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再临女阴
匣助这话听得国师着实心梗,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吐露出的言语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情况下。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把队伍派出去之后的结果了。
匣助倒是没想那么多,谁在蛇谷里被密密麻麻的蛇追着跑好不容易爬出去时, 看见月亮都会热泪盈眶,那跟平常看到的月亮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蛇谷里的蛇跟女阴人可是有‘仇’的,每回图腾战士进去训练, 那都是一场盛世, 下毒口的、缠绕的、通风报信的、突然蹿出来绊一脚的……天天被一群熊孩子缠着, 谁心里没气啊?
因此, 进去的人自然是很遭罪的,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的月亮,必然是会深深印在脑海里的, 而在鰕姑, 平常没事时谁会有心情观察月亮,只有巫才会做这种事。
所以众人对匣助真情流露的话根本没有怀疑,哪怕有一部分巫都是如此认为的。
但事实上,鰕姑国面朝大海, 视野开阔,海上生明月的场面未必会差。
可众人却没有因为匣助如此媚-外的话感到不满, 反而有人忍不住附和道:“女阴确实比我们好, 以前我们去女阴时, 附近的妖兽都不敢在周围逗留, 她们可比我们过得舒心多了。”
哪怕很客观的分析, 鰕姑人也知道女阴过得肯定是比自己好的, 毕竟她们没有他们这样肉眼可见的绝望未来, 因此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然, 女阴虽然只给了匣助有关于鰕姑的资料, 但也隐隐能看出她们也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可至少这种使命是影响不了普通人的生活的,比如今鰕姑水生火热的情况要好很多了。
如果是之前,有人这么夸别的国家,可能还会有人愤怒,毕竟别的国家再好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却不一样,他们不是没关系啊!
国师为此看得很心累,他知道,在匣助这个亲历者带着‘铁证如山’的证据回来时,很多人的心就已经有了偏向了,恐怕就算鰕姑一方拒绝融合,也会有不少的人跑过去,到时鰕姑不能说一定会分崩离析,但体量也一定会大大缩水。
如此快的转变,也并不是说他们觉得女阴真的好过鰕姑特别特别多,而是他们真的累了,迫切的想要甩掉这一切。
一代代的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外人看起来荣耀,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心里的压力,那种对未来的担忧反复折磨着自己的内心,可却还得对外表现出一副坚定不移的态度。
然而这么多年来没看到一点希望,真的有人能坚定不移吗?
虽然在国师看来,他既然已经想法子让王女诞生了,给他一点时间,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鰕姑恢复正常的运转,但哪怕他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以鰕姑现在很多人的心态,其实看好也肯定是少于不看好的。
他们真的累了。
千百年前,他们与鱼妇相互扶持,有人一起分担着压力,千百年后,他们背负着鱼妇‘献祭’得来的命,努力维持着这一切,但事实上,传承断绝、天赋一般,许多高层,在普通人、下属面前表现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知道真实情况的他们,每一次查阅巫卷试图找到希望,从中都只能窥见先祖们浓浓的绝望。
这种时候,很多人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放弃吧,为什么这些沉重的事就已经要让他们扛呢?就因为他们拥有力量吗?可当初那些力量,也没问过他们同不同意就让他们继承了啊?
所以,直至今日,很多人的心灵寄托,其实并不是鰕姑,不是那还活着的子民,而是他们梦里,被他们幻想出的鱼妇。
可以让他们喘息、可以让他们觉得自己能放下担子的鱼妇。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成为天生的领袖的。
而鰕姑的高层,从不是一层层遴选出来的,而是看天赋,他们需要天才的灵光一闪,所以如果一个人性情坚韧,却天赋不行的话,是很难被选中的。
国师很久之前就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太好了,因为并不是天赋好,他的心志就一定坚韧的,反而会因为知道的更多,更加恐惧与绝望,于是,便会出现自-杀这种事。
国师能理解他们的迫不及待,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甩开自己身上的责任,这没什么好唾弃的,至少在没有看到希望前,他们也一直坚守在岗位上,只是在发现自己能摆脱这一切后,才有些失去冷静。
但他仍为此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两个习俗不同的国家融合是很复杂的事,哪能光看到好处而不去想劣势?
明明他们平常遇事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失败的后果,现在却像是昏了头一般,只看得到好处。
他看了眼殿中的众人,最后才道:“过去的对付中,也加我一个吧。”
不然,国师觉得这群人能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干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来。
国师的话,众人闻言并没有反对,这种事情,理当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存在,大王肯定不行,他还小,但国师过去又似乎显得太过于隆重,但既然国师都主动提了,自有他的想法,没人会去反驳他。
一场朝会因为匣助的归来讨论到了深夜才结束,身为如今对女阴最了解的人,匣助也在这次的队伍当中,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启程,毕竟鰕姑高层人手就那么多,不把事情安排下去,很多人都是抽不出身过去的,哪怕他们其实已经迫不及待了。
女阴与鰕姑有着女丑之山隔着,哪怕鰕姑人擅长走水路,其实想要过去也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们并不是每一次出行都能找到砗磲人,只有带着物资出去交易时才会找它们,平常都是靠自己的。
水脉四通八达,再不依靠砗磲人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日夜兼程,很多地方都得绕路,想要到达目的地是很费时间的。
鰕姑不像女阴,她们为了方便自己早就开辟出了最简短省事的路线,又不需要与别的势力交易物资,什么都喜欢自给自足,顶多平常忽悠一下没见识的蛮夷部落,根本不怕事,周围也无人敢惹。
但鰕姑不同,他们建国也是捡了附近水多过山的便宜,周围好地方都被占了,附近凶险的地方很多,也亏得他们擅长走水路这些年才没怎么出事,但水下也不安全,鰕姑打通关系的水脉有限,所以自然就得绕路,更得低调。
毕竟水域,从不是人族的地盘。
这一次自也是绕路而行。
冬季之前他们储存的物资差不多了,开春正是忙碌的时节,在未来还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耗费太多资源去找砗磲人带路,宁愿靠自己慢慢走。
这样的‘艰苦’众人倒是早已习惯,有国师在,也不必担心像平常那样因为无法提前预知危险而导致遇上意外,除了慢一点外,倒也没什么不方便之处。
在这期间,匣助倒是着实出了一把风头,因为图腾已变,他不用在出手后去算计自己每次动手都消耗了多少力量,死去时反馈给图腾的会不会过于少了,可以尽情的出手,看得一些人有些眼热。
在崇尚力量的时代,谁不想肆无忌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只是鰕姑很多人都没有这个任性的资本,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先祖,是一代代用命传下来的,谁敢只因为心里痛快而不是为了鰕姑的生存就肆意挥霍?
随着天气回暖,各处都生机勃勃,因为女阴的缘故,附近无论是陆地上的蛇还是水蛇都远要比其它地方要多,毕竟它们也感受得到同类的气息。
鰕姑人不吃蛇的,因为环境原因,见的也少,看到都觉得有点不自在,春天万物复苏,很多冬眠的蛇类都苏醒了过来,而他们平常就算去女阴,也是蛇类不怎么活跃的时候,自然是不适应的。
匣助倒是已经习惯了,反而让他们先适应一下,因为在匣助之前训练时,女阴城内蛇就已经很多了,但据她们所言,还有很多蛇过段时间才会陆陆续续的苏醒。
这让他们在外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努力让自己看向蛇时,视线能变得‘习以为常’。
国师倒没什么感觉,古时巫觋对蛇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某些古国至今还保留着佩戴蛇的传统,他接受的传承要更完整一些,也因为天赋曾占卜、窥探过一些大荒的秘闻,并不像现在很多人族那样,早已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遗忘了先祖的荣光。
随着人族逐渐建立起根据地,遍地是蛇的情况早已有了改变,人来人往的地方它们并不常见,更多还是出现在了山林里,所以很多人,反倒没法像古时那样看到蛇习以为常了。
所以等众人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随着匣助进城。
女阴早已重新对外开放,并不像曾经那样过于封闭,但在鰕姑人靠近后,一瞬间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第252章 联姻
在大荒有些凶险之地是让人看上一眼便会忍不住头皮发麻的, 因为其呈现出的画面就已经让人感觉到危险了,而现在的女阴却带给着外来者同样的感受。
高大的城墙上盘绕着无数条或粗或细的蛇,纵横交错着, 已经看不出城墙本来的色彩,举目望去,密密麻麻色彩艳丽, 不断的吐着蛇信, 汇聚起来时, 周围根本听不到别的动物的声音。
没有人会不恐惧这样的场面。
匣助也不由咽了咽唾沫, 这才走过去。
守着城门的守卫抬眼看了看,见是熟人,这才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进来, 今天天气极好, 阳光明亮,所以许许多多的蛇都跑出来塞太阳了,不仅城墙上都是,城里也密密麻麻的, 时不时还能看到两条蛇为了争抢更好的照射位置而撕咬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跟女阴人呆久了,它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也逐渐变得相似, 以至于时不时就能看到某些地方围着一堆人看戏, 为了自己支持的一方叫好。
风漪最近不算忙, 她摸着女赤柔顺平滑、带着纹理的背部, 听见有人前来汇报, 沉吟了一下才说:“让四长老去接待吧。”
让一个长老去接待, 怎么也算不上不重视, 而她自己去, 反而容易露出破绽来。
毕竟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觉得那些是真的, 只有风漪自己知道那是编的,巫的手段防不胜防,万一能检测出有没有在撒谎怎么办?
而且,风漪也确实不太想见他们,女阴人看得多了,很容易就把异性看成异类,就算是刨除性别差异风漪也不太想接触他们,没有人会愿意跟整天都表现得不高兴的人呆在一起。
跟女阴的自信相比,鰕姑的整体氛围总容易让风漪回忆起前世的末世,都是那样的精气神,是很容易连带着自己心情也抑郁的。所以如非必要,风漪是懒得看到他们的,她不太喜欢那种悲观主义者。
下属很快去书院请出了四长老,自从回到女阴后,四长老除了呆在书院看看书,基本没去干别的事,看上去懒洋洋的,既不爱活动也没兴趣管事,半点不觉得自己在几个长老中管的事最少有什么不好,咸鱼得心安理得,不过风漪下派的任务她倒也没拒绝,只来找风漪征询意见该以哪种态度招待对方。
风漪想了想说:“热情一点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来女阴,迟早得适应女阴的风格的。
四长老微微颔首,风漪想了想,又补了句,“只要他们是有真才实干的,现在他们是做什么的,来女阴之后也能做什么,力量方面可以适当放宽。”
四长老闻言,不由看了风漪一眼。
风漪露出笑容:“我很一视同仁的。”
四长老抬了抬眼皮,也不知信没信,不过她确实不太在意鰕姑人会不会进入政治中心,毕竟不管怎么样都得留出一两个人呆在中心给人点安全感,但对方是不是真的能起到作用,那就得看她们愿意不愿意了。
更何况,明面上的优待,也未必是优待,因为弱小而取得的优待,对她们来说是可耻的,当对方也觉得这样是可耻时,自请退位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对了,把女锤也一起带上吧。”风漪放下笔说。
女锤:“……?”
四长老皱眉:“你想让她去联姻?她天赋很好……”
“正因为她天赋好才能安心。”风漪看向女锤,这个想法其实盘亘于她脑海里很久了,女锤年年嚷嚷着找对象,但却至今单身,并不是她不够强,而是有意跟她接触的,都被她打跑了,当然,以女阴人的性格而言,打架是没什么的,只是她们没有从女锤那感受到超出界限的情感。
而女锤,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也没见她真的开窍过。
两国融合,是需要高层起带头作用的,身为近侍又未曾组成家庭的女锤无疑是很合适的。
不过要是女锤不愿意,她也能重新再去找一个,总有人肯站出来牺牲的。
她问:“你愿意吗?”
女锤茫然地眨了眨眼:“大王,我倒是不在意这些,但鰕姑人看着就不是能打的,万一被打跑了怎么办?”
对女锤来说,她确实不在意这些,她只是为了完成家里的遗愿而已,与自己组成家庭的是谁都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只要不是会背叛女阴的人就行。
风漪:“……没事,你只管让他们怀就行。”
反正对鰕姑人来说,有了孩子,别的他们也不会在意。
女锤:“他们?”
风漪眨了眨眼:“你要是只想要一个也无所谓。”
她是把鰕姑人当可分配的资源看待的,所以一对一一对多她都不太在意。
“就那个觉醒了图腾的吧,”女锤撇撇嘴,嫌弃道,“他们这么弱,看着就不像多能生的。”
风漪耸耸肩,鰕姑人的怀孕不是只对本国人有效,不然他们也不会提出接纳外族人这个可能性,所以风漪并不担心这一点,她只担心生下的孩子会不会觉醒鰕姑图腾,该怎么阻断这一点,毕竟她可不想替别的人养孩子。
所以能生,他们肯定是能生的,除非双方有一边不孕不育。
四长老说:“那我再挑几个一起去?”
风漪点点头,顿了顿,又补了句:“挑家里女嗣多的吧。”
不然在她们看来,自己家可能就绝嗣了。
女阴没有一定要听长辈安排婚事的说法,不过这种事是以任务看待的,而非亲事,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只是完成任务罢了,但毕竟是要牺牲的,哪怕对方不介意牺牲,但总得给她家留下点‘纯正’的血脉。
四长老嗯了一声:“若是鰕姑人想见你?”
“就说我在闭关,”风漪立马就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大长老呆上一段时间。”
四长老闻言点点头,随手拎起女锤道:“我让人给她打扮下,免得别人看不上。”
风漪觉得,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如今大众审美便是偏向于健壮强大的人,对许多人来说,力量才是择偶排第一位的,像女阴这样在意长相的反而是少数。
不过既然事情都交给四长老处理了,她也没有干涉的欲望,处理好手里的事后被前往了咸巫山。
大长老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离大限也越来越近了,虽然扛过了今年的冬天,但五长老检查出的结果却不太乐观,毕竟她曾经在战役中受了内伤,并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年轻时还好,年纪越大,影响就越严重,很多药物都不能用,但没有药物扼制,情况只会恶化。
风漪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她之前自己都不了解这个世界,就更没法将延年益寿的武功交给大长老了。
直到近来武功有所突破,更有底气才敢这么做。
对风漪来说,无论是巫术还是图腾,修炼进度都不可能赶上她的武道的,毕竟是早已走过一遍的道路,加之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身体条件越来越好,而武功突破,确实是跟身体的潜力有关,因此进境很快。
所以她确信自己现在改良的功法是不会出问题的,这才决定交给大长老。
武功中让人延年益寿的有很多,常见的如太极、八段锦,配合独特的呼吸法,不仅能让人心平气和,也有着激活身体机能,延缓细胞老化的作用,最关键的是,还很适合老人。
不过风漪打算交给大长老的并不是这种比较接近于外功的法门,而是类似内功心法。
她已经实验过了,跟图腾共存都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这类心法主打的就是温和、延年益寿,侵略性不强,在以往都是能跟别的功法共存的,稍稍改良,跟图腾之类别的异种力量共存也没什么。
如今正是春天,万物复苏,也适合领悟功法的意境。
但武功毕竟是不同的体系,所以风漪打算多留几天慢慢教,直到大长老学会了再说。
功法有个很简单的名字,《长春功》,听着似乎是个三流功法,实际上在药物紧缺的末世,这是很多武者的救命稻草,对大长老这类身体无法承受很多药物只能靠自愈的人也是如此。
事实上,风漪还打算把这种功法教给女蛇,毕竟祂也受伤了,而《长春功》仿照万物复苏的道理意境,主打的是自愈,也就是说,身体恢复的好与差、快与慢,全凭自己个人的条件,让早已衰老的细胞组织重新焕发出第二春或是生根发芽出现新的组织,因为比较玄妙,这种功法领悟起来难度比较高,要改良起来也困难。
大长老倒是还好说,她毕竟是人,风漪也是人,只要在她身上能用的功法,大长老基本不出意外也能用,而女蛇说到底再怎么样也还是一条蛇,把人修炼的武学改良成妖用的,那着实是个大工程,风漪目前来说还是做不到的。
至于让女蛇自己去改良,但更异想天开了,祂连字都没怎么认全,了解女阴文化倒是能比较轻松,可异界文化,谁知道祂能理解成什么鬼样子?
所以风漪暂时还没打算对祂下手。
反正她现在也跟蛇沾上了点边,没准真能研究出妖用版本的呢?
第253章 劫杀恶鬼
风漪在大长老的住处呆了几天, 大长老是孟极巫,巫的领悟能力向来是比图腾战士要强上很多的,思维没有年轻时活跃, 也没有废风漪很多功夫就入门了。
在风漪看来,一个陌生的体系想要入门才是最难的,就像巫的修行法门, 如果没有原身的基础在, 风漪也得费上很多功夫才能学会。
而大长老面对新的体系却学得很快, 巫是一种锐意进取的存在, 因为经常有惊艳绝才的巫改良、推翻某一个体系的巫术,所以她们算得上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了,对普通人来说, 武学的道理意境她们能听得头昏脑涨云里雾里, 想不出该怎么理解那些道理意境的神-韵,但巫的修行恰好也需要观想,都是些听上去玄之又玄的东西。
再加上风漪也是巫,她能够用巫的名字去解释一些武道专用的名词, 更便于大长老理解,于是大长老武学出人意料的顺畅。
当然, 入门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长春功》比较适合的是那种被慢性病缠身的老人, 而不适合那种只有几个月乃至几天生命的老人, 因为长春二字, 既是对练功者的祝福, 同样也是在阐述, 这是门需要漫长时间才能起效果的功法。
不过对大长老来说,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荒的天材地宝可比风漪的前世多多了,其实有的是能让人增加寿命的东西,只是单纯的长寿对大长老来说是没有意义的,长寿就只是长寿,却不会让身体恢复成年轻时的状态。
所以大长老并没有想过服用什么天材地宝,反正她本来就已经老了,一把老骨头了,正好死了方便给后辈挪挪位置。
可现在不同。
能好好的、健康的活着,没有人会想要去面对死亡。
身为巫,大长老也能很轻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毕竟很多巫术都有这样的作用,尤其是像孟极巫这种需要经常外出做任务的巫,基本都算得上是半个医生,为了防备自己不知不觉落入敌人的陷阱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灾难,每次回来复命都会将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给检查个遍。
她们跟巫医牵扯是比较深的,巫医很多可以不依靠经验、不需要眼力就能判断患者身体情况的巫术,在一开始,可都是为了孟极巫她们研发出来的。
毕竟做探子是件风险很大的事。
所以虽然《长春功》才刚刚入门,但大长老也能感受到身体细微的变化,为此不由有些心生恍惚。
日渐痼疾沉疴的身体她每天醒来都能感觉到,甚至比给她做检查的巫医都要清楚,越年长的巫,会的就越多,所以就更能清晰明确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后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步入死亡。
这其实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但这种久违的轻松感,却是忍不住让人去渴求更多。
腐朽的身体隐约流露出了一点春季万物复苏的气息,看着至少不像枯木那样垂垂老矣,大长老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枯瘦双手,巫年老与否,其实并不太影响她们的行动和施法,毕竟很多巫术都能做到让身体矫捷,但老了就是老了,哪怕她们能做到与年轻人无异的行为,可以欺骗很多人的感官,却欺骗不了自己。
而现在,大长老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年轻’起来。
风漪见大长老在感慨,便没有去打扰她,抓起一旁的野果吃了起来,过了会儿,大长老才一脸期盼的问:“大王,我以后脸上的皱纹是不是会没了?”
