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为何愁眉不展》 第1章 重逢 “欢迎大家收看素人恋爱观察类真人秀《心动为你》,我是主持人,杨柳。” 时值立秋,高敞顶着一头被精心盘起的头发,穿着面料讲究的深色格子西装,松弛又不失体面地坐在正在念广告词的主持人旁边。 “下面介绍一下我们的观察团成员——”摄影随着杨柳的指示,切换着机位。 “大家好,我是高敞。高兴的高,敞亮的敞。”高敞笑对镜头,打着招呼。 杨柳念完一长串广告词,终于介绍到高敞。此时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谁让那坐在他身旁,举止优雅得体,乍一看人畜无害的,正是业界著名的小魔头。 作为知名主持人,杨柳以高情商和过硬的专业能力在娱乐圈广受尊敬。但即便是阅人无数的他,也对高敞这尊大佛的到来一头雾水。 杨柳一改对其他观察室嘉宾的迅速介绍,放慢语速,贼兮兮地问道:“敞敞坐在这里,我相信很多朋友都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呢?” 高敞人如其名,大大方方回答:“之前我被邀请参加另一档恋综,但我不想当嘉宾,他们又不让我进观察室,所以就来了《心动为你》,感谢节目组。”她当然懂杨柳看似八卦,但实际在给她台阶下。 几个月前,高敞偶遇了一直跟她对着干的一个制片人。他准备做恋爱综艺,邀请的也都是既有话题又年轻的圈内人,于是顺便向她提出了邀请,但话语间尽是挤兑和瞧不起。 在那位制片人眼中,高敞这种大小姐就是占了爹妈的光。如果她爸不是京圈最大娱乐公司的控股股东、她妈不是时尚界有名的女强人,她能跟个混世魔王一样,一会儿退圈、一会儿复出地耍人玩吗? 他看不起这种没有定性的人,对高敞一直没有好脸色。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厌恶圈内所有不受他控制的新人,尤其是高敞这种他扳不动的人。 而高敞也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便怼他道:“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没兴趣在屏幕前被当猴耍,更没必要蹭你节目的热度。” 而这一场面,则被有心人录下来,在网上广为流传。 一时间,说她什么的都有。清高、没情商、早晚被人整……反正大多是期待看她笑话的人。为数不多觉得她话糙理不糙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了人海。 但她不在乎。她说的是真话,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闹得沸沸扬扬。 高敞面对观察室的镜头,继续回答:“而且众所周知,我谈了几段失败的恋爱。所以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回初心,跟着各位嘉宾和观察团成员好好取取经。”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多人不信,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高敞本身就是热度,用不着蹭谁。 从入行以来,高敞虽然对已经接了的工作都尽职尽责,但相当随心所欲。别人接工作是根据职业规划,只有她是根据心情。 好在她作为歌手唱功过关,作为演员演技没话说,身材长相更是一绝,还会一些门槛不低的冷门技能,所以其个性反而成了一段佳话。 只不过人红是非多。有多少人赞赏她,就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 杨柳打哈哈笑了笑,又说:“我听说,咱们这次有个男嘉宾,还是敞敞的同学?” 高敞流畅的面部线条略微紧绷了一下,回答道:“他和我从小认识,比我大两岁。虽然读过一样的学校,但没同班过。比起同学,说是发小更合适。” 只是这对发小比起如胶似漆,说是水火不容可能更合适。 杨柳凭借多年的人精修为,明白高敞不想细谈,于是赶快转移话题,聊了些有的没的。妥善招呼完了所有人,才终于切入正题:“来,请看短片。” 高敞塞上耳机,眼神变得锐利。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要是一方非得把自己撂到台前呢? 她看着影片中熟悉的脸,缓缓降下了嘴角。 几个月前,初夏。 高敞的第三任男朋友从她身上学到了生意经,然后升官发财踹了她,找了个温柔似水的可人儿直接闪婚。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之路怎么如此艰难?经过大叔和小奶狗的洗礼后,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能踏实过日子的人,没想到,都半斤八两。 她一扔手机,把自己摔向柔软的沙发,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靠背上,仰天冷笑一声,拨通了好姐们儿闻成的电话:“喂,闻。周末的聚会,我还是去吧。” 高敞唯一的圈内好友,正是她的发小——闻成。她和高敞一样,虽然家世显赫,但闯娱乐圈。 不过高敞好歹爹妈是从事相关行业的,闻成家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投资公司。而且高敞混娱乐圈,多少有报复父母和自我毁灭的意思,但闻成是真的喜欢文艺。娱乐圈的热闹和繁华,和她老实巴交的性格形成了些许反差。 周末,高敞身着一条乍一看款式简单,但细节十分考究的绸缎墨蓝礼裙,如约赶来。 这是一个较为轻松的聚会,受邀的都是些年轻有为的人,但高敞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从小到大都是。 可人哪能事事如意。 自从她的娱乐公司步入正轨,为了旗下艺人更好的发展,她也只能在不影响自己心情的基础上尽量社交。 只不过这次参加,仅仅是为了寻觅良人。虽然恋爱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但也是不错的调剂,可以让那栋清冷的房子,增加一点人气。 “闻,你今天真漂亮。”高敞踩着高跟鞋,搂了一下同样精心打扮的闻成。 闻成见到她,也眼前一亮:“看你精神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她知道自己姐妹不是那种为了爱就要死要活的人,但也知道高敞有多看好这任男友。所以那天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敢多问。虽然高敞说没事,可眼见为实。这下,她才真的放心了。 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自己和家里的近况,高敞就不再打扰她接待客人,拿起柠檬汁代酒,迈着长腿往里面走。 突然,闻成提高音量:“哎等等!”然后快步凑到高敞面前,鬼鬼祟祟说道:“你还记得佟焰吗?” 高敞点了点头。 这人她哪儿能忘啊?在高敞还豆芽大点儿的时候,佟焰就顶着一张怯生生的冰山脸,漂亮得跟小姑娘似的,成天黏在她屁股后面。后来他去外地上学,就不怎么见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高敞高中毕业。 当时她挽着男朋友介绍给他,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都快五年了。她今年二十三,佟焰也二十五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都在干嘛。 闻成看她那副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些一无所知,于是攥着她的手:“佟焰也来了,而且……和之前很不一样。” 高敞笑道:“都四五年不见了,当然不一样。” “哎呀,不是,是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气质,都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他现在在跟别人做汽车呢……这不,来了!” 高敞顺着闻成的视线望去,不由得瞳孔骤缩。 围在人堆里的,正是她那“发小”佟焰。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也颇为显眼,只见他体态自如,侃侃而谈,一副社会精英模样。和曾经那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形象,天壤之别。 佟焰也看到了她,于是向周围的人打了招呼,便径直走来。 即便是从小被帅哥美女包围的高敞,也被佟焰的气势逼得微微后仰。她的视线描摹着佟焰精致的眉眼,然后停在了他那勾起的唇角。 “好久不见。”他站稳颀长矫健的身形,直勾勾盯着高敞,就像在锁定猎物。 “那个,你们聊,我先走了。”闻成察觉到形势不妙,给了高敞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撒腿就跑。 高敞定了定心神,微微挑了一下眉,笑着开口:“好久不见。听说你在造车?”试图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佟焰笑意更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呢,过得怎么样?从小明星到大老板,不愧是当年的小霸王。” 高敞摇了摇头:“小打小闹罢了,怎么能跟实业家比。” “造出大家需要的东西,才能被称作实业家。如果彤云不敌对手,就只是制造垃圾罢了。”佟焰应对得巧妙、得体,让高敞微微瞠目。 那个要么几脚踹不出来一个屁,要么一张嘴就语出惊人的佟焰,如今已从方方面面和她站在了同一台阶,让她生出一种陌生的危机感。 “哎,你怎么在这儿啊,那边都等着呢。” 高敞对他们间的较量被草草打断颇为不满,但还是没失了分寸。更何况来人还是宋照云,虽然她和他没那么熟,但高宋两家好歹是故交。她对宋照云举杯笑道:“宋公子。” 而宋照云只是急匆匆和她打了下招呼:“高小姐抱歉,我得借他一用。”便拽过佟焰,低声道:“暖阳电池的人来了,你好好把握。” 佟焰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走回高敞面前,碰了一下她的酒杯:“那等下再见。” 高敞笑着举了一下酒杯,抿了一口,便凑到角落搜索“彤云”,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家中流智能汽车公司。宋家控股,而佟焰也占了四成股份。 她往佟焰的方向望去,不甘心地皱了皱眉。 小时候,凡是有她出席的场合,佟焰都对她寸步不离,任谁来也拆不开他们。哪怕是高中毕业后的那最后一面,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关注点始终在她身上。 而这次重逢,她却无法从佟焰身上找到曾经的影子。当时的跟屁虫,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不输给她的成功人士,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什么。 她收起手机,架着胳膊,透过手中杯壁盯着西装革履、抹着妥帖发胶的佟焰,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之感,随着慢慢转动的水液,转变成了其他情愫。 第2章 彤云 之后,高敞不断被各路英雄缠着聊东聊西,佟焰和宋照云没再跟她打过照面。 本以为今天就要这么结束,临走时,佟焰却专门找到高敞,张开骨节分明的大手敲点着手机:“改天咱们单独一聚?”说着,他就举起手机,示意她扫码。 高敞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佟焰的联系方式。小的时候没有,后来高中毕业那次相遇则太莫名其妙,根本没顾得上留。 她看着自己手机里那个陌生的风景头像,笑道:“这头像,真有你的风格。” “哦?什么风格。”佟焰微微向前探身子,眼神依旧饱含着那种从容的侵略性。 高敞没想到他竟然会刨根问底。如果是小时候,他顶多垂着脑袋应和,怎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一行都仿佛要把她吞掉? 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于是不但忍住了没退后,还上前半步,低声说:“一板一眼,惟命是从,不敢逾越半分的风格。” 佟焰眼中闪过冷光,衬得脸上的笑更加冰凉:“那看来高小姐不怎么了解我。从前不,现在也不。” 高敞眉尾微动,一把拽住佟焰的条纹领带,凑近他的脸,恶狠狠地说:“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佟焰仿佛没想到高敞会这么做。他呼吸一滞,然后反握住高敞在他胸前的手,一根一根挑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那就祝你有那个机会。” 高敞望着他那意有所指的笑,悄悄倒吸了口凉气,然后甩开他温热有力的大手,调整了一下站姿:“说得像是我求你一样。” 她不等佟焰回话,就伸手捋了一下那被她拽得有些发皱的领带,戏谑道:“手感不错。”然后恋恋不舍地收回指尖,朝他点了下头:“那回见。”便大步流星走了。 佟焰下意识搓了搓手上残留的温度,盯着她背影的双眸慢慢暗了下去。 高敞回到自己的黑色越野车中,吩咐司机载她回家,然后联系起她的助理兼经纪人吴逸:“喂,吴哥,把我之后的工作都推了吧。嗯,至少一个月,什么活都不接。嗯,辛苦了。” 挂掉电话后,她踢掉高跟,踩上拖鞋,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会场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然后把视线转向手机屏幕中那个风景头像,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这样势均力敌的佟焰,似乎也不错。 虽然推掉了自己的工作,但高敞作为尚光文化的创始人兼CEO,光手下艺人的事就够她忙活了。 充实又让人心潮澎湃的几天后,高敞终于收到了来自佟焰的邀请:“下周末彤云开发布会,你能来吗?”紧接着,便发来了一条地址。 高敞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然后又发:“那什么时候‘单独一聚’呢?” 佟焰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发布会后。” 高敞回了个同意的手势,按熄了屏幕,起身去足足几十平的更衣室,皱着眉头翻来翻去。然后长叹一声,瘫靠在沙发上,拨通了电话:“喂,佳姐,帮我挑几套衣服吧。嗯,去发布会用,稍微正式一点,但别死板。嗯,麻烦了佳姐。” 徐佳是高敞母亲的助理。她母亲当过时装杂志编辑,也有自己的时装品牌。她虽然不屑于和父母保持过于紧密的关系,但对于利用父母的资源上,从来没有心理负担。 因为这是他们欠她的。 高敞躺在沙发上,盯着房间里的一角,嗅着衣物特有的气味,把玩着蝴蝶刀,若有所思。 发布会当天,高敞穿着从徐佳手里选的一套深褐西服,如约出现在了会场。 她最先见到的是宋照云 “哎呦,高小姐来啦,来来来快请。”宋照云个子不高也不矮,总是喜欢打扮得花里胡哨,从头到脚零零碎碎的装饰品十分吸人眼球,活脱一个会跑的衣架子。 他张着胳膊把高敞往里迎,然后突然放慢步子,扭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纠结了一下,终于开口:“你没发现佟焰有什么不一样吗?” 高敞一愣,然后点头道:“成熟了,稳重了。和以前比,称得上改头换面。” 宋照云撇了一下嘴,喃喃道:“何止改头换面啊,脱胎换骨了都。”他生怕高敞继续追问一般,连忙岔开话题:“你们自己聊吧,他在那儿呢。”说着,便指了一个热闹的方向。 高敞没有凑热闹的打算,但也体谅宋照云的忙碌,于是简单谢过,便放他走了。 然后她就绕着会场东转转西看看,但心思早已飘远。毕竟她本科是学医的,对这些工科的东西完全不了解,而且工作上也接触不到。就算需要她或者旗下艺人代言,也有专业的人帮她分析,用不着她从头学习。 逛着逛着,她有些累了,百无聊赖地盯着佟焰的方向,浅浅打了个哈欠。 “哎呦,那不是高敞吗?” “还真是她嘿。她来这儿干什么啊?” “就她一个啊,也没人跟着?” 角落里,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但每一句都传进了高敞的耳朵里。 她定睛望去,微微提起嘴角,点了点头。 那二人像触电一样,颤栗了一下,憨笑一下,便推搡着离开了。 高敞耸肩撇了撇嘴,正打算转身,就险些撞上一个宽大厚实的胸膛。 “小心。”佟焰有力的大手一把稳住她的胳膊,然后礼节性地轻拍了两下,“这里人多。怎么不去找我?” 高敞稳了稳腿脚,笑道:“佟总多忙啊,我怎么能去打扰呢?” “是我请你来的,怎么能叫打扰?” “你知礼,我也得识趣不是?”高敞环顾了一下会场,“了不起啊,都拿到暖阳电池的专利了?”她虽然胡乱逛了一圈,但耳朵可没闲着。从会场众人的七嘴八舌里,她对此次发布会的目的也多少有些了解。 佟焰垂眸一笑:“专利还是他们的,我们只是合作。” “都一样,反正你们双方都如虎添翼了。”高敞耸了耸肩,“这下彤云可要跻身前列了。” 佟焰一摆手:“一个电池专利而已,没那么大的能量。” 高敞眼中闪过精光:“这么说,还有惊喜?” 佟焰给了个不置可否的笑容,望向了宋照云的方向:“等下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人群陆陆续续往厅内集中,大家都纷纷落座。高敞被佟焰带到了前排,一时间,各种摄像头都纷纷对准了她。 她毫不在意,视若无睹地落座。不多会儿,会场的灯就灭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台上的宋照云身上。 简单的寒暄过后,大屏幕便播放着彤云新型号汽车的宣传片。高敞对汽车既不感兴趣也不怎么了解,只能听个大概。明白彤云拿了暖阳的电池专利后,安全性达到了顶尖水准,而且智控方面也有较大的突破。这几台外形十分有冲击力的新车,无疑能将彤云抬上新高度。 现场此起彼伏的赞叹和掌声过后,高敞注意到了舞台角落的佟焰。而对方只是盯着台前的宋照云,连一瞥都不曾向她送来。 “下面我们有请彤云系统的首席工程师,佟焰先生,来向我们宣布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宋照云说完,逃也似的下了台,和佟焰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但佟焰没看到一般,气定神闲地接过话筒,走向台中央。 “诸位好,我是佟焰,负责彤云全线的智驾系统,以及方才公布的彤云雪豹的总体设计。” “啧啧,又能做系统,又能设计车,后生可畏啊。” “可不是,我看这行业真要变天了。” “彤云雪豹?是刚才宣传片里的越野吧,真够炫的。” 席间不断传来对佟焰的赞叹,就连高敞也微微睁大眼睛,重新打量台上这人高马大的竹马。 几句公关过后,佟焰的目光在高敞身上停留了两秒,继续面向大家说:“下面让我们隆重邀请彤云雪豹的代言人,高敞女士。” 高敞脑子嗡一下,震得她头晕目眩。 代言人? 谁? 我? 不是让吴逸把她未来的工作都推掉吗,这是怎么回事?不对,就算给吴逸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瞒着她接工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沐浴在前后左右的视线中,妥善回应了身边对她寒暄的人。然后死死盯着台上从容不迫的佟焰,企图从那沉静的眸中窥探出什么玄机。 一步,两步,三步。 