都辗转难眠。 …… 晨光熹微,洛葳正坐在窗前温书,就听见母亲秦氏在门外唤她。 “葳儿,快出来,你子衿表妹来了。” 洛葳放下书卷,理了理衣袍走出去。 只见院里站着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正是姨母家的女儿钱子衿。 “子衿给姨母请安,给表兄请安。”钱子衿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娇滴滴的。 秦氏笑着扶起她:“快别多礼了。昨日你说要来学绣活,我还当你只是随口一说呢。” “子衿怎敢哄骗姨母,”钱子衿甜甜一笑,“我是真心想跟姨母学本事的。” 她说话时,目光却不老实地在院里打转。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晾在竹竿上的一件衣袍问道:“咦?这件衣服,怎么瞧着像是秦执表哥的?” 洛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秦氏没多想,顺口答道:“是世子的衣裳。昨日葳儿不小心弄脏了,我就帮着洗洗,改日让葳儿送回去。” 谁知钱子衿一听,立刻快步走到衣架前,伸手就摸那衣袍的料子:“果然是表哥的衣裳!这料子可真好啊……” 她说着,自作主张地把衣袍从竹竿上取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姨母,既然是要还给表哥的,不如让我带回去吧?我正好要去琅华苑给舅母请安呢。” 洛葳见她把那衣袍抱得那样紧,仿佛是什么宝贝似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钱子衿,该不是想借这个机会去接近表哥吧?万一她借着还衣裳的名头,对表哥图谋不轨,或者故意制造什么误会…… 想到这里,洛葳立马冲上前,伸手就把衣袍从钱子衿怀里扯了回来:“不劳烦表妹了!这衣裳是我弄脏的,自然该由我亲自去还给表哥!” 她动作又快又急,钱子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怀里一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表兄这是做什么?”钱子衿勉强维持着笑容,“我也是好心……” “表妹的好意我心领了,”洛葳把衣袍牢牢抱在怀里,寸步不让,“但这是我的责任,不敢劳烦旁人。” 秦氏见两个小辈争执起来,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葳儿说要亲自还,那就让他去吧。子衿,快进屋,姨母新得了几样花样子,正要给你看呢。” 第13章去当铺被表哥撞见了 钱子衿咬了咬唇,瞪了洛葳一眼,但很快又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亲热地挽着秦氏的胳膊:“好啊,子衿正想跟姨母好好学一学呢。” 两人相携着往屋里走去。 洛葳站在原地,抱着那件袍子,心里却莫名地不是滋味。 这钱子衿,一看就没安好心。表哥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可不能被她给算计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衣袍,料子柔软顺滑,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日在马车里,不小心靠在表哥肩头睡着的情形…… “呸呸呸,想什么呢!”洛葳猛地摇头,脸上有些发烫。 她赶紧把衣袍重新晾好,心里打定主意:这衣裳,她必须赶紧处理了。至于那个钱子衿,以后可得防着点。 屋里传来钱子衿娇俏的笑声。洛葳站在院里,忽然觉得一向安静的彩云苑,今日格外吵闹。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屋继续学习。 只是这书上的字,怎么看都像是变成了钱子衿那张假笑的脸。 “真是烦人……”洛葳小声嘀咕着,用力翻过一页书。 看来这侯府里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 翌日一早。 洛葳麻利地把那件袍子叠好,用块蓝布包成个包袱。 “真是造孽……”她小声嘀咕。 要是让表哥知道,她把他的衣裳偷偷拿去当了…… 洛葳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她利索地系好包袱,悄悄从侯府后门溜了出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洛葳低着头快步走着,直到看见“陈记当铺”的招牌,才松了口气。 “掌柜的,看看这个。”她把包袱往柜台上一放。 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慢悠悠打开包袱,拎起袍子打量。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片水渍时,洛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料子倒是不错,可惜……”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这儿怎么脏了?” 洛葳强作镇定:“不小心洒了茶水。洗洗就掉了。” 掌柜的嘿嘿一笑,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死当。” “三十两?”洛葳瞪大眼,“这可是上好的杭绸!全新的要八十两呢!” “脏了就不值钱了。”掌柜的把袍子往前一推,“爱当不当。” 洛葳咬咬牙:“四十两!不然我去别家。”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以四十两成交。 洛葳揣着银票和当票刚走出当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表少爷!” 来福驾着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一角,露出秦执那张冷峻的脸。 洛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上车。”秦执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马车里空间不大,洛葳紧挨车门坐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秦执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最后盯着她紧捂着的袖口。 “去哪儿了?”他淡淡问。 “随、随便逛逛……”洛葳有点发虚。 秦执挑眉:“逛到当铺去了?” 洛葳心头一跳,强笑道:“表哥说笑了,我去当铺做什么……” “那你袖子里露出来的是什么?”秦执目光锐利。 洛葳低头一看,当票的一角不知何时从袖口滑了出来。她慌忙往里塞,手忙脚乱间,看见秦执朝她伸出手。 这是要……握手言和? 洛葳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秦执明显愣住了,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洛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居然主动握了表哥的手! “对、对不起……”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烧得厉害。 秦执收回手,神色古怪:“我是让你把当票给我看看。” 洛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忙脚乱地把当票藏好:“没、没什么好看的……” “洛葳。”秦执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可知错?”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知错了……” “既然在侯府住着,行事就该谨慎一些。”秦执意有所指,“这么莽撞,成何体统?” 洛葳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明白表哥不只是在说握手的事,更是在说她偷偷当东西的行为。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洛葳跳下车就跑。 秦执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眉头微蹙:“来福。” “世子有何吩咐?” “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以我的名义送给姑母。”秦执顿了顿,“再去陈记当铺问问,表少爷今日当了什么。若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替他赎回来。” 来福领命而去。 彩云苑里,秦氏正在绣花,见来福捧着银子过来,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母子在府上叨扰已是过意不去,怎好再收世子的银子?” 来福把银子往桌上一放,恭敬道:“夫人客气了,这是世子的一点心意。奴才还有事,先告退了。” 不等秦氏再推辞,来福已经快步离开。 秦氏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叹了口气。 而此刻的洛葳正躲在房里,把脸埋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方才马车里那尴尬的一幕。 “真是丢死人了……”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懊恼不已。 …… 第二天一早,秦氏就把洛葳叫到跟前,桌上摆着昨日秦执送来的那个钱袋。 “葳儿,把这银子给你表哥送回去。”秦氏语气坚决,“咱们虽不宽裕,也不能平白收这么重的礼。” 洛葳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二百两啊,够他们母子在京城舒舒服服过上好一阵子了。但看着母亲严肃的表情,她还是乖乖接过钱袋。 “知道了,娘。” 琅华苑里,秦执正在书房看公文。 见洛葳捧着钱袋进来,他笔都没停:“何事?” 洛葳把钱袋放在书案一角,小声道:“表哥,我娘说这银子我们不能收。我们在府上吃住,已经很冒昧了……” 秦执终于放下笔,抬眼看着她:“姑母可是觉得银子少了?” “不是不是!”洛葳连忙摆手,“我娘说我们真的不缺钱……” “哦?”秦执挑眉,“那昨日你去当铺做什么?” 洛葳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那个……就是……随便看看……” 秦执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洛巍,你寄居在侯府,便该专心读书,准备科考。整日为了银钱奔波,岂不辜负了大好年华?” 洛葳低着头,手指绞着衣带,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14章错过良缘,肠子都会悔青 “我问你,”秦执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觉得我为何要对你们母子格外关照?” 洛葳偷偷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是因为你。”秦执说得干脆利落,“我看得出来,你天资聪颖,只是缺少机会。这些银子,就当是我投资你的前程。他日你如果金榜题名,还怕还不上这点银子吗?” 这话说得洛葳心头一热。 从小到大,除了自家人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看重她的才学。 “表哥……” “收下吧。”秦执把钱袋推回她面前,“好好读书,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洛葳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多谢表哥,我一定努力。” 她抱着钱袋走出书房,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表哥这般待她,她却拿他的东西去换钱…… 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就在这时,来福抱着个包袱匆匆进来,神色古怪地在秦执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执眉头微蹙:“拿来看看。” 包袱打开,正是那件袍子。衣襟上那片水渍还在,只是旁边多了一张当票,正是昨日洛葳拿去当铺的那张。 秦执捏着当票,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想起方才洛葳挺着胸脯说“不差钱”的模样,又看看这件被她转手就当掉了的袍子,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个表弟,还真是……有趣。 