“…………”
风漪没想到大长老竟然会在意这种问题,愣了一下才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天下间哪有返老还童的好事,任何功法都是得尊重自然规律的。”
只有邪门的功法才能做到那种事,但代价往往也十分沉重,《长春功》是最温和不过的功法,虽说在很多人眼里是‘逆天改命’的神功秘籍,但实际上《长春功》并不逆天,它只是让人体仿照四季,身体不好时便会是冬季,好时便是春,冬去春来,四季轮转,便是这门功法的主旨。
然而哪怕春天会到来,一岁过去,树的年轮会增加,多年生的花也会离死亡更近一步,延缓衰老让人尽量做到长春,但这个长春,却是与青春没有任何关系的。
当然了,身体好了,皮肤状态自然也会好,皮肤状态好了,那人看上去自然也就年轻了,但也仅此而已。
风漪看着大长老脸上的老人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人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衰老,无论男女,只是现实逼着他们不得不服老,但风漪确实没有那样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功法,因为这样的功法必然是存在很严重的缺陷的,她自然是不屑去修炼的。
也许是还年轻,风漪从未考虑过这些,她也不清楚自己老去后会不会在意这样的问题,但至少现在,她是不在意的。
大长老闻言倒是轻轻笑了一下,并不失落:“倒是我贪心了。”
她手在风漪发顶摸了摸,慈爱道:“辛苦大王了,我已无事,大王快些回去吧,可别耽误了事。”
这些天来,没少有人赶过来给风漪传递消息,虽然大长老自己每天也有孟极巫递上来的消息,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不觉忙碌,发生在小辈身上时,立马就觉得有点太辛苦了。
风漪嘟囔了一句:“我没什么可辛苦的。”
她不是那种不放权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手下早已将事情给处理好,呈到风漪面前的绝大多数都是尘埃落地的汇报,她只需要看一看了解一下就行了,并不需要劳心伤神的去琢磨解决办法。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哪怕风漪在武道上的路再顺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毕竟再怎么说修炼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如果一直忙于政事的话,又哪可能能腾出这么多的时间来修炼?
那当然是因为手底下的人都太省心了。
不过风漪也没拒绝大长老的提议,她确实不太住得惯山里,还是王宫住起来更舒服一些。
风漪回到王宫,对众人来说,这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来,毕竟她好歹只是在城内打转,没想过出远门。
女锤得知后倒是开始重新往王宫跑了。
根据这些天的汇报,风漪知道她们跟鰕姑人的接触还可以,四长老是标准的巫,有着不俗的容貌和大众对巫固有的印象,神秘而温和,而女锤则是图腾战士中力量的代表,健康的麦色肌肤,肌肉紧实明显,比常人高上一个头的个头,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一点都不会怀疑她的强大。
所以无论鰕姑人对鱼妇的幻想是什么形象的,他们都能从她们身上找到参照物。
再加上被四长老刻意展示出的‘肌肉’,一切都进展的有条不紊。
风漪好奇地问女锤:“你对他们的感觉怎么样?”
女锤说:“大王,我觉得他们就跟钩盲蛇一样。”
钩盲蛇,蛇类中最小的存在,孤雌繁殖没有雄性,哪怕是成妖的钩盲蛇,体长能超过一米的都算得上是这个种族里的巨人了,普通的体型则跟蚯蚓差不多,用这个来形容鰕姑人,显然女锤是已经跟不止一个鰕姑人交过手了,觉得他们有些娇弱了。
不过,能拿蛇来形容,至少也说明她虽然嫌弃,但也不反感。
风漪猜,这大概是因为女阴人跟她打架打输了会比较暴躁,好不容易升起的暧昧也在拳脚相加中被打没了,而鰕姑人,他们有点太渴女了,大概在输了之后并没有不服输,可能还拿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女锤。
对她来说,这样的表现,大概就足以改变女锤对他们的观点了。
但女锤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对方有多好,她说出这个评价时也很平静,对她来说算得上是很客观的评价了,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风漪问:“可有中意的?”
“并无,”女锤道,“非要选的话,大王,您就把那个觉醒图腾的赐给我吧。”
至少接受过女阴针对图腾战士的训练,看着比别的要坚韧耐揍些。
风漪点点头,过了会儿才说:“你若是不愿,不用勉强。”
客观来说,女锤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国君近侍,背后虽无家族支撑,却比寻常人来得亲近,让她娶鰕姑人,足以让对方觉得风漪给予了他们足够的信任。
但人很难做到一点不偏心的,这种政治联姻未必以后会幸福,毕竟按照常理来说,另一半该是能相互扶持到老的存在。
可带有政治意义的婚姻,有几对能做到没有异心的?
“我没有勉强啊?”女锤奇怪地看了风漪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女阴在人口实在紧缺时,还实行过强制婚配,对图腾战士来说,单身还是有对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家都是战友情,很少有产生感情的,等发现自己无法再进一步,又想为女阴做贡献时,便会想要去怀孕。
与普通人需要另一半相互扶持才能养家糊口不同,她们年轻时征战四方早已给自己挣足了家底,更不需要养女防老,她们老了之后,想跟战友住一起就住一起,想单独住就单独住,年轻的图腾战士打猎时时不会忘了把猎物送到她们家门口的,既饿不死,强壮的身体也不同于寻常老人会行动不便,兴致来了还能跟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打上一架。
所以图腾战士中的‘婚姻’往往更现实,觉得自己没有潜力了,就去找个看得顺眼,或是干脆就自己跑去生一个,在还有能力时,去做一个对女阴能比较大的贡献。
毕竟,图腾战士生的孩子,往往天赋都会比普通人要更好一些,觉醒的机会会更大。
所以女锤对另一半的幻想,是不包含什么爱情的,就像老娘说的,抓紧让对方生个孩子给她玩玩,别的,不仅家里不在意,女锤也不在意。
因此只要对方是个女阴人,无论男女,在女锤眼里都是只要不让她生孩子就行。
毕竟要生崽的话,会耽误晋升的黄金时间。
风漪默了一下,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了,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东西。
女锤想了想说:“大王,您别看我自己出手一个人都找不着,但是我肯定是能让对方生一堆崽的,跟蛇越那种不生蛋的不一样。”
蛇越,图腾战士之首,去神井去了五年,最后换对象生,才怀了孕。
风漪:“…………”
她捂住脸,“这种事急不来。”
事实上,她觉得女锤可能比蛇越还难,毕竟她天赋比前者好,而根据大荒的情况,往往怀孕容易与否,都跟天赋有关。
当然,也许自然受孕会比去神井容易一些,但也可能更困难,这谁也说不准。
女锤觉得有点不服气,因为她觉得风漪好像不太信自己的话,但她自己是不那么认为的。
她说:“大王,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女阴有看上了谁就扛回家这种有些野蛮的传统,但施行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只是发生在图腾战士和普通人身上,毕竟普通人不会拒绝一个图腾战士的青睐,可同层次的就不一样了。
更别提,还是两个势力的人。
风漪委婉说:“这不太礼貌吧?”
女锤愣了一下,迟疑道:“没有吧,他前天还跟我说有没有时间,他带上剪子去我家给我做一身衣服。”
“我理解错了?”
风漪:“…………”
大荒的人族很少在无用的细节上纠结,看对眼了直接跟着对方走是很正常的情况,婚礼之后再补办是极正常的情况,风漪默了一下才说:“现在你们还不适合怀孕。”
至少得等她把鰕姑图腾给打服再说,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在怀孕期间出什么幺蛾子。
女锤哦了一声,也不在意,转而道:“大王,我感觉那些人最近好像被打得怀疑人生,不如加几个禁卫军去吧?”
风漪想了一下,便答应下来,比起图腾战士来说,说实话,把武者拉进去也许更好,她们介于普通人跟图腾战士之间,有一定地位,但因修炼时间尚短,地位又算不上特别高,所以将鰕姑人赐给她们,反而算得上是赏赐。
但风漪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她们,毕竟很多武者都已经结婚了,年轻的又还没有成长起来,人选没那么容易找,不过挑几个还单身的倒也挑得出来。
征得了同意,女锤便高高兴兴挑人了,事实上,她根本没想到这些,是四长老见她过来特意提的,如今去接待鰕姑的人都是比较直来直往的,虽然四长老没想迁就他们,但来几个会说话点的她也能快点结束任务回书院,看着一群直肠子跟一群小心翼翼心思多的人交谈,着实让她觉得有些脑袋疼。
鰕姑人呆了不到一个月便离开了,或许是这些时日见识到了女阴的实力,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来,把姿态放得比较低,女阴对他们的识趣倒是比较满意,因此也没有刻意为难什么,一切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在鰕姑人离开前,便商议好了大致流程,以后绝大多数鰕姑人都会被迁过来,那边作为工坊使用,主要负责晒盐、造船之类的,毕竟那边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种粮食,而且,也没有女阴迁就他们移居过去的道理。
至于鰕姑人喜欢水,这并不难,南方本来就不是缺水的地方,随便凿开个地方专门把海水引过来就是了,女阴一点都不介意借这种情况来扩大自己的地盘。
当然,他们离开之前,风漪也刻意要求他们可以送几个鰕姑罪犯过来给她们研究一下,毕竟两个长期没有跟外人通婚的种族,在进化过程中体内情况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些变化的。
就像有些人的基因天生就会互相排斥,哪怕他们是正常相爱的,生下的宝宝也会因此产生各种问题,大荒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因为有巫的原因,这算不上特别难的问题。
有些人家结婚前会找巫算算,就算算出来的结果不太好,只要巫肯费心,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就像有部落的图腾是猫,而有的部落的图腾是鼠,这种天敌似的图腾难道就不能结合了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人是在图腾之上的,他们会想办法解决这其中的排斥问题,而不会就因此放弃。
虽然这类天敌的势力往往本身就不怎么对付,很少会有结合的。
鰕姑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因为这确实是很正当合理的理由,但国师其实怀疑,这其中也许还有其它的问题在,毕竟女阴一方所掌握的信息比他们多多了,但在女阴行走间,他们确实没有感受到排斥,无论是现实方面还是图腾方面,顶多是能感受到一些好奇。
对女阴人来说,现在异性已经从没怎么见过的‘珍惜动物’成了比较常见的生物了,已经没了原本那样旺盛的好奇心,因此自然对鰕姑人的到来不怎么在意了,顶多为他们的身份感到好奇,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高层接待的。
但也仅此而已,别的她们并不在意。
不过在鰕姑人走后,长老们也会去给她们做思想工作,这并不是什么难题,由巫庙发出的王令,对普通人来说,哪怕听上去匪夷所思,她们在议论上一阵后也就默认了,毕竟风漪不止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蛇尾,对她们来说,由大王发出的王令,没什么需要排斥反驳的,乖乖听从就是了。
之所以还要做思想工作,只是希望她们能将这当成一件纯粹的好事。
只要能把鰕姑人拘在家里生孩子,其它事情必然是会因此被影响的,到时鰕姑人不可能会掀起什么风浪来,毕竟能挣钱、有力量、保证生存的人才会拥有话语权,而在家生孩子,干好后勤,会被承认的贡献是远比不上前者的。
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事实。
风漪承认自己思想狭隘,既然总有人担任弱小的一方,那为什么不能是男性?
如今大荒已经隐隐有了女权像男权社会转变的趋势,因为怀孕的缘故,一年的时间都不能外出打猎,只能呆在家中生养,在最初,这种母系结构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女性因为能将血脉延续下去,天然就比男性高上一头。
可任何智慧生物都是贪婪的,时间一久,处于弱势的一方必然会生出别的心思来,真正的平等是很难做到的,既然都注定了不平等,把大多数权柄都尽数收拢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做对自己有利的事,难不成还去成全别人,那得脑子多有问题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早已因为开春而暂停的建筑工程,也因此又开始加班加点的建造起来,为此风漪特意去把女蛇给请了出来,让祂帮忙把城墙往外移动一些距离。
嗯,在大荒,多数城墙都是长着‘腿’的,这样才方便扩张,而且每一个城墙建造起来都是大工程,如果仅仅是因为城里人口增加就不得不推倒重建那多可惜?所以在城墙最初建立时,就有巫参与在其中,为的就是应对这样的情况。
风漪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先祖们有先见之明,连这种情况都想到了。
她顺便还让人凿出了几个人工湖泊来,做足了表面功夫。
而那边,回程的鰕姑人则各怀心思。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望着跟女阴融合的,尤其是在发现对方力量有些过于强大时。
哪怕是很少发生争斗的鰕姑,也很清楚力量的重要性,尤其是一些想要将鰕姑母系社会的情况扭转成父系的人,他们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让出一切了。
但在见识过女阴的力量后,他们又很清楚,等之后再去筹备什么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因为对方有足够的力量去镇压一切,所以,这次回程之后,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国师并没有跟一群兴高采烈回国的人提醒什么,虽然他知道有人不安分。
由于与外界接触得少,每一次外出又都是带着任务,每次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的缘故,他们警惕心并不算足,都比较天真,就更别提怀疑自己的同族了。
但实际上,在鰕姑分裂出各种派系矛盾渐深时,就已经有一些人不把另一个派系的人当成自己人了。
可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只是理念不合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事。
但国师清楚,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
只是在困难当前,分裂是必然的是,鰕姑阻止不了这一切,每个人的想法都是有差异的,知道得越多,差异就越大,像女阴那样从始至终政权稳固的倒没什么,而鰕姑不同,在鱼妇离世后,他们内部的纷争就一直不算少,谁继位都属于不名正言顺的情况。
毕竟每逢危机,高层身先士卒是极为正常的情况,无论是王还是王后都早已离世。
这种情况下,鰕姑虽然逃了出来,但高层却很少,具备王室血脉的就更少了。
以前国君是轮不到男人来做的,如今迫不得已能做了,自然而然的,争权夺利也就出现了,谁都想坐上去试试。
反正大家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你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再加上各种复杂的成因,鰕姑表面看着还是和气一团,实际上内部早就四分五裂了,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且混乱,一些知情的高层会有意扼制他们对外界信息的接收,故意把人养得天真一些,这样空有力量,想得却简单,自然不会生出太多的异心来,会为了鰕姑的未来而努力着,而不会在绝望之后,就想着为自己另谋出路。
这也是国师基本没怎么反对的原因,再不融合有个主心骨撑着,不需要外人出手,不需要天灾,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搞崩了。
而国师,只在意鰕姑这个整体。
以前国师纵容着父系派的滋生,因为如果最后他们失败了,也许那反而会是条出路,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决定已经做好了,自然就没法再容得下他们了。
所以,不仅是他们想做些什么,国师也想对他们做一些事。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只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结婚生女,是他们梦中幻想了许久的事,如今终于能成为现实,哪还有心情再去想旁的?
因此,在即将回到鰕姑国,却突然遭到了妖族和人族的联合截杀的众人,着实有些懵逼。
海中妖族众多,哪怕鰕姑在水中交友比较广泛,懒得搭理他们的妖族也大有人在,尤其是一些强大的妖族,只会把他们视为如小鱼一般可以随意吞吃的食物。
但它们也不是不会与人做生意,既然都是有智慧的,自然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鰕姑人有时候不方便出手时,也会雇佣一些妖族来帮自己,毕竟有些事对妖来说是很难办成的,对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大家都有需要对方的时候,合作便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不然光凭鰕姑人不能经常动用自己力量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守得住一个临海的国。
鰕姑人虽惊不慌,以往他们外出与别的势力做交易时,也会碰到半路截杀或是黑吃黑的情况,应对这种情况还算有经验,只是他们这次行程是保密的,对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着实感到了些许困惑。
他们凝神防备着前方的敌人,将后背交给了自己人,只是在敌人进攻过来的同一时间,突然有人调转方向,朝着‘自己人’进攻而来。
这着实把人给打得措手不及,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当攻击即将要落到他们身上时,同一时间,图腾守护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身上,吟唱声这才紧随而上。
跟妖族一起来进攻的人并不是鰕姑的人,她们身上具备着明显的女性特征,也就是说,有些人反对鰕姑跟女阴融合,并不是他们想自立为王将鰕姑由母系社会转变成父系社会,而是看上了外族的女人,想让对方来掌控鰕姑。
这是比前者更加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事。
他们背叛了鱼妇!
本来还冷静的处理着一切的国师,为此不由生出了几分难言的愤怒来,若是他们真的觉得鰕姑没有希望了,自请脱离鰕姑没有人会阻止他们,毕竟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力挽天倾,可为什么要去拉别的鰕姑人下水?难不成你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忠贞,信念能轻易动摇吗?
可要知道,很多鰕姑人哪怕信念动摇了,也不是拉着别人一起下水,而是自己选择了自-杀,这既是对现状的绝望,也是认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已是背叛,无颜再活在人世间。
国师的实力并没有完全暴露过,先王在死前没有选择让自己的力量回归图腾,而是有先见之明的让渡给了国师。
鰕姑如今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而王女的出现却必然会打破原本岌岌可危的平衡,所以必然得有人依靠强大的力量来镇压这一切。
这个人不能是他的儿子侠亶,他还太小,而且一旦接受了别人的力量,就很难再有进步了,潜力有限,而让国师来承担这一切却没有任何问题。
他惊艳绝才,这无可否认,他对鰕姑忠心耿耿,这也无可否认,但这都是现在所看见的情况,而不是未来,先王便干脆掐断了他的未来,这样,他就能安心为王女铺路了。
这一切也并没有瞒着国师,长久的压抑,让鰕姑从上到下都变得有些不正常,有着有些扭曲的奉献精神。
而出手之人,哪怕以防万一找了不止一个与国师原本境界差不多的妖,一旁还有人辅助,可对上现在的国师,却仍不会是对手。
毕竟国师原本就是一步登天,接受了先王的力量后就更不用说了。
在接受了先王的力量后,他早已能将同境界的自己压着打。
众人从惊魂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站到了国师身边,看到曾经的同伴,有愤怒,也有不解。
他们完全不明白,曾经的同伴为什么要向自己出手,他们,不是族人吗?
但不会有人去向他们剖析自己的心里路程,在出手后,他们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因为各种原因,鰕姑有着罪不至死的规矩,无论犯了多严重的错,都是不会死亡的,某一个层面上来讲,这也算是滋生了鰕姑乱象的源头之一,但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做的这种事,哪怕鰕姑平时再宽厚,也是不可能原谅的,难逃一死。
所以他们没有丝毫迟疑,只想将众人都弄死在这里,绝不能让对方回去。
国师有条不紊的释放着巫咒,他确实天纵奇才,哪怕平常的巫术重心并不在攻击性的巫术上,但对其的造诣也不差,并不惧对方的进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夜晚更不易观察风吹草动,人的眼力是有限度的,夜晚会阻碍一切,国师为自己添上可以正常视物的巫咒,下手越发不留情面。
长期不动手的人,一开始总是会有所生疏的,但等他适应后,也不惧消耗后,战局就很明了了。
跨境界对敌是很困难的事,哪怕是对先天肉-体强大的妖来说也是如此。
眼看胜利的天平逐渐向着鰕姑倾斜,人和妖的眼中都不由流露出了退意,只是还没等他们真正离去,突然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起来。
任凭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挪动身体,甚至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就更不用提运行图腾了,身体仿佛断开了与大脑的连接一样。
这并不是国师动的手,他反而戒备起对方奇怪诡异的行为来,因为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扭曲。
这不是巫术,因为根本感觉不到心神之力的存在。
而是由他们内部升起的。
一股从未被察觉到的寒意忽然开始从心底快速的弥漫了出去,在一瞬间,仿佛落入了冰天雪地当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着粘稠的恶意,仿佛身体内存在着什么恶意的诅咒一般,浓郁的负-面气息将人包裹着,刺骨的寒意取代了身上体温。
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与妖都换了副模样,眼眸突然变得漆黑,肢体扭曲,脸上的表情极度夸张。
然而,当事人却毫无感觉,在一瞬间,他们原本的意识便已离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他们完全陌生、不知晓的意识。
国师眯了眯眼,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眼熟,但他平生所接触的知识太过繁杂,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这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他们生硬、快捷的袭击过来,肢体显出了一种怪异的不和谐的状态,仿佛正常的躯壳中住进了一个诡异的生物,并不熟悉原本的身体,便将其扭曲成了自己适应的情况。
黑雾从他们的身上弥漫了出来。
他们似乎在适应着身体,随着奔袭而来逐渐熟悉,肢体也越发的扭曲和舒展,再看不出原本的生涩,喉咙位置传来了颤音:
“一群……废物……”
国师微微皱眉,飞快的释放巫术阻挡着他们的进攻,可那黑雾却具备着强大的侵蚀力,与巫咒释放的巫术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紧接着,巫术的威力便飞快的消了下去,轻易让他们穿透而过。
他们的眼睛是纯黑的,仿佛原本的灵魂早已被另一个诡异的生物所吞噬,嘴中发出不似人一般的声音。
他们的眼睛、嘴角,几乎很多部位都夸张扭曲到了一个正常的生物所能承受的极限状态,也全然不惧身体的损伤,哪怕被巫术弄出了一身血雾,也毫不迟疑,明显打算将所有人都给处理掉。
国师盯着他们,冷静的释放着巫咒,但却无暇再保护身边的人,让一些人被杀死。
他们被杀死的情况更加残忍与血腥,不是简单的杀死,而是被对方吞噬。
从指骨到肢体,就那么被一点点的塞进了嘴里,明明嘴早已被撑破了,肚子也撑破了,里面的器官都流了出来,但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反而一脸享受,仿佛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国师面色一变,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恶鬼?”