在外人看来,高敞的举止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不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上台的几十步,走得有多胆战心惊。 佟焰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可能故意戏弄她,这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如果彤云是个末流小公司,她肯定不会上台。别说不会给他们好脸色,还会故意让他们下不来台。 但现在人人都知道彤云前景不可估量,给他们代言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还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虽说她高敞不缺这种机会,但对方是佟焰。 她好奇佟焰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一理由足够让她做出这一行动。 高敞走到台侧,佟焰也殷切地上前迎接。四目相对,迸发出了一些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火花。 高敞对佟焰体面一笑,佟焰也果然没难为她,开口道:“高小姐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我们从很小就认识了,这次有幸请她为雪豹代言,我们不胜感激。” “确实合适。” “高敞那种形象和做派,确实和激进的彤云相得益彰。” “而且我今天看她开的也是越野。就算是作秀,也做到极致了。彤云确实不简单啊。” 席间窸窸窣窣不断,但高敞的心思全在旁边这人身上。 佟焰伸臂虚掩了一下她的背,活脱一副老朋友的样子,将要开口,却被高敞抢话道:“雪豹是彤云的首辆越野车,也是彤云向刚更高处进发的号角。”她亲切地望了一眼佟焰:“很荣幸受邀为雪豹代言。雪豹之于彤云的意义,彤云之于我的意义,都非同一般。很高兴能以这样的方式见证彤云的腾飞,也期待日后的更多合作。” “啧啧,看来高小姐要跟彤云绑定了。” “彤云这俩创始人跟她可不止这一层关系,你知道的。” “这是不是说明了高怀安的意思?” “可那父女俩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今非昔比呗。血浓于水,还能怎样?” 台下的猜测越发离谱,但对彤云和高敞来说并非坏事。作为同样习惯身处风口浪尖的两方,对众生的口水早就习以为常。 佟焰没想到自己刚说一句话就被抢,但对高敞落落大方的回应丝毫不意外。 他太熟悉这位从小到大都光鲜亮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高小姐。从那天在闻成的聚会上见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没有变。 此时他望着泰然自若的高敞,眸光流转,让人看不出深意。 而高敞语毕,和那双深邃的眉眼对个正着,笑着说:“借此机会,我想成为第一个买下雪豹的人。” 第3章 二位才子 一时间,闪光灯和咔咔声不断。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二人身上,这才有人起哄二人的关系。 从小认识,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实在是符合人们对美好恋情的向往。 高敞微微勾起唇角,多少有点看笑话似的,等待佟焰的答复。 “发布会后我们就会开启新车的预购渠道,我也事先为高小姐预留了一个名额。”佟焰丝毫没被高敞突如其来的要求打乱步调,“不过,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赠予高小姐。希望高小姐能成人之美,收下这份礼物。” 台后的宋照云唇角微微抽搐,台前的高敞也缓缓降低了眉尾,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爽快道:“那我就谢谢佟总了。”然后转向大家,再次宣传:“发布会后,彤云就会开启预购。在场的诸位等下可以跟随工作人员指示,现场亲自试驾。多谢各位对彤云的支持,祝大家体验愉快。”说完,点头示意了一下佟焰,便原路返回了。 后来的试驾环节,高敞不想凑热闹,便留在休息室。等佟焰和宋照云忙完,就跟他们讨个说法。 期间高敞也没闲着,她跟吴逸交代了今天的事。 吴逸虽然习惯了高总随心所欲的作风,但多是给他留下烂摊子,像今天这样带来好消息的情况并不多。 他一番兴高采烈过后,便挂了电话,跃跃欲试地准备和彤云的人对接。 剩下的事,高敞就不管了。她相信佟焰知道她的身价,而彤云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言而无信。 她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从兜里掏出一盒扑克,一张一张地让纸牌乖巧地在面前划过一个漂亮的圆,再稳稳回到她手中。 不多会儿,佟焰就进来了,看到她这幅怡然自得的样子,垂眸轻笑:“你玩得挺熟练。” 高敞眼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贫道:“那可不。你教的,我怎么会忘。” “有这回事吗?”佟焰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意靠在一旁的长桌边,长腿一伸,抱臂说道,“彤云的人已经联系了你经纪人了。这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只不过我想给你个惊喜。” 高敞这才合起手中的牌,刺啦刺啦地在空中洗着:“嗯,既不问我有没有代言竞品,也不问我愿不愿意。你倒有自信说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她戏谑地看了高敞一眼,却没从中发现丝毫慌乱。 他的深眸直直盯着高敞的双眼,笑得有些邪性:“你什么情况,我都清楚。” 高敞把牌塞回牌盒,手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余。 她起身走到佟焰面前,冷笑一声:“如果我是正在谈呢?如果一个小时前吴哥刚代我签了你竞品的代言,你怎么办?” “你经纪人前几天满世界帮你推掉工作,连代言都不放过,你说我哪里来的把握?”佟焰真心笑了一下,眼角弯成勾人的弧度。 如今他比儿时爱笑,但多是营业假笑。 只有高敞知道,他发自内心的笑有种摄人魂魄的力量。也只有笑起来,才能发挥那双桃花眼的骇人优势。 高敞情不自禁把视线从佟焰的眼角拐到唇角,然后仰起脸,一副不怕天地的样子:“那要是我反悔了,突然答应了他们呢?” “那我就让他们拒绝,让你只签我。” “你有那个能耐?”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高敞眉头微蹙,试图从那她看不明白的脸上汲取更多信息。突然,门被打开,闯入了一个花里胡哨的身影。 “靠,你有病啊!”宋照云直冲佟焰,丝毫不顾及她在旁边,“你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还敢当众送车?” 佟焰不为所动:“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我知道!”宋照云扭头,神情复杂地看了高敞一眼,回过头继续说,“别忘了我们废了多大劲才拿到暖阳的专利——” “那你也应该相信彤云有那个能力。”佟焰沉着地看着他,语气不容拒绝,“而且这是我的事,那辆车的利润也会到彤云手里,对你、对彤云都只有好处。”语毕,他才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唉。行吧,反正我管不着你。”宋照云抬腿就着急忙慌地走了,但到门口却停了下来,来回打量着高敞和佟焰,最后摇摇头,重重叹一口气,才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高敞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做生意嘛,哪个是真的一点都不冒险的?彤云这种高科技企业就更是如此。此刻,她只关注眼前人,轻声道:“你说话还算数吗?” 佟焰明知故问:“什么话?” 高敞不想多跟他废话:“‘单独一聚’。” 佟焰勾起笑容,起身站好:“你交代的,我怎么会忘?”说着,就向她抬起臂弯:“我定了华贸顶楼的旋转餐厅,合高小姐心意吗?” 方才在台上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但被佟焰私下生分地叫“高小姐”,让她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越涨越高。 不过这才刚开始。多年过去,她也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大小姐了。她挽上佟焰结实的臂膀:“那就请佟总带路吧。” 这是一个能俯瞰京城的好位置。这个时间华灯初上,伴着落日余晖,正是景色最好的时候。 高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觉得佟焰的选择很没新意。但她转念一想,什么才有新意呢?京城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够”过?期待佟焰这块木头给她惊喜,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不过…… “多年不见,你胆子大了不少啊。这种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亏你干得出来。”高敞把双臂叠在桌上,眼神一笔笔描摹着佟焰在昏暗光线下别具风味的轮廓。 “这不是没砸么。想给高小姐这种应有尽有的人惊喜,可着实不容易。” 高敞不自觉地翘起眉尾:“这么想讨好我啊?” 本是拉近关系的调皮之言,却让佟焰面容凝固。 他笑了一下,但这笑容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高小姐这样的,如果你自己不感兴趣,别人再怎么讨好也没用吧。” 高敞微微抬了下下巴,心说那倒是,她高敞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殷勤。 她放平唇角,摇了摇头:“一口一个高小姐,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叫我么?” 佟焰眸色变深,略微调整了一下桌上餐具的位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念旧了?”然后反攻回去:“你以前也不会叫我佟总。” “佟焰。”高敞脱口而出全名,让对方的心跳乱了一瞬。她望着窗的繁华,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你我也变了太多,不觉得正好可以重新开始吗?”她真诚地笑道。 佟焰不自觉地绷紧下颌,让那本就凌厉的面部曲线更加锋利。变了太多?我看你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霸道,那么……不知屈辱为何物。 他压下心头火,闭了下眼,希望佟家面对高家那卑微又献媚的模样,永远从他脑海消失。 “何为‘重新’,何为‘开始’?”佟焰把双臂架在桌上,一副进可攻退可守的样子。 高敞放下二郎腿,向前离开椅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重新认识,现在开始。” 二位眉目较量间,端着托盘的服务员打断了他们。 佟焰立马换上那副标志的冰山型笑脸,妥善地谢过服务员。而高敞不动声色一直打量着他,希望撕掉他那文质彬彬的虚伪面孔。 一餐过后,高敞没套到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不管是彤云,还是佟家,甚至连这些年他在干嘛,都只了解个大概,而且跟她本就知道的信息差不了太多。 佟焰对她不管说什么,都总是打太极,不肯触及核心,这让本就厌烦社交的高敞疲惫不堪。 虽然她也做好了重新认识佟焰的准备,但她还是忍不住拿他跟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豆芽比。 他那时长得多秀气啊,个子还比她矮一些。虽然长着一张让人察觉不出息怒的面瘫脸,但那浓黑的睫毛跟小刷子一样,衬得他活像个洋娃娃。 再看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男性魅力的人,实在没法将他那种侵略性跟曾经的弱小印象比。不过弱小只是乍一看而言,实际他可是幼年高敞遇到过最不怕她的同龄人了。 “时候不早了,你什么打算?”二人站在夜幕降临的华贸楼下,高敞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问道。 佟焰似是早有准备,长臂一伸,示意她上他的车:“有些正事,想跟你好好聊聊。” 高敞看着面前这辆彤云的旗舰SUV,黑色的大家伙极富设计感,流畅的线条让人心情舒。她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佟焰就若无其事地用肢体动作催促她上车。等高敞系上安全带,他才张口:“还没问你,觉得雪豹怎么样?” “很酷,我喜欢。”她本就不懂车,更没有班门弄斧的癖好,所以只说了最直观的看法。 佟焰握着方向盘眼观六路,此刻也只是轻轻一点头:“那就行。我觉得你比起这种,会更喜欢狂野点的。”说着,他稳稳拍了两下方向盘。 “你很了解我啊,谁告诉你的?”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宋照云。 虽说跟他不是很熟,但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彼此的大概近况都心中有数。 而佟焰有些诧异:“这不用谁说吧,长眼睛的都知道。” “那是你观察能力强。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塞粉嘟嘟的蕾丝大摆公主裙的时候有多绝望。”高敞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 她不讨厌娇嫩,甚至能欣赏娇嫩,只要被逼她非得娇嫩、只能娇嫩就行。一想到小时候那些大人拿她当洋娃娃,威逼利诱让她粘人,撒娇,说各种肉麻话,她就浑身难受。 更可气的是,连她的怒火,在当时短胳膊短腿的衬托下,都显得像小丑一样可笑。 想到这里,她不禁从容地勾起唇角。 现在,谁都别想再轻视她。 “到了。” 高敞这才回过神。一路上她净想些有的没的了,根本不知道被载到哪儿去了。 她顺势下车,望着眼前陌生但名声响亮的建筑物,曾经被戏弄的羞愤突然喷涌而出:“你带我来开房?!” 第4章 还债 高敞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了佟焰身前。她把声音压到喉咙里,除了他们两个,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但她周身散出的丝丝冷气,则提醒着所有人,这边风景异常。 即便她从出道以来就和所有人——特别是异性,保持足够的距离,也因为她的家世,得到了隐形的保护,但她还是遇到过不少这样狂妄的不自量力之徒,觉得她态度缓和一点,多笑两下,就有机会把她搞到手。 但她没想到,佟焰竟然也会和那些劣徒一样。 她伸手把佟焰推到角落,纤细的五指在佟焰深色西装的衬托下更加白皙,却因为用力而显得狰狞无比。 佟焰挑衅般望着高敞静静燃着火苗的双瞳,淡淡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敞一把攥住他的领带,低声道:“我劝你别耍花招。不知道之前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形象,但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想好好跟我谈,我可以奉陪。但要是不按我的步骤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佟焰不为所动,映着高敞怒火的双眸,在夜色下如深潭般静谧。他就这么任高敞对他动手动脚,也不反抗分毫。半晌,他轻笑道:“我就知道,不管你外在表现如何,骨子里还是那么保守。” 高敞无趣地把他一推:“那可不,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佟焰随意抚了一下领口:“但你对体检合格的小帅哥,也还是无动于衷啊。” 高敞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就开口:“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你的情况,我都清楚。” 高敞眯起眼睛,试图从那张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冰山脸中窥探出更多信息。 她先后谈过三个男朋友,但最多接吻,再往下她没法过心里那关。从小,她就烦造型师往她身上招呼,进入社会后更是除了握手和挽臂就基本没别的肢体接触了。之前拍过几部戏,都拒绝了亲密镜头,而且每次拍完都休息了很长时间。她就是没法接受别人皮肤上的油脂沾到自己身上,唾液更是别想。事实上,她连牵手都十分抵触,接吻的次数更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不知道佟焰为什么搞到她的**,但毫无疑问,来者不善。 高敞故作泰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打听的,也不关心。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你会对这种情报感兴趣。”她心中已经大致有数,知道是谁说出去的。 “人在江湖嘛,多知道点总不吃亏。” 高敞不想跟他继续墨迹,把那套“好奇心害死猫”的说教咽进了肚子里。 她一摆手,打量着这个新翻修好没几个月的酒店:“说吧,为什么选这儿。” 佟焰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而她却原地不动,瞥了眼酒店的大门:“带我跟你出入这种地方?”她把重音放在了“我”上。 虽然她谈恋爱从来都正大光明,也无所谓在公共场合被拍到,但她和佟焰还什么都不是,能不能有什么也不好说。如果她和佟焰出入酒店的照片被有心之人传上网络,就算吴逸会在第一时间动用关系缩小影响,纸也包不住火。她倒不是那种把个人形象看得多么重要的人,但也不想因这种事影响她的步伐。她想好好认识一下佟焰,不想出现其他不确定因素。 虽说这酒店不止有睡觉的地方,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佟焰不可能在晚餐后再带她吃一顿。而且有什么事刚才在华贸不能说吗?没理由非把她拉到这里啊。 佟焰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殷切的招呼:“哎呦这不是佟总吗?快请进快请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哦呦!是高敞吗?真是高敞呀!高敞小姐欢迎欢迎,今天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高敞冲这个高挑精瘦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迎着佟焰势在必得的眼神,缓缓走向了大门。 交谈中,高敞得知这眼镜男是酒店的经理,而佟焰是这酒店的股东。 酒店的老板之前在外地的生意出了问题,急需用钱,就卖了一部分酒店的股份。