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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作者:廖青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五(上)


    雁栖山。


    因山匪横行,方圆五十里的人家要么被屠戮,要么就被迫迁至其他地方,只有一山寨称霸一方,狡猾狠辣,常年在此一带劫道。


    官府并非不管,而是两次剿匪却都扑了个空,只能归咎于雁栖山之大,山路之多之复杂。凭借着雁栖山地形,山匪分散在山上各处,靠着不同节奏的口哨声传递信息。


    后因战事频起,官府也无心力再管,只能让途径的商旅路人自求多福吧。这也使得雁栖山山匪更加猖獗。


    山上本是树林茂密,奈何立秋之后,秋风阵起,刮着树叶扑簌簌地直落。山中有个湖泊,因常有成群鸿雁来湖中栖息,故而得名“雁栖湖”。


    树叶飘落,湖泊静谧,成群的鸿雁在湖面悠闲游动。


    “驾!”


    一匹快马竟直直地朝雁栖湖中奔去,惊起了一群鸿雁。


    湖边的灌木丛中,一个独眼男人见到此景,低声咒骂。


    “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然后起身,从腰上箭筒抽出箭,拉弓,连续朝天上射出三支箭,三只鸿雁落下。


    独眼男人又从腰间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朝天对准了雁群——


    “哈哈哈!驾!哈哈哈!”


    独眼男人听到了笑声,看向了雁栖湖,仅仅是思索了一会,就将手臂垂落,将弓箭对准了前方。


    马上的男子看着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罢了,笑的天真活泼,却御马踩死了几只还未飞起的鸿雁,觉着还不过瘾,又抽出了刀一通胡砍,脸上溅了血,反而更加兴奋。


    “咻——”


    一支箭从他侧脸颊划过,一个弧线,落入湖中。


    少年并不害怕,反倒猛地一拉缰绳,一人一马直接面对着拉弓的男人,笑得天真,眼中却尽是挑衅。


    “独眼龙,你的箭术退步了嘛!”


    独眼龙习惯了少年这副模样,也不搭腔,只是走去拾起那三只射落的鸿雁。


    “啧啧啧,今日过节,就你那三只怎么够弟兄们填饱肚子的!”


    少年一声“驾”,单手抓住缰绳,一个侧身,然后将湖里的鸿雁尸体一个个捞出,不一会儿,马背上也搭了七八只鸿雁了。


    “过几日便是秋分,这些鸿雁便要飞走了,不得趁现在吃个过瘾?!”


    少年回头,看独眼龙已经朝树林里走去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主意,清秀的面庞噙着一抹邪笑,衬得这一画面更加古怪。只见他双脚狠狠地朝着马肚一踢——


    “驾!”


    蹄声急促,眼见就要直直地朝着独眼龙冲撞而去!


    独眼龙也听到了身后动静,却不打算有其他动作。


    “咻咻——咻——”


    尖锐的口哨声从树林传出。


    “哈哈哈哈哈!”


    少年一拉缰绳,大笑着擦着独眼龙身旁而过,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独眼龙,今日算你运气好喽!”


    独眼龙看着少年驾马远去的背影。


    “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等到独眼龙走到山洞的时候,少年正蹲坐在燃灭的篝火堆前,手中拿着木枝,拨弄着地上的鸽子尸体。


    “瞧,今晚还有鸽子吃!”


    少年用木枝挑起了鸽子尸体,晃了晃。啪嗒——鸽子尸体又砸落在地上。


    独眼龙看都不看,吹了声口哨。正在收拾鸿雁的其中一人起身,递给他一个信筒。


    “嘁!无趣。”


    少年撇撇嘴,将信鸽尸体踢到了鸿雁堆里。


    独眼龙读完了传信,就丢进了火堆的余烬里,看着纸条一点一点被火星吞噬。


    接着走出洞口, “咻——咻咻——咻——”


    哨声刚落,树林内就又回响起了几声口哨声。


    没一会儿,就有四人出现在了洞口,见是独眼龙,都拱手抱拳。


    “收拾好’行囊’,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四人回复之后,朝树林四处走去。


    少年倚靠在石壁,手上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匕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匕首上。


    “独眼龙,我也要去。”


    独眼龙一脚踩向火堆,又用力的碾了几脚,灰烬嵌进土里,只留下了黑色的印子。


    “此番是前去西源救大哥,人多必会引人注意。”


    少年闻言,先是一脸苦恼,然后恍然大悟。


    “这岂不简单得很!”