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背叛,有别的势力掺杂在其中便已经实属意料之外了,怎么又还会有恶鬼掺杂在其中?
恶鬼针对他们,又能图什么?
鰕姑是很少碰见恶鬼的,他们住的太过偏僻,最关键的是王宫内藏有一件异宝,哪怕是海中的妖族也因此不敢轻易上岸,恶鬼更不会自讨没趣,毕竟鰕姑临河临海临女丑之山,本身就是个险地,恶鬼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祸祸,自然不会想方设法不远万里来找鰕姑。
然而,不知是不是国师点破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杀意越发沸腾,但国师既已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自然便能释放出有针对性的巫术来。
一声声脆响从恶鬼附身的人和妖身上传来,他们的身体被损坏的越发不成样子,仿佛正在承受着这世间最恐怖的折磨,一缕缕黑色的气息在游荡,似乎在保证着他们的身体不损坏。
他们似乎不想离开身体。
或者说,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离开后力量会减弱?
国师并没有纠结这些,立即释放出了一个大型巫术。
霎时间,他们就像蜡烛上的油一般,皮肤。骨骼、器官,一切都在融化,如同冬天的冰雪一般,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恶鬼不甘的嚎叫一声,但它们似乎确实不能现身,黑雾很快从他们身上离开,消散在了空中。
只剩下背叛的鰕姑人站在原地。
鰕姑没有死-刑,现在也是如此,国师抬了抬下巴:“你们把他们几个带回女阴。”
女阴需要实验品,正好拿他们去做测试,毕竟,他们拥有力量,不容易死,是最好的试验品。
“是。”被点到人立马封印了对方的力量,忽略对方流露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是受害者,没道理去同情罪魁祸首。
第254章 巫咸国
风漪并没有留下什么暗手去监视回国的鰕姑人, 毕竟事情已经尘埃落地了,她并不在意回去之后鰕姑会不会因此分裂,反正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愿意过来的, 而且队伍中有个巫术很厉害的人,孟极巫在一开始对方来时就给了资料了,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因此她没有去费那个功夫。
能兵不血刃解决鰕姑国, 对风漪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鰕姑临海,是生产海盐的好地方,女阴虽不缺盐, 但盐的储备量却也算不上高, 毕竟她们多采取的是湖盐和矿盐,而盐身为一种必需品,自然是多多益善最好。
除此之外,水下的资源很多都是没有被开采过的, 风漪不清楚大荒陆地和海洋的占比面积,但想来应该是不少的, 而没有被人涉足过的区域, 无疑是存在着许多宝藏的。
风漪盘算了一下女阴的家底, 有了粮食、有了铁器、有了强大的军队, 缺的无非便是地盘和人口, 而鰕姑的到来无疑是能将最后一个缺口给补上的, 她们只需要不断的开拓, 好好发展起来, 吞并别的国家并不难。
当然, 人口问题,其实也可以靠奴隶和山民,只是那太鱼龙混杂了,人族确实没有妖族那样在意血缘的纯粹性,但她们在意血统,女阴人、蛮夷人……每一个族群,都只会认同这个范围内的血统,而本能的排斥外地人。
但想要让外族人认同自己如今的身份,是需要几代人才有可能实现的,这种情况下,区分三六九等是必然的,不然到时就不是外族人被女阴同化,而是女阴逐渐被外族人同化了。
毕竟人口的数量还是很重要的,缺口不能太大,因为女阴强势的缘故,她们可以镇压人数远超于她们的外族人,可这个人数缺口绝对不能差得太过于夸张,不然总有兼顾不到的地方。
鰕姑人能暂时填补上这个缺口。
为了尽快让自己融入女阴,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多生,孕育一个地方的子嗣,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比思维同化更容易被接纳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方法也最省力最不麻烦。
是夜,月明风清,血月当空,风漪站在城墙上仰头看着诡异无比的血月,忍不住皱起眉来。
一般来说,这天都是恶鬼们最活跃的时候,但事实上不仅仅是女阴范围内,别的地方也没听说有什么恶鬼袭击的事情发生。
恶鬼不来骚扰女阴,这一点风漪是不意外的,那次战役足以让恶鬼安分上一段时间,而之后女阴至今未曾停止的捕捉恶鬼的行为哪怕隐瞒的再好,这么久了恶鬼也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避着女阴走自然便是常态了。
可别的地方也没有出事,那就很不正常了。
冬季她们打仗造成的死亡,足以滋生出不少的恶鬼作乱,风漪打散部落让他们形成一个个村落,既是为了女阴,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被恶鬼袭击。
毕竟人群聚集得多了,人气充沛,又有好几个图腾一起守护,恶鬼来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不会小的,可至今为止,风漪没有收到任何一个村庄汇报过有恶鬼袭村的事情发生,再联想到至今还未取得联系的孟极巫,这种情况着实有些诡异。
是什么导致了如今的恶鬼不成规模,且几乎看不到踪迹?
风漪屈指敲了敲城墙,着实有些困惑,只要失踪的孟极巫随便回来一个她都能依靠已知的消息作出回应,可问题是,至今为止,那些失踪了、却还活着的孟极巫都没有一个回来,反而逐渐被聚集在了一起,让她无从得知具体情况。
将希望全部放在孟极巫身上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风漪自然也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其实在冬季时,外出的战士们捕捉恶鬼的效率就越来越差了,女阴对恶鬼的需求远远没有达到饱和的程度,毕竟一个人又不是只能控制一只恶鬼,在迈出了御鬼的第一步后,只要将方法教给巫,后续她们很容易就能研究出控制多个恶鬼的方式,将它们投入到矿场之类的地方把奴隶解放出来。
就算不解放奴隶,也能让奴隶去承担驾驭恶鬼的副作用,毕竟奴隶们本来寿命也短,趁对方干不了活但短时间内又死不了废物利用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恶鬼的缺口还是很大的,毕竟只要不让恶鬼上自己身,普通的操控恶鬼并不会对自己有太大的影响,普通人也是可以动用的。
风漪也还想打造一个恶鬼军团呢,毕竟恶鬼的战斗力也不弱。
然而也许是女阴的抓捕已经在恶鬼中传开了,恶鬼也越发难找,说到底,恶鬼只要想藏,着实是很难被找到,哪怕女阴有内鬼也不行。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自己抓得太多,引起了恶鬼的警惕才导致的这样的局面发生,可很快,通过多方观察和从恶鬼嘴里撬出的一些情况,女阴推测出,有着另一股势力在收拢着恶鬼。
而且那一支神秘势力对恶鬼显然有着不俗的掌控能力,只消通知一声就有恶鬼被召集过去,不搭理的恶鬼少之又少。
被动的接受这一切不是风漪的风格,更别提她还早就把恶鬼视为自己的私产了,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
血月之下,哪怕平常恶鬼都隐藏着,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忍不住浮出水面的,毕竟恶鬼本就是情绪不稳定不安分的存在,平常或许还能安分守己,但在这一天却很难不躁动起来。
大荒的夜晚总是不怎么安稳的,夜间狩猎的妖兽在林间乱窜,不时便能听见兽吼声,但大荒的人们却都遵循着日落而息的规律,或许有夜生活,却不会有不夜城。
长期没有遭遇恶鬼的袭击,也足以让他们在这一天失去一些警惕心。
虽然妖异的血月单单是挂在那里,便足以让人觉得恐惧和不安。
守护着族人的战士打了个哈欠,高悬的火把照亮着附近的环境,但并不清晰,反而因为时不时吹过的夜风,让阴影显得恐怖扭曲,如同怪物一般。
战士们却习以为常,春季的夜晚还是有些冷,一阵寒风吹来,战士不由打了个哆嗦。
“有阴风,不会是恶鬼来了吧?”
晚上吹拂的风,经常被人们称作阴风,然而事实上他们根本分不清这些,毕竟恶鬼能隐身,不主动现于人前时,除了巫别的人都是看不到的,也就一些直觉强的图腾战士能隐约有所感应。
在没看到敌人前,哪怕是图腾战士也不会无缘无故爆发气血,所以通常来说,都得恶鬼开始袭击人时他们才能出动。
几月不见恶鬼,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忘记恶鬼带来的恐惧了,反而嘲笑道:“瞧你那胆子,就算真来了,我们拿什么拦?恶鬼又不是没有穿墙之术?又看不见它们,你还能拉响警报不成?”
虽然是这么说,战士还是因此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要是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即召集人手去围杀。
另一个战士打了个喷嚏:“这风怎么越来越大了,不会真来了吧?”
“巫最近有通知要下雨吗?”
“没有!”
闻言,战士立马拉响了警报,许多睡梦中的人都因此而惊醒,本能的跑出家门与别的村民聚集在一起方便战士保护自己。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警报后聚集在一起却已经成了本能。
几个战士并不是属于同一个图腾的,由于彼此都不放心对方,因此守门的战士人数反而多了,互相之间相互监视,但警报却换成了一样的声音,避免在警报出现后,会有自己的族人因为反应不过来而丧命。
人多的地方,是很少会遭遇袭击的,毕竟人怕妖,妖同样也怕人,所以自从几个部落被女阴强行给变成一个村庄之后,已经很少遭遇到袭击了,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以至于今天突然被吵醒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呜呜呜呜——”
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发现,没有了隐藏的意义,一时间鬼嚎声肆虐,凄厉的声音让逐渐遗忘了对恶鬼恐惧的人们不由瑟瑟发抖起来,与身边的人抱团取暖。
这种恐惧,让恶鬼们更加的兴奋和暴虐,几乎迫不及待想去见证他们被吸食而死的惨状了。
人们耳中听到的凄厉鬼嚎,在他们眼里却是幸福的、餐前的吟咏。
血色的月华让一切看上去都更加妖异,恶鬼兴奋的在其中乱窜起来。
一般来说,只要恶鬼不涉足高层,来得鬼又不多,大多数比较弱小的势力都是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像是看到迁徙的妖群,没有人会想去狩猎,只会带着自己人躲得远远的不去触霉头,毕竟它们只是路过,很快就会离开,如果损失几个倒霉蛋就能避免损伤,他们并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血月下,恶鬼通常都不会那么冷静,因此也不能与这些势力保持原有的互不相干的‘默契’,但这一次,恶鬼却似乎十分守规矩,竟完全没有去挑衅战士,而是只逮着那些气血不旺盛的普通人袭击。
换做之前的蛮夷部落,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恶鬼的报复心很重,只要让其中的一只恶鬼逃掉,之后迎接他们的就会是无休止的骚扰,但偏偏他们又跟恶鬼不同,恶鬼夜晚最是活跃,他们夜晚却是需要睡觉的。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以前的蛮夷部落多数都是选择不作为的,只会做做样子一般姗姗来迟。
无论是人还是恶鬼,都懂趋吉避害的道理,所以通常来说,恶鬼不想惹事时都会挑这样实力不强也胆子小的部落动手,而这样的部落,也确实如恶鬼所想的那般,通常都不会出手,任由它们蚕食自己的族人,只要不过分,他们都能选择视而不见,破‘人’消灾。
可这次情况却有所不同,在战士拉响警报后,图腾战士和巫竟飞快的聚集了过来。
要知道,平常这种情况巫根本不会过来,因为他们不像女阴那些比较强大的巫,可以飞快的释放巫咒,很容易就被敌人钻到空子而导致受伤和死亡,除非早有准备,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部落,他们都会选择避开,只留下气血旺盛的图腾战士来对付恶鬼。
可这次他们却主动的聚集了过来,眼中既无凝重也无恐惧,反而多了一种恶鬼形容不出的兴奋。
“呔!恶鬼!我来通知你,未得允许私自进村,你已经违反了女阴的鬼律了!”
看着恶鬼,首领不由舔了舔嘴唇,女阴在春天来临之时便将恶鬼给展示了出来,让恶鬼来帮附近的村落开垦田地运送工具乃至挑粪肥,甚至还开放了购买渠道,不过一些小村落长期对恶鬼的恐惧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并没有因为女阴夸得有多天花乱坠就去花重金买一只鬼回家。
但也有胆子大又财大气粗的大村落去将恶鬼买回来,好处也显而易见,既能放在村子里当劳模,也能跟狩猎队上山打猎,以恶鬼的穿墙之能,完全可以拿去当诱饵吸引注意埋伏猎物,可以说用处是很大的。
当然,如果只是如此的话,许多人虽然羡慕,但也仍不会去买,毕竟恶鬼也不便宜,哪怕是如今,想买的人也少,但前些日子女阴还刻意来各大村落宣传过,恶鬼可以拿去换积分。
积分,这可比恶鬼有吸引力得多了,能换粮食能换武器甚至攒够了还能换成女阴的养老金,用处多多。
也因此,在积分上,女阴也向来吝啬,如今难得有这个渠道,谁不兴奋?
若没有他们特意吩咐,早就快遗忘恶鬼的战士又哪会在发现异常时立马就拉响警报?
许久没有前往人族势力的恶鬼闻言一脸懵逼,但见对方底气十足的样子,再联想到最近的风声,若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恶鬼也不会只敢血月才出现,还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只打算吃饱了就走。
它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凶戾,才问:“何为鬼律?”
“此乃女阴王颁布的法令,凡在我女阴之鬼,无论是从哪来的都不得违反,必须遵守!违者杀无赦!”
怎么还有抢地盘的?也没听见风声啊?
恶鬼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才问:“她是何方鬼王?为何我们没有听说过?”
“大王乃是人族,但在我女阴的地盘,无论你是妖是鬼,都得遵从我女阴的管辖!”
毫不怀疑女阴强大的首领立即就道。
“人族?”恶鬼闻言顿时放松了下来,立马就道,“人族可管不了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
说着,恶鬼立即一个纵身袭来,首领怜悯地看了它一眼,当下也毫不迟疑道:“动手!”
这一看就是个消息不灵通的鬼,须知,自他们大举从十万大山搬出来后,其实一开始没少遭遇骚扰,毕竟也不是所有妖都会选择冬眠的,仍有一些活跃着,并专爱找冬日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的人来充当冬日的口粮和玩具。
但他们村子上不仅有自己的图腾,女阴的图腾可也明晃晃的摆着呢,所以还像以往那样选择袭击的妖兽莫不遭到了报应,加上之前断山脊的行为,很快妖兽就偃旗息鼓,将这些被女阴新圈出来的地盘默认都视为女阴的领地了,之后便很少有冒然前来袭击的妖了,让他们享受到了难得的安定。
当然,也有人杞人忧天的说女阴如此霸道,等妖族集结够足够的人手后必然会迎来反扑,他们还是趁早做好打算为好,不过倒也没有多少人因此而焦虑,毕竟连他们都能想到这种可能,女阴不可能会没想到。
恶鬼打死都没有想到这群人竟然还敢动手,虽然它们这次来得人少,但各个实力都不弱,可不是那种刚出生的鬼,当下便凶性尽显,霎时间鬼影重重,战作一团。
因为需要的是擒获而不是消灭,导致他们出手也不由有所顾忌,但好在人多,气血爆发之下将恶鬼包围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这才让巫有机会念咒,将恶鬼给制住。
首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一、二、三……五个!足足五个,快!未免夜长梦多,你们几个快把它们送过去!”
恶鬼更加茫然起来,哪有人抓住了它们不打死,反而把它们绑起来的?
这群人在搞什么鬼!怎么最近到处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恶鬼满心困惑的被押解离开,图腾战士赶路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停了下来,将几只恶鬼扔进了鬼群众,一眼望去,竟有百数,足以上演一场百鬼夜行。
旁边的恶鬼见新来的恶鬼是个生面孔,不由闻:“老弟,我没在附近见过你啊?你是打哪来的?”
听到身边同样被束缚的恶鬼的问话,恶鬼没有多想,闻言抱怨道:“还不是那该死的鬼王,把附近的恶鬼都给征召了,我为了躲灾才过来的,谁知道潜伏了这么久,刚出来冒个头就被抓了。”
恶鬼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立即大声道:“大人!这个鬼它知道情况!大人!我为女阴立功了!我可以不去推磨了吗?”
一旁的恶鬼瞠目结舌:“你在干嘛?你疯了?”
女阴恶鬼并没有理会它,图腾战士很快将这只恶鬼单独给拎了出来,巫立即给其它没套出话来的恶鬼下了禁言咒,巫赞赏地看了恶鬼一眼:“干得不错!”
“是大人教得好!”恶鬼讨好地说了一句,重新把自己绑了起来,等着下一批恶鬼的到来。
就这样反复的套话,直到天明,血月退去,确定没有村子再将恶鬼送来后,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将套出了点信息的恶鬼给分到一边,另一边无用的则被塞去劳动改造,把它们凶性磨一磨之后,就可以立下契约拿去当普通工人使唤了。
而似乎知道一些真相的,则被统一押解给了巫,让她们去严刑拷打。
在风漪眼里,这些恶鬼都长得奇形怪状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恶鬼之间却似乎知道对方是土生土长的恶鬼还是外来鬼口,一般情况下,恶鬼都不会离开自己死亡的地方太远,似乎是与未来的晋升有关,但也有恶鬼全然不在意这些,只说不离开是因为族人的血肉吃起来才最香。
恶鬼没有固定的族群,所以它们彼此间的消息也是混乱的,并不成体系,很难去区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毕竟很少有巫会在死后成为恶鬼,图腾战士也是,能成为恶鬼的反而大多都是普通人,知道的有限,自然也很难在成为恶鬼后去研究恶鬼的秘密,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要从那些错误的信息中找出一条正确的信息,便也着实困难。
巫反复的从这些恶鬼所掌握的信息中提炼出有用的、看上去不是明显有问题的信息递交给风漪。
风漪看了看,有说两个鬼王在抢地盘所以打起来了,都打算将周围的恶鬼归于自己麾下的;
也有的说是鬼王疯了,周围的恶鬼都被吃了,所以它们才躲起来为了避免被吃掉的;
更有的说是附近来了个很厉害的除鬼师,把恶鬼都炼制成了巫器,如今恶鬼就只剩下它们这些活鬼了的。
鬼云亦云,哪些信息才是真的很难去分辨。
但风漪知道,除鬼师那条肯定是假的,毕竟这年头能做除妖师的都是有点家底的,是被贵族专门培养出来的仆从,他们当除妖师是有利可图,某种意义上与奴隶主也没什么区别,靠售卖美丽的妖兽来赚取修炼的资源或是为身后的势力提供资金和人脉。
可除鬼师又能有什么用?就恶鬼那卖相,除了少数审美嗜好异于常人的,根本不会有人去特意买只恶鬼回家,而没利可图,又怎么会有专门的除鬼师诞生?
