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被黑了?
再捧回来就是了?
薛颖儿一开始只是个小网红,后来被林萱挖到尚光。
高敞眼睁睁看着她从对自己怀疑、轻视,到后来在节目上大放光彩。
在网络上,她是大家的好朋友。
大学时用软件第一次作曲,编了一首电子风格的曲子,就收获了一批称赞她有天赋的粉丝。
但后来她发布了更多作品,这时大家对她就没那么宽容了。
“一看就没学乐理。学了你就不会这么得意了。”
“你这曲子问题太大了,也就外行啥也不懂,才会觉得惊艳,但所有人都不想听第二遍。”
“看看,只有业余的才会这样,我们专业的写出这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你这唱的啥啊,跟我小学顺口溜似的。”
“好烂,但好勇敢。”
当然,她那段时间的作品,也确实不如第一首强。
第一首是她集中所有灵气的产物,发心纯粹,也保持着新人最诚实的直觉,只是为了“好听”。
但后来,她想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却没有匹配的系统知识,也没有绝对的天赋,所以就不够看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萱注意到了她,看她外形不错,性格讨喜,就想将她收入麾下。
从那开始,薛颖儿便开始系统学习音乐,还通过高敞安排的综艺节目,接触到孙予彬这种大神,开窍后突飞猛进,一首《旋律》拿了总冠军。
虽说高敞没有学过作曲,但大道至简,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她知道薛颖儿经历了多少不容易,才有的今天。
综艺期间,她每天睡眠几乎不超过四小时,就是为了多花时间精进曲目。
她走了这么多路,吃了这么多苦,本来应该痛快庆祝胜利,却被高怀安那一通黑料恶心得跟吃了苍蝇一样。
那是她的人生,你怎么能!
高敞冷哼一声,手指用力扣着厚实的黑色桌板,耳朵里血脉的声音,震得她头晕目眩。
高怀安跟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拿起手串,缓缓盘起:“而且,就你手下那帮人,能成什么气候?我就算黑了他们,也不影响他们‘不红’的事实。高敞啊,闺女,你就不能听回话,好好在我手下干活吗?这样不管是你,还是你手下的人,都能少走弯路啊。”
高敞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身后鬼鬼祟祟的杨琪。
“哈哈哈!”她一推桌子,直起身,笑了起来,“老了,玩够了,终于想试试父慈子孝了?”
她面带稀松平常的微笑,眼中却浸满冷漠,还有一丝外人察觉不出的哀伤:“可我还没玩够呢。”
高敞噔噔噔走到杨琪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杨琪被吓到,缩进沙发,把手中织了一半的围巾攥成一团,挤在胸前,眼神慌乱,来回扫着高怀安和高敞,然后弱弱喊出一句:“怀安……”
高敞看了眼她逐渐显怀的肚子,冷笑一声:“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
她扭头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高怀安,提高声量:“咱们,走着瞧。”
电梯间的吴逸放着风,耳朵也没闲着。
这边高敞刚完事,吴逸就按下了电梯按钮,转身迎接。
“走?”
“走。”
二人再无交流,双双进了电梯。
叮咚。
叮咚。
电梯不断停在某一层,然后上来几个人。
他们看到高敞,无一不惊。瞥见她那铁面,又无一不吓。
机灵的,点头示意,然后照常进去。
反应慢,不知道该进还是该溜的,也被吴逸大方招呼进去了。
高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电梯,怎么上的车。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几公里了。
她满脑子都是杨琪。
看到杨琪害怕的样子,她就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和高怀安的关系,不是第三者,还你情我愿,挑不出任何问题。
高敞平时连怀孕的小猫小狗,孵蛋的鸡鸭小鸟,都不舍得惊扰。
但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怨恨起一个并无过错的孕妇。
真差劲啊。
虽然高怀安和沈彩很早就离婚了,但对高敞来说区别不大,毕竟他们俩没离的时候也没有多亲密无间,同样不怎么回家。
所以他们离婚后,高敞也没太多实感。
他们是分开了没错,但不代表她不是他们的孩子。
她照样可以跟以前一样,披着父母的光环,要这要那,作威作福,来补偿父母缺席成长造成的空虚。
母亲的时尚资源她不好接班,因为她从小就对美学设计什么的不感兴趣,完全不懂那些走秀有什么意思。
有坐那儿呆几个小时,对各种人把脸笑僵的功夫,还不如找个荒山野岭,飞刀舞牌呢。
但没关系,她还有高远呢,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专业对口,而且她也并不排斥这行,台前和幕后对她来说都行。
她不愿意低高怀安一头,不愿意被他安插在根本学不到东西的岗位糊弄,所以有了尚光。
但她丝毫不怀疑“高远终究是她的”。
直到杨琪出现。
她猛然醒悟,自己多年来理所当然认为的,并非天经地义。
她要有竞争者了。
那个竞争者和高怀安是一伙的。
高怀安现在要整她。
她可能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高敞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吓得吴逸连忙瞅了眼后视镜。
“喂,对,还是我。”高敞轻笑,“你真是个人精。没错,我决定了。嗯,费用不是问题,嗯,辛苦了。”
挂掉电话,高敞跟死了一样,仿佛被电话那头的人吸走了魂魄。
吴逸知道那是谁,更知道她在网络上的威力。
以及抢钱的本事。
-
咚!