    他直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就走出了山洞。


    独眼龙也不再管他,从鸿雁尸体上拔出箭放回了腰间箭筒,又让其他人给他搜寻了些箭来。


    少年再出现在山洞时候,一手提着把朴刀,一手拿着那把精致匕首,匕首上尽是血。


    “你这是又做了甚么?”


    独眼龙看到那把匕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有些不满。


    少年满脸兴奋, “用四人中的其中一人换我,那人数不就正正好了!”


    接着邀功一般举起手中朴刀, “行囊也准备好了,出发吧!”


    独眼龙闭眼深吸一口气,满是无奈。


    “季之,那你先答应我,待到了西源后,若无我的准许,不可擅自做主,更不可擅自行动。”


    名叫季之的少年听到独眼龙这么一说,笑眯眯的点头。


    “我听哥哥的。”


    他寻了只鸿雁尸体,在尸体上翻转着刀面,用羽毛擦拭着匕首。


    独眼龙朝马匹走去,又回过身,看着季之。


    “把你的刀给我,不可再肆意杀人了。”


    “好说。”


    季之将匕首收入刀匣,放入了怀里,然后将朴刀丢给了独眼龙。


    “那就出发吧,哥哥。”


    一行五人作商贾打扮,独眼龙和季之各自上了马,另外三人驾了一辆马车,下了雁栖山,朝西源奔驰而去。


    今日十五,西源好生热闹。连各个城门处出入,都得排队等上好一会。


    马车、驼队皆往南市涌去,南市商户大开,货郎沿街叫卖,游人不少,就连北街的陋巷人家,也争先去了当铺典当衣物,换些铜钱来买些好酒好菜。


    整个西源笼罩在喜庆的过节氛围之下。


    沈记医馆却有些冷清。


    祁姜侧耳听了下屋内动静,并无任何异响。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小心的推开了门。


    屋内一股臭味,祁姜皱着眉赶紧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地上有些未吃完的干粮残渣,水碗已经空了。


    疯子靠在墙上,低着头,口中还在滴着血,手上的布带已经被浸红了。


    祁姜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弯腰,看到疯子的胸前还有起伏,松了口气。


    她拿起一旁水碗,然后蹲下准备捡起瓷盘, “当——”一声,祁姜的药瓶跌落在地上。


    疯子睁开了双眼。


    幸好没摔碎,祁姜心想,然后将药瓶收进了怀里。


    祁姜缓缓起身,想要看看疯子有没有被吵醒——她呆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碗碟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皆碎裂在地上。


    疯子此时目眦俱裂地看着她,两道血痕在他的脸上。


    “救…救…我…”疯子含糊不清地喊道。


    祁姜并没有听清,她吓得快步走出了房间,手抖着又将房门锁好。


    她转身背靠在门上,整个身体无力地缓缓滑落。


    刚刚那情景实在是吓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屋内疯子绝望地看着祁姜离去,又吐出了一口血,除了双眼,鼻耳两处也开始流血。


    “救救我…”虚弱的又喊了一句,便没了气息。


    姚二娘单手撑在柜台上,看着街上的游人,脸上都不自觉浮上笑意。


    小二凑了过来,顺着二娘的视线看去——这窗外的景色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掌柜的,是在高兴什么?”


    二娘拍了下小二脑袋: “当然是今儿有的忙活了。你可得好好准备,好生伺候着客人。”


    “掌柜的放心,这两日新酒都备好了,后厨今儿早早的也将菜都备齐了。”


    二娘满意一笑,就看见李执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心中有些雀跃。


    又看到一个女子喊住了李执,两人在说些什么。


    “李捕快!”