而其它的消息则或多或少的跟鬼王搭上了点边,显然附近恶鬼稀少,跟鬼王是逃不了关系的。
而如此大规模的聚拢恶鬼,又所为何事?
哪怕是恶鬼,也不是一点都不需要进食不存在消耗的,它们只是吃的食物与普通人不同罢了,长期没有进食会失去理智很难被控制,所以鬼王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它们聚集在一起。
这显然是为了举恶鬼之力去做什么事,攻城?取宝?占山为王?
风漪脑海中掠过几个猜测,却不能肯定,鬼王向来低调,不然女阴也不会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个鬼王了,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目的是很难摸清楚的。
毕竟无论是妖还是人,都是不喜欢鬼物的,平常都懒得去搭理它们,那只是因为它们是一盘散沙,不聚集在一起力量有限,可一旦它们聚集在一起了,就很难不被针对。
恶鬼光吃血肉,却无法对周围的环境作出任何贡献,是破坏生态的搅屎棍,且周围大大小小的势力已经够多了,所以一见恶鬼有团结起来的趋势,基本大家都会默契的出手打散。
鬼王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一直都十分低调,反倒是女阴近来的行为格外嚣张,但虽然如此,也没见迎来恶鬼的报复。
这要么是因为鬼王够怂,要么就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牵扯了对方的注意力。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如果用图腾呼唤联系孟极巫的话,风漪也怕因此就引得对方暴露,在鬼窝里暴露,对方是很难有机会活下来的,那反而得不偿失。
杂乱、道听途说、不知经过了多少艺术加工的信息着实很难被归拢成一条明晰的线,唯一肯定的便是鬼王在有意收拢恶鬼。
但这件事鬼王之前其实也在做,这点当初从凶蟾那得知鬼王的存在后风漪就知晓了,毕竟鬼王如果没有接触过附近的鬼怪的话,凶蟾身上就不会有不死花,而如果鬼王在附近的鬼怪中没有声望的话,凶蟾也不可能命令那么多的恶鬼随它一起攻城。
说到底,女阴又不是软柿子,很多恶鬼哪怕知道女阴人多肉鲜也会选择绕道走,敢来的除了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之辈以外,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辈。
这种情况下,女阴还能遭遇恶鬼的骚扰,本就显得奇怪,毕竟哪有放着软柿子不捏来啃硬骨头的?那多想不开?
不过以前女阴是推测恶鬼是被妖族给派来的,毕竟妖族从未放松过削弱她们的实力。
信息太少,风漪没法判断鬼王究竟打算做什么,如果再联系不上的孟极巫的话,她会考虑自己亲自去控制一只恶鬼或是直接唤醒图腾,试着去追根溯源,找到孟极巫所在。
不管怎么说,鬼王安分守己了这么久突然‘激进’起来,显然它要做的事不是对整个族群影响深远就是对它自己影响深远,如果是后者还好说,如果是前者肯定得制止。
个体的强大代表不了什么,只要它不亲自添堵大家都能当它不存在,可如果是群体都强大起来,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风漪让巫接着审问,恶鬼鬼话连篇,不一定是真的全部都招了,以它们吐露出的信息再加上巫的预言,再怎么也能窥探得出点东西的。
恶鬼不需要睡眠,于是巫也没有闲着,轮班转着,从白天审问到了黑夜都没听,风漪也没睡,敲着案桌静静等待起来。
很快,女锤便走了进来:“大王,有恶鬼来劫鬼。”
风漪立即起身:“带我过去。”
这个结果风漪并不意外,当初派出去的那些又是御鬼者又是孟极巫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平安归来,除了如今没有音讯还活着的,也有已经死去的。
而人死了,她掌控的恶鬼自然便有机会逃出来了,虽然女阴下了禁咒,人死恶鬼也有可能消亡,但难保有幸运儿只是身受重伤还能活下来。
说到底,任何巫咒都是人所创造的,不一定完美无缺,没准就有不可知的意外发生了呢?
更别提如果被恶鬼附身的话,心神一松懈反而真的有可能被对方反客为主。
风漪与女锤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打得很激烈了,可惜,似乎并没有钓上什么大鱼,因为对方明显被女阴的图腾战士压制得节节败退,威胁并不大。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声,只见领头的鬼怪应声倒地,还在负隅顽抗的恶鬼见此顿生退意,但周围早已被布下的巫阵,又哪里容得下它们逃走。
待恶鬼皆被捉住后,图腾战士这才将领头鬼带到了风漪面前。
风漪打量了它几眼,看上去跟别的鬼外表差别并不大,也算不上强大,但比起别的鬼的凶戾,它的眼睛看上去会比普通恶鬼多上几分智慧,给人的感觉没有别的鬼那样精神不稳定。
这显然是个很识时务的鬼,见风漪过来,立马便道:“山中野鬼不知礼数,小鬼愿献上至宝,还望这位大人放过小鬼!”
它不太担心对方二话不说把自己给杀了,毕竟看这里的情况就知道女阴不是残暴之人,但她们比残暴之人更加恐怖,试问谁敢拿恶鬼来干这种事?
风漪不置可否:“你来女阴有何目的?”
“没有!没有目的!小鬼只是听别鬼说女阴抓了一堆恶鬼来折磨,小鬼心善,就想把它们解救出来!”恶鬼道,“大人,我没伤过女阴人啊,你看我的牙!干干净净的!我今天都没见血!”
风漪并不信它,反而道:“你既然从别的鬼那知道女阴有鬼,那更该知道女阴还有鬼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恶鬼:“我生不是女阴的人,死自然也不是女阴的鬼了,女阴的鬼律我自然不会遵守。”
似乎是见风漪比较好说话,恶鬼还有点硬气了起来。
风漪道:“女阴之内,任何生命孤都能一言决生死。”
她看了恶鬼一眼,这个恶鬼明显比别的鬼要能说会道得多,比起别的鬼的凶戾,更多的是狡诈,但智商更高的鬼,反而更容易威逼利诱。
恶鬼心里不由暗骂,什么时候人也跟鬼一样这么不讲道理了?
它还想开口再说什么,但风漪已经没心情听它的鬼话连篇了,直接对一旁的巫道:“下咒吧。”
正常情况下的恶鬼是很难吐露出真实信息的,它们本性恶劣鬼话连篇,说的话一分真九分假,而且还不记打,很多折磨都只会激发它们的凶性,直接下咒才是最容易的。
虽然这个恶鬼看着比较冷静,但显然跟凶蟾还是有些差别的,还是下咒来得更方便,也更有用。
说到底,也不是谁都像凶蟾那样哪怕变成了恶鬼,也还让人瞧不上眼的。
恶鬼见此脸色不由变了变,立即挣扎起来,恶鬼没有身体,是心神的聚合物,在巫的眼中,没有皮囊包裹的它们,是最容易被下咒。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皮囊的缘故,虽然恶鬼极容易中招,却也很容易因为巫咒而造成极严重的损伤,一个不小心便会在巫咒下魂飞魄散或是变成浑浑噩噩,没有一点智慧的傻子。
这对任何恶鬼来说,都是很恐怖的事,它们将这种状态的恶鬼叫作游魂。
没有图腾的人,被称为游人,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也没有可以居住的领地,图腾倒塌带来的信念消亡,让他们只能游荡到死亡;而游魂,无法再被恶鬼接纳,浑噩的思维也让它们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力量,连吸食人气维持自己生存的本能都不会有,在恶鬼的眼里,这自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恶鬼敢来,是因为打听到了女阴不会直接杀鬼,再怎么也能有活命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到这种截然相反的状态,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毕竟给恶鬼下咒对巫来说也是很困难的事,大多数时候,没有哪个势力肯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它疯狂的挣扎起来,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差点让图腾战士都没能将它压住,女锤见此立马爆发气血上前,瞪了她们一眼。
有女锤压着,恶鬼彻底没法挣扎了,恶鬼对气血的惧怕远大于力量,但对图腾战士来说气血才是附带的,所以没法直接针对恶鬼,然而如果一个人天赋强大的话,那她气血一出生便会比其她人要更强,这种情况下在叠加上力量,实际上是很克制恶鬼的。
巫念诵起了一段兀长的巫咒,然后便将手插入进了恶鬼的头颅,画面看上去有些诡异而恐怖,尤其是在恶鬼竟然人性化的翻起白眼,身上黑气翻滚,形如抽搐时。
这场面看得一些图腾战士都不由咽了咽口水,最初的巫术大多残忍而诡异,但同样也强大,之所以如今不怎么用了,有些还成为了禁咒,一是看上去便让人觉得生理不适,二则是因为这样的巫咒对施咒者伤害也是很大的。
原始的巫咒,对施咒者本人是没有什么防护措施的,毕竟当时的巫都很有自我献祭的精神,如果能靠自己的死亡来迎接之后的和平,她们完全不在意。
而后来的巫因为人族没有那么危险了,不需要每一个人都舍生忘死,再加上被传下巫咒的人不是自己的子嗣就是后辈,哪个长辈舍得看她们遭受跟自己一样的问题,自然便会增加很多防护措施。
不过原始的巫咒并没有因此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是被妥善的保管起来,因为很多巫咒,都是先祖灵光一闪创造出来的,后辈子孙对改进这种巫咒完全无从下手,只能封存,在必要时还是会用出来。
风漪看了看巫,对方脸上浮现出了青绿的色彩,最初的巫来者不拒,很多巫术都借用了大荒一些危险的力量,伤人也伤己,不过在保护措施完善的情况下,巫只需要回去修养便能恢复,并不会像曾经的巫一样,使用出这种禁咒后自己便会死亡。
但尽管如此……
风漪看着巫一脸狂热的从恶鬼脑子里掏出的不明物,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在她准备将东西往嘴里塞时,旁边的巫连忙抄起一旁从长老那求来的拐杖往她头上敲,在敲得差点满头包的情况下,这个巫终于清醒了过来,一脸险恶的甩掉了手上粘稠的、不知因为什么法则而具现化出来的东西,兴奋道:“大王,问出来了!”
“它是鬼王麾下一个鬼将的儿子!”
风漪扫了一眼眼神呆滞的恶鬼,微微皱眉:“恶鬼已经能生育了?”
“大王!是鬼将认的义子!”巫晃了晃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因此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的,但她还是坚持说完,“它不知道鬼王具体的计划,只知道鬼王麾下的鬼将都在负责收拢周围的恶鬼,他义父也不例外,所以为了讨义父欢心,博得鬼王重视,它才选择外出收拢恶鬼。”
“我们的人并没有暴露,那个孟极巫是因为受到了鬼将的重视,因为嫉妒被它给吞了,可能是在吞噬中出了点意外才让它得知了些女阴的情况,骨棒!把这点记下,让人去改良驭鬼法!”
骨棒恨不得再敲她一下:“说重点!”
“对!重点!重点!大王,那个恶鬼有回听鬼将说漏嘴了,鬼王是发现了巫咸国!但是它不知道具体在哪!”
巫坚持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昏了过去。
风漪倒是豁然开朗,巫咸国是一个由巫创造的国度,但如今早已消亡,哪怕真的找到了,也只会是遗址,然而尽管如此,那也是很宝贵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其中还留存着多少上古大巫的秘密。
最关键的是,传说当中,巫咸国存在着一件至宝,能解决这世间的任何问题,正因为那件至宝,巫咸国里的巫才会离奇消失,连巫咸国都成为了一个传说,大荒各地都出现过巫咸国的踪迹,仿佛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幽灵一般,会四处游荡。
第255章 位置
巫咸国是所有巫心目中的圣地, 不然后世巫的居所也不会多于咸巫、巫咸此类来刻意命名了。
绝大多数势力为了避嫌,都会将巫的居所叫作咸巫,虽然这两个词哪怕变化顺序所代表的含义也是一样的, 但巫咸在众人心中总归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后世不是没有人想要重建一个巫咸国,却至今未有人成功,因为上古大巫所获得的成就, 至少目前来说, 是很难有人超越得了的。
也因此, 如今绝大多数古国遗迹虽然都没有人在意, 早就在那之上建立起新的国家,没人试图去挖掘什么,巫咸国却仍一直牵扯着众人的注意力, 每次一经出现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格外在意。
毕竟当初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大巫,大荒就仍还会是属于妖族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耻辱的让原本的一些地盘被人族所侵占。
风漪没有想到, 恶鬼们谋划的会是这个,更没想到, 已经消失近百年的巫咸国遗址, 这一次出现, 竟然会在自己这边。
巫咸国遗址并非第一次出现了, 有时是在海外, 有时是在仙山, 不仅行踪飘忽不定, 停留的时间也有长有短, 像个幽灵一样, 有时刚被人发现便消失不见,又有时会停留许久,直至有人带着遗宝满载而归。
但巫咸国每回出现的动静都算不上小,气息更是独特,很难不被人所察觉到,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恶鬼发现了巫咸国遗址,也不该有这么长的时间去做准备工作才是,毕竟时至今日,仍还有很多势力没有忘记过巫咸国,每回对方独有的气息一出现,就立马会有人和妖朝着发现的地方赶过去。
当然,巫咸国几经挖掘,真正还剩下多少好东西其实已经是一个未知数了,哪怕是女阴,都曾从其中带回了不少好东西,譬如日月台,其中有些便是仿照巫咸国内的建筑而拔地而起的,那面古镜更是从其中带走的。
上古大巫从不排斥同族从自己手里学会些什么,没有什么针对人族的禁制,故而基本上只要有人能进去,都能得到收获,而如果是异族,踏入其中却往往会遭遇到极大的危险。
这或许也是鬼王要组织人手的关系,可让风漪想不通的是,鬼王是怎么发现巫咸国的遗址的,又是怎么把遗址的气息给隐藏起来的?如果巫咸国真的就在附近的话,为什么女阴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毕竟女阴可是有不少巫咸古物的,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巫咸国出现,她们不可能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让风漪头疼的是,恶鬼来无影去无踪,它们跟人不一样,不需要固定的居所,还能穿墙隐身,哪怕有着大规模的动向,只要它们有心隐瞒,都是很难被察觉出动向的,尤其是这件事不知被谋划了多久,所以哪怕风漪现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也难以借此找到巫咸国的位置所在,更枉论将它们一网打尽了。
风漪挥了挥手,示意巫给周围的知情人下封口令,直接就让女锤去将长老找来,如果没法靠正常途经去得知具体的地点的话,那毫无疑问就只能靠巫的占筮卜算之法了。
毕竟巫咸国她们卜算不到,恶鬼只要愿意付出代价,难不成还占卜不到吗?只要占卜落实到个体上,卜算的成功率就是能大大提升的,虽然仍需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可至少是还是能找到的。
风漪看着系统中的光点,还有些仍然活着的孟极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们应该是混在了鬼王的队伍之中,毕竟恶鬼不成体系,不像巫针对各种情况的巫法都有研发,为了保守秘密,也为了拥有足够的炮灰,那些被召集而来的恶鬼或许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却一定是会被带着一起行动的。
所以,只要借着孟极巫,就能占卜到它们的位置所在。
哪怕恶鬼的磁场会影响占卜的准确性。
但只要能找到蛛丝马迹,其她对女阴来说都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每一个强者身上都会自带磁场,越是强大的人便越不容易被占卜到,尤其是当一堆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聚集在一起时,就更难以计算了,这无论对人还是对鬼来说,都是如此。
因此,在如今的女阴,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抽丝剥茧找到具体-位置的,便只有占星观月的二长老了。
身为占卜一系的大巫,她所学的占卜法门是最原始、最难、同时也是最准确的。
但二长老被叫来听了具体情况后,反而皱了皱眉,道:“若想占卜准确,只能等到下月血月之时。”
二长老不自觉揉搓了一下中指指节,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恶鬼本是无根浮萍,没有根底所在,只有血月之时与大荒的联系才会加深,以血月占卜,也更易找到方位。”
外出的孟极巫身上的气息在女阴都是有备份的,包括她们带出的恶鬼气息都有所留存,如果换做平常,只依靠此女阴便能确定她们的方位,但这世上总有特殊的地方,让占卜的结果变得混乱、错漏百出。
风漪闻言蹙眉:“用血月占卜,二长老你不会有事吗?”
血月在大荒象征着不祥,无论那传说是不是真的,但血月确实存在着让人疯狂的因子,历史上不是没有巫试图窥探过血月,毕竟很多巫都喜欢依靠日月星辰来占卜或施法,可当她们同样试图借用血月的力量时,往往之后都会出现很多负-面情况,有些巫更是因此发疯,久而久之,血月便成了一个禁忌。
血月下,任何生物都会变得比平常更暴躁一些,邪物尤其如此,而巫每次施法时,都是离自己所借用之物最近之时,所受到的影响,反而会比恶鬼还严重得多。
虽然风漪想得知恶鬼的情况,却并不想把一个长老搭进去,毕竟无论恶鬼们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它们最终总还会出现的,顶多会更难对付一些,可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二长老矜骄地抬了抬下巴:“我可不是那些庸人能比的。”
她看着风漪,笑了一下,“放心吧大王,我也不是第一次用血月占卜了。”
恶鬼之前那么骚扰女阴,以女阴的报复心来说,自是不可能没有试图去窥视过什么的,但既然后续二长老没提,显然那一次是并没有找到的。
“上一次是因为指向不明确,”二长老为自己挽尊,避免众人对自己不放心,过了会儿才说,“那次占卜到了烛九阴庇护的九幽之民,唉,还好我断得快,不然那烛九阴估计就得跑过来了。”
二长老说起烛九阴,怨气很重:“简直莫名其妙,祂的子嗣烛龙被做成蜡烛都没见祂出现过,我就是占卜出错不小心占卜到了九幽之民,就要来追杀我!”