结果买家不久后也因为还不上债,拿这股份抵给别人了。然后那人也遇上了急需用钱的情况,又因为这段故事太不吉利,利润也不是特别可观,很多人不敢接,就碰巧被佟焰低价接手了。没想到他接手后,酒店利润逐年上涨,形势大好,于是便有了佟焰命硬的传言。虽然并非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少。 只是经常大隐于市的高敞并非其中之一。 “那确实有点说头。要不把我公司的股份也分你点?让我也蹭蹭喜气。”高敞听完经理的介绍,开玩笑说道。 “听他乱拍马屁。”佟焰不咸不淡地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眼镜男,“之前的经理不行,我来到一看情况不对,就把他调来了,所以才能蒸蒸日上。” “那也是你慧眼识珠啊,哪天也指点指点我如何?” “我何德何能。”佟焰虽这样说着,眼中可没有丝毫退缩。 一圈逛下来,高敞对佟焰做生意的水平有了新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彤云的管理责任主要扛在宋照云肩上,佟焰主要负责技术方面。但今天看来,佟焰的商业嗅觉可一点不输从小耳濡目染的宋照云。可他小时候不是很孤僻吗,不是成天闷声不吭只对电子器件感兴趣吗?怎么突然转了性似的…… 高敞屡屡望向佟焰,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虽说她这么些年也变了不少,但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佟焰。她自己的变化轨迹她十分清楚,但对佟焰这么多年的经历一无所知。 “行了,你去忙吧,我们先上去。”佟焰跟经理交代完后,便示意高敞随他上VIP电梯,“没关系,他嘴很严。” 高敞干笑两声,心说他们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光他一个人嘴严有什么用啊?不过她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起就看开了。往好处想,这种绯闻也能为彤云的新车造势,不全是坏事。 电梯门打开,二人来到了顶层套房。 一进门,高敞刚要开口,佟焰就自觉拿起了遥控器,把璀璨夜景隔绝在窗帘外。 “你还挺上道。”高敞不由得对佟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说吧,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她直接靠在门边的鞋柜上,没有再往里走的打算。闯荡娱乐圈多年,她从没丧失最基本的警惕心。如果这次约她的不是佟焰,她连旋转餐厅那顿饭都不会吃,更不可能上对方的车。 佟焰看着她那故作松弛,实则紧张的样子,浅笑了一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而他那随意一瞥,在高敞眼里成了评估。他那句话,也被高敞解读成了对她没兴趣。 让她有些火大。 她虽然因为抵触肢体接触,所以对恋爱流程相当在意。但被自己还看得上的人这样漠视魅力,还是难免不爽:“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说着,她扭头就去够门把手。 “我是来还债的。”佟焰说着,从保险柜里拿出了几沓文件,一边核对一边在桌上摆好。 高敞看他神色凝重,一本正经,便放心大胆地往里走。 “还债?”她隐约记得佟焰父母的那家基金公司早年遇到了困难,可以说是错一步就万劫不复。是她爸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帮佟家渡过了难关。后来两家也挺其乐融融的,没什么不愉快。在她记忆中,佟家已经不欠高家什么了啊,这都过了快二十年了,怎么又要还债? 佟焰看着高敞那副啥也不知道的脸,眼神变得阴冷。他攥着其中一份文件,低头说道:“你不记得也对,反正那些钱对你家来说不算什么。别人就算拼死拼活还上,你们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 高敞听出他话中带刺,蹙眉说道:“你对我撒什么气啊。那是我爸和你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家跟你没关系?”佟焰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努力散去一身戾气,但还是没法回到之前文质彬彬的模样,“总之,那笔钱连本带利算起来,也远不敌这些。”他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纸张:“算上我们欠的人情,也绰绰有余吧?” 高敞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有股权,有黄金,也有现金。甚至股权里就有这家酒店的。难怪佟焰非要拉她来这里,还带她逛了一圈。如果她成了这家酒店的股东,那关于二人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你这些给我干嘛呀,你要还也是还给我爸吧?”高敞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和家里闹得有多僵。 “你爸说了,如果我执意要还,就还给你。虽然你觉得自己和高家没关系,但你爸从不认为你不是家里的一员——” “他以为给我这些,就能弥补这些年的事吗?”高敞指尖微颤,把文件甩回了桌上,深吸一口气,“佟焰,你听着,我没理由,也没兴趣接他的东西。” “那要是我就想给你呢?” 第5章 卖的 高敞盯着他那不带笑意的眼眸,哼笑一声:“你现在是挺成功,但我也不缺钱。” “没说你缺钱,我只是不想欠别人。债主发话说要给你,我也只好听劝不是?” 高敞微眯着眼:“你没小时候可爱了。” 佟焰是佟升所生,但他的生母并非佟升的妻子赵好,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高敞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生完佟焰就去世了,赵好又无法生育,所以佟家便把他悄悄养起来了。 佟焰刚记事的时候,就已被接到佟家。虽然赵好一百个不乐意,但也不至于真的为难这个没了妈的小屁孩。虽然不把他当自己孩子养,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真的虐待他。 可这一身世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种子。高敞记得,小时候的他可从不把自己当佟家人。虽然总是绷着一张透着些许愁绪的冰山脸,但只要提起未来,谈起独当一面,他总是目光坚定,充满干劲。 高敞身边多的是世家子弟,其中有总是跟父母对着干的,但基本都是看着叛逆,实则撒娇。只有佟焰,和她一样,攒着劲要变强,而不是变着法儿地哀求父母。 她不理解,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当外人的佟焰,突然承担起了佟家的债务? 佟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随后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光靠可爱,可没有彤云的现在,也不会有这些。”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高敞直接开门见山:“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替你爸还债了?” “高叔说不用还,而我爸也没有轻松还完的能力,只好这么理直气壮地欠下去。我就算再不觉得自己是佟家的人,别人也不会真的不认。与其走到哪里都背着赖账的头衔,不如早点做个了断。”佟焰微笑一下,“你肯定能理解。” “这我还真不理解。你爸欠我爸这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人们虽然知道是我爸帮了你爸,但基本都默认我爸拿了好处、没白帮忙,他也不会闲得到处说这事。而且佟家后来退居二线,就那种淡泊名利的做派,别人早把你们抛在脑后了。现在你异军突起,是你给佟家长脸。至于你爸的形象,根本影响不到你。” 高敞交换了一下二郎腿,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把精致的蝴蝶刀,把玩着继续说:“而且我爸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如果觉得欠债还不完很丢人,那我是不是也别活了?更别提我爸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爸真的还清。” 她懒散地望着手上飞舞的孔雀色蝴蝶刀,冷兵器的阵阵寒光扫到她脸上,显得更加薄情。 高敞的父亲高怀安,按现在的社会评价来看,算是高家最有出息的。但在高家祖辈眼中,却是最丢高家人颜面的。 高家的祖宗活得有脊梁有血性。后来功成身退,归隐田园,远离名利场。高家大部分直系和旁支也都本本分分,踏实做人。谁承想偏偏杀出来高怀安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成天混在灯红酒绿中,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给高老爷子气得将他踢出家门,宣称与其断绝父子关系。 可高老爷子和老太太相继去世后,高家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其中一些人就选择投靠混得风生水起的高怀安。 高怀安虽然个人作风不行,但似乎是出于弥补家族声望的目的,对高家有求于他的人都称得上仁至义尽。俗话讲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提还是给送钱的笑脸人,高家空缺一时的主人翁担子,也就自动搭在了高怀安的肩上。虽然他嘴上和心里都不承认,但该主心骨承担的责任,他可一点都没落下。 因此她哪怕对父亲有再多不满,身边都找不到一个跟她站在统一战线的人,特别是亲戚。 于是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心理上与高怀安逐渐剥离。现在任别人拿她爸的风流事迹羞辱她,她也能做到面上不温不火,不会让他成为她的软肋。 高敞手上玩刀的把戏越来越花哨,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等佟焰开口,冷哼笑道:“而且就算人尽皆知又怎样?你现在是彤云的主创兼技术总监,别人就算知道你爸的事,甚至就算你爸做出很过分的事,别人也只会骂他,然后可怜你摊上个混爹。” “我不需要别人可怜。” “这我知道。我只是奇怪你的真正目的。这些道理你不可能没我懂,对吧?”高敞咔啪一声合起蝴蝶刀,探身道:“能别拐弯抹角了吗?” 二人纷纷沉下眉,四目相对,隐秘地碰撞火花。 结果高敞率先躺回靠背,胡乱转了两下刀,然后收回口袋。 “算了,看你不想说,就不逼你了。”她双臂架扶手上,十指随意交扣着,扫了一眼桌面,“那些东西就省省吧。既然他不要,那你就收好。我说了,我没兴趣接他的东西。” “你……” “哎,不说这个了,”高敞随意惯了,要不是对方是她感兴趣的佟焰,她才不会就上一辈无聊的债务问题聊那么老半天,“你现在没女朋友吧,和我试试如何?” 高敞轻飘飘的态度,不断敲击着佟焰死死藏住的某根神经。他深吸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产生了波动:“那这些就当送你的重逢礼。” “无功不受禄啊,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笔。”高敞灵机一动,把一只胳膊搭在腿上,俯身说道,“你要是非要塞给我,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得答应跟我好好谈一场。放心,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不合适,我自己会走。” 可佟焰的脸越来越黑:“你知道这主意像什么吗?” 他盯着高敞弯起的唇,顿了一下,放弃了什么似的,艰难开口:“你不是最看不上你爸的作风吗,何苦这么作践自己。” 高敞脸不红心不跳,盯着修长的手指,搓了搓指尖:“你要是硬说这是买卖关系,那显然‘卖’的一方是你啊。我又不缺钱,而你缺把钱塞给我的手段。硬要说的话,也是我用机会,来买你‘如愿还债’。” 饶是佟焰多年商场混迹的厚脸皮,这下也甘拜下风。好么,又拿了钱,又谈上了恋爱,还一副“我赏你” 的架势,除了高敞,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干。 他揉了揉眉头,理清现状,寻思着对策。 一瞬间,他脑海中又出现了许多年前那个胡搅蛮缠的小女孩。虽然很模糊,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给他的压迫感。如今的高敞虽然人模人样了,但尾巴岂是那么简单能藏住的? 只不过,他也不是曾经毫无招架之力的他了。佟焰正视高敞道:“你看上我什么了?” “长得帅,身材好,事业有成,知根知底,情史干净。”她伸着手指数着,然后笑了一下,“这些还不够吗?”她忘不了那天见到佟焰时的震撼。在她看来,佟焰的举手投足都无比顺眼,和当年的小男生天差地别。她知道现在的佟焰多有魅力,怎么会允许别人在她眼皮底下抢走他呢? “仅凭这些,你就能认定一个人了?”佟焰有些恼地摇了摇头,“那也难怪你哪段感情都谈不长久了。” 高敞垂下嘴角,用指关节架着脑袋,问道:“那你说,怎么认定一个人?” “外在条件只是一方面,还得看心性,生活习惯,人生规划吧?” “那你不跟我谈,我怎么知道?”高敞懒散地盯着他。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保守的了,没想到佟焰更是像块死心眼的木头。都进入社会多年了,竟然还能听到这种正确的废话,令她多少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我们很多年不见了,应该慢慢了解。就算是当年,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对方不是吗?先从朋友做起吧,这些就当我送给你这位旧友的礼物好了。”佟焰很是把那些财富视作烫手山芋,胡乱往前一推。 而高敞眼睛压根没往其他地方瞥:“作为朋友,然后看着你谈其他女朋友?佟焰,我是在某些方面直来直去,不拘小节,但不代表我傻。而且我说了,先谈着试试,不行再分。我也不是就非你不可,你紧张什么?先对外宣称我是你女友,这样我才能放心了解你的心性、生活习惯和人生规划。你也能更放心,不是吗?还是说,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佟焰摇了摇头,那稳重的冰山脸温度更低了。 “那你有什么不乐意啊?我这条件,你也吃不上亏啊。”她想了想,又说,“你难道是怕被外界误解是你包养我?不可能。这些东西都可以说是你还的债,而且我家大业大,说了也没人信的。你连代言人都让我当了,这时候却担心这个?” “我那时怎么知道你想跟我谈恋爱?”佟焰眸光流转,其中情绪让人看不明白。 “你不打算给我谈,那对我这么好干嘛?彤云也不是非有代言人不可吧,而且以你们的发展,过不了多久也不需要‘高家’这个噱头了,到时你们如果有意出让股权,不知道多少人要打得头破血流呢。”高敞想起那场面,不由得笑了两声。 “所以说你一点都不明白。”佟焰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什么?不明白?”高敞也是将将听到。此时下意识放下二郎腿,使劲往前探着身子。 佟焰深吸口气,抚了一下额发:“算了。这些钱你不要,那我回头再想办法给你。”说着,起身要走。 高敞看他抓起桌上文件就往保险箱里塞,不由地火冒三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卖的 第6章 孤男寡女 “哎你至于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吸引力吗?”高敞噌地站起身。 佟焰胡乱关上保险箱,转身神色复杂地盯着高敞皱起的眉头:“我和那些巴结你的人不一样。” 高敞心说你这幅拼命送钱的模样,在其他人眼里也够巴结了,但为了自己的“大计”,只好忍下,点头道:“你跟别人不一样这点,我比你清楚好吗!” 她感觉佟焰身形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好接着开口:“虽然我觉得你小时候跟个闷葫芦似的,没劲,但我也只肯让你粘在我身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做错了事,只有你会说我,也只有你……算了。总之,我眼睛跟明镜似的,心也不瞎。” 本是安抚的肺腑之言,不料却让佟焰喘着粗气,痛苦地揪着黑亮的头发。 “你……这是……”高敞不自觉地往后退,却被绊倒栽进了沙发。 与此同时,佟焰瞪着挤出血丝的眼,气势汹汹走到她面前。他双臂撑在把手上,将高敞禁锢在沙发中,眼眶因激动而泛红,眼中也布着血丝,低沉开口:“我不会忘记过去,而你也只是坐井观天。在你眼中,我只是个有点脾气的玩具,打发无聊正合适。对于我经历的、感受到的,高高在上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高敞早就麻利地从口袋抽出蝴蝶刀,此时正手握着,另一只手则死死推着佟焰。见他没有再靠近的打算,便自然卸了手上力量,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他:“你发什么神经?是,我不是你,所以不可能真的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们共同点还不够多吗?我以前确实……不是特别关注你,但你也看到我被那些家庭和睦事业体面的人怎么嘲讽了吧?当时他们如何对我口蜜腹剑的,你不是知道吗!” 佟焰又大喘气起来,他用力推开高敞坐着的单人沙发,自己也跌回对面的座椅。他双手死死抱着低垂的头,光洁的额头也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高敞发现他状态不对,好奇心驱使下悄悄接近,俯身窥探他的侧脸,不料佟焰猛地起身,紧紧攥着她握蝴蝶刀的手,充满磁性的嗓音变得沙哑:“你觉得我们相像,说明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困境。你自作主张地认为你我的磨难半斤八两,就足够说明我的困难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他视线拐向高敞手中早已合起的刀,毫不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将其取出,冷笑道:“也就你这种人,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本是挑衅的话,高敞却丝毫没往心里进。如果是其他时候的其他人说,她肯定早就火了。 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佟焰拿刀的手上。 那种生涩的感觉,和她记忆里完全不同。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惊恐,呼吸也愈发紊乱。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但过于离谱,所以她一遍遍心说不可能,这不是电视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但眼前那只令人陌生的大手,却让那一想法变得更加有力。 