来福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可要奴才去把表少爷叫回来问问?” 秦执沉默片刻,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刚说完让表弟不要为银钱烦心,转眼就去追究这件衣裳的事,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把衣裳收起来吧。”他淡淡道,“此事不必再提了。” 来福应声退下。 秦执看着那件袍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洛巍,倒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而此刻的洛葳对此一无所知。 她抱着钱袋回到彩云苑,正好遇见钱子衿和几个丫鬟在院里踢毽子。 “巍表哥!”钱子衿笑着跑过来,“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洛葳下意识地把钱袋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刚从表哥那儿借了几本书。” 她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这才松了口气。 把钱袋藏在床底的暗格里,她盘算着,等晚些时候再跟母亲好好说说银子的事。 表哥待她这般真诚,她却不得不继续欺骗他。这女扮男装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扮作男子,她又哪有机会读书习字,得到表哥的赏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自言自语道,将银票也仔细收好。 至少现在,他们暂时不用为银钱发愁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秦氏屋里,秦香荷正陪着姑母说话,忽听得外头院门响动,立即坐直了身子。 “一定是巍表哥回来了!”她眼睛一亮,朝窗外张望。 秦氏含笑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红绡:“去瞧瞧是不是公子回来了,如果在屋里,问问她要不要过来用些茶点。” 红绡应声去了。 秦香荷盯着红绡窈窕的背影,忽然想起府中那些传言。 都说这俏丫鬟是姑母给巍表哥预备的通房丫头,将来是要抬做妾的。 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不多时,红绡回来禀报:“公子正在屋里温书,说是晚些时候再来给夫人请安。” 秦香荷闻言,面露失望之色,秦氏劝道:“巍儿用功是好事,明年春闱要紧。” 正说着,丫鬟端了茶点进来。秦香荷眼珠一转,起身笑道:“姑母,让我给表哥送去吧。香园妹妹前儿还说想见表哥呢,正好带她一起去。” 秦氏早就看出这个傻侄女的心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好,那你去吧。” 秦香荷前脚刚走,秦氏后脚就吩咐另一个丫鬟:“去请公子过来,就说三房的两个妹妹想踢毽子,让他带着玩会儿。” 洛葳很快来了,她换上一身月白色长衫,秀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 秦香荷见状,只好悻悻地放下食盒。 “巍儿,”秦氏笑道,“你莲妹妹和园妹妹想在院里活动活动,你带她们踢会儿毽子吧。” 洛葳欣然应下。 她本来就喜欢和孩子玩,当下便领着两个小表妹到了院里。 洛葳挽起袖子,脚尖轻巧地挑起毽子。 那毽子仿佛粘在她脚上似的,忽高忽低,划出优美的弧线。 阳光照在她带笑的侧脸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秦香荷在屋里坐不住了,假装出来透气的样子,倚在廊柱旁偷看。 望着洛葳俊秀的眉眼,灵动的身姿,她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脸颊发烫。 “香荷姐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钱子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秦香荷慌忙收回视线,强装镇定:“没什么,随便看看。” 钱子衿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去,看见正在踢毽子的洛葳,不由撇撇嘴。 在她看来,这个寄居侯府的表哥虽模样周正,可门第太低了,哪里配得上侯府千金? 但她眼珠一转,反而凑近秦香荷耳边,压低声音道:“香荷姐姐莫不是对巍表哥有爱慕之心……” “别胡说!”秦香荷羞得耳根都红了。 钱子衿轻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巍表哥人才出众,明年春闱如果高中,不知多少漂亮姑娘要抢着嫁呢。到那时,姐姐再后悔可就晚了。” 这话,正戳中秦香荷的心事。她咬着唇,眼神闪烁:“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好自作主张……” “哎呀,我的好姐姐!”钱子衿挽住她的胳膊,“等你父母安排,哪还轮得到你?要我说,不如先和巍表哥互通心意,交换个信物。等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你爹娘不答应吗?” 秦香荷惊得瞪大眼:“这……这怎么行!女儿家岂能如此轻浮?再说,如果耽误表哥了读书,我罪过可就大了……” “读书人最重情义,你对他一片真心,他感激还来不及呢!”钱子衿继续煽风点火,“等到放榜那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岂不是双喜临门?” 秦香荷被她说得心乱如麻。 她自幼被父母教训,女子要矜持,可钱子衿的话又让她心生恐慌。 万一真如表妹所说,错过良缘,那她肠子都会悔青的! 她望着院里那个翩翩身影,一时心旌摇曳。 这时,洛葳恰好踢过一个漂亮的回旋,毽子高高飞起,她纵身接住,转头对上秦香荷痴痴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秦香荷的心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