烛龙都住在一个叫无日之国的地方,睁眼天明,闭眼天黑,但烛九阴却并不住在那儿,身为仅存的几位神明之一,巫卷上只留下了祂在看护九幽之民的信息,却并不知道祂们在哪,九幽又是何意。
当世普遍的看法便是九幽之民就是烛九阴的子嗣,是比烛龙关系还近的存在。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神明不会无缘无故庇护一个种族,就像女阴将自己视为女阴娘娘的子民,人人皆长有翅膀却为人族的羽民国,自然而然,烛九阴看护的九幽之民,显然最大的可能便是神裔。
占卜会出错,但最后得到的结果与原本要占卜的东西必有相似之处,九幽这两个字不由让风漪挑了挑眉,传说当中,天有九天,地也有九重,称九幽,但这只是她那个世界的传说,虽然风漪觉得大荒的很多神话传说跟她那个世界都有相似之处。
但显然不能以此就判断两者必然是有所联系的,所以风漪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到时就麻烦二长老了。”
二长老不以为意:“本就是职责所在。”她顿了顿,“怕只怕到时来不及了。”
附近恶鬼在冬季时便已少了很多,如今开春,更是快看不见了,所以显而易见,鬼王的行动已经接近了尾声,她们并不能判断出对方什么时候会行动,很有可能,等下月血月来临之时,它们早就已经收工了。
风漪对此倒很平静,没能提前发现阴谋,自得做好失败的准备,她当时只在考虑驭鬼的事,重心又放在十万大山的蛮夷上,根本没有对恶鬼鬼数的减少报以太多的警惕,所以如果没有得到好的结果,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少,她该做的努力也早就做了。
二长老又跟其余几人交流了一下,确定占卜的物资都能拿得出来后,便准备回去做准备工作,还没等她离开,突然便有孟极巫赶来汇报:
“大王,鰕姑人带了几个‘犯人’过来,称他们路上遭到了恶鬼袭击。”
“嗯?”二长老挑了挑眉尾,下意识掐算了一下,眉目舒展开来,“大王,我想我知道它们的目标在哪儿了。”
第256章 妖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鸣响, 一支支队伍正井然有序的朝着南方开拨,大军作战,自然不可能一窝蜂的涌向一个方向, 除了主将以外,其麾下统领都会各领千百人朝着既定的方向迸发。
饶是并没有一窝蜂的涌上去,这样人数众多的行动也依旧引得鸟兽避退, 大地震颤, 如果从天上往下看, 就只能看到快速移动着的阴影, 还有她们勃发的战意。
一支强大的军队,往往都是渴战的、从不畏惧战争的,反而闻战则喜。
飞至高空的飞行妖兽注意着这支队伍的动静, 见她们并没有往十万大山进犯的意思, 这才不由松了一口气,飞回去找鼍这个代理山神和众妖族汇报情况。
见女阴这么大动静不是针对十万大山的,众妖不由为此松了一口气。
女阴去年发疯的行为着实让十万大山元气大伤,可气的是十万大山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的缘故, 没有能镇压一切的大妖出现。
妖庭向来不怎么关注地方妖族的动静,尤其是对它们来说有点危险, 利益又不够的十万大山, 并没有直接派山神来继任, 而是让它们自己遴选出新任山神来, 以至于时至今日十万大山还是一盘散沙, 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多妖, 却还能眼睁睁看着女阴来十万大山走了一遭又嚣张离去的场面发生了。
本就不是团结一心, 危难当头自也多得是事不关己的妖, 哪怕那断山脊的行为着实称得上犯众怒, 可当时领头的都被那样了,其余妖族自然都只能熄声憋着气了。
说到底,它们还是有点避战的。
但众妖也不傻,去岁女阴的行为着实有些疯,还把不少人族从十万大山迁了出去,傻子都知道她们肯定是在酝酿着什么大行动的,很多妖族寿命悠远,并不是没见过女阴‘疯’起来的时候,当初她们把十万大山搅得一团乱,妖庭又有别的顾忌,当时出手过一次没被镇压下去后,便不再出手,好在那之后女阴也元气大伤,十万大山妖族的日子才勉强算是还过得去。
说到底,女阴再能吃她们终究人少,深入不到十万大山腹地,对一些早早扎根于大山深处的妖族来说算不上心腹大患,而外围的那些妖族妖口本就是流动的,被吃光了很快就会有别的妖补上,除非是不考虑细水长流的一直猎杀,女阴并不会破坏十万大山的生态。
因此,十万大山深处的妖族在后来女阴‘安分’起来后,就不怎么关注女阴了。
但现在不一样。
她们去岁一出手就断了山脊,如今才刚开春没多久,按照人族的习惯,粮食才跟种下还需好好养护,这种情况下她们突然聚集了起来,着实勾动着妖族紧绷的神经。
但在得知这种行动不是冲着它们来的之后,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毕竟如果女阴来,它们不可能再像去岁那样置之不理,万一女阴又发疯把剩下山脊也给拔了呢?
但大多数盘踞已久的妖族,其实是不那么乐意打仗的,它们又不像女阴那样,只要想生,一年下来就能多出许多新生儿,往往千百年族群才能多出几十上百只,这种情况下,任何一只折损都会让妖心疼。
虽说如今也有妖效仿龙族生下一堆混血的妖去充当外围编外妖员,以此来扩充自己种族的数量,让它们为自己打生打死,居高临下的将让对方变成纯血作为它为自己种族作出贡献的奖励,但并不是所有妖都认同这种做法的,不纯粹的血脉在妖眼里是很引人厌恶的,很多妖群宁愿看着自己族群的数量慢慢增长,也不想去通过这种方法扩充妖群。
这也导致了很多妖族都比较懒散,不太乐意跟人族对上,毕竟落妖族手里若是不是深仇大恨还能把妖给赎回来,而落人手里那就只能变成盘中餐了。
可有些时候它们也不得不出手,听见女阴不是冲着它们来的,顿时放下心来。
鼍哪能不知它们的心思,见它们如此作态不由大骂蠢货,这难道不该更让妖警惕吗?
在鼍看来,女阴的行为就像是新晋的山神,收拢着周边残余的势力,等她们将周围一圈都镇压为自己所用了,又怎么会放过它们这些异族?
然而自上次之事后,本就因为没有晋升山神名不正言不顺的鼍威望更低了,妖族有着赤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它实力本就不能让人服众,又遭遇了失败,虽然谁碰上那种情况都很难取胜,可十万大山的妖才不会管这些,自然对它没有原来那么尊重了,多少有些敷衍的面子情。
如今想要得到的消息得到了,立马就有妖找借口走了,留下的不管如何,都算得上是给面子,但这仍让鼍脸色好看不起来。
鼍道:“吾等不可轻视此事,女阴一定有大阴谋。”
众妖对视一眼,敷衍了嗯了一声。
虽然它们承认女阴去岁确实有些疯,还借题发挥,但它们事后也打听清楚了,是合窳脑子不清醒跟雨师妾合作,在人家祭祀上出手,人族那群疯子哪个对祭祀不在意,自然是会因此发疯的。
虽然主谋是雨师妾,但在雨师妾行踪不定的情况下,她们先报复另一个自然是应有之意,就是手段过于激烈,明显是在借题发挥。
但不管怎么说,有着正当理由,妖庭是不会再参与其中的。
这种情况下,它们自然只能自认倒霉,顺便埋怨合窳那群蠢货给自己没事找事,至于什么阴谋……
如果女阴真敢大举进犯,面对的可不止是十万大山,还有妖庭,可能性是很小的。
它们之所以如此紧张,一是怕又有脑子不清醒的妖被异族蛊惑做了什么危害到它们的事,而是人族大举的迁出确实触碰到了它们敏感的神经,人族内部虽然也跟妖一样分出了不少族群,但她们在大是大非上向来会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拉上对方一把,所以在发现这种迁徙跟女阴脱不了关系后,它们很难冷静看待这次人族的大举迁徙。
不然换做以往,人族迁不迁徙,关它们什么事,就人族那点大小,向来都只是一些妖闲着无聊拿来打牙祭的,没几个把其视为主食,吃不了能饿死的。
所以对于鼍的话,它们并没有当回事,只要女阴不是冲着十万大山来的,那她们做什么关它们什么事?
有妖道:“鼍,吾等也先走了,开春之际,正适合族妖结合诞下子嗣。”
鼍瞪眼:“你们不信吾说的?”
有妖无言道:“证据呢?只要你有证据,立刻上报妖庭,吾等立即随你冲锋。”
“人族诡计多端,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故意让吾等放松警惕的?”
“鼍,你养只预言妖吧。”底蕴深厚的大妖怜悯地看了它一眼,到底是草根上来的,好歹让预言妖算过之后再说这种话啊。
大妖道:“在你的妖来汇报时,吾就让预言妖凭着已知的信息去推算了,无论怎么算,都是与人有关,与吾等无关。”
鼍:“你们难道就一点不想关注?”
“不想。”大妖十分干脆的回答。
如果是夏季或是秋季乃至冬季,它们都有可能去多关注一会儿,不介意给女阴添添堵,反正本来就有仇,它们不介意让对方的计划变得坎坷点或是干脆失败,她们针对谁它们就派妖去支持谁,可问题是,这是春天啊!
它们又不是像鼍那样形单影只的。
与人族一样,绝大多数妖都将春天视为好兆头,万物复苏,天地间暗合创造、复苏等道理意境,正适合族妖结合诞下子嗣。
虽然这种说法在很多妖看来其实也多少有些玄学,根本没有什么妖法支持,可万一呢?
对许多子嗣困难的大妖来说,繁衍生息才是头等大事。
有那么多的妖族选择在春天大举结合时诞生过远超平常妖数的幼崽,既然都多了那么多幸运妖了,那为什么不能多它们一个?
这种头等大事,自然让它们无暇分心去关注其它。
妖族结合是很漫长的,一整个春天都会一直处于结合的状态,并非多喜好这种事,纯粹是为了增加更多的概率,质不行就量取胜,曾经还有妖就因为巫能研制出配种的药去投靠人族,可见它们对此事的在意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女阴。
它们甚至不难推测,女阴或许也是明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作战!
大妖懒洋洋道:“就这样吧,吾先走一步,等夏来临之时再来找吾吧。”
“俺也一样!”
鼍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个离开,气得恨不得直接把它们一口吞了,就知道关注自己那点地头的事,就不能考虑一下大局吗?
然而事实上,大妖离开后,看着孟极巫沉思:“你给的药,真的有用吗?”
孟极巫平静道:“只是能提高概率而已,我等已在并封身上试过,对同级妖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这是加强版,效果更好,若是你能找来更好的替代灵药,药效还能加强。”
大妖没接这话,它又不傻,它们自己打猎都知道私吞,它不觉得把药材给女阴时她们不会选择私吞一部分,更何况,有没有用还得先看看呢。
反正它们本来也没打算出手,如今不过动动嘴皮子就能平白获得好处,自更不会去干涉什么了。
虽然它们其实也清楚,鼍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可妖庭都没管,它们干什么当出头鸟?
第257章 拦截
侠古的心神一直在观察着四周, 不停的引导着战觋在各个队伍里来回穿梭,保证着队伍的机动性不会因为军令的延后而延误。
有巫、觋的存在,其实大荒人族的作战方式很丰富, 也不会因为数量庞大就显得笨重不能及时作出反应,反而因为巫觋的缘故,命令能在第一时间被通知下去, 很快就能传遍全军, 不会延误战局, 人族的机动性也因此得以被完全的发挥出来。
但如果指挥好军队作战, 却并不是每一个擅长战斗的巫觋都能做到的。
侠古身为这次军队的指挥,实际上却是纸上谈兵,因为他从未参与过什么大型战役, 但目前来说, 他的军事指挥看着并没有出什么大错,因为他还有前人的经验在。
作为一个战觋,侠古从先祖那接受的力量和传承都是针对战场的,所以这次指挥才会由他来担任, 他为此难免紧张,心神一直紧绷着, 生怕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延误战局。
自上次将人送往女阴后, 很快对方就回了信, 认为鬼王所谋划的巫咸国应当是在女丑附近濒临鰕姑国的位置, 甚至, 有很大可能就处于水下。
根据对那几个叛徒的拷问, 几个人都是在外打猎时碰上了路上袭击鰕姑的那支势力的人, 而对方大胆示爱, 很快与几个鰕姑人‘私定终身’并允诺了美好的未来。
几个鰕姑人认为那是爱情, 但那明显是不合理的,一是虽然大荒的人族都不拘小节,但如果真看上了谁,是必然会带着丰厚的礼物上门才将人带走的,尤其是如果对方是势力中比较重要的人物的话,礼数更不会缺,要是不同意的话,这种时候要么私奔要么放弃。
几个鰕姑人的话术女阴并没有在意,不管他们是舍不得手上的权利还是被敌人故意诱导都与她们无关,但在她们看来,明显几人与敌人的接触太过于巧合,而种种巧合加在一起,那就算不上是巧合了,再加上后来许以重利的行为,明显是盯上鰕姑国了。
她们不觉得那些敌人体内寄居的恶鬼会是袭击前才刚刚被寄生的,显而易见,对方已经谋划了许久,甚至有可能那个势力都已经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鬼都了,此次暴露,它们必然是不会在潜伏下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提前行动才是更有可能的事。
而女阴派孟极巫去调查后,也轻易的发现了那个势力的问题,那本来是个游居部落,何谓游居部落,简单来说,就是一生住所都在游移不定的种族。
这种种族规模都算不上特别大,因为太大不方便迁徙,但每个个体的实力都比较强,同时也不会排斥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外族人加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短暂的停留修整,贩卖在另一个地方不值钱、在这个地方却可能会很珍贵的东西筹集资金,然后部落里头的采诗官会走出,丈量着周围的土地环境,将与别的地方有所差异的风土人情编成一曲曲诗歌,作为自己来过的痕迹。
采诗官,原本应该叫作采诗人,她们巡游各地采集诗歌,并不隶属于谁,但没有那个势力会不欢迎这样的游居种族,她们带来的诗歌能帮助他们更加了解外界,且将一些民俗风情、政治得失给简化成诗歌。
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歌谣是她们少有的娱乐,也因为方便记忆,方便传播,很容易就让普通人记住而不遗忘,并随着歌谣中的场景道理去干活。
所以采诗人后来成了采诗官,一是其中确实有很多势力的官员混入其中,二是这种游居人每赶到一个地方需要补给或是短暂停留时,会更想去接触陌生的人而不是宿在野外,但住宿,是需要钱的。
通常这时候,他们就会将自己采集的诗歌作为交换,亦或者是帮助那个势力将颁布的一些需要给普通人看的政令给编成通俗易懂的诗歌便于民众理解,以此来获得自己停留的资格和下次远行的‘工资’。
而一个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看作艺术家和记者的游居部落,竟然在一个地方停留了这么长久的时间,那显然是不正常的。
甚至在这期间,她们创造的诗歌也越来越少,灵感缺失这很正常,但为了找寻新的灵感,她们才更应该离开才是,却还停留那显然就很不正常了。
女阴的推测并非无的放矢,鰕姑自没有理由不信,而且她们连巫咸国遗址的消息都没有瞒着他们,他们就更没道理不信了。
鰕姑国小家小户习惯了精打细算,,而恶鬼的谋划不是一朝一夕,如果是以往,鰕姑面对这种情况估计就该考虑迁徙了,毕竟他们又不渴求什么巫咸国遗址,只求自保,这种情况下,先搬走,等它们得到想要的搬回来就是了。
他们看到敌人的第一反应向来都是衡量对方的实力以及己方会出现的损失是不是他们自己能承担得起的。
而女阴明显要霸气得多,面对这种情况就只会剩下一个选择——干!
这本是因他们而起,没道理他们退去的原因,虽然国师很清楚,女阴会这么主动,或许还有对巫咸国遗址的窥觎和对恶鬼的仇恨,不会真如她们表面上所言的那样完全是为了他们,可这其中必然也有因为他们的原因。
这就足够了。
本来也不可能会有人全心全意去帮助一个刚认回来的族人,那太假了,除了底层的子民,没有人会信的。
有了鱼妇,鰕姑也并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节衣缩食的节省自己的力量,这才拉扯出了这样一只军队。
不过女阴不放心,还是派了包括女锤在内的一些图腾战士和一些已经勉强算是学有所成气血旺盛的武人,针对恶鬼,除了巫专门研究出的巫术以外,便只有气血旺盛的人才会有用。
在这方面,女阴和鰕姑都算不上缺乏,毕竟都不是普通人,没有谁会气血不旺。
主战场并不在鰕姑国,毕竟如果巫咸国遗址是在他们国内的话,他们留存下来的底蕴不会让他们一点都察觉不出问题,更没道理恶鬼会比他们先发现问题,所以结合女阴的预言和鰕姑水下的渠道,他们很快就分析了出来,地点大概是在女丑山附近更偏向于鰕姑国的位置。
恶鬼应该是已经进去过遗址了,因为它们隐藏在人身体里的那种情况,连国师面对面都没有察觉出问题,而一般恶鬼附身,人是会立马展现出明显与常人不同的差异来的,这显然是它们后来才得到的本领。
可能也是在其中得到了什么,才让它们能将消息隐瞒下来,但任何隔绝,都是不可能完全的将所有的消息都阻断掉的,肯定是有漏洞在的,而日月巫,是最擅长于找漏洞所在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天地都知道了,那我日月巫,当然就能知道的,没有什么秘密能瞒过这片天地,瞒过那日月星辰。
而日月巫,最擅长的就是从天地间去获悉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鰕姑国虽然没有日月巫,但他们大部分的关系网都是在水下,水流的流动对很多水族来说都是很敏感的,只消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哪些地方的水流有不正常的流动情况,若是还是稳定的、经常出现的不正常的流动,那就更值得注意了。
两边发力,很快,大致的范围便对圈定了下来。
毕竟,恶鬼那么多年都没有发展出几个‘鬼术’,短时间内发展起来的,再如何也不可能特别精湛,比不上人族巫发展了上千万年的底蕴,只要找准了方向对她们来说要探查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而有些战术,只有未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取得最大的优势,当秘密被识破时,就很难再有用了。
女阴和鰕姑国的速度都不慢,但恶鬼那边也相当干脆,一经暴露,整个游居部落立马就消失不见了,别的势力以为她们是终于休息够了决定远离,但在女阴看来,这无异于不打自招。
虽然她们若是留下,那女阴更不会放过。
双方都行动在此时都算不上低调,所以关键看的便是速度了,恶鬼以鬼躯去探索巫咸国是不可能会有好下场的,因此它们需要附身在人身上以此来蒙混过关,以国师的实力都没有从她们身上看出破绽来,显然它们在这方面做得是比较成功的。
但只消看它们一使用出恶鬼的力量就立马暴露的情况来看,术法一成,它们似乎就不能再做什么了,也就是说,哪怕它们想进入巫咸国发挥这些人身的作用,也只能依靠人的脚力来行动,而不能如恶鬼一般。
平常的时候消耗再多的人命它们都不会在意,可现在多损伤一条,对它们来说都是亏了。
鰕姑要做的,便是不顾及一切阻拦掉对方,不让恶鬼能有这个浑水摸鱼进入巫咸的机会。
第258章 试探
军队的脚程很快, 没过多久前方的斥候便来报,说已经发现了那群游居人的踪影。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鰕姑人那样走水路的,这是只有少数拥有特殊图腾的种族才会拥有的天赋, 而恶鬼不能轻易离体,便注定了它们没法走水路。
一是水路对力量的消耗更大,在赶路途中力量就被消耗掉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二是只要它们敢走水路, 鰕姑就能立即确定它们的位置, 所以只要它们稍微动点脑子, 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然而不走水路,就必然是需要绕路的,南方多沼泽、水田、丘陵, 哪怕是图腾战士赶路都必然被因此拖慢, 而恶鬼因其特殊性,碰见不能走的地方向来也是绕路而过,哪怕已经尽力熟悉赶路的路线了,速度也不可能比得上早已习惯了在丘陵中游走的人。
侠古下令让打前锋的两个战觋率人迂回包抄过去, 阻截对方的道路,自己则跟大部队加速赶去。
但他的心情却是已经有点放松了下来。
在这之前, 他其实已经是有点担心若是赶不上怎么办, 本就没有占据先机, 再堵截都堵截不上, 那劣势就太大了。
终于, 他们看到了游居人的部队。
略略一扫, 人数与预料中的有所差别, 显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一部分选择提前赶过去了, 毕竟一群人行动动静太大, 必然得做出取舍牺牲,选择扔下一块肉吸引注意力。
一眼看去,对方并没有因为阻截而慌乱,整体成品字形,拿着长矛的战士在两侧,散乱的拿着长刀等武器的局中,再里面,应该是巫或是别的什么。
外围的战士眼睛看上去都猩红一片,看上去很是邪异,鰕姑人在路上被堵截时都可以看出,她们一开始对自己被寄生的事并不知情,会动手,或许是潜移默化的思想暗示不知不觉被影响了,平常应当是与常人无异,所以很有可能,恶鬼选择释放了一部分寄生的力量,然后以此来裹挟着还在潜伏的、仍然还拥有人族意识的游居人前进。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恶鬼因为巫咸国遗址而达成了合作,不过这都不重要,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它们都是敌人。
侠古看了看对方的阵型,略有些忌惮,在弓箭手稀少的当下,矛是很常见的远程攻击手段,杀伤力不差,同时能被充当长矛手的战士,实际上投掷的准头也是不会太差的,如果贸然前进,损伤是很大的。
“这种队形……”女锤看了眼,沉吟了一下才说,“它们在等待支援。”
侠古有些意外的看了女锤一眼,女阴派她过来时只说她是猛将,一切指挥以鰕姑战觋为主,侠古便也默认了将她当成勇猛的战士,而不是指挥战场的领头人。
毕竟确实有很多人力量强大,却做不了指挥。
“你看得懂?”他下意识问。
女锤纳闷地看他一眼:“你看不懂?”