“吴哥,不好了!”尚光财务推门而入。
吴逸懒洋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也不抬:“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
“哥,敞姐一口气划走两千万!”
吴逸不慌不忙点了点鼠标,又悠悠哉哉敲了两下键盘:“昂,咋了?”
财务要急疯了:“她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去黑高远呢?”
“怎么不行啊?”吴逸扫了他一眼。
财务一愣:“不是,咱们公司向来量入为出,这一下子花这么多钱,而且不是为了捧自家人,是为了黑别人?!”
这话从口中说出,财务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时代,有流量谁都可以起来,尚光自然没有清高到那个份上,所以该宣传照样宣传。
但给别人下黑水这种得不偿失的损招,尚光可从来没干过。
财务想不通,继续说:“而且高远家大业大,咱们黑他们有啥用啊!人家扭脸就又捧回来了,大不了换个新人继续捧。咱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吴逸这次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和颜悦色起身,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带到窗户旁。
“小钱啊,”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车水马龙,“这么大个京城,咱们能站在这里,拿着这么好的薪水,你觉得是为什么?”
小钱转了转眼珠:“因为……咱们上对船了?”
“啧,”吴逸拍了他一下,“聪明。”
吴逸一手叉腰,眯着眼,对着蓝天白云:“有天赋有才干的人,跟这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为什么来尚光的好事能轮到我们呢?因为我们走运,刚好高总要单干,刚好我们没混出名堂,又刚好她仗义靠谱。”
他把脸凑得更近,摇头晃脑说:“咱们这种螺丝钉,钉哪儿都行,但能钉在这么舒服的地儿,除了咱们能力确实还行,除了咱们运气不错,更主要的原因,是跟对了人。”
财务小钱挣扎着跟他保持距离:“所以啊哥,咱们能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吗?这难道不是火坑吗?老马还能失前蹄呢,高总的确能力强,人品好,但是人总会犯错的呀!”
吴逸理解地笑笑,一只胳膊随意架在栏杆上,颇有大将风范:“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高总和她爸闹起来,咱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钱尴尬笑笑。
吴逸侧过身对他,苦口婆心道:“想太多。那可是亲爷儿俩,血浓于水的亲。如果说高总要弄她老子,那确实可能动真格。但这么多年了,你真信高怀安会把闺女往死里整?”
见小钱犹豫,吴逸又一把将其搂住,兄弟般拍了拍肩膀:“高总出不了事。只要她没事,咱们就没事。”
小钱坐立难安,锤着栏杆:“我哪不知道她会没事啊!我就是担心到最后尚光死了,她还是那个大小姐,那咱们就孤苦无依了啊!”
吴逸突然严肃:“在你心里,高总就是这样的人么?”
小钱被这变脸,吓得一愣。
“欧阳帆走了,她把所有能接的工作全接了。那么任性的一个人,碰到这种‘给别人做嫁衣’的事,也没有失去理智撂挑子不干。你觉得,但凡有她一口饭吃,能少得了咱们?”
小钱低着头,沉默不语。
吴逸笑着松开他:“你看,你其实也不信。”
“我……”
“行了行了,突发情况,危难当头,慌是正常的,只要赶快调整就行,不要自乱阵脚。咱们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别瞎操心,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啊。”
小钱被吴逸半推半就送了出去。
“也是,反正急也没用。”小钱叹了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
吴逸这边笑嘻嘻把人送出去,刚关上门表情就开始凝固。
他一手插兜,一手挠头,眯着眼环视助理办公室,最后实现落在通往高敞办公室的门把手上。
当然,里面没人。
高敞知道今天公司里会不安稳,所以派吴逸在尚光待着,自己则带着其他助理进组。
吴逸拉开椅子,翻着手头的文件,在心里盘算着高敞之后的行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