    祁姜跑到李执面前的时候,气喘吁吁。


    “方才去县署未寻着你。”


    李执看着祁姜这副着急模样,赶紧问道: “可是那疯子又来事儿了?”


    祁姜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人症状和余新县猎户有些相似。”


    “也就是那人会有染易之嫌?”


    李执听到祁姜这么一说,此事不容小觑,神色也严肃起来。


    祁姜不敢轻下判断,毕竟人命关天。如果那疯子是有疫病,或许还能治的可能,但若是她空口直断,疯子必是死路一条。


    “还得由师父来查看,只是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太渊山连绵,寻人也非易事,李执正思忖着,就听到一道娇媚的女声唤他。


    “李捕快——”


    李执回头一看,见二娘双手搭在窗边,笑意盈盈。当下便有了主意,引着祁姜朝二娘走去。


    “这位姑娘是?”


    二娘问着祁姜,却看着李执。


    “祁姜姑娘是沈氏医馆——沈如钟大夫的徒弟。”


    又向祁姜介绍道, “这是西源酒家掌柜,姚二娘。”


    二娘李执这么说,娇嗔道: “李捕快说的如此生分,祁姜姑娘,叫我姐姐便好。”


    祁姜看着二娘如此热络,反倒有些不自在,但也点头示好, “姐姐。”


    李执也不啰嗦, “沈大夫已出西源多日,至今未有音讯,祁姜姑娘难免担心。李某想问姚掌柜——”


    “寻人也算二娘我擅长之事,我这替祁姜妹妹打听打听便是!。”二娘一听就明白,接过了李执话茬。


    “姐姐当真?多谢姐姐相助!”祁姜有些吃惊,连忙握住了二娘的手。


    二娘笑的眉眼弯弯, “当然。只是,祁姜妹妹应如何报答我呢?”


    祁姜不假思索,从怀里拿出药瓶,倒出了一粒丹药在手心,递给了二娘。


    “此乃回魂丹,是我师父费心力制成,有止血止痛、解毒消肿之功效。”


    “嘿,我不过是个酒家掌柜,也怕是用不上这回魂丹呀。”二娘如此说着,但还是接过了回魂丹,端详了一会,包好放入了腰间荷囊。


    “至于不够的部分…那就算在李捕快这儿吧。”二娘又看了眼李执。


    李执双手抱拳, “有劳姚掌柜了。”


    二娘叫来小二,耳语了几句,小二就朝着酒家后院走去。


    “今日就会派人去寻,祁姜姑娘放心。快的话晚上就能知道消息了。”


    祁姜看二娘已安排妥当,也寻思回医馆看看能否等来沈如钟,想着晚些时候再来,于是先行告辞离去。


    二娘看着祁姜走远, “李捕快这两日怎么没来吃酒了?”


    “近来西源来往人多杂乱,李某公事缠身。”


    “前几日李捕快追回了那幅家传字画。”二娘笑道: “张员外大喜,又赏了几贯钱。”


    李执意会, “那李某那份就存在酒家,往后再来吃酒,抵扣了便是。”


    二娘笑得更开心了,直了直上身,贴近李执,一股香味侵袭了李执周身。


    “好嘞,就依李捕快所言。”


    小二又唤了几声“掌柜的”,“李捕快若今晚无事,便来酒家过节可好?”


    见李执点头,二娘才恋恋不舍地朝店内走去。


    一个抬头,无意瞧到酒家二楼,接着李执一个闪身躲在了一侧胡同——贺少风正走出一间客房。


    待贺少风走出客栈,有了一会,李执跟了上去。只见贺少风走到南街深处,拐进了一条巷子,正是天马巷。福盛货栈,门口几名正在装货的脚夫立马放下手中的货物后,朝他行礼。贺少风摆了摆手,然后朝里走去。


    李执站在拐角处看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脚夫往返货栈内外不停,门口的马车装好了货,等着出发。只是一直不见贺少风出来,李执见状,离开了天马巷。


    货栈内,桌上的茶早已不冒热气了,坐上主人也在等着什么,听到马车驶去。贺少风知道李执已离开,唤来下人,换上了一盏新茶。


    边喝茶边喃喃道:“还挺有耐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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