她心里不由打鼓,鰕姑人不至于这么废吧?这不是很常见的阵型吗?
女锤当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了,她没有什么大局观,但任何一个参与过几场大型狩猎的人,自然而然就能看得懂一些基本的阵型。
女阴进十万大山狩猎大多都不会刻意盯着落单的妖兽,而是会选择一整个族群来进行狩猎,所以在她们追上对方,同时又派出了小部队切了对方后路围堵时,最常见的便是它们会就地围拢起来,而不是突围。
因为自己一旦主动进攻,就是在主动露出破绽让女阴更好下手,一旦围拢的阵型被冲垮了,那能逃出去一两个都算是幸运了。
而单纯的防守也没有意义,所以外围通常都是一些实力较强、还能远程攻击的妖兽,实力较弱和经验不丰的年轻幼兽都会被围拢在中心,同时中心的妖兽也会释放出求援信号,让并未外出狩猎的族妖赶来救自己,它们只需要固守就好,因为围攻它们的人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不然到时该被团灭的,就是对方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有些时候人和妖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经验是可以通用的,甚至人还要比妖更好对付一些,这是女锤之前上战场与雨部落交战打出来的经验。
至少,通常妖族每个种族都等级分明,哪怕陷入劣势也很少呈现出溃散状态,在头领的命令下更能悍不畏死,而人族中,通常只有打造得最强的那支精英部队才能做到这样的情况,毕竟人不是依靠血脉来压制下属、依靠血脉来命令族人的。
侠古被女锤的反问给噎了一下,他甚至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对自己的质疑。
女锤心说,难怪大王要让自己领一支队过来,这也太不靠谱了。
她立马道:“我领一支小股部队过去试探一下。”
虽然对方看着似乎底气很足,但就像有的妖兽全靠外表唬人一样,只有自己亲自去试一试才能知道是不是纸老虎;二来,哪怕是要直接上去莽,也得先挑出品字形的三面哪面弱哪面强,这样一旦遭遇了什么突发-情况,才有底气知道该从哪边撤退。
因为实力原因,女锤虽甚少跟着狩猎队出去狩猎,但除去前一两次之外,她后面都是领队,常规的一些领兵做法她都是很清楚的,只是后来在晋升时因为大局观被刷下来了而已。
虽然她一开始就只想做贴身侍女,但图腾战士的考核她也是参加过的,只是……嗯,不提也罢。
侠古道:“一支不够,匣助,你也领一支出来。”
女锤看了眼,没反对,女阴的图腾战士跟鰕姑的所拥有的力量到底不同,所以所认为的强弱自然也有差异,派出支部队是应有之意。
最关键的是……有对方做标准,女锤也能知道什么时候该撤退,不然她们判断难度一般,结果鰕姑人一上来就被摁着打那就有点太尴尬了。
侠古并不知道,在女锤眼里鰕姑的军队已经被视为累赘了,毕竟这次行动女阴并不是主力,让女阴打头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在拿她们当试错炮灰,可这次对方自行动以来第一次开口,侠古也不好拒绝,只能再派出一支部队出来。
两支部落很快脱离了人群,开始向着敌方逼近,等待救援的固守队形,说明它们笃定必然会有支援到来,所以她们不能焦灼,反而得速战速决。
女锤速度很快,小股的部队,在战场上看着其实很不明显,就像河道分出的溪流,水不过腿弯,宽不过一尺,仿佛轻易就能截断。
但实际上光是她们奔跑所带起的尘土,便能营造出不小的声势来,矛身为大众兵器,基本谁都会使,只是准头的差距,所以再靠近后,女锤很快下令,一轮抛射后立马转换阵地不在原地停留。
这种举动,当然是没什么杀伤力的,但抛射时矛上存在的图腾之力足够给图腾战士带来一定的感知空间,且因为距离安全,通常来说,双方都不会因此造成多大的伤亡。
毕竟以少对多,谁敢真冲对方脸上去?
那不叫试探,那叫送死。
如此反复几次,对方没有还击,寻常人会依靠还击来保持自己的士气,但恶鬼并不需要这种东西,越憋屈,它们越能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来,甚至,还会用一种看跳梁小丑的目光看向她们,猩红的眼睛不仅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还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无用功。
女锤并没有被激怒,很快撤退,依靠自己的经验判断道:“前方那面力量最强,全是恶鬼;左侧也还好,恶鬼活人一半一半;右侧那边应该是被它们抓过来的普通人。”
这么判断,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女阴接触恶鬼次数极多,对它们算不上陌生,那种贪婪的、嗜血的、带着独属于恶鬼看人的那种恶劣和高高在上,一眼她们就能辨认出来,且面对袭击一点骚乱都没有,不躲不避,显然,都是死人了,只有死人,才会不在意身体上出现损伤,毕竟哪怕是这种骚扰式的攻击,不闪不避的话,也是会有倒霉蛋中招了。
而恶鬼当久了,哪怕有‘高人’指挥,有些习惯却是丢不掉的。
左侧也还好,女锤无法从它们猩红的眼睛判断恶鬼‘苏醒’的程度,但却能注意到它们本能的抵挡,避免对自己身体造成损伤,唯独右边,阵型明显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混乱和嘈杂起来,显而易见,除了外面一圈充门面的,里头很可能是败絮其中的替死鬼。
侠古看了眼匣助,见对方明显认可女锤的判断,便点点头,踌躇了一下,才说:“从正面冲锋?”
他看向女锤,对方明显不是新兵,他本能的想要去寻求肯定。
女锤诧异地看他:“你是领队,你问我?你脑子没毛病?”
一个队伍最忌讳拥有两个指挥,就算是领队是个莽夫,副队才是判断局势的,通常来说,领队也会通过话术来让副队先把局势情况给吐露出来,然后自己下令,以此来保证自己话语权的稳固,避免手底下的人不放心,这种迟疑的语气是在干什么?
他真的靠谱吗?
第259章 巫蛊须北
侠古其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合时宜, 他明明已经判断出了形势,却反而去询问别人的意见,如果对方与自己的意见不一致, 这甚至有可能会干扰他原本的判断。
女锤吸了一口气,战场上,哪怕统领者不自信, 也会在私下里偷偷说, 好在周围人并不多, 倒也不算扰乱军心, 她耐着性子问:“明明右侧更弱,为何要正面冲锋?”
侠古说:“它们既懂列阵,就不可能流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来, 一旦有, 那必是有诈,哪怕我们的出现让它们措手不及,也不可能几侧差别如此之大,这只能说明右侧还有后手在。”
“我们不能中计, 与其去踏入不知会面临的陷阱,不如直接去往中间, 中间看似最强, 但它们想要设陷阱就必然会导致人手分散, 这就注定了‘主力’强也强得有限, 我们气血爆发之下, 短时间内是能压制住正面的恶鬼的, 只要速战速决将阵型冲垮, 它们连支援都等不到。”
女锤说:“你思路不是很清晰吗?问我做什么?”
顿了顿, 她才说, “不过,思路对了,但有一点你错了。”
侠古看向她。
女锤道:“从正面冲锋,并不是因为它们这一面反而有可能会是薄弱点,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
战争往往是因为很多原因被发动的,但是输是赢,看得不就是谁更强吗?
哪怕带着鰕姑这群明显更弱的人,女锤也不觉得正面冲锋她们会输,这是女阴对自己、对同伴实力的自信。
女锤抬了抬下巴,骄傲道:“不管它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们都不需要去管,我女阴所蹋之路,无论何人来阻,皆为尘土!”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作用的,这就是女锤的看法,她也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对面这么摆的用意何在,直接去找最为兼顾、最难啃的那块骨头去啃,啃下来了,对面自然也就是一盘散沙了,就能迫使对方不得不落荒而逃。
因为这种时候,它们往往不会去想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对方在冲锋中死了多少人,只会觉得,连最厉害的都死了,它们又怎么可能会打得过呢?
这样的做法,怎么说呢,确实也能起奇效,但也不是什么场合都适用的,只是女锤无论面对什么场景,都是这种‘一招鲜吃遍天’的莽妇做法,不然的话,凭她的实力和关系,早该捞个不小的官当当了。
换个跟她同级的女阴人,听她又在宣扬这套说法,早该一巴掌呼她后脑勺上让她闭嘴了,就是她们这群夯货天天在年轻人里宣扬这种说法,把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才让她们连几个合格的将领都找不到!
然而,在场的是侠古,所以他非但没觉得女锤说得有什么不对,还被她的豪气与自信给震到了,这种在战场上所展露出的神采飞扬,远比长相更容易吸引人。
女锤振臂一呼:“女郎们,随我出列!”
伴随着女锤一声令下,中军迅速分割开来,一支快上千的队伍开始列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适合劈砍的百炼钢武器。
女锤看了看侠古,他是指挥的头领,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冲锋的,因为如果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就很难收场,毕竟他不是女阴人,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能支撑到别人赶去救援。
所以她看向了匣助,战场上培养出的感情,也算是琴瑟和鸣吧?
反正女锤是这么认为的,直接问道:“可敢与我同去?”
虽然女锤看他比较顺眼,确切的说,是看他身上的图腾比较顺眼,但她不会看一个懦夫顺眼。
匣助没有回答,但身上的图腾却是已经燃烧了起来,耀眼灼目。
在女锤的示意下,有人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匣助,鰕姑国几乎人人使剑,基本每个人都能耍上那么一两式,所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武器,直接递把剑过去是最合适的。
匣助自然也是有武器的,但他的武器女锤看不上,女阴的百炼钢是被设计得最适合女阴图腾灌输的,不会有丝毫卡顿,换成别人制作的兵器,图腾的留存率至少得下降半成。
女锤这才向前,来到了队伍前方,带头冲锋向来是女阴的传统,没有人觉得这样涉险有什么不对,在绝大多数势力已经逐渐开始流行起头领坐镇后方指挥全局的习惯时,仍有一些势力保留着最初的做法。
我若死,必当该死在族人前面,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族人死去。
更何况,绝大多数猛将,其实都是喜欢战场上的杀戮,喜欢敌人在刀下的惨叫,更喜欢收割敌人姓名时,鲜血一刹那间喷射在自己身上时的余温。
变态吗?当然是变态的,但如果不去享受这个过程,很难会有人在日复一日间不会对此而感到厌烦。
恶鬼的队伍密集得犹如蚁兽一般,因为它们没怎么留出给人使用武器的空间,虽然它们手持长矛,但会不会使还犹未可知,就算真的会,显然它们也不在意这样密集的站位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女郎们!”
女锤一声大喝。
“蛇!”
下一刻,其身后队伍立马激活了图腾,灼眼的光芒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来。
不需要传令者,她们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这是无数次上山下海演练出来,而女锤带来的,还是她上一次在狼山出生入死最后活下来的人。
该如何配合,大家早已培养出了足够的目的,生死是最好的陪练,足以让她们无需磨合便足够默契。
也因此,在此刻,一个个小队长开始指挥自己麾下的伍长调整位置,将队伍调整成最适合冲锋的阵型。
哪怕是莽,自然也不可能直接一头热冲进去的,该有的阵型都有,毕竟莽妇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真把自己给莽死了怎么办,所以手下通常都知道该这么做,这样一来,就算领头人因为厮杀无法指挥,她的部下也不会因此而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女阴的图腾战士,都很适应这种情况,她们早就习惯了群龙无首的状态,清楚真出事了该找谁顶上,该怎么顶,各个独立性都很强。
侠古也指挥着军队变阵,以方便随时都能过去支援,庞大的人群开始移动,带起的尘土几乎将人都给淹没在了其中,看着便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相比于鰕姑人的紧张,被留下的女阴人脸上流露出的却是一种难言的渴望,在平常,她们与其他人看着差别真的不大,甚至队形都要比他们还要散漫一些,可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们与别人的差别。
那一双双眼睛,就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随时都准备着冲上去咬向猎物,没有紧张,没有恐惧,只有冷静,而平常冷凝的血液,都在此时沸腾起来,流露出明显的战意来。
大风刮过,扬起的尘土看上去更加夸赞,但战场却十分安静,这种安静,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女锤举起手上的大锤,模仿着蛇哨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她身后的人群顿时开始以一种整肃的节奏将兵器悬在最适合自己挥击的位置上。
“蛇!”
“蛇!”
“蛇!”
随即,是两侧的人开始发出一种奇异的声音,没有战鼓,她们自己便是战鼓,宛如群蛇出洞一般,有节奏的声音被传递下去,顷刻间便传染到了全军,仿佛在激发着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那种群蛇发出的嘶鸣声,足以将基因最深处的恐惧被渲染出来。
敌人的恐惧,敌人的死亡,敌人的溃散,都将成为她们的勋章,被呈现在世人眼前。
哪怕是妖族,都被打得龟缩在十万大山,平常时从不敢轻易来犯,唯独恶鬼,仗着其特殊性,仗着其居无定所,反复挑衅女阴,如今难得有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这样的日子,她们已等待了上百年!
终于,
尘沙飞扬,她们动了!
品字形的中央核心区域,眼中泛着猩红光芒的恶鬼对着身边长相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人道:“她们会中计?”
恶鬼与游居人,确实是有合作的,毕竟,没有内应,恶鬼又哪可能那么顺利的从高层到底层一网打尽。
而配合它们行动的便是眼前的游居人须北,他与恶鬼现在寄生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妹,都是游居人上一任首领的孩子,只是,前任首领更看好须南作为首领,恶鬼只是在其中稍加挑拨,对方就不惜坑害了自己的同胞姐妹。
是个人都该清楚,没了自己身后的游居人,谁还会将她看在眼里,可嫉妒和仇恨还有利益,都足以让人冲昏头脑。
更别提,已经打定主意不做人的人,有时候比恶鬼还要更加可怕。
须北摇摇头:“不一定。”
她很平静,清楚的知道这支队伍里有多少花架子,所以才需要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就看对方能有多少本领了,毕竟恶鬼控制了一批人,她用蛊控制了一批人,但仍有些死忠派宁死不屈,不得不杀死,平白浪费了战力。
这些人死后的尸体虽然也能让恶鬼占据再利用,可说到底已经是死人了,身上的力量随着主人的消亡会逐渐逝去,身体会逐渐腐烂,哪怕有恶鬼进驻,也只是延缓这种趋势,如今能派上用场的,其实不多。
好在,须北也很清楚,恶鬼肯定是会来救援的,因为它们需要这一批‘正常人’,实在不行,大家就收拾包袱开始跑嘛。
品字形的阵,方便对敌方便固守,但同样因为具备极大的独立性,实际上也方便逃跑,至于跑了之后剩余人会承担多大的压力,那管她什么事?
当然,表面上须北还是摆出了局面危急,她肯定会想方设法顶住的姿态来,表示自己一定会等待援军或是等到对方撤军。
恶鬼嘛,虽然变成鬼后实力强劲,但说实话,你要说它们有多高的智慧,那还真没有,毕竟生前就只是一些小人物,素质自然参差不齐,所以实际上,只要不对上真正的高层,还是很好骗的。
它们把须北当傻子,殊不知,它们前期许以的重利,就已经让须北赚得盆满钵满了。
但……
须北看了眼大军心想,早知道,就不该贪心还想去巫咸国遗址走一遭。
只有临到阵前,那种磅礴的压力才足以让人感到后悔,让人觉得自己所有的计谋都比不上力量的无力感,须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谁而战,吸族人的血供养己身,她觉得那没什么,很多势力的建立,都是领头人为了集所有人之力供养自己登临更高的境界,跟恶鬼合作,是因为自己的族人已经不靠谱了,而前者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可现在风险显然是已经比利益要大了。
‘须南’为须北的回答而感到了些许暴躁:“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如果他们没有中计,能不能扛得住?”
须北摊手:“扛得住扛不住又不是我说了算,就算扛不住又如何?难不成我们还能找出更多的人手来?”
‘须南’冷笑一声:“你不怕,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
“怕啊,不过只要我是死在我的族人前头的,我就死而无憾了。”须北眼也不眨的说着瞎话,见对方似想嘲讽,须北把手放到嘴边,“嘘,你瞧,她们来了!”
那冲锋而来的队伍,脚踏大地,其音如雷,显是士气十足,这种恐怖氛围的压迫下,哪怕是恶鬼都难以保持平常心。
须北甚至发现,‘须南’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显而易见,它们或许曾经是早有旧怨的。
但那与须北无关。
她抄起蛊笛放在嘴边,如倾如诉的笛声随着心神之力被传遍全身,原本尚有神思的双眼,在此刻突兀化作一片茫茫,不再知恐惧为何物。
战场仿佛在一瞬间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得见尘沙飞扬,须北依靠蛊笛调动着队伍去左侧,让那面的队伍会更加稳固,前有毒人自爆,后有蛊人支援,无论如何阵型都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冲垮的。
但她的笛声却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敌人的主攻方向,竟然不是朝着看上去最为散漫的左侧,也不是去往鱼龙混杂的右侧,而是朝着完全由恶鬼组成,最为牢固的主阵!
“她们……怎么敢的啊?”
须北下意识喃喃道。
“废物!”‘须南’蔑视地看了她一眼,猩红的眼中,红色的血丝如同蛛网一般从眼眶里开始扩散开来,密密麻麻,“我早说过,有女阴在,她们不可能去别的方向。”
坚持将半数恶鬼都放在了正前的须南无疑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事实胜于雄辩,须北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有些不解,从人数上看,她们相差仿佛,而人要死亡可比恶鬼简单得多了,这种情况下,谁会不去挑软柿子啃,直接去选择最难啃的骨头,是疯了吗?
女锤持起双锤,在图腾之力的灌输下,巨大的钢铁锤子早已发出了难忍的嗡鸣声,急切的想要将力量宣泄出来,她大吼道:
“冲锋之势!”
她们齐声大吼:
“有进无退!”
“蛇!”
她们开始了冲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冲刺,而是两侧的图腾战士开始加速,就像眼镜蛇颈部两侧膨胀出的‘兜帽’,她们摆动着,指引着大军的方向。
很多壁画所描绘的大规模冲锋,常常是两军交接后便开始互砍,但事实上,队伍只要超过了千百数,便必然需要人指引才能避免队伍混乱,而如果没有旗帜,通常靠的便是两侧的大军,就像放牧一般,必然得有人引领着方向。
两侧的战士携带着恐怖的冲锋之势,它们本能的将手中长矛斜向上举起,长矛的后端抵在地上,如果去势不止,很容易就直接撞上去。
然而,蛇是最灵活的存在,更何况,步兵比起骑兵之流最大的便利就是她们可以随时做到转向,她们的气血爆发,牢牢压抑着恶鬼从这些人身体里出来的趋势。
恶鬼最强的形态,自然是它们没有‘皮囊’的时候,而现在,它们既然那么想呆在人族的身体内,那就永远的长眠于此就好了。
须南看向须北:“你做什么?”
须北没有理会它,战场永远都是瞬息万变的,恶鬼没有第一时间从人体内出来,就注定了它们接下来只能以人类的方式战斗,头领作为大脑,自然得指挥着自己的四肢作出最合理的反应。
她吹响蛊笛,不停的指挥着队伍变阵,前方的队伍不再站得密集紧密,一些原本在中间随时等待命令的、看上去脸色青紫的毒人从缝隙中穿过以肉-体凡胎挡在最前,它们的肢体僵硬,有序的维持着怪异的姿态后退。
蛊人在后排搭起弓来,身为经常搬家的游居人,比起别的兵器,弓箭自然才是更便于她们行动的。
既然对方选择了最难啃的一面作为突破口,那自然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究竟有没有那样的好牙口!
须北本也没有完全把希望压在她们一定会选择那一面上,孤注一掷,本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她相信,自己的指挥,没到底就一定会比别人差,毕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所遭遇的从来都不少,而固定生长在一片区域的人,一生中又能遭遇多少战役?
