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的公务用车进出庄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每次都带着一些来自美国、加拿大还有墨西哥的官员。
那帮子人皱着眉头进去,皱着眉头离开,而李婧芸每次结束后,都会久久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不说话。
她不再躲在阴影里,她此刻必须暴露在世界过于灼热的阳光下。
最后一次,那官员说,您尽快做好准备,这世界等不起了。
理想主义者从未消失,总有人在试图修复世界溃烂的伤口。
有人投身革新,有人坚守秩序,有人打破陈规,有人弄脏双手,换世界洁净依旧。
战火烧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鲜血和眼泪名为“战争”的这座压在人民肩头的大山,到了历史的长河里也成了一颗轻飘飘的尘埃。
为了生存下去,北美三国合并几乎是必然的事情——战火纷飞,安全威胁,这让所有人必须选择放下隔阂、抱团取暖。
北美联众共和国the North America United Republic就是这样鲜血淋漓又阻碍重重地诞生的。
这世界等不起了。
政治剧变和权力洗牌总比全人类互相残杀直到灭亡强得多。
整个世界一时间都被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席卷,没有人知道战争中的人民是否意识到自己正经历着战争。
公告发布的那天,全球的新闻频道都在循环播报着这一历史**件。
旧的边界在纸面上被抹去,一个新的、旨在凝聚力量应对全球危机的政治实体宣告成立。而在联合国的框架下,与之配套的监管机构——联合国北美战时安全监察委员会——也正式挂牌成立,其前身正是北美法役会。
李婧芸,Aloyicia Lee,这个名字被正式任命为该委员会的首任主席。
星条旗从空中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旗帜飘在了国家广场那湛蓝而纯净的天空。
天空之下,众人高歌,人心却显不尽。
失去丈夫的年轻女人,失去父亲却仍不明白死亡的孩童,因为战争丢了工作的工人,满腔热血怀才不遇的学生……
李婧芸只记得那天太阳光格外的刺眼,刺眼到她的墨镜都挡不住,人群太嘈杂,而她所处的席位又太冰冷。
她不知道其他的政客是否在乎那些或是流泪、或是歌唱、或是憧憬未来的人民,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在意和平,她不愿意去知道,也不愿意去探究。
她随着人群一起咏唱新的国歌,尽管她不是美国人,她站在这里是因为联合国的身份——她希望这里的人民能在和平当中活下去,她希望世界的人民都能在和平当中活下去。
新的旗帜升起时她取下了墨镜。
那阳光好像能穿过她的隐形眼镜,可是现在却灼伤不到她了,那崭新的旗帜在太阳底下随风飘荡着,北美正式形成联盟,历史课本上又一段新的文字在此刻有了雏形。
公元2023年2月1日,北美联众共和国正式成立。
联盟是否意味着新的开始,白鸽是否真的意味着和平。
也许过去的日子,就像那被放飞的和平鸽一样一去不回来了。
这些都留给后人再去探究吧,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后人还有探究的机会。
新的首领在麦克风之前缓缓开口。
“亲爱的公民们、朋友们,以及世界各国的伙伴们: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庄严与希望的心情,站在历史的交汇点,共同见证一个崭新篇章的开启。基于我们共同的文化渊源、紧密相连的命运以及对更美好未来的坚定信念,美利坚合众国、加拿大与墨西哥合众国,决定性地选择携手并进,融合为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整体——北美联众共和国,于此日正式宣告诞生。
这是一个源于人民、为了人民的国家。我们的政权,根植于对民主、自由与法治原则的深切尊崇。我们将建立一个更具代表性、更负责任的联邦共和制政府,确保每一位公民的权利与尊严得到至高无上的保障,每一个声音都能在国家的殿堂中得到倾听。我们将致力于构建一个充满活力的社会,在这里,机遇向所有人敞开,创新受到鼓励,正义得以伸张。
面向世界,北美联众共和国将秉持开放、合作与相互尊重的精神。我们是我们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坚定维护联合国宪章的宗旨与原则。我们将积极发展与所有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致力于通过对话与外交途径解决国际事务,推动构建更加公平、公正的国际政治与经济新秩序。我们相信,在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里,我们的繁荣与安全与全球的共同福祉密不可分。
此刻,我们国家的力量,源于我们每一位公民。我们号召全体人民——无论你来自北方的雪原、中部的平原还是南方的海岸——团结在我们共同的旗帜下。让我们超越过去的界限,珍视我们丰富的文化多样性,并将其转化为我们团结的独特力量。让我们将智慧、勤劳与创造力凝聚在一起,共同应对我们面临的挑战,共同建设我们共享的未来。
前方的道路充满希望,也必然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与奉献。让我们怀揣坚定的信念与无比的勇气,携手并肩,为我们自己,也为子孙后代,开创一个更加团结、繁荣与和平的明天。
北美联众共和国的未来,由我们共同书写。
愿力量与智慧与我们同行!
现在,我宣布,北美联众共和国联邦政府,今天成立了!”