她放弃了从容的表情管理,抬头示意了一下那把蝴蝶刀,直问道:“你会玩吗?” 而佟焰冰冷的视线,让她心如死灰。 “你以为我像你,想工作就工作,想隐退就隐退?彤云上下那么多人要养,我可不像你有闲情逸致,在这种没用的事上努力。” 她一把攥住紧握她手腕的大手,另一只也变换着角度想摆脱控制,好把那只原本熟悉的宽厚手掌牢牢握住。 “你……”她声音有些颤抖,“还记得小时候我被他们欺负,然后躲在花坛里失踪的事吗?” 佟焰打量刀的手一顿,神情复杂地和她对视:“你的确从小到大万众瞩目,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围着你转。我们虽然从小认识,但和宋照云他们比,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关注你的每一件事?” 高敞面色铁青,脑子嗡地一下,眼神也变得慌乱。 她放下佟焰的手,喃喃道:“不可能……别的也就算了,这件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肯定有问题,但我没问题,所以是你有问题……” “你……” 高敞一个箭步,捧住那张一秒错愕的脸,恶狠狠盯着他:“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因为讨厌蕾丝蝴蝶结,所以从身上拽下来就硬要往你脑袋上别的事吗?” “记得。”佟焰目光冰冷,作势要掰开高畅的铁掌,却被使劲往前贴的高敞弄得兵荒马乱。 “那你记得,小时候你白白嫩嫩,又瘦又小,所以被那帮皮小子笑你是小姑娘的事吗?” “记得。”佟焰疲惫地躲避高敞的长腿,不断往后退,终于坐进了沙发。 高敞对自己的居高临下很满意,抬腿禁锢住佟焰的动作,两只手强硬地把他的脑袋摆正,音量也越来越高:“那你记得,你为了粘我,好不容易爬到树上,然后和我一起练飞牌的事吗?” 佟焰眼神略有闪躲,但那不像是不肯面对,而是错乱和迷茫。他拽下高敞的手,淡淡道:“我不玩那种东西。” 他不肯正面回应的态度,更加证实了高敞的猜测。她突然变得从容,抱臂俯视他:“那你还记得我本科开学前,带着当时的男朋友被你撞见,然后你为了庆祝我出道,送了我个胸针的事吗?” 高敞的气息从他周身离去后,佟焰终于又摆上了那张扑克脸,说道:“怎么突然提这个?” 高敞继续转着刀,漫不经心地说:“那是个漂亮的孔雀胸针,和这把刀颜色很像,但我一直没舍得戴。” 佟焰笑着大气一摊手:“送你的,就是你的了,随意你处置。” 高敞重重收回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啪声。佟焰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也只能任由高敞攥住他那线条优美的下颌。 “你失忆了。”高敞手腕上的大手细微一顿,让她笃定了自己的正确。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不管是宋照云那欲言又止,还是重逢后总是对她剑拔弩张的佟焰。 “说吧,你都记得什么?”高敞顺着佟焰的手劲,把他的下颌轻轻一甩,坐回了之前的沙发,高高翘起二郎腿。 佟焰抚了一下微红的下巴,冷哼一声:“还是这么霸道。” “总之就没记住我一点好呗。”高敞继续玩起了蝴蝶刀。得到了结论后,她便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多年过去,他们现在不还是得重新开始吗?不管是作为恋人,朋友,还是…… 佟焰把自己内心的凌乱收拾利索了,迈着结实的长腿稳稳起身,一副不想跟她再谈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记不记得都不影响什么。从小到大那么多事,你就能一点都不忘吗?” “至少我——” “总之,”佟焰打断她,“我会想办法尽快还钱,也不会跟你谈恋爱。”语毕,他哼笑了一下。这种笑,以前可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他起身拿起手机,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住下,我马上给你准备一间。” “不用了,”高敞也一撑小腿肚,笔直站好,打量了一下这价值不菲的套房,“你今天就住这儿吗?” “嗯,”他点了点头,“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高敞冷笑一声:“都不打算跟我谈,还装什么绅士啊。” “我说了,可以从朋友做起。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天这种情况,我都会好好把你送回去。” “那不必了,”她蹬蹬几步,坐到了长沙发的正中间,抬了下眉,“我今天也住这儿了。对了,得让吴哥给我送点换洗衣服。”说着,她拿出手机,正打算拨号,却被佟焰一把夺过。 “哎,你想干嘛?” “‘你’想干嘛?” “我想住你这儿啊。” 佟焰继续挣扎:“我可以再给你开一间。” “不,我就要这间。” “那我走。”佟焰把手机甩到她手边。 “那我也跟你走。”高敞一把抓住他有力的臂膀,不长的指甲直接嵌进肉里。 佟焰嘶声道:“你属虎的?”正打算拨开,高敞直接松手,身段灵活地绕过,抢回手机,堵在了他面前:“你不跟我谈,我只好追你了。” “有你这种追法么。” “特殊情况,当然要用特殊手段。但要是你愿意跟我好好谈,我今晚也不是不能乖乖离开。” “想得美。” “那我就赖在这儿了。如果你要回家,我就跟你到家门口。如果你不开门,我就敲一晚上。”高敞吃准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惹上舆论风波,所以胆子很大。 “你讲理吗?” “当然了,但只讲我的道理,不讲你的。” “看来你这么多年都没长大。”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怎么样,要不要好好了解一下我的另一面?我会对你很好的,也不会脚踏机艘船。” “我说了,没兴趣。”佟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步一步向她逼近,“那你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意味着什么吗?” 第7章 就是霸道 高敞见他一步步走来,也只是淡淡看着他。直到佟焰的双手撑到了她两侧的靠背上,才微微动了动眉毛。 四目相对,高敞绷着脸开口:“先说好,跟你更进一步的前提,是先跟我谈一段时间。” 佟焰发现了她的动摇,微微勾起了唇角:“你自己说的,特殊情况,要采取特殊手段。” “再特殊,我也有底线。”她把一只手敲在佟焰的小臂上,却纹丝不动,“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不按我的顺序来,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呢?” “什么?” “我也有我的顺序,为什么得不到你的尊重?我想先从朋友做起,凭什么非要听你的先确认身份?”佟焰眼中泛着戏谑的光芒。 高敞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摊了摊手:“行吧,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佟焰见她退步,也从沙发上起身,随手从桌上拿起水:“所以你赶快回去吧。” “我不,我就要住下。你这套房又不是只有一张床,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拿起手机,“我这就给吴哥打电话。”这次她长了个心眼,早早起身和佟焰玩起了躲猫猫。 “你怎么这么固执。”佟焰抢了两下还没抢着,干脆放弃了。 “我都答应今天先放过你了,还固执啊?”高敞皱着眉,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佟焰心说你硬要跟我同居一晚,还叫放过我?但他突然觉得特别累,一句话也不想说。 “喂吴哥,你给我送几套衣服吧,地址我待会儿就发给你。嗯,谢谢吴哥。”她挂掉电话,又敲点了几下手机,然后大获全胜一般直奔自己的地盘,“嗯,这样每天就能跟着你工作了。”她扭过头,笑着强调:“我之后只有彤云代言的工作,其他都推了,你放心,不会耽误的。” 佟焰抬手拧了拧山根。他觉得高敞比小时候难缠多了,果然多修炼了些年就是不一样。 次日。 清晨,高敞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大门的锁声,吓得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定了定神,才想起了昨晚的事。 突然,她一个打挺翻身下床,直奔门口,却看到了推着餐车进来的佟焰。他一身黑色丝绸睡衣,包裹在紧实的肌肉下,一看就触感很好。 “你醒了。”他瞥了高敞一眼,淡淡说,“那快点吃吧。不知道你什么忌口,所以随便点了些,把你不吃的给我就行。” 高敞盯着餐车里海鲜粥、咖啡、虾饺、水煎包、面包、豆浆、煎蛋培根和水果拼盘,揉了揉眼睛,木讷道:“还以为你扔下我先跑了呢。” 佟焰百无聊赖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像你?”然后把餐车上的东西依次摆在桌上,高敞也下意识去帮忙。 她是标准的起床困难户,平时一个人住时,只有开门关门的声音能轻易叫醒她。 高敞睁着朦胧的双眼,一边放碗盘,一边眯起眼打量着看起来已经洗漱完毕的佟焰,最后目光停留在他那肌肉线条流畅的笔直小腿上,又转着脖子放松了一下颈椎,黏黏糊糊说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工作。” “……” 也罢,反正你跑不掉。高敞这样想着,便步伐僵硬地去洗漱了。出来一看,发现佟焰靠在椅子上,抱着手机划着屏幕。再扫一眼餐桌,发现食物一点都没少。她这才想起来佟焰刚才说等她先挑,挑剩下他再吃,心说这人真不是一般的死脑筋,昨天俩人都闹成那样了,这还不失体面地当绅士呢。 她诡异一笑,在佟焰对面落座后,夹起一个小笼包就往嘴里塞:“咖啡培根我不要。” “嗯。”佟焰放下手机,把那两样拿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样挑一样地挨个吃了起来。 高敞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看他专心致志用餐,俩人就这么沉默着,吃完了早餐。她盯着那杯满满的咖啡,问道:“你也不喝咖啡?” 佟焰点了点头:“对身体不好。” 高敞挑了下眉:“你是我见过的除我以外唯一不喝咖啡的人了。”只不过她不可能逢人就问,别人也不会把喝不喝咖啡放在自我介绍里,所以这统计肯定有水分。 佟焰拿起外穿衣服,迈着长腿走向主卧,淡淡道:“但这也说明不了我们合适。” “哎我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从早上起来可什么都没说。” 咔嘭。佟焰毫不留情地把声音隔绝在了卧室门外。 高敞叹了口气,觉得这征程会比想象中艰难。 佟焰也不知道是想冷处理,还是放弃了。二人吃完饭换好衣服,他二话没说就带高敞一起去上班。 初夏的京城暖风徐徐,吹在脸上很舒服。高敞喜欢坐在车里兜风,但前提是行程里没有工作。 她时不时歪过头打量佟焰精致的眉眼。他眉毛浓黑,总是绷着脸,眉目乍一看不怎么好惹,但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起初佟焰还对她的视线骚扰说上几句,发现没用后就老实受着了。 “你这大忙人,怎么不雇个司机啊?”高敞架起胳膊肘,用纤细的指关节撑着下颌,懒洋洋地问道。她的起床气能延续一个早上,而且通常中午之后才能彻底清醒。 佟焰骨感的大手搓了一下方向盘,回答道:“这趟不用他。” “哦,是怕我在车上说什么话,然后不小心传出去吗?”高敞侧过脑袋,戏谑地盯着他,“其实你真的太紧张了。我好歹也是公共人物,娱乐圈里的人情世故也一点都不比你们高科技企业少。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我还是清楚的。”她稍稍翘了一下尾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佟焰轻哼一声:“那我待会儿就让他过来上班。” “嘿嘿,我开玩笑的。”高敞给他了个讨好的笑,但怎么看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她倒无所谓被任何人知道她和佟焰的关系,更不怕被人说是死缠烂打,但前提是佟焰答应和她谈。就他现在这种抗拒态度,高敞还真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她这么上杆子往上贴还一无所获。 佟焰趁红灯瞥了她一眼,然后扭过头看着这熟悉的街道,也不再说什么。他现在认真思考起是不是有第三方在,高敞会收敛一些,但还是忌惮她被逼到极限后会不管不顾。他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心说先观察观察吧,反正彤云的大部分业务都是宋照云在处理,他少一段时间司机也没什么关系。 彤云的总部在近郊,是一栋极富设计感且不失稳重的建筑。高敞戴上墨镜,跟着他走进大厅,刚打算问他点什么,只见他招呼着正在往他们这边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微笑说:“带着你高姐逛逛。” 小伙子立马两眼放光,冲到高敞面前:“哎呀这是高敞吧,真是高敞呀!高姐您好您好,我是乔恒,叫我小乔就行。哎呀没想到见到真人了,太荣幸了,来来来您这边请。”说着,就摆出护送的姿势,急忙要把高敞迎过去,一扭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高敞急冲冲跟上佟焰,小声说:“我说你今天怎么气定神闲的,合着早就准备好了这招。” 佟焰停下脚步,转身朝远处不知所措的乔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叹了口气:“我要去研发部,涉及企业机密,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高敞撇了撇嘴:“那你中午什么时候休息?” “不知道,看情况。” “那我等你一起吃饭。” “随意。但我可能直接在研发部吃,不出来。” “你就不能出来吗?” “要是时间紧,就出不来。” 高敞无奈地耸了耸肩:“还真是铜墙铁壁。” 佟焰戏谑一笑:“怎么样,放弃吧。” “想得美。那是我的作风吗?”她环顾了一下井然有序的彤云,慢慢朝乔恒的方向走,“那我就打探打探敌情好了。走吧小乔,麻烦你了。”说完,她还朝佟焰回望了一眼,甩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好嘞姐,姐这边请。姐你拍的那个《侠道》,太厉害了,你是里面唯一一个没用替身的吧,那飞刀,那飞牌,耍得真溜啊!”乔恒说着,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目光,小声说,“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高敞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笔就熟练地在乔恒的牛皮本里写上大名。 “哎呦!”乔恒对着那笔记本就是一吻,“谢谢姐,我肯定好好留着。来来来姐,先带你看看我们的产线。” 高敞点了点头,闲庭信步地跟着。她对参观彤云并非兴致盎然,但想到这里是佟焰打拼的地方,还是想好好参观每一个角落。走到一个拐角,她的目光被一辆签满了姓名的白色SUV吸引。她看出来,这辆车和今早佟焰载她用的那辆并非同一型号。 乔恒迅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连忙介绍道:“啊,这是我们彤云第一辆自主研发的车,飞鸟零号。虽然各个方面已经被新出的系列赶超,但零号对每个彤云人来说都意义非凡……” 高敞听着他介绍,闲庭信步地绕着这两车转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前车灯下那个苍劲有力的签名,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 作为艺人,她当然懂得完成一部作品的喜悦。每每看着成片,录制时的细节和挫折就自动浮现在脑海。不同的是,一部影片可以经久不衰,但汽车这种迭代更新快的东西,却很难永远被大众青睐。哪怕造出了畅销很久的经典,如果不继续改进、超越,连品牌带车都会慢慢消失在历史的洪流。 第8章 看笑话 飞鸟零号并非第一台汽车,更非第一台新能源车。或许过个上百年,就没人记得它。但对亲手创造了它的人来说,有生之年它都会意义非凡。 高敞绕着这辆已经被淘汰的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盯着前盖,保险杠,后视镜……每一处细节,她都好好收入眼中。 平时坐车开车从没好好想过一台车是怎么被设计制造出来的,一想到这种离普罗大众极近,却又有一定门槛的东西,是佟焰这些年的主要研究目标,她就突然有些心潮澎湃。 如今彤云步步高升,她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在彤云的刺激下,她一边听乔恒介绍,一边思考着自己的打算。 突然,余光中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压着帽檐的人影。高敞迅速瞥了他一眼,没当回事。但当他溜着边,作出一副极力不想靠近她的样子时,她终于忍不住在他擦身而过时悄悄跟上去。 她冲乔恒做了个别动声色的手势,乔恒了然,继续按之前的节奏介绍着飞鸟零号的制造历程,没有突然息声而引起对方怀疑。 高敞跟了没几步,就从那人后脖正中尖尖的发际线,认出他就是那升官发财踢了她闪婚的前男友。 “戴成霄?!” 戴成霄刚好一米八,称不上臃肿但也不算特别健壮,留着一头碎盖,五官端正,是个典型的理工男。之前在互联网大厂当工程师,被卷进派系斗争,因吸取了高敞的建议,成功在权力漩涡中脱颖而出,从技术小虾米提升为高管。不久后,便以不合适为由要和高敞分手,分手后没两周就和其他人闪婚。 这事一度让高敞盛怒。她以为戴成霄这样踏实本分的人能和她一直走下去,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而且导火索还是她自己。 刚开始,她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别帮他就好了,但接着就想到只要戴成霄跟着她,就能从她身上学会那些为人处世的弯弯道道,离开只是早晚的区别。 短暂地痛恨自己遇人不淑后,她比想象中更快地走了出来。 “嗯……”戴成霄被识破后,仍低着头,木讷地应和。 “嗯什么嗯啊,你就这样当领导?还有,你怎么在这儿啊?”高敞揪住他的领子,扯了几下,让他正视自己。 戴成霄目光闪躲,反应木讷,让高敞更加确定自己以前瞎了眼,这窝囊玩意儿谁爱要谁要! 高敞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几脚踹不出来一个屁,交流基本全靠她猜。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老东家犯事了,或者被其他人斗下去了?哈哈哈!我就知道。谁让你只学了我处世智慧的皮毛,压根没来得及触碰精髓。”高敞乐弯了眼。还有什么比看到不欢而散的前男友吃瘪更让人愉快的事? 戴成霄脸色越来越差,印证了她的正确。 哪怕这么长时间没见,高敞也对自己的读心水平颇有自信——虽然仅限戴成霄。她更知道,戴成霄这次被迫跳槽,多半正是因为这张容易被人看穿心思的麻木脸。真面瘫还是得像佟焰那样,虽然面瘫,但不管笑还是哭都能作为伪装,不容易被别人看穿真实想法。想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还真没见过佟焰哭,一种看热闹的施虐心油然而生。 