然而,须北不知道的是,对面实际上……根本没有指挥。
身为周围都是山川丘陵所出生的战士,南方没有什么骑兵,几乎人人都有好脚力,每个势力的队伍,最擅长的其实都是……化整为零。
此时,两翼冲出去的战士们已然冲锋到了一定的距离,她们或从腰间、或从手臂、或从胸口抽出盘旋的斑斓细蛇,抛射而去。
“嗖!嗖!嗖!”
斑斓的蛇雨落下,紫黑色的毒液在空中短暂的形成了雾雨,任何沾染上的物体都不可避免的发出了腐蚀般的声音,它们落地后,并没有飞快离开,近乎精准的咬住自己所听到的活物的声音。
身为容易被寄生虫盯上的生物,蛇类远远的便能察觉到不对来,更别提她们是亲自跟着战士上前取试探了,那么近的距离里一点破绽都发现不了,那未免太小看它们对活物的分辨能力了。
就算恶鬼附身到了人的身上,外表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可对拥有热成相能力的蛇类来说,这并不是多难以分辨的情况,毕竟它们很熟悉正常人的能量分布,尤其是成了精的蛇类,它们的分辨能力可比普通蛇要强得多。
谁知,竟然还在其中发现了意外之喜。
绝大多数蛇类,食谱都是很广泛的,从鱼、蛙、鼠、鸟等小型动物到虎、猪、熊等大型动物,再到一些能量丰厚个头小却偏偏声音极大的虫子,都逃不过它们的食谱。
那种香甜的、诱人的气息,真是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
毕竟女阴曾经也不是没有蛊术行家的,因为它们四处游荡,又从小跟幼崽接触,她们经常干的事就是通过一些简单的蛊术将周围的虫子吸引过去毒杀。
而这样的寄生虫,在某些人的眼里,则还有一个说法——蛊。
装在器皿的虫子,在大荒的认知当中,便就是蛊了,而这个器皿,通常都是妖或人的血肉,它们寄生在别人的身上活命,却还要操控着对方为自己卖命,身不由己,这也是很多生物都对巫蛊深恶痛绝的原因。
而身为经常被虫子盯上的蛇类,蛇谷常年都没有毒蟑之气,一方面是大妖会去驱逐这些,另一方面自然便是防治,毕竟蛇与人居,有些问题是不得不考虑的。
所以它们对这些虫子很是熟悉,近乎精准的将其咬住,注射毒液。
一时间,军阵很快就乱了起来,须北打死都没想到这些人上战场竟然还会把蛇给带过来,这种抛射行为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了,毕竟其她人的箭雨矛雨之类的,顶多就是带点火带点毒,谁会直接扔一群蛇过来。
当然,因为图腾的缘故,很多势力作战的方式确实是多种多样,可并没有告诉过她还有这种情况,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不少蛊人当场就变成了雕塑一般,蛊人毕竟不是真人,在指挥不当的情况下,它们根本没法本能的去护住自己的‘命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蛊被带走,自己也因毒素的扩散而倒在了地上。
而毒人更加的没有智慧,它们只被设定了情绪,一感知到有生物靠近,便会立即炸开,扩散的毒蟑对周围的恶鬼自然形成不了什么伤害,而这些毒蟑一旦被敌人吸入,就会化作蛊潜伏于她们的体内,受须北的蛊笛所操控。
然而此时此刻,炸掉毒人的却不是人,而是一群蛇,它们张嘴便将毒蟑吸入体内,甚至两者的毒雾相撞,反而是前者落入了下风,毕竟须北的毒雾更多的考虑的不是杀伤力而是扩散和控制,后者追求的却只是腐蚀性和杀伤性。
须南本就不信任须北,见她的招数被一一破解,当即长啸一声,独属于恶鬼的黑雾扩散开来,阻挡着对方的气血,避免自己一方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种时候,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互相之间都是在换命,都是在拼勇气,看谁先扛不住伤亡而选择退去。
没有人会在一开始就选择退却。
近了,近了,更近了……
她们陡然的窜入了人群中,并非一股脑的冲锋,而是在发挥个体战力的最优解,趁着人群因为插入的那群人变得稀疏,没办法保持原本密不透风的状态时,疯狂的将周围的人击倒、挑翻,尽一切可能阻碍它们立马聚集起来进攻的趋势。
如果按照一开始的阵型,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做不出来的,只是须北突然指挥着她的蛊人和毒人插入,才流露出了这样明显的破绽来,直接将阵形分出了明显的缺口了。
须南恶狠狠地瞪了须北一眼,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局面还不至于如此难堪,若是被女阴给冲进了核心将那群被保护好的人给杀了,那连它都只能在大王那以死谢罪了!
然而,在须南指挥着一群恶鬼强行冲破身体的阻碍聚集在一起时,她们又迂回了撤了回去,将时机拿捏的十分精准。
毕竟,女阴与恶鬼之间,实在打过太多太多次仗了,彼此之间,对对方的把戏都着实熟悉。
而后头,负责截断游居人退路的队伍也开始一点一点压了上来,而队伍施加着压力,迫使着这个品字形的军阵无法进行原本的呼应与支援。
想支援的前提,本就得是能让人先冲的进来再说。
队伍已经变得混乱了起来,这样的混乱,是任何人一眼都瞧得出来的,没有什么血流成河,因为敌人,本就是非人类,身上的血早就流干了,喷射-出的,与其说是流动的血液,不如说是冻肉、是一没了力量支撑,就立马会腐烂的烂泥,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语的腐朽和恶臭来。
战士们三五成群或是结队而起,同等数目下,敌人近乎被完全的压制,只能靠人数去硬堆,磅礴的气血四溢,冲霄的杀气刺-激着神经,战场上,近乎人人双眼都不可避免的染上猩红,耀眼的图腾照耀在青白的脸上,带起一股刺痛感,随着杀戮,图腾战士的双眸不知不觉便化作了情绪化的竖瞳,冰冷的杀机让哪怕身为恶鬼,早已遗忘恐惧为何物的非人类亦不可避免的被唤醒了潜藏的恐惧。
她们撕咬着、拉扯着、绞杀着猎物,而随着两侧队伍的大获全胜,主力军也很快冲锋了上来。
她们比前者更加恐怖,也更加莽撞庞大,就像是毒蛇与蟒蛇的差别,前者是精准打击,而后者,凡是靠近之辈,便不可避免的被绞进庞大的蛇躯当中,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绞碎。
须北大声道:“须南,你留下来指挥!前阵一旦被破,我们就全完了,我带她们突围去见大王!”
我可去你吗的!
恶鬼须南恨不得破口大骂,论无耻,它觉得自己实在是低估了人类,但它又偏偏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至少这个品字阵如果真的破了,导致的可不仅仅是屏障掩护这么简单,而是这么庞大的队伍,一旦扩散,就能被敌人所利用驱赶,就像是赶羊一般,自己冲击着自己的队伍,这样造成的溃败,足以将人气得吐血。
偏偏,造成这种劣势甚至可以说是败势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想带着最重要的‘物资’突围,她有那个能力吗?
她有吗?
须南真想现在就掐死的,可偏偏它还不能这么做,甚至还得捏着鼻子忍耐下来,毕竟那些‘物资’才是最重要的。
但……
须南道:“你必须与我同在!”
物资关它什么事!反正已经有一部分被带过去!但它必须得死在须北后面,不然它死也不甘心!
须北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猩红的眼睛竟不管不顾的只盯着她看,显然只要她一拒绝,对方立马就不会扑上来。
亏大了!
须北捏着鼻子认了,拿着蛊笛走过去。
而此时,先前回去的两翼,又开始再度窜进了鬼群当中,这种骚扰,就像是在反复的挑逗着大军的神经,同时,其余的战士则限制着后方两侧的队伍,反复的拉扯着,试图将队伍给冲散开来。
须北很清楚,只要队伍被冲散开来,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她吸了一口气,很是不甘心的拿着蛊笛升至空中,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出工不出力了。
在战场中,站这么高无异于是活靶子,但须北显然并不在意,将蛊笛放在嘴边。
顿时,一股音浪随着笛音传开,波及深远,飓风在周围刮起,并逐渐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某种意义上来讲,须北其实是属于跟女锤同样的人的,她崇尚个人实力的强大,连看重势力,也是为了集所有人的力量来控制己身,但与女锤不同的是,她并不莽,也不觉得拥有力量就能在战场战无不胜。
当一个人只靠自己就镇压一切时,总有一天,会碰上另一个人以个人的勇武来镇压着这一切。
正在交锋的队伍,立马便察觉到了情形不对。
她们的气血,竟被突然出现的无形力量给压制了下去,此消彼长下去,顿时鬼气冲销,连带着天幕都仿佛被遮挡,身上明亮的图腾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让人近乎难以克制的在心中生出隐约的惶恐来。
女锤抬头看向空中的人,她的身躯在空中旋转着,像是拿着笛子在跳一支自然之舞的天女,周围盘旋着无形之物,其中蕴含着的磅礴力量,越来越凝练,越来越沉重,仿佛随时都准备蓄势待发。
这明显是某个体系的巫施法时的模样,并非所有巫释放巫术时都是依靠念咒的,因为体系不同,自然而然也会衍生出各种方式,巫咒和巫舞都是最古老的方式,一个依靠声音,一个依靠肢体,都曾是上古大巫最常用的方法。
但其中既然还有笛声,那显然说明是某个偏门的体系。
女锤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碎肉,并不为此感到凝重,高端战力的加入,在战场是很常见的情况,但通常来说,除非黔驴技穷,很少有势力会选择让高端战力入场。
毕竟,很多大型术法,是不分敌我的,不会因为范围内有自己人就能精准的避开,很少有巫能做到那样精准的操控。
女锤大喝一声:“列阵!”
人群迅速的聚集在了一起,一种奇异的‘势’逐渐从她们的身上升腾而起,女锤抬起双臂交叠在自己胸前,大王说,当一个军队万众一心时,便会凝聚出一种势,而这种势,会形成一个魂,被称作军魂。
这么重要的东西,风漪回去之后自然不是没有试用过的,只是虽然风漪自己能轻易召唤出来,换了别人却极难,反复试探后,也就只有在十万大山中死守狼山的女锤和其留守的战士能够激发这一切。
但激发的前提还得是风漪给她佩戴上‘群威群胆’这个技能,毕竟这个技能能让将领跟麾下战士默契增加,更有利于凝练军魂。
饶是如此,在现实中,或许是没有外部的刺-激,她们并没有成功将军魂召唤出来,倒是风漪让巫在她们梦中编织出了一个大型战场后,反倒让其被召唤了出来。
那是图腾与她们的精气神所结合产生出的抽象存在,与风漪上一次召唤出来的军魂,其实并不太一样。
女锤回忆着那种场面,大喝道:“我女阴女郎——”
“愿为大王效死!”
随着近乎本能的齐声大喊,她们身体上的图腾仿佛都因此齐齐震动了起来,光华流转间,难以计数的光点仿佛化作了浩瀚银河,在空中编织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虚影,仿如大日一般,蕴藏着无尽的炽热力量。
庞大的蛇躯宛如吞天巨蟒,在这一切,它动了。
庞大的身躯游荡而去,张开巨口吞下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被它吞下后一起步向了灭亡,走向了终结。
笛音霎时停止。
须北僵在原地,她很清晰的感知到,围绕在她身边被蛊笛所唤醒的力量,在一瞬间陷入了沉寂,她甚至瞥见了蛊笛上出现了裂痕。
可她明明没有感觉到有巫释放了巫术。
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齐齐凝固了下去,须北吞了一口气,下个瞬间,才有鲜血从她口中喷出。
女锤不屑:“除了大王,谁敢高高在上?”
那么小一点,也敢站到空中,那不是活靶子吗?要是她躲人群里,女锤还未必能立马找到人,而她所能召唤的军魂,却只能发出一击,一击过后,无论成败,祂都会消失不见。
这是女锤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表面上,她却装得底气十足,站在她身旁的匣助,不由眼睛一亮。
她跟许多人一样,全然不知道女锤究竟做了什么,只听她突然喊了一声,周围气势就陡然有了变化,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谁也不清楚,只能看见须北突然吐血。
谁都不傻,须北突然现身,必然是准备做什么的,可显而易见,她失败了。
须南也不由面如土色,它从头到尾都只敢嘴上说些什么,而没有直接动手把须北捏死,自然不是因为留着对方还有用,纯粹是因为之前已经动过手了没有将对方拍死而已,只要她肯处出力,在须南看来,它们并非全无胜算。
毕竟,一个高阶的巫给战场所带来的改变可不是一个高阶的图腾战士所能比的。
别的不说,如果巫召唤出了洪水、陨石,而图腾战士,又能拿什么去挡?
须北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召唤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感受到独属于巫的心神之力的波动,战场上最多的是图腾之力和鬼气,这些本来就很影响判断了,但大型巫术所带起的心神之力一瞬间就能让人清晰捕捉到,按理来说,她不该一点都察觉不出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鲜血,鲜血落在手臂上,立马蠕动了起来,顷刻间便钻入了皮肉内,仿佛活物一般。
她没有退避,目光冷静,看不出什么慌乱来。
她抬手,一条手臂顷刻间肢解,落在了地上,化作密密麻麻的虫蚁冲了出去,伤口处血肉蠕动,明明看不出任何超出常人的地方,血管血肉纹理清晰可见,却让须南这只恶鬼看了都不由生出头皮发麻之感。
须北比刚才更加审慎,另一条臂膀抓着蛊笛,更进一步催动全力。
第260章 疫巫
比起别的巫来说, 蛊巫向来是比较让人排斥的,比起其她巫神圣庄严的舞姿和诵念,蛊巫各个方面都给人奇诡之感, 很难不让人恐惧。
对血腥的场景,大荒里无论是高层还是普通人都很习惯,可没有谁能在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时还能没有一点不适, 更别提巫蛊之术向来是用来操控猎物的, 无论是对高层还是底层, 作为观者都很难对此生出太多的好感来。
所以从始至终, 蛊巫在出现后,就一直是一个小众的派系,毕竟如果力量强大的话, 哪怕手段诡异这种派系也会自然而然广泛流传开来, 但蛊巫的问题就是蛊的培养需要时间,培养起来还需要下蛊才能有所作用,在别的巫看来,实用性并不是很强, 能针对的方法更是不少,这才是蛊巫小众的原因, 唯一让人忌惮的仅仅只是这个派系中的人心蛊罢了。
诸如其它的什么生死蛊、子母蛊之类的, 都不是什么很难破解的东西。
但她们的奇诡手段, 有时候连非人的生物看到都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恰如此时, 须北的手臂脱离了她的身体, 宛如蚁兽出笼一般, 密密麻麻地爬在地上, 让人看着她的皮囊, 都忍不住去想, 那究竟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
比之前听着更加诡异的笛音响起,不再是如倾如诉般的柔和,反而变得有些尖利,低低回旋着,并不声势浩大,但随着笛声的出现,那些趴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蚁兽,在一瞬间,散发出了奇异的气味,那种破灭、毁天灭地般的感觉被人清晰的捕捉了出来,让在场的活人都不由生出了一阵恍惚来。
它们嘶鸣着,是比鬼啸还要更让人难以描述、头疼欲裂的嘶鸣,仿佛有什么无形之气被扩散了开去,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染上了一种昏暗、绝望的色彩来,没有半点的停歇缓冲,就这么突然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不分敌我。
那些虫子碎裂开来,那些气息仿佛都全部倒灌了回去,然后膨胀塌缩,像是压抑到了极致所产生的爆发,以至于空间都仿佛因此而破灭,残留的一切无声无息,但难以计数,连绵不绝的朝着周围扩散开去。
于是就能看到,那沾染上了无形之物的东西,宛如褪去了色彩的画像,顷刻间干枯,被沾染上的人,脸色青黄,逐渐的开始咳嗽,仿佛下一秒连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这种连锁反应,渐渐连成了片,连恶鬼都忍不住挣脱了躯壳飘到了空中,而那些碎裂的虫子,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瞬息之间,情况顷刻逆转。
女锤目眦欲裂。
“疫巫!”
如果说蛊巫只是让一部分人排斥,仍有一部分人觉得其存在仍有可取之处的话,那疫巫便是人人喊打的贼巫!
她们散播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余毒千年不消,无论是草木还是人-兽,都不可能在她们释放过巫术的地方生存,因为那片地方已经是成为了真正的死地,连生命力最为顽强的杂草都不能生存,百毒不侵、适应力极强、任何恶劣环境都能生存、寄生的蛊虫,都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去。
然而这世间,谁的生存又离得开这些自然之物?
大家都离不开,可疫巫施法后所产生的一切却是不可逆的,只会给大荒留下越来越多的死地,自然而然,疫巫便成了禁忌,谁发现了都会想办法去弄死。
毕竟,大家都只是有仇,都是想让对方死而已,可疫巫却是想让大家都一起死,还要拉着无关的人去陪葬。
女锤不甘心地看了眼须北,还是道:“撤退!”
一旦被疫巫的术法所沾染到,便犹如附骨之疽,很难被祛除掉,最关键的是,疫巫作为巫医中意外诞生出的一个派系,本身便对各种医疗手段极为精通,所研究出的巫法自然更是恶毒,只要施法的疫巫不死,被沾染上的人身上的病就永远不可能有治愈的一天。
因为疫巫自己才是一切疾病的源头,甚至随着她们修为的精进,那些染病的人身上的病毒还会因此自发的得到进化,一次比一次更难扼制,直至死亡,成为新的一个病源体。
巫医在治病救人时,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些破坏性极强的病毒,巫医们会针对自己的发现去研究出专门针对这种病毒的术法,但同样的,她们也会本能的将其中一些自己认为有利的,能作用出去的病源体保留下来,因为这些病源体出现在一个生物身上时,很可能是致命的,出现在另一个生物身上时,却反而会是一种进化、升华。
然而,长久的与这些东西为伴,自身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影响?
最初的巫医,大多都是没有太多的卫生意识的,大家都是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没人会觉得那有什么不对,只有少部分生来爱干净的人才会去做那些在别人眼里‘多此一举’的事。
久而久之,那些不怎么注重清洁的巫医中,有一部分人突然发现,她们生活的地方,仿佛蚊虫鼠蚁难见,她们照顾的病人,不知为何竟迟迟不见好。
一开始,这种发现并没有人重视,反倒有人为此而惊喜,因为巫医大多都不怎么会去专研战斗之类的巫术,光是去了解各类药材和知识时不时的革新就足以牵扯掉她们全部的心神了,所以如果能像这样‘兵不血刃’的解决掉来犯者,谁又会反对呢?
可逐渐的,大家都发现这是把双刃剑,健康的身体逐渐被病源体替代、潜伏,一点点脱离了原本的器官,所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改变,还有思想上、认知上的差异。
一场针对巫医的变革便由此发生,最终以疫巫逐渐销声匿迹而终结。
常人或许不明白疫巫所造成的影响,可对每一个有能力能够出入野外的超凡人士来说,这都是必须要了解的事,因为只要巫医一天没有停下发展,就永远还有可能有疫巫的诞生,她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尽量的将这种巫扼杀的源头,还有就是……一见到就立即上报而逃离。
说到底,疫巫连死了,都会是一个祸害,她们死的地方必然会成为一个死地,根本没办法靠巫术封锁,至少目前的巫术还做不到那种程度,顶多能将疫巫在临死前放进类似于妖兽开辟的异空间之类的地方,然后再用种种方法封印避免病源外泄。
只能封印不能毁灭,便足以说明这其中的危害性。
而哪怕是异空间,其实也不能让人放心,因为时至今日,还没有人能弄清楚,那些被妖兽开辟出的异空间,究竟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还是本身其实是从同一个地方分割开来的?