一曲未毕,一曲又起。
一副副墨镜之下又藏着怎样或算计、或精明、或绝望、或期望的眼睛。
但没有回头路了。
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前方是未知,身后是灭亡。
阅兵式时一个镜头扫过李婧芸。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清墨镜之下是什么样的眼妆,只不过今天她的红唇格外张扬,头发盘成优雅的形状,梳成大人模样。
“老天,你这副样子可真辣,比你那些卫衣牛仔裤强多了。”
Graves不知道又怎么摸进了联合国安排给李婧芸的安全屋,此刻他也不顾屋里还有别人(反正别人也不敢说什么),窝在沙发上回放开国大典。
李婧芸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就这样随意地披在肩膀上,看见他也不恼火也不惊讶,好像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进来也不知道敲门,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呢。”
就连责备的意味也没有。
镜头又离开她,Graves也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香艳女老板身上。
毛绒睡袍她买来纯属为了舒适,但是在Graves眼里看来却格外催情。
“你现在也挺辣的。”
李婧芸懒得理会他的**,自顾自到吧台前给自己到了杯Whisky没加冰,她的身体刚恢复,天气又太冷,经不起折腾。
“自己那点事收拾干净了?”
“短时间内不会再出问题了。Shepherd的人都是保守派内部人士,那老秃鹫死了,北美联合了,该消停一阵子了。”
她喝下一大口那琥珀色的液体,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最好是。”
他感觉被她言语里的怀疑给轻微地冒犯了一下,手又不安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字,然后跟着来到吧台,贴近她的身边。
“不信我?”
“你自己说的消停一阵子,那还不是以后会惹事,时间问题。”
“惹事也不怕。”
他的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把她困在了吧台边缘,姿势极其暧昧,还好公共区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还在呢。他们不会伤害到你一根汗毛的。我保证。”
李婧芸沉默了一瞬间,抬眼对上了他蓝色的眼睛,那里面是戏谑,是占有,是虔诚,是汹涌的爱。
她只是装作不知道,她的无名指上还戴着Alejandro的订婚戒指。
“注意影响,Graves先生,你现在可是联合国的人。”
她的指尖一字一顿地戳着他块垒分明的胸口,还是有美甲,所以这次是让他感受到了真实的疼痛,身体上、心理上都是。
她又开始划清界限了,她又要告诉他她是有夫之妇,让他识相点自己滚蛋了。
“是吗?可是合同上明明就写清楚了我由mander Dovey负全责……”
他配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是你的人才对啊。”
李婧芸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悬在半空中然后握成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身上,但那力度对于他来说像是小奶猫亮爪子毫无威慑力。
“再乱说话就把你丢出去。”
“噢天哪,你真伤人。”
她完全没听出来他被伤到的样子。李婧芸只是白了他一眼,自己走进卧室也没管他,于是Graves把这当做一种默许,自己就进来了。
“所以。”
Graves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目光落在她正在涂抹护肤品的背影上。
“感觉如何,主席大人?站在一个外国人(对他而言)的视角,看着旧旗帜落下,新旗帜升起。”
“如果你进来只是为了发表你的观后感,那么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她放下护肤品,转过身,面对他。
“当然不是。”
Graves摊手,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我是来确保我的新老板没有在经历如此‘历史性’的一天后,因为压力过大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让你失望了。”
李婧芸走到床边,拿起吹风机,示意他挡住路了。
Graves非但没让开,反而顺势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
“服务老板,也是下属的职责之一。”
“这条我可没写在合同里。”
“赠送的服务。”
他不由分说地插上电源,温热的风和着他手指穿过她发丝的触感一起袭来。
李婧芸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这种过于亲密的举动,跨越了工作距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想拒绝,但一整天的疲惫和精神紧绷,让这恰到好处的暖风和力道变得有些诱人。
她沉默地坐下了,允许了他的行为。
吹风机的嗡鸣声中,谁也没有说话。
Graves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熟练且温柔,没有扯痛她一根头发。他的手指偶尔会擦过她的头皮和颈侧,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他透过镜子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没带眼镜看不清而显得眼神空洞,和有些与年龄相符的稚气未脱。
“你知道吗。”
Graves的声音在噪音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又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
“看着你今天站在那里的样子,我就在想,当初在墨西哥那个培训基地,我跟你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你学得很快。”
他的话语带着赞赏,也带着一丝将她也拉入同类的得意。
李婧芸闭上眼,没有回答。
她想起培训期时亦正亦邪的言论。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如今,她确实走上了这条权力之路,甚至比除了Alejandro之外的所有人预想的走得更高、更远。
但她心里清楚,时势造英雄而已,战争带来的权力洗牌,让她这样胸怀大志的年轻人也上了牌桌,也……忘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放下吹风机,双手却没有离开她的肩膀,而是就那样轻轻放在上面,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枚可恶的戒指他还没摘下来。
“Aloy。”
他低声唤她,声音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专注。
李婧芸能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那个金发碧眼、轮廓深刻的男人。
他的眼神像深邃的海,翻涌着她熟悉又试图逃避的**,和某种复杂情感。
他称之为爱。
就在这时,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Alejandro发来的消息,问她是否安全抵达,休息得怎么样。
那枚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刺目的光。
她知道Graves在看。
也许她也能猜到Graves此时内心是怎样的酸涩。
但他不敢说出来,他不敢,他不该也不能。
他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感情里。
是他欠她的人情,他自己也说过除了她没人肯收留他了,而且他也知道她已经订婚。
直到李婧芸关掉手机放在梳妆台上。
“别告诉我你今晚打算赖在这。”
“主席大人料事如神。”
李婧芸只觉得头疼,看因为近视不清眼前的世界本来就让她感觉昏昏沉沉。
“滚去洗澡。明天早上九点总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