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逸蒙了。
虽然业界有能力搞尚光的,只有朋来和高远。
但高远可是老本家啊!高怀安还没驾崩呢,谁敢拿着高远的资源搞尚光?!
“这么大的事,以为能瞒住谁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吴逸总听说“哪个程序员离职前给公司埋了个坑”“哪家财务离职后把老板送进去”,没想到这种事能发生在舆论场,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娱乐圈。
高敞一愣:“你说什么呢?”
“啊?”吴逸一脸茫然,“不是有人用高远的权限整你么?我觉得可能是盗号,或者克隆了一个号,以你爸的名义发布——”
“哈哈哈!”
“你……笑啥?”
吴逸冷汗直冒,心说自己老板不会被气傻了吧?至于吗?
这种风浪其他娱乐公司见多了,人家不也好好活着吗?
是不是因为她一直以来还是太顺了,所以稍微有点打击就受不了。
如果她没当那么多年独生女,如果她是自己建立关系一步步爬上来的,抗压能力肯定强很多吧?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现在关键的是,他作为高敞的左膀右臂,能做些什么。
他要再不为她做点什么,高敞就太可怜了。
“高敞——”
“吴哥,我爸在你心里就那么纯良么?”
“啊?”
沉默。
冰冷铁皮包裹的空间内,只有呼吸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吴逸小心翼翼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是说……你爸干的?”
高敞冷哼一声:“除了他,没别人。”
“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
“他是你爸啊!”
“也是某些人的爸。”
“……”
吴逸是本地独生子女,家境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
从小,他就向往娱乐圈。
但因为他外形普通,演技欠佳,五音不全,所以很早就放弃了站在台前的想法。
既然站不到台前,那他就接近能站在台前的人,和大家一起,成就一部部优秀的作品。
因为没有人脉,所以他从基层做起,凭借较高的学历,挤进了竞争激烈的尚光。
这十多年下来,他什么工种都做过,但就是没将哪个做到“头部”。
因为娱乐圈实在太不缺人了。
机会只有那么多,所有的“不可或缺”,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那么多年在高远,他知道高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合格的老板,对合作伙伴也友好。虽然经营风格激进,但确实成就了业界神话,所有从高远出来的各个岗位的人,都乘其福光。
对比王尔鹏那样的,高怀安称得上爱惜羽毛,在意面子。
就连当初跟高敞闹掰,也一直在背地里帮她,就是因为他不容许高家的人被别人戏弄。
这么一个人,能下黑水攻击亲闺女的公司?
吴逸紧攥方向盘:“不是……我觉得你想多了。”
“呵呵,没关系,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
高怀安身边的任何人,都说不出来他一句“不好”。
并非因为他没有缺点,而是因为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得到切实的“恩惠”。
高敞过去但凡有点什么“叛逆”行为,高怀安就会暗示家里上上下下亲疏远近的人,对高敞好一番教育。
她可忍不了。每次一看到苗头,就都离家出走,手机静音。
偌大个京城,他也不至于每次都找人把她掳回来。
然后她就可以找个有山有水的安静地方,背上一沓扑克牌,拿竹竿水罐,落叶木桩,放空自己,苦练牌技。
她的成名作《侠道》,就是因为她这“双刀流”飞牌特长,才得以在众多竞争者中杀出重围,获得参演机会。
车子吐着幽幽冷气,离高远越来越近。
吴逸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高敞,我觉得有点不对,等会儿到了,你千万别冲动,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吴哥,我心里有数。”
不,她心里没数。
吴逸可太了解高敞了,这人在如履薄冰的娱乐圈,更是一点就炸的人物,只不过她的能力和关系每次都能给她兜底而已。
入秋后温差大,他觉得还有些热,干脆挽起袖子,故作轻松开口:“高怀安这个人吧,其实特别复杂。”
然后自己说服自己似的,点了点头:“嗯,人都是复杂的,能聪明也能蠢。有时候近看聪明,远看蠢。有时候远看聪明,近看蠢。”
高敞不理他,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让人没法接,深吸一口气,又说:“一个能在这么复杂的圈子,稳稳站到现在的人,能突然一下子犯蠢吗?”
高敞面无表情道:“你自己也说了,人是复杂的,能聪明就能蠢,他这波就是犯蠢了,有问题?”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什么时候真的捅过自己搞不定的篓子?”吴逸愤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直接摊牌,“我是看不出折腾尚光对他有什么好处。尚光可是代表‘你’啊,你们再怎么样,外界看来都是一家子,都姓高。尚光好,也代表着高家的实力大啊。”
他鼓起勇气说:“所以我觉得,不是他干的。”
“你还不明白吗?”高敞皱眉,“从官宣杨琪,到给尚光下黑水,这不明摆着想告诉别人,我不再是高家人了么?”