不搞懂这一点,她们对这种看似比较一劳永逸不用担心泄漏的方法也是忧心忡忡。
女锤一边撤退,一边发送信号,让从其它几面进攻的鰕姑人也开始撤退,不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病毒中,那这支队伍就不得不面对当场病解自绝的下场。
须南也没有想到,一直都表现出自己只是个蛊巫的须北竟然会是疫巫,恶鬼并非没有生前的记忆,须南甚至觉得自己的鬼躯似乎都痒了起来,它抓住须北的衣领:“你疯了吗?”
没有人不忌惮疫巫,哪怕是恶鬼都不例外,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群疯子会不会在哪一天研究出专门针对恶鬼的恶鬼病源来。
更何况,哪怕不考虑这些,疫巫的病源可都是以她为中心扩散的,而离这些病源最近的,可不是那些敌人,而是它们自己的人。
须北拍掉它的手,平静道:“你有心情跟我在这儿扳扯,不如带着那些还活着的赶紧跑。”
须北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对方诡异的手段让她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能留住自己,而如果接着固守待援,以她们现在所展现出的劣势,守不守得住都还是两说。
这并不全是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她只是做了一个指挥者按照自己的经验做出了她认为正确的行为而已,换个人上,考虑到自己所拥有的优势,也是会做出差不多的决定的。
而哪怕没有她做决定,以对方的情况而言,也未必能守得住。
须北看得出来,敌人中的那些男性倒还好,可那些女性,各个气血旺盛坚固到几乎让人觉得不敢置信,那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拥有的气血,绝大多少恶鬼在她们面前,都很难不被克制的死死的。
这也就罢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恶鬼也有自己的优势所在,可须北瞧得出来,这群人对恶鬼似乎不是一般的熟悉,粗熟点说,恶鬼撅个腚儿她们立马就知道它们下一刻会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她们还怎么守?
须北知道只要坚持守下去,局势再差没准也还是有机会守住的,可没那个必要,她们能等待支援难道对方就不能等待支援了吗?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须北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它们拼命,自然还是先走为上。
她缺失的断臂在施法后并没有重新生长起来,只能让人瞧见断臂上蠕动的血肉,看着很容易就让人生出不适来。
须南瞪了她一眼,长啸一声,恶鬼们顿时动手,将还没有被感染瘟疫的活人抓起来,朝着原本既定的目标跑去。
至少目前来说,恶鬼是不怕瘟疫的,所以这场瘟疫,严格来说并没有损失掉她们多少战力,毕竟它们是恶鬼和死人占大多数,真正的活人在其中并不多。
可鰕姑和女阴的队伍却不得不顾忌这一切,不得不退开,还得找巫过来封锁这片区域,不然任由风雨将这一切带走,那化作死地的就不仅仅只有这一片区域了。
本来被构架出的坚固‘栅栏’,在此时不得不被强行切开了一个口子,让人眼睁睁看着它们扬长而去,没有人敢阻拦,因为谁也不清楚,当她们凑上去时,会遭遇什么后果。
哪怕是强壮的图腾战士,在有些病源面前,她们的身体也会犹如纸糊一般,轻易便可撕裂。
这种憋屈的感觉着实很难让人的心情美妙起来,这一幕,这种憋屈,想来许多人此生都不会忘记。
可偏偏,她们也是真的不敢靠过去,谁都不怕死,却会怕自己的死亡给同伴,给未来的后代带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侠古面色也十分不好看:“我已经传信让国师过来了。”
这种范围,已经算不上小打小闹了,要真的完全封印,只能依靠国师,他们所带来的战觋只能短暂的保证这里的一切不会被扩散开来,别的却是根本保证不了。
大荒的战争时常会出现‘掀桌子’的行为,有更高层出面不得不停止的战争,有杀伤性、破坏力极大的神器被使用出来而奠定了胜局的战争,可无论怎么样‘掀桌子’,都顶多被人评价为无耻,而不会有这种犯众怒的行为。
再短视的人也清楚疫巫所带来的杀伤力,没有人会觉得这样出现的胜利是美好的。
然而,她们的敌人是恶鬼,恶鬼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对环境的破坏呢?它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破坏者。
恶鬼本来就是一群疯子,一群不知道伤痛,也不怎么畏惧死亡的疯子。
偏偏这群疯子,又还掌握着许多人都拥有不了的力量。
女锤吸了一口气,才说:“追!”
这当然是得追的,不可能放过,女锤知道,这样的招数,对方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毕竟它们必然是朝着巫咸国遗址的方向去的,而如果被那群从出生到死亡都一直忧国忧民的巫察觉到周围有这种‘破坏分子’,那都不需要敌人出手,巫咸国自发的就会发起攻击。
哪怕是当初几近万众一心的时候,人族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任何种族,都免不了这样的败类的滋生的,而她们对此的处理手段,向来也十分酷烈。
所以,只要它们不想死,就不可能再在离巫咸国越来越近时使用这样的巫术出来。
不过这个推测,反而更让人觉得有些憋屈,因为,让它们放弃这种做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死去了不知多少年,却依旧威慑力十足的巫咸国!
甚至,她们还得借着这种推测来稳定军心。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而在战场上,当人的情绪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和紧张交织的状态中时,大起大落就极容易让人无法保持住清晰的思维能力,不会去思考什么非战之罪,只会剩下最原始的从众本能。
女阴倒还好,她们离事发点最近,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而外围的战士根本看不到这些,他们不可能在战场是还能有心思去观察、去打听中心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自己是在撤退,为什么撤退不会有人去告诉他们。
于是便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了。
这时候,很容易就能造成局势的崩盘和控制不住的场面。
而鰕姑,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比较缺乏战意的‘乌合之众’,士气极容易大起大落。
女锤吸了一口气,战场向来瞬息万变,这种突发-情况谁都没办法控制,她也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不让自己被此左右了情绪,她只是有些失望没能阻止它们汇合,毕竟,如果把人给阻拦下去,无论怎么样,都会让恶鬼立马少了一部分战力。
说到底,它们派去带人回来的队伍,不可能是实力差的,再怎么也得是个中上游,而这部分鬼被阻截下来,对战局的影响必然是不会小的。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至少,她们也没有什么战损,所以也没必要因此而士气低沉,不该有负-面的情绪弥漫出去,而应当将此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女阴人的冷静,也很快-感染了其他人,其实,接触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女阴内部的那种独特的氛围。
她们,很纯粹,这种纯粹,并不是说她们就全部都是一根筋,不爱动脑子,而是那种无论遭遇了什么,她们都不会因此而气馁,很纯粹的觉得,在大王的带领下,无论有任何阻碍困难,她们都是能够去一一破除掉的。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接触的信息越多,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是不可逆的,每一个从普通人变成图腾战士的人,在最初接触到那些只有高层才会接触到的知识时,都会逐渐意识到,这一切跟自己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会让人有些人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但同样的,也会让一些人被‘腐化’,知道得越多,人就越难变得纯粹。
可女阴人,就是很纯粹的,将这种纯粹给保留了下来,让人都忍不住去怀疑,这个国家,究竟给她们的百姓下了怎样的迷魂汤?
但不管如何,女阴就是造就了这样的场面。
不管外界的环境如何的变,她们的心境都始终如磐石一般难以动摇,而只要她们不动摇,那反而是接触她们的人,会不知不觉被感染,然后逐渐的,自己也会在这样的氛围下,被影响成这样的人。
就如此刻,侠古本以为自己还需要释放几个巫术,来避免某些情况的发生,但事实上,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队伍反而以一种极为云淡风轻的情况重新平静了下去,就那么冷静的、有序的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
女锤本身,也并不对当下的失败感到有多失望,她们这支队伍,任务说重要也重要,可要说失败影响有多严重,那其实也不至于,毕竟,这么一支来将活人带进巫咸国的队伍,哪能会一点杀手锏都没有?
所以,能拦得下来自然好,如果拦不下来的话,倒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以预料、不敢置信的事。
故而,女锤只担心一点,它们如今所做的种种行为,会不会是诱敌深入,再反杀?
说到底,她们的行动依靠的并不是切实的证据,而是预言,是推测。
而众所周知,预言是能够被-干扰的,而推测,谁又能保证那些线索,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女锤在追击的途中也十分警惕,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这支队伍就这样折损了。
而侠古也因此,感到了些许紧张,虽然在他的判断中,这帮人不一定能玩出这种高端的把戏来,从正面交锋时它们突然换阵就看得出来,要么是指挥本来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指挥并不是一个人,而大敌当前,最忌讳的便是临阵换将。
然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他觉得女锤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时,就很难被因此被影响到,这在女阴基本是不可能的是,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看法有着毫不动摇的坚定,要想说服她们只能靠打一架,所以哪怕知道了女锤的猜测,很大可能也只是翻个白眼。
要知道,战场是很难玩出精细的把戏来的,因为很多时候,种种意外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所以越是大场合,计划便会越发简单,这样才能方便指挥随时做出调整,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演戏把人骗过去杀的情况。
尤其是,行驶骗人这种计划的还是恶鬼。
恶鬼那种情绪化的生物,单对单的情况下确实会忍不住去戏弄普通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鬼一多,就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难保其中会不会有情绪化的恶鬼因此真的上头了,继而将周围一片的恶鬼都给带上头的情况发生。
要想让恶鬼完全的听从指挥,这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或许只有传说中鬼王才能做得到。
至少在女阴至今为此所有能了解到的信息当中,恶鬼并不像妖族那样等级分明,也不像人那样多有沟通交谈,各个都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加入了一个阵营,那基本就充满了各种恶意,下属想弄死自己的顶头上司让自己上位,上司会想要去提前扼杀那些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有时还会控制不住去吞噬那些自己闻着香甜的同类恶鬼。
别的种族是除非迫不得己,不然不可能会去吃同类的尸体,而恶鬼却不同,它们将自己的同类,也是视为食物的。
而食物,又怎么能跟想吃它的猎人和平共处呢?
恶鬼的不可控性太多太多了,这注定了它们可以大范围冲锋,却不可能玩出什么精细的诡计来,除非有朝一日它们能控制住这种情绪化才有可能办到这种事。
但没有人去跟女锤分析这些,而侠古也因为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也没有去反驳女锤的看法,这就导致了他们队伍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再加上因为那片瘟疫的区域不得不绕路,速度就更慢了。
这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因为想要试图去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速度就自然不可能快得起来,好在,他们并不是主力部队,并不用怕因此就耽误什么事。
但事实上,另一边的主力部队,其实速度也不快,甚至,还有心情停下来修整,然后让人搭个场子,去看图腾战士们在其中斗技、打架发泄着自己的精力。
她们在等待着时机。
但实际上,究竟是什么时机,她们其实也不清楚,毕竟,她们并不是主导这一切的,只是军中的一颗小小的齿轮罢了,如果死了,或许会影响运转,但只要上头没事,很快就会调过来另一个齿轮,所以,她们只需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了,并不需要去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终于,在如游山玩水般的走走停停几天后,主将终于下令,开始疾行起来。
三日的奔袭,一路上,不管不顾,任何阻拦之物,无论是否故意,皆分兵将其击溃,大部队则一直都保持着快速行军的势头,不留余力,不考虑退路,甚至,不去考虑自己届时到达地点时,是否会因为这长途奔袭而疲惫,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终于,她们来到了丑河边。
丑河,原本的另一头其实还有一个女河,但这其实跟女阴无关,而是围绕着女丑之山而取的名,原本,女河要更大一些,丑河要小一些,只是后来,女河被炽热的温度而烤得干涸,丑河也只剩下了浅浅一层,足以让人不依靠任何工具就能通行。
因为水浅,原本住在丑河里的很多水生妖族也都逐渐离去,给周围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里很快就住进了另一批更适应当下环境的生灵,在此刻,随着她们跑步而产生的震动,纷纷惊慌失措的逃窜开去。
哪怕是春季,丑河的河层也很浅,南方多雨,很多河堤都极容易出现泛滥的情况,唯独丑河,不仅从未泛滥过,若是哪天遇上了干旱,连河床都有可能露出来。
不过,哪怕环境如此恶劣,这里也不是没有生物生存。
在很久之前,女丑没有死在山上时,这里是很繁华的地带,后来,随着女丑死去,这里的环境被改变,但转而却成为了另一个繁荣之地,虽然没有国家建立,却生存着不少部落、妖族。
毕竟,一位神灵死去,哪怕祂导致着周围的环境变得凶险,可同样的,也会留下许多的‘宝藏’,甚至,对很多妖兽来说,其残余外泄的力量,还有可能刺-激它们的血脉进一步觉醒,也因此,这里经常有慕名而来的人和妖。
有的只是单纯瞻仰早已在大荒久不出世的神灵,而有的,则自然是为了利益了。
戈莓既算不上前者,也不是后者。
她叹气:“三年了,老师,我们时候能走啊?”
她从地里挖出一棵根系粗壮的植物,手指因此而被滚烫得土地烫得通红,她不以为意,扳断一根根须去吮吸着从里头喷涌而出的汁液。
女丑之山附近皆炽热无比,因此能在附近生长的植物都不可避免的根系粗壮,扎根进更深层的土壤里去吸收水分,同样也生长出了类似于‘水囊’的储水器官,只要挖出来,基本就渴不死。
但普通人,哪怕知道这一点,也很难将植物给从能把手直接烤成焦炭的土里挖出来。
解了口渴,她才小心翼翼将植物又埋了回去,让它再接再厉,等她下回还想喝的时候重新储满水。
在她对面,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女人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喝着米酒,全然不在意自己披散在地下因为温度而卷曲的长发。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可是老师,这里哪里有凉快的地方,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戈莓委屈巴巴,“老师,你看看我的手,我可是帝女诶,在这跟着你遭了多少罪?”
女人翻了个白眼,又小小的抿了一口米酒:“我还是神裔呢!谁祖上还没阔过啊!”
放下酒壶时,女人瞥了眼四周,鸟与蛇居,狼与兔卧,在丑河边,这是很寻常的场景,因为它们只能靠近到这儿,再深入了,就没法修炼了,只能看着自己被烤焦。
据说,曾有妖在此血脉返祖,成为了族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于是一直都吸引着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妖过来。
但女人怀疑,那只是某些捉妖人的把戏罢了,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挑选一些妖拿去售卖。
毕竟,如果这里真有那么大的作用,早该有人或者妖将附近都给划分成自己的领土了,又哪还会让这里成为谁都能来走一圈的地方。
她喝完一壶美酒,便有点生出醉意来,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开始绕着丑河走了起来,戈莓习以为常的跟上,她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走醉步,也不知究竟是在等待些什么。
一路上,戈莓又不死心的劝她赶紧带自己回去,又何苦在这里过苦日子,她都不知道究竟多久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鼎食了,但对方也如之前许许多多那样,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老师,我饿了!”
戈莓又叫嚷了起来。
“你上个月不是才吃过吗?饿死鬼投胎吗你!”女人骂骂咧咧。
戈莓不满道:“老师,我拜你为师时,我可是有三百斤的,自从跟你出来之后,这都一百斤不到了,哪个人不是天天吃饭的?你看看我,我都要成排骨了,赶紧给我找吃的啊!”
“去去去,像你原来胖成豕那样有什么好的?这样才健康。”
戈莓冷笑:“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我还能光复帝都不成?”顿了顿,她狐疑道,“你不会就为了让我瘦下来才带我来这个破地方的吧?”
“怎么可能?”女人违心地说。
“呵呵。”戈莓又冷笑一声。
女人摸了摸肚皮,厚颜无耻道:“正好我也饿了,乖徒儿,快用你的神通去瞅瞅,这里那只肉最香?”
正当饥饿的两人准备挑一只下嘴时,河对岸忽然传来了明显的震颤和如擂鼓一般的脚步声。
能停留在丑河边的,都算不上什么弱者,至少,不是特别的弱,所以它们并没有因此闻声而逃,反而好奇地朝着对面张望,立马就看到了河对岸密密麻麻的人群。
杀气腾腾,气势冲霄。
下一秒,纹丝不动的妖兽们,立马飞快的逃窜开去。
能到附近的,又哪能没打听过周围的情况?认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更何况,哪怕认不出来,眼睛又不是安着当摆设的,这种情况下,谁会想不开跟这么一大群的人撞上?
女人趁机薅了一只妖回来,见戈莓还站在原地,纳罕道:“你怎么还不跑?”
戈莓道:“你都没跑,我为什么要跑?”
“傻徒儿,我不跑,当然是因为我跑得快啊。”女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她说完,下一秒,立马就从戈莓眼前消失了,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很远的距离外。
戈莓呆了一下,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你个畜生!”
“你逃跑竟然不带上我!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你不是都说了吗?为师是个畜生。”女人脚下一点都不带停的。
“畜生!你个畜生!”
戈莓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骂,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来,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们没有朝着要过河的人前进的方向跑,也没有往两侧跑,而是绕了一圈,跑到了要过河的人身后。
她问:“畜生,你在这儿呆了三年,就是为了等她们?”
“当然不是,”女人瞥了她一眼,“你当我先知啊?还能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来干什么?”
戈莓:“那你跟着她们干嘛?”
“你就不好奇吗?”女人搓了搓手,“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场面,不去看一场热闹,那怎么能行?”
戈莓冷笑:“我只知道,两军交战,先弄死的就是你这种想看热闹捡便宜的。”
女人理所当热道:“所以啊,我只看热闹不捡便宜。”
戈莓:“…………”
她们开始过河,散出的小队一边警戒,一边观察着周围。
哪怕丑河并不深,但实际上,过河其实也是有风险在的,因为女河和丑河在曾经曾是一条龙的住所,只是后来河变浅了,温度也让人呆得不舒服后,对方才搬走了,毕竟,水龙只是住在这里,而不是是这边水脉的水神。
但虽然如此,自龙族气势后,此类地方仍然免不了许多试图化龙的妖宁愿忍受着环境的恶劣呆在其中,就为了去博得一个化龙的机会。
为了规避这种风险,头部的人开始搭建起渡桥来。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就是头部部队需要做的事。
这种事做起来速度其实也很快,甩几条蛇过去,等它们缠绕起来,自然而然,一条渡桥就出现了。
嗯,虽然先祖有说过,不让蛇谷的蛇参与到寻常的战斗中去,但她们确实也没让蛇去战斗不是?
当巨大的蟒蛇缠绕在一起时,其宽度可比树干的横截面还要大上许多,毕竟绝大多数妖族体型都是越长越膨胀的。
光滑的鳞片让蛇类其实并不适合成为被踩踏的生物,就像是拥有着苔藓的石头,很容易就让人滑下去,不过对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女阴人而言,这算不上什么难点。
巨蟒骂骂咧咧的在人走后甩开躯体,在身后的人看过来时,骂了一声:“看什么看?谁家的小孩?”
戈莓站在原地,看着巨蟒说:“我老师跟我说,我叫她畜生,她不要我了,让我去找你们大王认娘,我会是个孝女的。”
巨蟒:“……?”
戈莓这么说时,不由想起了另一个被称为‘孝女’的存在,那人拿着把剑,然后一边哭泣着,一边把娘给杀了,不过时至今日,她还是个人人称赞的孝女。
嗯……那个人,就是她老师。
而她,就是那个‘娘’的女儿。
所以老师不让她叫娘,因为她觉得不太吉利。
戈莓觉得,矫情!
巨蟒甩了甩尾巴,不耐烦道:“我家大王还是个崽崽,哪来的孩子,赶紧走,不然我把你吃了!”
戈莓抱着对方甩过来的尾巴:“我真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孝女,你看看我,这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长得难道不是一模一样?”
巨蟒顿了一下,它试图仔细回忆了一下,尖下巴,大眼睛,好像是长得差不多……
见对方迟疑,戈莓说:“对吧,我们长得是很像吧?我老师说你们妖看人都长一个样。”
巨蟒:“…………”这怕不是个傻子!
但跟小孩相处久了,巨蟒确实懒得杀幼崽,对方并没有它们蛇看风漪时那种惊艳绝蛇之感,由此可见,她说的确实不是实话。
巨蟒一甩尾巴将她给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