不过,还是得先处理完眼前的事。 “你是……”高敞拽出戴成霄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呦,降到主管啦?”她撇了撇嘴,把胸牌扔回去:“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 “反正……我和你,不可能。”戴成霄语气没什么起伏,眼神盯着前方,压根不往高敞这边扫。 “放心吧,我也就是想笑话笑话你,你就算给我摘星星摘月亮,我也不会再考虑你。”高敞答得懒洋洋的。 “加油吧,别让你媳妇看不起你。”她灵光一闪,“你说如果哪天她也把你踢了,那这事就更有意思了,哈哈哈!走,小乔,带我看看生产线吧。” 乔恒领完命,赶紧过来:“好嘞姐,这边请。只不过产线保密不能拍照,还请您理解一下……” 高敞往反方向走之后,戴成霄如获大赦,快步离开。将要拐弯时,却回过头看了眼高敞的背影,眼中流露着说不来的情绪。 一通参观下来,高敞大开眼界。心说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或者托了和佟焰的关系,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一个上午过去,她对这个行业,对佟焰,重新刮目相看。想到自己即将为这个伟大的企业代言,就狐假虎威地觉得腰杆更硬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高敞注意力全在彤云的过去和现在,直到乔恒问她午饭怎么安排,又自豪地炫耀起彤云食堂的丰盛,她才想起佟焰。 “差点忘了正事。”她拿出手机,没有看到来自佟焰的新消息,小小失落了一下,然后就自己联系过去,问他中午什么打算。 乔恒也不问她什么事,只是按照佟焰的吩咐,做好本职的招待工作。高敞发消息时,他站在不远处假装看风景。等她发完等消息时,便适当地抛出话题,并把高敞往食堂方向领。 高敞迟迟等不到消息,考虑到乔恒跟了她一上午,也该休息了,便乖乖跟他走着。 “哎那不是……” “嘘,小点声。” “我靠。那是高敞吧。” “没听说吗?她代言人,出现在这里也正常。” 现在是大部分员工的休息时间,路上遇到的人比上午多得多。又因为是饭点,所以高敞在奔赴就餐地点的大部队中,吸足了目光。 但因为高敞面无表情时气质比较难以接近,今天打扮也较为接地气,再加上被很多人误解成她今天来彤云是工作需要,所以没有太多人跟她打招呼,来攀谈的人就更少了。 她和乔恒一路几乎没什么交谈,乔恒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神色认真,目光坚定,仿佛二人前面等着什么重要任务。也正是他那种拒人千里的状态,逼退了很多想来搭讪的人。 高敞越看这位机灵却又足够踏实的青年,回想着这一路的安排,越觉得他给自己当地陪有点太屈才了。 “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呀?”高敞趁着周围人少时问道。 乔恒立刻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工作:“我是佟总的助理,平时安排佟总的工作行程,沟通协调各部门,还有处理各种文件。基本都是杂活,没什么稀奇的。”说完他微笑了一下。 高敞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一开始以为乔恒是个前台招待之类的普通员工,可后来一路上她发现不少员工都有些忌惮他,又不直接跟他打招呼,就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初来乍到佟焰就给她派了自己身边最近的人,还不是工作对接,只是参观。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扬起嘴角,客套道:“可惜,我还想挖走你呢。” 乔恒笑道:“姐你太抬举我了。到了姐,这边。” 二人聊着,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彤云食堂,厨师都是人中龙凤,所有食品都是先做先卖,而且所有员工都有餐补,保证干净、实惠、美味。 高敞上次和一大群人一起吃饭,还是在上部戏的片场,如今已经过去好多个月了。食堂她更是离开学校后就没去过,这种集体用餐的场面让她心头一震。 “姐你吃什么?我的卡给你用——” “我来吧。” 高敞循着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到了背后目光沉静、盯着窗口的佟焰。本来她出现在食堂就惹得一众员工齐刷刷地投来注目礼,佟焰一出现在旁边,大家就更感兴趣了,但离得近的一些人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了。 “好嘞佟总,那我去那边。”乔恒十分有眼力见地闪了,二人周围只留下那些胆子大些不卑不亢的员工,显得他们所在的窗口孤零零的,没什么人光顾。 “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高敞说话声很小,也做好了表情管理,让自己不那么像苦苦追求别人还追不到的可怜虫。 “我也没答应跟你一起吃吧。” 高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那你是顺路过来了呗?” “嗯。” “顺路来吃饭,又恰好跑到我在的这层,还刚刚赶在我正准备打饭的节骨眼,让我用你的卡。原来佟总的顺路是这个意思啊,得教得教。”高敞点了点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那你一个人吃好了。”佟焰说着,迈开长腿就跟她拉开距离。 “我没卡。” “用乔恒的。” “我就要用你的。”高敞快步走着,追到了佟焰面前,看到那副轮廓精致、微蹙眉头的冰山脸,心说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还是行业排头兵的创始人,老天真是不公啊。 她咧嘴一笑,低声道:“嘿嘿,我黏定你了。” 佟焰不想过多纠缠,只好下了台阶,二人盛好饭就到了食堂人最少的角落。放下餐盘,刚一落座,高敞才听到周围诧异的声音。 “哎佟总今儿个怎么来食堂了?” “陪高敞视察呗,她都在生产线那边逛了一个上午了,这是来体验食堂氛围了吧。” “毕竟是代言人,可能要考虑的多些。” “屁。彤云给她代言才是给她面子,哪儿轮得着她考察?” “哎你就小点声吧!” “切。我跟你说……嘶!乔……乔助。” “吃好了吗?”乔恒微笑着出现在他们背后。 第9章 不在 “吃……吃好了。”那人垂着头,不太敢看他。 乔恒还是笑着,但眼里却没了笑意:“吃好了去休息吧,下午还有工作呢。” “哎,好的,乔助。” 乔恒默不作声地跟在不远处,待人走出了高敞和佟焰的视线范围,才阴森森凑过去:“我不管你们什么想法,私底下怎么说,那都是佟总的客人,也是彤云的客人。” “是是,乔……乔助,我们不会再那样了。” “再哪样啊?”乔恒一步步凑得更近,“是在佟总客人吃饭时光明正大地说人家不配来,还是仗着佟总基本不跨部门处理员工,所以觉得冒犯也没关系?别忘了人家跟宋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指不定那天就提了一嘴你们,然后你们就得卷铺盖滚蛋。” 乔恒这幅笑面虎的样子把他们吓得不轻,连连点头认错,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我再强调一遍,”乔恒语气很轻,如果这时从他们身旁路过,不看那几个低眉顺眼的人,绝对想不到这是在训话,“高敞和彤云的合作是两位创始人的直接决定,高敞的雷厉作风和雪豹的霸气相得益彰,更别说三人还从小认识,于情于理都没毛病。的确,雪豹足够震撼业界,但破圈需要高敞的热度。其实也不是非得是她,你们要是有她的话题度,有她的形象,也可以。怎么样,要不要去品牌部毛遂自荐一下?” 他笑眯眯地环视了眼前几位,看得他们后背发凉,手心出汗,最后分别关心了他们几句作为安抚,然后就放他们走了。 待人离去,乔恒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撇着嘴摇了摇头,然后拿出手机继续处理工作。 而那边的高敞,在听到那些人暴言时,从心理到外在都没有任何反应。起初佟焰还关心地瞥了她两眼,结果给了她一些错觉,招来了她的步步紧逼。 “看什么,看我好看么?”高敞对佟焰一笑。 “看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逛了一上午还撑不撑得住。”佟焰夹了一条切好的牛排,三两下就进嘴。 “笑话,我拍戏又是淋泥雨又是不让睡觉的,可比在空调屋参观苦多了。” “所以你又隐退了?” “我隐退是因为失恋心累。” 佟焰哼笑一声:“真心累的人可不会直接这么说出来。” 高敞突然想到上午的事,被戳破的尴尬瞬间抛在脑后:“哎对了,我前男友在你这儿工作,上午碰到了。当初靠我的聪明才智帮他勾心斗角,升职了,发财了,然后就娶了个新老婆结婚了。” 佟焰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彤云哪个部门这么乌烟瘴气?” “不是不是,是他在那个互联网大厂的事。和我分了后,他就是个光杆司令,能干什么啊?所以不知道他又得罪了什么人,从老东家的总监直接跳槽到这里当主管,可让我看到笑话了。” 佟焰点了点头,不说什么。 高敞突然如梦初醒,赶忙解释道:“你可别害怕啊,我前男友里只有他是真的利用然后辜负了我,所以我才这么针对他。其他人哪怕最后不欢而散,我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错,只是不合适而已,如果有事也是能帮就帮——”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佟焰默不作声地挖着最后一勺土豆泥,“而且你能理解他们跟你不合适,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和你不合适?” “我觉得很合适,你觉得不合适是你的问题,所以我才要你跟我先谈,然后你才能知道我的好。”高敞夹了一块牛腩里的番茄,鲜美多汁,酸香可口,“你们伙食确实不错啊。” 佟焰却把最后一句当作恭维,直接无视:“你是人精,我也不差,我觉得咱们不合适,根本没有必要试。”高敞刚要开口,他便端起空掉的餐盘,起身说道:“但你要是想来参观,随时欢迎。” 高敞看着盘里还剩小一半的食物,直接端起来飞快塞进肚,然后把光盘放到回收位,紧追慢赶地追上佟焰:“你下午也在研发部吗?”言外之意就是“下午我也不能跟着你吗”。 “不在。” 高敞喜笑颜开。 “但你会比我忙。” 高敞皱了皱眉,随后接到吴哥打来的电话,她有气无力地接通:“喂……吴哥……” 吴逸神采飞扬:“高敞,我已经跟彤云的人对接完了,下午咱们就进行宣传片的拍摄。你在家吗?我去接——” “我在彤云。”高敞淡淡回答,然后瞥了眼志在必得的佟焰。 “啊?你怎么在彤云啊?他们的人找你了?你在彤云的哪儿啊?” “食堂。”高敞说着,四处张望想知道这是几号食堂。 “啊?我也在食堂,刚跟彤云的人吃完饭。我在一食堂,你?” “三食堂。”佟焰看她东张西望,结合上下文猜到了她想干嘛,却碰巧回答了电话那头的吴逸。 “三食堂。”高敞有气无力地重新说了一遍。 “她在三食堂,”吴逸那边声音变小,显然是在请教彤云的人,然后音量恢复正常,“咱们一楼大堂见吧,宣传片还有好多地方要跟你商量。” 高敞是是对对地结束了和经纪人的通话,转向一旁不跑不闹的佟焰:“得,这下计划泡汤了。” “工作加油。” 佟焰从容的微笑让高敞悄咪咪燃起一丢怒火,但很快被职业素养压了下去。她拍上佟焰宽厚的肩,用力扒拉着垫脚,凑到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也加油。”然后如风般迈着大步走了。 佟焰望着她的背影,好笑似的轻笑了一下。他招呼来乔恒:“小乔,你跟去吧,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佟总下午的会——” “有宋总在呢,他的人会处理。” “好吧,那我去了佟总。”乔恒点点头,轻盈地小跑跟上。 下午高敞方面和彤云进行了协商,最终敲定了宣传片的流程。晚饭后,高敞便被带到摄影棚,进行平面拍摄。 这一部分不需要雪豹出镜,所以彤云方面尊重的高敞的习惯,来到了她熟悉的制片厂。为赶时间,一行人当天就完成了拍摄。结束时,已经是次日凌晨。 “辛苦了辛苦了,来喝口水。”吴逸殷勤地递上水瓶。自己艺人好多个月什么大活都不接,还刚宣布未来一个月推掉所有工作,但莫名其妙中了彤云这个大奖,他连续好几天都心花怒放手舞足蹈。 “你这事业运绝了。果然哥跟你混,没错。”吴逸眼镜泛着贼光,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小声赞叹道。 “啥事业运啊,他就是恶心我。” 吴逸一愣:“恶心你,还给你这么好的工作?那我也想被恶心恶心。”他知道高敞在追佟焰,也晓得佟焰有多难攻不破。 “我倒宁愿用工作换他跟我谈一段时间。”高敞已经换好衣服,和吴逸一起前往车库。 “唉!恋爱脑真可怕。” “我乐意。反正我恋爱脑也少不了你吃喝,养活公司上上下下绰绰有余。” “你要是再多点事业心,养活三个尚光都不在话下。” 吴逸之前是高远传媒旗下的经纪人,但因为各种机缘巧合错失机会,总是自叹怀才不遇。后来高敞出道,就直接把他挖走了。 当时高敞看吴逸三十五岁还“一事无成”,但能力在及格线以上,便直接让他当自己的经纪人。没想到,从大船跳到小船,给了他大胆发挥的机会,慢慢历练下来,吴逸的运作水平已经不输很多头部经济团队,作为助理更是没话说。 他一直很感谢高敞带他跳槽,更感谢让初来乍到的他当“高敞”这个话题人物的经纪人。但高敞工作热情忽高忽低这点,一直让他怨声载道。好在尚光传媒给他开的基础工资和分成都远超业内平均水平,所以他也顶多装模作样抱怨几句。 二人上了车,吴逸向他确认目的地,高敞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行李还在那个酒店,就直接让他开过去了。刷卡进了门,才发现佟焰的所有东西全没了,甚至没留下一丝一毫他住过的痕迹,仿佛昨天的对峙就是一场梦。 高敞累了一天,又看到人跑了,火噌地烧起来,拿出手机就质问佟焰。因为太晚,她发完消息就卸妆洗漱去了,敷上面膜才发现佟焰已经回了消息:“不走,难道还要像昨晚那样?保险柜里的文件我先替你保管了,套房里只留了你的东西,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高敞咋舌一声。心说她要是一直住下去,岂不是正巧合了他还债的意?于是决定明天就打道回府。 这次屋里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关上了房间里的灯,放心按下了窗帘的开关,京城繁华又厚重的夜景就映入眼帘。 虽然她常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大平层,窗外景色不输这里,但她不论白天黑夜都尽可能拉上窗帘,以防被有心人偷窥。尽管她自己没遭此毒手,但也不想成为那个万一。 空荡荡的室内安静无比,和佟焰在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下意识起身走到门口,把该锁的地方都锁了,却还是不放心。她翻着吴逸为她整理的行李,发现了阻门器,心里把他大夸特夸了一顿后,将其熟练装好,又巡视了套房的每一个角落,才放心躺在床上。 她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却也不想一个人住。 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感觉让她抓狂,但她也从未为此降低择偶标准。 她自嘲地笑了笑,闭上了双眼。 第10章 没人性 之后的几天,高敞都在忙宣传片的拍摄。从制片厂到彤云,可以说的一刻不停。 好几个瞬间,她都觉得这是她从业以来最连轴转的几天。一想到她的马不停蹄都是因为佟焰想找她代言却搞突然袭击,便更加咬牙切齿。 “阴谋,这是他的阴谋……”高敞靠在椅背上,眼神涣散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啥阴谋啊?”吴逸在驾驶位上搭话,“你说佟焰是为了耍你,所以不跟经纪人联系,直接宣布代言?” “嗯。”高敞艰难地挤出声音。 “嗯……退一万步,就算耍你又怎样,这可是钱啊,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品牌。”吴逸长相斯文,总是习惯性推眼镜,此时眉眼那一块也发着贪婪的光。 “你没人性。” “有人性就当不了你的经纪人了,知足吧。” 晃晃悠悠间,高敞逐渐生了困意。她脑海中自动播放起这几天的事情,然后闪过上次见佟焰时那张势在必得的脸,放大,再放大,然后砰一声,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车门:“他大爷的佟焰。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饶是吴逸,这时也不敢吭声了。 忙了一阵子,紧张的拍摄任务圆满完成。期间高敞见缝插针地“骚扰”佟焰,却都被他或直接或委婉地应付过去。 关于她现身彤云的事,的确被一些人捅到了网上,但因为她是代言人,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所以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只有她本人知道,自己来的有多“名不正言不顺”。 “高女士,您来了,我这就联系佟总。”走进彤云大厅,前台员工赶忙接待。 “辛苦了。” 彤云的前台员工,她已经见过好几个人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互相通了气,还是得到了上级指示,只要她一来,他们就会联系佟焰办公室,由秘书进行连接。 但几次之后,高敞还是觉得这个步骤十分多余。但她如果亲自和佟焰联系,肯定得不到什么好话,不被躲着走就不错了。 她不是没想过通过乔恒来打通,但拍摄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觉得太难。 他能轻易取得他人的信任,在片场能照顾到每个工作人员,连吴逸也连连感慨他人不错,俩人相处几天就像兄弟一般。 但就是这么个人,偏偏是佟焰的直系学弟,没出社会时就崇拜佟焰崇拜得要死,从还没有彤云时就一直跟着他,不可能为了她而“背叛”佟焰。 “嗯,好的。”前台挂掉电话,笑对高敞,“佟总在开会,请您在贵宾室稍作等候。” “不用了,”高敞抬手拒绝,“他会议室在哪儿啊,我在门口等就行。” “这个……”前台十分作难。 “要不你联系乔恒吧,他会让我去的。”高敞无意难为他,给了他解决方法。 “好的。”前台担忧地抿着嘴,联系了乔恒。 过了一会儿,高敞如愿来到了佟焰所在的会议室门口,然后跟随招待走到了附近的空会议室就坐。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搬个椅子坐那儿当门神,而且会议室虽然隔音不错,但也并非百分百。虽说宋照云和佟焰是她老相识,但她也不想突然得知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事。 她今天来得不算早,所以会议没多久就结束了。她步伐矫健地“揪”住了率先离开会议室的佟焰,然后跟旁边的宋照云打了个招呼:“宋总。” “嗯?你怎么来了。”宋照云看看她,又看看被她拽住的佟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吃好玩好啊。佟焰,那我先过去了。” “嗯,拜拜。”高敞慈眉善目地向宋照云道别,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嘶。”佟焰悄悄发出一声短促的抗议。 “对不起对不起,习惯了,总觉得你要跟着一起跑。”高敞歉意地笑了笑。