吴逸摇头:“不,这么对他没好处,我还是不觉得是他的主意。”
“那就是杨琪的主意,”高敞不自觉提高音量,“色令智昏,为了讨好可心人,揪着我折腾。这不是好处?”
吴逸撇嘴:“不是。高怀安什么时候感情用事过?”
“你在阴阳我?”
“不是……”吴逸好累,但又不想让她栽跟头,“按你说的,高怀安没有心,那他对杨琪能是真心的吗?而且他有钱有地位,年轻时很帅,还会讨人欢心。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凭什么为了区区杨琪这么对你?”
“我说了,色令智昏。他已经栽进杨琪的温柔乡,没有智力了。”
“不是……唉。你怎么就不明白——”
“吴哥,”高敞厉色道,“这是‘我’的家世,跟‘你’有什么关系?”
嘟。
隔壁车道有人错车。
吴逸听到鸣笛,也配合着往这边靠了一些。
车子微微提速,吴逸在驾驶座,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行。我闭嘴。”
一路安静。
就这么鸦雀无声地到了高远。
高敞不等车子停好,就开门跳下去,留吴逸在那边喊人不应。
她踩着小皮靴,噔噔噔踏上阶梯。
发尖在肩头一颤一颤,好像下一秒就要弹飞,气势汹汹的,连大理石砖也不畏惧。
“啊,高……”
高敞抬手打断前台的招呼:“杨琪在吗?”
前台不敢怠慢,慌忙点头:“在。”
高敞冷冷一笑,加快了步伐。
嘟。
“嗯?”
高敞拿着电梯卡,又刷一次。
嘟。
吴逸喘着气赶来,看到高敞还在跟电梯斗智斗勇,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嘟。
嘟。
高敞气急败坏:“这电梯坏了?!”
前台其中一人慌忙赶来:“高总,这电梯刚换了新卡,旧卡用不了了。”
“换卡?什么时候换的。”
“就是……前两天……”前台越说声音越小。
行啊,高怀安,防我防到这份上了?
咔嘣。
高敞面无表情扔掉已成两半的旧卡,转身进了员工电梯。
她来势汹汹,很多员工匆匆让路,甚至干脆出来等下一班。
最后只剩下两个倒霉蛋,因为站在角落没来得及出去,跟这煞星共处一个密闭空间。
高敞要去顶楼,也只有总裁办公室在顶楼。
于是她噌一转身,目露凶光,把那俩人吓得赶紧抓住员工证。
“你们站前面。”她下巴指了指门口。
俩人一愣,麻木点头,溜着边分别站在电梯门两旁,然后一个面对广告牌,一个面对电梯按钮,就这么面壁着,终于等到电梯门开,然后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楼层,逃也是的跑了。
吴逸看在眼里,想起了刚入行时战战兢兢的自己,叹了口气,然后把其他亮着的电梯按钮取消。
他看了眼高敞。
她跟个金刚似的,铁着脸,直挺挺站着,直直盯着电梯门的下沿。
吴逸盯了她两秒,撇了撇嘴,靠在了一旁。
叮咚。
“哎呀,你也真是——”
电梯门刚开,就传来杨琪的嬉笑声。
吴逸脑子没转过来弯,高敞就迈着大步走出,还不小心擦到他肩膀。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停下脚步,走到电梯间的窗户旁,拿起了手机。
高敞一把推开虚掩的门。
高怀安坐在老板椅上,笑着对沙发上织围巾的杨琪说着什么。
一看到高敞,那笑容瞬间凝固。
他摆着架子躺回靠背,压根不看她:“你来了。”
“哼,”高敞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意外。”
高怀安把玩着手串:“谁说的,我很意外,没想到你这么不肯服软。”
高敞噌噌噌走到桌前,砰一声拍着桌子,压低声音说:“高怀安,你和我的恩怨,你拿我手下的人撒什么气?”
高怀安侧目盯着她,把手串啪地拍在桌上,阴冷的眼神突然变暖,呵呵笑着,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敞敞,我不就是黑了你几个人,你至于连声爸都不喊么?”
“你少给我假惺惺,我不吃你这套。有必要么,你有必要这么做吗?!”高敞抓起手头的文件,就往地上砸。
高怀安依旧好声好气:“你看你,急什么。知道的明白我是你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不就是被黑了么,再捧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