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陆续出来,看到高敞时都眼前一亮。但他们扫一眼高敞,又扫一眼出了门就气压骤降的佟总,便纷纷收回好奇的目光,快马加鞭地离开了。 只有乔恒,气定神闲地跟佟焰汇报之后的行程,还有一些工作的进展,末了还不忘高敞:“姐,宣传片明天就上线流媒体了,到时麻烦你在社交媒体上互动一下。” “没问题。”高敞点了点头,“辛苦大家了。” 乔恒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开口:“那佟总,我先去了。” 人来人往,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高敞这才松开佟焰的胳膊:“你天天这么忙,胳膊手感还这么好,怎么练的?” 佟焰的打扮总是简单大气。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正式又不死板。 他打量着高敞纤细的身形,然后将目光停留在短袖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你也就练飞牌上点心。” 说着,他盯着高敞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小臂,像被磁铁吸引一般,伸手捏了一下。 “哎!你干嘛。”高敞触电一样侧身甩开,仿佛佟焰的手是什么烙铁、熔岩。 佟焰根本没想到高敞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悬在空中的手顿愣了一下,才缓缓收回:“你这肌肉一看就不是死练出来的。” “这还用说吗?看都能看出来,还用得着上手?”高敞轻轻拍着刚才被佟焰触碰的地方。仿佛自己多摸几下,就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她不喜欢和别人皮肤对皮肤的接触,尤其是被触碰。但自己碰别人时倒还好,像那晚和佟焰在酒店,她情急之下用手掰正他的脑袋,虽然不适,但不是不能忍。而且佟焰毕竟是她准备发展恋爱关系的人,自然也比其他人特殊一些。 只不过这份特殊,还不足以完全消磨她对“被触碰”的抵触情绪。 佟焰见她这幅呲牙威胁的样子,纳闷的同时又有些感兴趣。 毕竟高敞无论在台前还是幕后,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这样不加掩饰的慌乱,在他记忆里,还是头一次见到。 盯着那张充满警惕、如临大敌的精致面孔,他突然觉得高敞的死缠烂打没那么可恶了,还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戏谑心。 他把手放回口袋,细细搓着手指,回味着刚才冰凉有弹性的触感,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不管是轻是重,你都不该不声不响直接上手吧?以前……”她想说以前你不是知道吗,然后马上想起佟焰的记忆有些问题,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佟焰没理会她的欲言又止,但略微有些回避她的视线:“这种事怎么提前打招呼?说‘我能摸摸你’吗。” “不能。” “……” “反正你别轻易碰我。”高敞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话有点重,就连忙找补,“不是针对你,我就是不喜欢别人碰我,哪怕是我爸妈。你可能不记得了,所以我再澄清一遍。” 佟焰摇头叹了口气:“那你男朋友为什么愿意跟你谈。” 高敞睁大眼睛:“谁说谈恋爱就非得有肢体接触啊。” “大部分人。” “我就非得跟大部分人一样吗?” “那你的前男友们一定也不普通。” 高敞脑海中先后浮现出三任男朋友的身影,想把他们丢出去似的,迅速甩了一下头:“那你呢,能接受一段时间柏拉图吗?” 佟焰欲言又止了一下,说道:“这跟你没关系。” “我在追你,当然有关系。” 佟焰深吸一口气:“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得赶紧走了。”新车要发售,彤云上下既紧张兮兮又热血沸腾,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差错,甚至连宋照云这些天都阴沉了不少。 “有啊,今晚能一起吃个饭吗?” “除非你愿意让我还债。” 高敞不死心:“那出去玩呢?逛逛街,游乐园之类的……”她打量着这个骨子里一本正经的人,从他一丝不苟的休闲鞋,牛仔裤,再到衬衫,西装……实在难以将他和游乐园联系在一起。“实在不行……你定地方也行,根据你的时间来。”她撇了下嘴。 嗡嗡—— 高敞的口袋传来手机振动。佟焰抬手示意她接听,她怕他跑了,还没掏出手机就把他拽住,然后才接通:“喂,吴哥。” “哎高敞,你知道薛颖儿准备接那个偶像剧吗?被截胡了。” 薛颖儿是尚光传媒旗下的艺人,最初以音乐人的身份活跃在网络。签约尚光后,在保持原有独特风格的基础上,开始向更多方向发展。 她看起来很酷,很吸睛,很有个人特色,也总爱照顾身边所有人的情绪,耍宝起来完全没有包袱,是个可爱真诚的人。 这次尚光为她安排的,是偶像剧里一个分量不轻的配角,十分适合她。本来都谈好了,剧方却临时变卦。 “怎么回事,被谁截了?”高敞忍着怒意,下意识松开了佟焰的袖子,转身去休息间的落地窗边。 “呃……你现在在哪儿呢。” “彤云。”高敞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快说。” “嗯……你能不能去个封闭会议室啥的,然后关好门。” 高敞重重叹了口气,边走边说:“关了,你说。” “那个角色……被王尔鹏弄走了。” 第11章 冤家路窄 王尔鹏就是和高敞总是不对付的那个同行,也经营着一家娱乐公司,而且很多事都亲力亲为,操刀了很多项目。 他最看不惯高敞这种他控制不了,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所以总是拐弯抹角地跟她对着干。 高敞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是郝润庭吧。” “嗯……嗯。”吴逸显然有点害怕面对高敞的怒火。 “他们搞什么!一个女闺蜜的角色让男的演?那留宿怎么说,温泉怎么说?他大爷的王尔鹏到底给了多少!”不用想,也知道留宿和温泉那段戏八成要大改,甚至因为女闺蜜成了男闺蜜,其他地方也得跟着改变,说不定连女主的性格都要动刀,那这部戏就离最初的设想越来越远,甚至跟原本要表达的东西背道而驰。 当初高敞知道这部戏和那个角色,第一时间就把薛颖儿派去了。这角色特别适合她,英气又搞笑,想找出比她更合适的艺人都不容易。没想到,竟然还差临门一脚,就被截胡,还是被高敞的第二任前男友截胡。 她深吸一口气:“郝润庭,行啊郝润庭。”然后挂掉电话,把刚出声准备说什么的吴逸拦截在信号的那头,这边找出八百年没用过的郝润庭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嘟——嘟—— 每一下忙音都敲在高敞紧绷的神经上。电话那头刚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她就连忙开口:“郝润庭,至于么。” 郝润庭模特出身,将近一米九的个头,长着一张秀气的漂亮小脸,很有少年感。 一天他在制片厂偶然碰到高敞,就展开了猛烈追求。那时高敞已经小有所成,褪去了刚出道的稚嫩,所以郝润庭的一同崇拜十分受用。不到两个月,二人就在一起了。 那时高敞带他住在之前那套不到二百平的三室一厅,正在忙现在这套大平层的装修,为各种鸡毛狗碎焦头烂额,而郝润庭却一心想和她进一步发生关系,对她工作和生活的忙碌不提供一点帮助。 尽管他为高敞提供了不少快乐,但相应的,他也总是吃醋闹脾气,需要高敞哄。有一天,高敞累狠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就见郝润庭踢着拖鞋,红着眼,举着一张高敞挽着工作人员上台阶的照片,质问高敞是不是有别人了。 高敞本就摇摇欲坠的愤怒,这下可真从万米高空坠落,刹那间地动山摇。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和高敞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郝润庭基本没接工作,生活的大部分开销都是高敞负责。所以分手后,高敞主动提出让他签自己,但被果断拒绝。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郝润庭签约王尔鹏的消息就传遍大江南北,大家也对这位外形十分优越的后起之秀十分看好。 她到现在还记得郝润庭在公共社交媒体发的第一条消息,字里行间都是冲着她来的。 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联合王尔鹏,对她的艺人下手。 “什么至于么?”郝润庭那边背景的噪音越来越小,最后基本消失,显然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别给我装傻。”高敞不自觉提高音量。 郝润庭冷笑了一下:“你们虽然谈好了,但不是也没签合同吗?那谁拿到角色就是谁的本事。” “我说你有没有点职业操守,啊?王尔鹏是什么不择手段的人,他为了把你安进去,把人家好好的剧本都拆得啥也不是,害得人加班加点连夜处理,要是改好了也没什么,要是扑了,你们可是践踏了整个剧组的心血——” “高总,这事不也是剧组答应的吗,那有什么问题?”郝润庭语气变得商务、客气,就像在说“肉比菜挡饥,不是吗”。 高敞深吸一口气:“行,你今天要装傻到底了对吧,那我也告诉你,你和王尔鹏欠尚光欠薛颖儿的,我要你们加倍换回来。” 她挂了电话,这边吴逸就打了进来。 “哎呦姑奶奶诶,你是不是跟王尔鹏联系了?我跟你说了几遍——” “没,打的郝润庭。”高敞发泄完,此时只剩了愁绪。 如果对方不是她的前男友,那就算是冲着她来的,她都不会这么丧失理智。也正是因为和郝润庭的恋情,让她痛定思痛找了不那么情绪化的戴成霄,虽然结果同样。 她听到电话那头啪地一声,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吴逸愁容满面拍额头的图景,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太不镇定,有点对不起他。 “行吧,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吴逸放弃似的叹了口气,“这事就是没办法,如果对方有意找茬,那就算签了合同,剧组也可以违约。” “那起码咱们能拿到违约金啊,这事是谁跟进的,为什么没来得及签合同?”高敞签的都是性格上没有太大难点的,也不是特别火的人,所以普遍是好几个艺人共用经纪人,甚至有些时候经纪人也会被临时调去处理其他艺人的业务。 “呃……是林萱。”吴逸生怕她又挂电话,连忙大声补充,“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他说剧组是晚上答应的,准备第二天一早签合同,结果一个晚上过去,就被王尔鹏要走了。说王尔鹏这次拉来不少赞助,这剧成本不高,还有郝润庭这匹黑马,这样一来基本不可能赔钱。” 高敞攥着电话的手越来越用力,扣得指节泛白:“那薛颖儿知道了么。” “应该知道了吧,林萱会告诉她的。”吴逸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打气的话都白搭,而且这事最受伤的是薛颖儿。 “接下来我跟她说吧,她什么时候有时间?”高敞谈起薛颖儿,语气也自然缓和下来。 吴逸答应一会儿把薛颖儿的安排发给她后,她挂了电话,盯着窗外神色匆匆的彤云员工们,又环视了一下这个铺着蓝棕深色地毯,井井有条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让突闻噩耗的出离感更加强烈。 这里不是她的地方,真正需要她的人还在等她。 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了会议室的门,果不其然佟焰已经不在了,还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明,但她直到乘上车后才发现,就回复称自己有事先走了。然后又有些不甘心,便放狠话说处理完事情就来找他。 随后她把握了一下薛颖儿的行程表,联系问她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顿饭,得到肯定回复后,就在常去的餐厅定了一个包间,点名让林萱带她过去。 现在还不到中午,高敞决定利用时间,做点大事。 她调查了王尔鹏旗下新签艺人的情况,还有他近期的动态。发现除了郝润庭,还有一位经常上综艺的鲜肉型艺人,是一个挑战类综艺常驻嘉宾的备选。这个综艺的出品人很杂,制片人也跟王尔鹏关系不铁。王尔鹏充满进攻性的姿态,业内也又很多人看不惯,而据她所知,这个制片人就是其中之一。 高敞长呼了一口气。 她在大众面前有随心所欲的标签,但在业内,她是出了名的佛系。不仅她佛系,尚光的艺人也都是脾气性格没有太大难点的人,所以公司从成立到现在,都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当然,也没什么特大爆点。 她又细细查起那个综艺的出品人,发现了一位熟面孔。于是她依次联络过去,寒暄了寒暄,就约好了见面时间。 然后她让自己的“线人”去调查郝润庭,又绞尽脑汁挑了一些礼物,让吴逸安排。做完这一切,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让司机去就近的商场,她要亲自给薛颖儿买赔礼。 晚上,高敞坐吴逸的车,亲自接上了薛颖儿。 “颖儿!”高敞见她来了,连忙下车迎接,“来,快上车。” “姐!敞姐!哎呦好久不见,你还专门来接我,我真是受宠若惊。”薛颖儿穿着一身酷炫的休闲装,一路小跑过来,虚虚搂了一下高敞的肩膀,表情十分丰富。 高敞被她这一出也逗乐了,但想起如此可爱的姑娘刚丢了那么好的工作,就更加心酸。 她和薛颖儿并坐在后排,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又关心了一下薛颖儿捡的那条流浪狗,高敞看它最近的照片,已然没了最初的胆怯,在家里简直无法无天。几人有说有笑地乘着夜幕,没多久就到了餐厅。 “这家的蚝仔捞饭绝了,颖儿爱吃海鲜,一定不能错过这个。”高敞自作主张点了几道菜后,才把菜谱交给薛颖儿。薛颖儿拿着菜谱手足无措,直把它往吴逸那边推,推脱了几轮之后,仨人终于点好了菜,高敞也进入正题。 “颖儿,你在音乐上很有才能,我也愿意看到你往这方面发展。但你有没有想过拓宽一下道路?不止演戏,比如综艺什么的?当然了,你要是想演戏,我们就演,只要遇到合适的就还让你去。”高敞犹豫着问道。 “嗯……姐,你也知道,我最早活跃在网络,现在的很多粉丝都是我当时的网友。大家对我其实太熟了,而且我虽然上了表演课,但不管天赋还是努力都比不上影帝级别,我还是想作为音乐人活跃在大家眼前。虽然我也特别珍惜那个剧的角色,但没了就没了,没关系的。”薛颖儿说着,笑着轻抚了两下高敞的肩胛骨。 但高敞知道,这个角色有多适合她,更记得她得知自己要接这个角色时有多开心。专注音乐和广泛曝光不矛盾,更别提这个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大好机会。 高敞看着薛颖儿安慰的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第12章 又路窄 她双手握住薛颖儿的手,坚定道:“演技是能慢慢提升的。你要是觉得拍戏耽误音乐,那咱们就少接几部,或者多客串,没问题的。而且你这么机灵,综艺感多强啊,肯定能大拉一波好感。总之,你是个好胚子,我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艺人,这一点我敢打包票,你肯定能大火,还是风风光光的火。” 高敞一波输出给薛颖儿夸得不好意思了,她一会儿错愕,一会儿求救似的望向吴逸,然后哭丧着脸:“姐,我何德何能啊呜呜呜!敞姐你真是我亲姐,你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不管你给我什么安排,我都会拼命努力的呜呜呜!” 高敞看着薛颖儿夹着嗓子摇头晃脑的样子,把那靠在她肩上的头扶正,让她直视自己:“丢个角色才多大点事啊?全国一年拍多少影视剧,一部剧又有多少角色?机会很多的,这点挫折不算什么。我刚出道那会儿,因为是医学肄业,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没少被那些影帝冷嘲热讽。但后来我拼命学习表演和声乐,等我演了《侠道》,拿了最佳女主角,那帮人就都闭嘴了。” 她帮薛颖儿整理了着晃乱的头发:“而且是毋庸置疑的‘最佳’,绝大多数观众都不会觉得我演得‘不好’。而且我虽然学演戏没几年,但玩牌耍刀的本事,可是从小练到大啊,你让他们来玩我这些东西,他们还不会呢。你也一样,多少演员五音不全,会作曲编曲的就更少了。我们是一样的。” 薛颖儿这回没有耍宝,而是神色认真地听高敞说完这席话。 她嘴角有些往下撇,眼眶也有些泛红,最后轻轻拨开高敞的手,捂脸哭了起来:“我特别,特别,喜欢我的音乐。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整日整夜地听,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火。那首曲子都被短视频用烂了,也没多少人知道是我写的。” “所以咱们就更需要曝光自己呀!”高敞看她有不甘,心里更有底了,“我过几天要拉个综艺,首选人就是你。到时让你过去面试,你不要紧张,正常就好。平时的你就已经够有意思了,更别说镜头会放大你的魅力。” 薛颖儿还是捂着脸,把上半身叠在膝盖上,呜呜哭着:“谢谢敞姐,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哎呀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能混出来,就是你的本是,我们只是催化剂,是吧?”高敞扭头问吴逸。 吴逸盯着薛颖儿那头一颤一颤的鲻鱼头短发,想起了自己怀才不遇的那十几年。 但本来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儿却半天不吭声,不知道过了多少秒,才开口:“但是伯乐也很重要。很多时候就缺那个机会,赶上了就赶上了。” 薛颖儿啜泣的声音突然变小,仿佛再大点声就会惊动命运之神。 高敞给了吴逸个眼刀,吴逸作投降状,但表情写着“我只是说了真话”。 高敞拍着薛颖儿的背:“那个机会也不一定真好。你看他们那么没原则,过了一晚上就换人,还把角色性别都改了,你要是真进组了,指不定被怎么折腾呢。” 她想起郝润庭那张好看又可恶的脸,狠狠说:“郝润庭那种心浮气躁的人,接了被临时大改的本,最后效果肯定不达预期,指不定被怎么骂呢——” “我怎么不知道高总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包间的门忽然敞开,郝润庭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 薛颖儿此时已经缓了过来,不太能看出哭过。她望着这个竞争角色的胜利者,眼神颇为复杂。 郝润庭旁若无人般直奔高敞。 他声音清亮,说着挑衅的话,语气却十分平常,配上那张嫩脸,还有高挑的身形,气势很强。 高敞也起身正对他,脸上挂着商业笑容,眼神却藏不住冷意:“呦,这不是大红人儿么,怎么还偷听墙角呢?” 她毫不掩饰地对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真是只有脸乖,和以前一样没教养。” 郝润庭嘴角的弧度归零,细看还能发现他绷紧的下颌肌肉。他不屑地出了口气,乖顺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邪气:“这话有失偏颇吧?你家哪一个角落,我没有趴在地下仔仔细细擦过?” “吸尘器、洗地机、机器人、拖把、扫帚家里全都有,你自己偏要拿抹布自己擦,还非得逼我买账?” “那样擦得干净,最重要的是,那是我的心意!”郝润庭语气也逐渐暴躁。 “我不要你那种心意,也不需要。你到现在竟然还是不明白,你给的如果不是我要的,那就一文不值。”高敞也提高音量。 “那说明你不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会理解我的付出,会像我照顾你情绪那样照顾我!” “我没有照顾你吗?你说自己受不了娱乐圈,我养着你。在你推掉所有工作郁郁寡欢的时候,我安慰你。你竟然说我没照顾你的情绪?郝润庭,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到底是谁没有良心?我每天都跟个孙子一样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地打扫卫生,你接触的每一样东西都一尘不染,给你做的饭不管煎炒烹炸都精雕细琢。你但凡对我多点感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你的心就是铁做的,还敢说我没良心!” “你那精雕细琢真的没必要!胡萝卜花还是胡萝卜片对我来说根本没区别。就因为你总是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多少次害我饿肚子吃不上饭,我都忍了,还好声好气谢谢你,这还不算照顾你情绪啊!我要真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收留你,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你竟然把我们的感情叫作收留?还说不铁石心肠!” “就你这猪狗不如的理解能力,是怎么混到现在的?颖儿家的狗都比你通人性!” 薛颖儿和吴逸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诉说着尴尬和恐惧。别说不敢插嘴,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薛颖儿更是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没自己事,就又和吴逸继续眼神交流。 吵到最后,吴逸觉得时候到了,正起身准备制止,高敞那边同时也告一段落:“行了。该干嘛干嘛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又不是我一个人再吵,你好意思说我丢人现眼?”郝润庭双眼通红,喘着大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一旁的高敞冷静下来后,乍一看倒跟没事人一样:“行了行了,咱俩都够丢人的,行了吧?走走走快走。” 她边说边把郝润庭往门外推,郝润庭刚想挣扎,便传来了敲门声。 紧接着,服务员推着餐车细声细语地打开了包间的门。路过郝润庭时,愣了一下,然后举手投足都变得诡异,上完菜慌里慌张就出去了。 服务员离开前,高敞就已经把郝润庭推出了门。 饶是郝润庭这么情绪化的人,也不得不在素人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是王尔鹏力捧的人,乱七八糟的广告、平面接到手软。但其中大部分都被王尔鹏拿去当回扣了,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他可承担不起后果。 他已经没了高敞这个无条件的靠山,只剩下才能和资源的冰冷交易。 “行了,改天再说吧。”高敞心说回头慢慢算账,但考虑到可能会让郝润庭当中暴走,干脆作罢。她不等郝润庭做出反应,就转身回了包间。 人来人往的走廊,说不上安静,总是隐隐约约传来其他包间的噪音。但此刻的郝润庭,眼睛死死盯着隔着高敞的那扇门,任服务员和客人在他眼前穿梭,都挤不进他的视野。 “早晚有一天……”他喃喃着,迈着来时的从容步伐,缓缓离开。 高敞一回包间,就看到搓着下巴回避视线的吴逸,还有明明没她的事,却一脸自己错了的薛颖儿。 她恢复了之前的和蔼笑容:“干嘛,怕了?” “没没没,我知道敞姐……反正这种事很正常,对吧?很正常。”薛颖儿语无伦次,盲目寻求吴逸的帮助。 吴逸觉得自己对别人的情感问题,说啥都不合适,干脆指着桌上的菜,说了一些酒桌上常见的场面话,然后玩笑似的调侃高敞唯一的缺点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一桌人嘻嘻哈哈的,这一段就过去了。 吃完饭,高敞伸出臂膀,搂着比她还高一些的薛颖儿,分享经验,展望未来。 薛颖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老板极具人情味的一面,好几次都差点没能把她在大众面前的形象和现在推心置腹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她也不是傻的,有了刚才郝润庭的那一出,她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知道高敞这顿饭是赔罪。 这一点,她的经纪人林萱也旁敲侧击提点她了。 一开始她有些愤懑,无法忍受这种圈内人都会习以为常的“不公平”。但从今天见到高敞的第一面开始,“自己是被迁怒的,冤死了”这种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她实在没法敌视高敞的真诚,更感谢自己老板为她所作的努力。她突然觉得自己运气也没有很差,果然塞翁失马。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努力的。”薛颖儿目光坚定,仿佛即刻就要出征。 “这话该我说。你放心吧,尚光一定为你保驾护航。”高敞和她相视一笑。 她从来不跟圈内人走得太近,更习惯于跟旗下艺人保持足够距离。今天她违背了自己的习惯,但感觉并不坏。这就是薛颖儿的魅力,也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三人出了包间,刚走了没几步,背后就传来一声黏腻的招呼,仿佛胸腔里都塞满烟灰:“哎!那不是高敞嘛。这么巧啊?” 第13章 我去 高敞闻声转身:“呦,王总。” 来人挺着大肚,身后三三两两跟着瘦高瘦高的人。不过,就算是正常体型,跟王尔鹏的肥硕一对比,都能称得上苗条。 高敞注意到了后面的郝润庭。 他沉默地在背后关上包间的门,显然是最后出来的。而比他先出来的几位,看起来都神气十足,意气风发。 和他们一对比,郝润庭那大个子都显得矮小了。 高敞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他得多恨她,才宁可在王尔鹏手下当孙子,也要跟她对着干啊? 她努力收回视线,用下巴指了一下那些“青年才俊”:“来团建啊?” “嗐,这不是庆祝小郝如愿拿到张导的角色嘛,就带大家都过来热闹热闹。”王尔鹏油光满面,哈哈笑着。 后面有眼力见的人,连忙拉过郝润庭,送上几句恭维的话。 但高敞一眼就看出郝润庭的不自在,显然那只是王尔鹏的一面之词。 而且她调查过,王尔鹏为了把郝润庭安进剧组而拉来的那个投资人,是个初出茅庐的富二代。显然,王尔鹏压根没割自己的肉,就打压了高敞,顺便白捧郝润庭。看郝润庭的样子,也不难猜他这场戏几乎不拿钱。 看他在同事里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显然也不太受王尔鹏待见。 何必呢。 “高总啊,你还是不够老道啊,哈哈!”王尔鹏扫了眼高敞背后的薛颖儿,横肉堆积的脸上尽是戏谑。 “确实不够老。”高敞上前一步,“但谁更‘老道’,还说不定呢。” “哈哈哈!这话不错,耳熟,”王尔鹏来回看着周围的小年轻,“你们听过没有,是不是像那个谁演的反派?哈哈哈!” 他收回笑容,上下打量着高敞:“高总啊,我打算做一个圈内人的恋爱综艺,想邀请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你看,他,还有他,都是备用人选,怎么样,不算差吧?” 王尔鹏胡乱指了一下身后两个清秀的年轻男人。 高敞通过他们略显迷茫的反应,知道了这是王尔鹏的临场发挥,实际有没有这个节目都不好说。 而且那两人根本没有艺人的气质,显然是刚签约不久。就算王尔鹏真打算一开始就用恋综包装他们,也说明他们的演技、音乐造诣、娱乐感根本够不着前列。 虽说比起寂寂无名,成为综艺里深受大众喜爱的常驻嘉宾,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这可是恋综,没有铁打的嘉宾。而且一上来就恋爱,基本断了他们走传统偶像的路。更别说,恋综每一季的热度,都有不小差距。让新人走这条路,赌的成分很大。 王尔鹏拿自己手下不够格的艺人和节目,跟高敞这种业务出色、热度极高的艺人相提并论,讽刺意味不用多说。 那两个被点名的小年轻,先是一愣,然后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视线,直勾勾盯着高敞。 仿佛忘了,她本就不是善茬。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没兴趣在屏幕前被当猴耍,更没必要蹭你节目的热度。”高敞面不改色,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你们王总的确是不错的靠山,但也不意味着能让你们横着走。如果觉得圈内人淘汰得还不够快,大可继续痴心妄想。” 高敞说得隐晦,但那俩人都纷纷抬不起头,显然明白了高敞的威胁。 后面的郝润庭,也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二人。 虽然他和高敞在一起时是无业状态,但作为模特,他的专业水平没话说。不管外形还是特长,那二人都远比不上他。看着这两人觊觎高敞,他作为前男友,感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即便高敞已经表态看不上他们,甚至连在综艺里做戏都不愿意,但他还是生起了闷气。 想当初,他可是圈子里有名的怪物新人。又高又帅不说,还身材好专业强。那时,谁都看得出他前途无量。要不是他几次三番承受不住当艺人的压力,他早就是不输高敞的名人了。那两个纯靠傍大款的东西,也敢想他(曾经)的人? 高敞看到郝润庭微微用力的嘴角,知道他又犯老毛病了。作为娱乐圈老人,郝润庭还算会隐藏情绪,但在高敞面前,他还是近乎透明。 “嗨呀,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你谈了好几段,没一个谈得久的,说明什么?说明你这方面的确是短板。说不定参加个恋综,被旁观者指点指点,你就开窍了呢?哈哈哈!”王尔鹏对高敞的直接讽刺,依然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这不,小郝都跟你闹得,到我这儿来了。你说说,谁谈恋爱能把对象谈到对家手里呀?” 他头也不回,抬手胡乱指了一下身后,然而郝润庭不在他示意的方向。 “那也是两个人的事,”高敞再次强调,“分了就没关系了,他爱怎样怎样。不管和平分手还是如何,分了就是分了,连朋友都会反目呢,更何况前男友呢?” 郝润庭猛一抬头,惊得周围的小年轻直瞅他。 高敞给了他一个“你还太嫩”的眼神,笑着说:“不过王总要是让我进观察室,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说着,像小孩看到新奇玩具一样,望了郝润庭一眼。 “前女友在观察室,看前男友和别人谈恋爱?”一个小男生轻笑出声,然后被其他人眼神制止。 “那多没意思,”王尔鹏仿佛没听到身后的声音,“高总这样的话题人物,还是适合站在台前。” 他没有否认高敞那句“当猴耍”。反正他们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很多表面功夫都没必要。 “我倒觉得,王总这种咖位的人,上恋综反而会不同凡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跟小年轻好上了,嫂子直接闹到公司,让艺人们净看笑话。要不也别做年轻人的恋综了,改做夫妻节目岂不是更好?正好纾解王总对‘台前’的执念。论节目效果,肯定比我这种正常恋爱、正常分手的,更有噱头。” 王尔鹏脸稍微拉了下来。 虽说圈子里婚姻不忠并不是新鲜事,甚至很多都是各玩各的,但王尔鹏老婆是个例外。 她在王尔鹏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他结了婚。那时,王尔鹏还不像现在这样不修边幅,对他示好的人不少,但始终对妻子一心一意。 后来他到处拉投资,做了一档古装剧,演员都是有实力但不红的主,妆造取景也颇为考究,把花小钱办大事贯彻到了极致。 毫不意外,这部剧火了,一下子捧红了主演,升咖了配角,更打响了制作组的名声。所有参与了那部剧的人,事业都开始顺风顺水。 可暴富之后,王尔鹏就开始对妻子颇为嫌弃。 他每天在圈子里,被年轻好看的男女包围。一回到家,见到皱纹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臃肿的妻子,他就总升起无名火。又碍于妻子性情刚烈,不好发作,便背地偷偷乱搞。闹得最大的一次,便是高敞举的例子。 王尔鹏冷哼一声,眼睛往身边人瞥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你嫂子可没那个闲工夫。”然后用警告的眼神回头扫了随行的艺人们一眼,示意他们回去不要多嘴,他可受不了媳妇再那么闹一场了。 “行了,明天还有一堆活呢,”王尔鹏朝他们一挥手,仿佛在此地纠缠不休的不是他本人,然后转向高敞,“高总,你这种年轻气盛的人,早晚吃大亏。” “你这样党同伐异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我就更没问题了。我再气盛,起码不会平白无故给新人小鞋穿。” 不像他那样,挨个报复自己拉拢不成的新人。 王尔鹏装作没听到,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郝润庭在队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望了高敞一眼,但她搂着薛颖儿,边走边笑着聊天,根本没注意到他,让他不禁暗暗握起了拳。 “哎,你怎么在这儿呢?”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宋照云拍了下佟焰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发现什么情况。 “这就走。”佟焰随他转身,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宋照云好歹看了这张扑克脸快二十年,对佟焰隐藏心事早就习以为常。 如果是重要的、他该知道的事,佟焰肯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反过来,如果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或者是佟焰执意保密的事,他也死活撬不开他的嘴。 宋照云摇了摇头:“你就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虽说彤云拿了暖阳的专利,又有最新优化的一线安全系统。但现在是啥时代啊?流量为王,酒香也怕巷子深。刘导那么好的节目,第一季热度就不低。这第二季再不济,也能赚前几期的流量啊!” 佟焰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不耐烦,又没有表现出兴趣,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宋照云也只管一个劲地说:“买车的人有多少,其中懂车的人又有多少?你不能光让懂车的人知道彤云的好啊!人一辈子才买几辆车?耳熟能详的老牌子那么多,凭什么就买你一个新牌子呢?我们就该让彤云的名号响遍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世界。我们要让大家一提起新能源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彤云!”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刚才的慷慨激昂,贴着佟焰小声游说:“我们不能成为鲶鱼,更不能成为陪跑。刘导刚才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节目没什么剧本,最后成不成都行,不会给你强安CP。这么好的露脸、扩圈的机会,你……” “我去。” 第14章 顺水人情 这回轮到宋照云沉默了。 说实话,他虽然努力说服佟焰参加刘导那个恋综,但压根没报太大希望。 他只是习惯什么事都尽力,对结果倒是很佛系。 如果不是他老子发话,说只要他进娱乐圈,就打断他的腿,他就自己去了。 反正刘导说了,拍摄期间不封闭管理,大部分时候也是晚上录制,不会占用素人太多工作时间。要是他参加,也有时间应付彤云那些事务。 虽然他对佟焰的专业能力十分放心,但他知道,佟焰这些年只是披上了羊皮。如果把人际的那些应酬单独交给他,指不定他突然火山爆发,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岔子。 所以从彤云有雏形以来,一直都是他主社交,主管理;佟焰主方向,主技术。 二人各自发挥所长,把彤云搞得有模有样。 只有这回,他是真没办法了。 彤云迫切需要继续破圈,扩大影响,他又舍不得自己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他可不放心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任何人。 “真的?真的?不是应付我?”宋照云绕着佟焰左看右看。惊喜来得太突然,他一时半会没法适应。 “真的。刘导的恋综,我去。”佟焰叹了口气,怕宋照云再啰嗦,说得清楚明白。 “太好了。”宋照云如释重负,“你放心,就算最后你单着也没事,甚至中途淘汰了也没事。就你这脸,这身材,只要上了节目,到时就有人自发为你、为彤云宣传,这可比硬广的效果强多了!” 宋照云眉开眼笑,一双微微向上的吊眼闪着精明的光。 胜利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觉得佟焰应允,是因为利益和他的游说,丝毫没怀疑佟焰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另一边,高敞送了薛颖儿回家,就联系了林导。 林导是王尔鹏旗下俩艺人准备上的那个挑战综艺的负责人,高敞约了她吃饭,打算把机会抢过来,弥补薛颖儿。 虽然薛颖儿的一些曲子火遍大江南北,但只要大家对她本人提不起兴趣,就算铺天盖地宣传“她是作者”,对她的事业帮助也很有限。 毕竟现在娱乐相关的领域,很多时候是噱头大于实力。 就算其他音乐人没有薛颖儿有实力,甚至水平逐渐下滑,但只要他们热度高,甲方还是会优先邀请他们。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薛颖儿的个人形象作为金字招牌,好好打出去。 高敞的商务车驶入地下车库,吴逸和她道别后,就回了自己家。 电梯上行。 空荡荡的空间里,只剩隐秘的滑轨声。 她想着白天的种种,考虑着让薛颖儿多上几个综艺刷刷脸。除了林导,她还得多见几个音乐人,看有没有机会一起合作,甚至办一档音综。 想到这里,高敞叹了口气。 如果她当初不跟父母怄气,不那么意气用事地证明自己,也就不会成立尚光。 如果那样,她这个月会是真的“放假”,而不是这样跑前跑后拉关系。 不过,甘之如饴。 电梯停稳,她径直走向那扇精致的古铜色大门,缓缓打开。 落地窗外,是京城繁华的夜景。合起的门扉,隔绝了夏日炎气和尘嚣。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按下窗帘开关,也没有换衣服,而是倚着鞋柜,向外望了一会儿。 五百平的跃层,除了她,空无一人。 疲惫的呼吸声,混着电器细微的声响,诉说着无端的烦闷。 她攒了攒劲,拿起遥控器合起窗帘,换好鞋,开了大灯,然后往沙发上一躺,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发呆。 真想有个人在身边。 可她又没法接受和对象以外的人同居。 父母她不乐意见,朋友住一起别扭。就连保洁人员,她都尽量在外出时让他们来,而且全程由信得过的阿姨一起跟着。 就算之前和男朋友同居,她也基本拒绝亲密接触,顶多牵手拥抱。 她也知道自己事多,但她控制不了。 高敞解锁手机,找到佟焰的聊天页面,输入:“今天有事,明天再找你。” 实际她也不确定明天有没有机会堵到他,只是想在佟焰那里多刷存在感,顺便给他上点压力。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佟焰的回复,区区一个嗯字。 她深吸口气,打字道:“这么惜字如金?还是说你今天也累到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送,佟焰又发:“你最近工作上有什么安排?” 高敞大喜,心说这木头脑袋终于被她的连日攻势动摇了吗,竟然关心起她了? 她连忙删除对话框,重新回复道:“我自己没什么安排,还是以见你为主。就是公司那边有点事,会占不少时间。”又问:“等过阵子,你能陪我吃顿饭吗?” 白天佟焰的强硬,让她不得不以退为进,放弃逛街游乐园这些常见的约会项目,只邀请他一起吃饭。 佟焰答应得果断:“可以是可以,但过段时间我会很忙。” “吃顿饭的功夫总有吧?去你们员工餐厅打饭也行啊。” “就十分钟,聊不了什么。”他又发,“而且我在的地方你去不了。” 高敞心说可能是研发部门要加班,那她就没办法了。 “那我就等你有时间,哪怕只有半小时也行。” 她不会说什么“有时间告诉她”,那是被追求者才能说的话,现在她没有那个立场,说了也白搭。 “嗯。” 果不其然,佟焰十分应付。 后来进行了一些没营养的问候,高敞就把手机摔到沙发上,撑着打架的眼皮,起身去洗漱。 第二天,高敞就拉着薛颖儿,去探班林导。今天林导在总台开会,正好中午让她们堵着。 “林导,好久不见。”高敞一见林导,就大大方方迎上去,“你这头发太漂亮了,谁给弄的呀?” 林导是高敞拍《侠道》时候的实习生。她勤学肯干,又独具创意,所以被慧眼识珠,捞到了电视台做综艺。 这档竞技真人秀,现在已经是第三季。林导从第二季开始接手,收视率屡创新高。 二人寒暄了几句,林导便心领神会地将二人领进一个小会议室。 “这位是?”林导大致猜到了高敞的来意,直奔主题。 “林导好,我是薛颖儿,是搞音乐的。”薛颖儿十分谦虚地自我介绍。 高敞补充道:“林导,短视频很火的这两首曲子,就是她作的。”说着,高敞哼唱了两个耳熟能详的片段。 林导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是你写的啊?这么厉害。” 随后,震惊的眼神中便夹杂了一丝惋惜。 她打量起这个外表略显中性,但看起来性格不错的姑娘,像是在挖掘什么秘宝。 “可不嘛,她可有才了,之前钱导还找她演戏呢。”高敞说着,叹了口气,“结果角色被王总截胡给郝润庭了。” 林导略显尴尬地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林导参与的第一步大制作,就是高敞主演的《侠道》。即便现已成为出色的综艺导演,也仍关注着当时剧组成员的动向。 高敞出道以来曝光在大众面前的事,她都清楚。不管是前男友们,还是和王尔鹏的纠葛。 “你看她怎么样?形象、性格都很好,有没有她适合的节目?”高敞对林导这样的敞亮人,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嗯……”林导盯着薛颖儿点了点头,“你能唱一下吗?” 她要看看薛颖儿的表演状态,才好做决定。 薛颖儿爽快答应,找了个空间大点的地方挪开椅子,唱了一段她经典的rap。 从旋律到快嘴,都无懈可击。 之前还被林导看得紧张抿嘴的薛颖儿,一开口竟变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巨星的气场。 “嗯,真不错。”林导鼓了鼓掌,“唉,可惜我手下没有音综。” “不是音综也没关系林导,哪怕让我跑个龙套都行。反正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一定会让你满意,嘿嘿。”薛颖儿眼神清亮又坚定,憨憨一笑。 林导含着笑意,再次打量起她:“是挺讨人喜欢,适合上挑战类综艺,观众会接受你的。” 然后转向高敞:“但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们常驻嘉宾确实缺她这类型,但备选人有点多。” “这没关系,”高敞见林导看好她,顿时放下心来,“张总那边我去摆平。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就真的没问题。” 林导所在单位是行业清流。如果是其他综艺,搞定出品人制片人就行了。但林导所在的电视台,向来重视新人创意,会极力避免关系户导致节目嗝屁的情况——至少目前如此。 加上高敞一直和林导相敬如宾,所以插人这事她最先来征求林导的同意。至于张总,同样不会看王尔鹏太顺眼,大概率愿意卖给高敞这个人情,她有信心。 “哎呦,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林导讪笑两下,又回头打量起薛颖儿,“挑战类综艺很累,而且每期都有各种各样的嘉宾,多难搞的都有。” “放心吧林导,我委屈自己都不会委屈嘉宾的。”薛颖儿读懂了林导打算让她当常驻嘉宾的意思。 林导满意地点点头:“行,那就你了。”丝毫不怀疑高敞能办成这事。 她起身,拍了拍比她高半头的薛颖儿:“你只缺个机会。我这人情卖得划算啊。” 一伙人笑起来,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变得轻松祥和。 第15章 被偷家了 在此之后,高敞约张总吃了饭,又投其所好送了两瓶珍藏的美酒,薛颖儿上综艺的事情就愉快敲定了,顺利挤走了王尔鹏的人。 她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她便照常处理公司事务,没事就去堵堵佟焰,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去彤云次数多了,就有传言说她和佟焰已经谈上了。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好事,她不做澄清。 不过佟焰确实如他所说,基本看不见人。鉴于和彤云的关系,她在这里多少有些特权。除了涉及商业机密的地方和男厕所,没有她不能进的地方。 就连员工也因为揣测不清老板的意思,对她少有隐瞒。所以她只要来,就能打听到佟焰的位置。 “哎,敞姐,你来啦,可是今天佟总还没来啊……”难道没有告诉你吗?前台员工有些举棋不定。 “日上三竿了还没来?我问问他。”高敞从容不迫地拿出手机。 前台一男一女两个员工面面相觑。他们心里曾有很多疑问,但最终还是把高敞几次三番的“不请自来”,当作了女友查岗。 佟焰在公司不像宋照云那样咋咋呼呼,形象颇为神秘,不少人都对他的私生活十分好奇。直到高敞频繁出现,才让他们对佟总多了些具体印象,当然,有好也有坏。 有人觉得二人都是各自领域的大神,十分登对。有人就觉得,佟总这个堂堂高新行业技术大牛,不该找一个本科肄业的对象,即便高敞的高考分数压根不输他们这些高材生。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高敞看了眼屏幕,确认了自己没打错:“你怎么接他的电话?” “他在忙,闭关呢……”宋照云显然没什么底气。 “那为什么把手机给你啊?” “因为……万一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我能帮他处理。” 高敞想起佟焰。以他的性格,大概除了工作就没啥个人生活了。 “什么闭关,这么紧张?”高敞泛着丝丝冷气。 “当然是关乎彤云未来的事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照云微微提高音量,说得理所当然。 高敞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怀疑的目光扫着努力保持面不改色的前台员工。她倒是想去技术部问问,又觉得这样会暴露佟焰对她有所隐瞒,便打道回府了。 结果刚走出大门,就受到了郝润庭的电话。 才收到消息啊?高敞腹诽了一下,直接挂断。 但不一会儿,就又打过来。 “有事吗?”高敞知道郝润庭死缠烂打起来是什么德行。以防他换号继续骚扰,或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决定现在就应付。 “你把我的综艺抢了?”郝润庭一上来就质问。 “对啊,因为我,我员工丢了角色,我不得给她补偿吗?”高敞冷哼一声,“哦,不对,说到底还是因为你。” 郝润庭沉默片刻。 高敞叹了口气:“郝润庭,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一点东西都没学到吗?只有你坑别人的份,就没想过别人也会报复你吗?你到底是这么在圈内混的。”说着说着,她语速变慢。因为她想起了戴成霄。 因为受不了郝润庭的毫无长进,她才愿意跟戴成霄这样一点就通的人在一起,只不过最后结果也不怎么样罢了。 郝润庭和戴成霄,一个是根本追不上她的步伐,被甩在身后。一个是奋起直追,到一定程度就不甘跟在凤尾,而是另辟蹊径当鸡头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但这笑声在郝润庭看来,是对他的讽刺。 郝润庭激烈控诉:“你就为了她,这么对我吗?” “什么叫就为了她?”高敞也突然上火,“郝润庭,你不能连最基本的是非观都没了吧?那角色是她的,那么适合她,结果就因为王尔鹏,因为你,让她没了那么好的机会,我不为了她,难道为了你吗?” 高敞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和王尔鹏达成了什么交易,让他这么捧你,还处处跟我的人对着干。但我告诉你,你想怎么火我都不在乎,但如果你偏要跟我针锋相对,我也不介意多花点功夫。”她顿了一下:“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完,她啪就把电话挂了。 她真不懂郝润庭哪儿来的勇气和自信来质问她。 刚在一起时,郝润庭这种不讲理的依赖,在她看来十分可爱,但现在只让她头疼。 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有人没法和平分手,现实中竟然真的有人把恋爱谈得惊天动地。 更没想到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毫无生产效率、净给人看笑话的事,有一天能轮到自己摊上。 她看着聊天软件上佟焰的头像,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又看走眼了。但想起佟焰的过往,还有目前为止的相处,她就更坚信自己该柳暗花明了。 叮咚—— 高敞被手机推送吸引了注意力,正是彤云雪豹,还挂着她的名字。 从宣传片发布,到现在,高敞的名号为彤云吸引了不少眼球。偶有疑似彤云员工八卦二人关系的帖子,也贡献了不少热度。 高敞越看,唇角扬得越高,直到被一条刚发布的评论破了冷水。 “他俩要是一对,那佟焰为什么还上恋综啊?” 佟焰? 恋综? 高敞下意识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发现是个零帖小号。再刷新,那条评论就不见了。 她扭头去搜索关键词,也没搜到什么。 是造谣吗?可佟焰这些天确实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不管是宋照云还是乔恒,都在对她打太极。 一个不美妙的直觉如黑潮淹没了她,心跳如雷鼓敲打她的神经。 王尔鹏。 她脑海中首先浮现出这个名字。 她记得王尔鹏要办一档恋综。虽然说是邀请圈内人,但以目前的风气,只要有名,都可以算半个圈内人。佟焰身材出众,长相帅气,事业有成,简直是这种节目的最佳人选。 她想起彤云雪豹发布会后,网络上一时广为流传的“帅哥车企总裁”“聪明的帅哥更有魅力”“这样的帅哥彤云竟然有两个,还都是创始人”之类的话题。 那时她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佟焰,加之他虽然拒绝高敞,但也没有其他恋爱目标,所以她一直都不太警惕。 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就被偷家了。 想到佟焰可能和别人在一起,她就浑身发冷,双手颤抖。 那是她喜欢的人,是她儿时最信任的人。 他长大了,变帅了,事业有成了。不跟在她身后也就罢了,怎么能甩下她自己跑了呢? 蛮不讲理的思绪占据了她的大脑,她胡乱点开王尔鹏的主页,被映入眼帘的恋综tag击得心脏狂跳。她看着一张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仔仔细细查看。 嗯?没有? 再看一遍,还是没有。无论是参演嘉宾,还是评论嘉宾,都没有佟焰的名字。 但她依然没法放松警惕。 那可是王尔鹏,如今还和郝润庭站在一条线。他们肯定知道什么招能让她难受,只是敢不敢和能不能的问题。 她打通了吴逸的电话,问他最近正在录制的恋爱类型节目有没有佟焰的名字。 吴逸比她对圈内咨询上心得多。虽说是中年才奋起,但前十几年可积攒了不少人脉,比高敞这种间接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消息灵通得多。 不一会儿,吴逸便回了电话:“喂,高总,刘导那边在录一档素人恋综,佟焰确实是参演嘉宾。” 他语速很快,生怕高敞晚得到消息后迁怒自己。 高敞脑子嗡地一声,然后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把他们的录制地址发我。” 她挂断电话,狠狠攥紧。 锋利的机身微微切开她白皙的手指,她却没发现一样更加用力。 佟焰,上恋综? 她顾不上思考佟焰的动机,只要想起佟焰会在镜头前和她以外的人暧昧,她就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一般。 她顶着额角突突狂跳的血管,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确认地址,吴逸发完地址,说这就来接她,让她冷静。 “怎么冷静。”高敞颤抖着自言自语。 她无法接受佟焰的自作主张。 这是干什么,为了拒绝她吗?他以为他是谁,敢用这种手段戏弄她? 微妙的恨意慢慢浸透高敞。戴成霄那个小人拿她当跳板也就罢了,佟焰,你怎么敢! 吴逸接到她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高敞坐在商务车的后座,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场。她手臂交叠在胸前,五指时不时用力陷进肉里。常年玩转扑克和蝴蝶刀的手指柔韧而有力,但她需要一些痛,来帮助她找回理智。 车辆径直驶入一座制片大楼,高敞以前时常在这里录制,对此地并不陌生。 吴逸把车刚挺进车位,还没刹车,高敞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要打开侧门。 “高敞,有些话不用我说,你应该清楚。”吴逸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他当初在高远传媒时,高敞还是一个小屁孩。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里,高敞压根不认识他,但他对时常在公司乱窜的高敞并不陌生,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过分。 经过这么些年的合作,吴逸清楚高敞虽然随性,但大事上很有分寸。 可这次,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可是高敞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努力“追人”。她的历任前男友,没有一个像佟焰这样,一上来就摆出那么强硬的拒绝姿态,还敢在高敞明摆着对他有意思的时候,瞒着她参加恋综。 他不知道这事会把一向骄傲的高敞刺激到什么程度。 第16章 来送钱的 高敞不管怎么样,都有她爸妈兜底,但他可指着高敞吃饭呢。 尚光传媒从艺人到经纪人的待遇,都是业内最好的。不管公司的收入是高还是低,大头都分给了员工。 即便吴逸这些年在圈子里已能站稳脚跟,但离了高敞,他就算能赚得更多,也肯定会成倍辛苦。 事实上,选择尚光的人,多少都有些“乐呵乐呵得了”的精神。 大家进娱乐圈的确想赚钱,但也不想出卖过多东西,比如健康,比如尊严,比如…… 总之,他虽然知道高敞就算自己不活跃在台前,也绝不可能弃尚光不顾,但也不想她被过多影响——不管是出于看她长大的情分,还是出于对公司未来的担忧。 “放心吧吴哥,我心里有数。”高敞勉强地微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就下了车。 吴逸叹了口气,熄火跟了上去。 佟焰参加的恋综成本不算高,只用了一个不大的棚。 高敞赶到的时候,在场所有人,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素人嘉宾,都愣住了。 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嘉宾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嘴:“天哪,高敞!” 但高敞不为所动,迈着长腿直直奔向佟焰。 一旁的刘导见这架势,赶忙上前,却被吴逸拽着胳膊拐到了一旁。 “刘导,刘导,别急,你先看。”吴逸鬼鬼祟祟把他拉到一旁。 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见导演被迫观望,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如果闯入的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对高敞,大家还是会不由自主忌惮。 佟焰对高敞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他慢悠悠地转向她,微笑道:“我以为你早就会来。” 他平时也把自己捯饬得帅气利落,高敞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不修边幅。 可这出自专业造型师的发型,还有淡妆,还是让高敞皱紧了眉。 如果这行头是在以前、在其他场合,高敞甚至会送上赞美。 但现在,佟焰从头到脚的“不同以往”,都在强调她的失败。 让她火冒三丈。 “我也高估了你,彼此彼此。”高敞面带笑容,越说越有些咬牙切齿。 看在周围这么多人的份上,她还是收敛了不少的。 “让你失望了。”佟焰慵懒地抬起那双总是犀利的眼睛,“知难而退吗?” “想得美。”高敞凑近他,迅速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唇角,最后视线停留在他结实的胸前。 如此尤物,她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她极其自然地理了理佟焰的领口,转身笑对那边和吴逸窃窃私语的刘导:“刘导,不好意思今天来打扰了。” 刘导下意识绷紧身子,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这节目不像拍剧,时间没那么紧张。” 他只比高敞大几岁,是综艺导演里的后起之秀。 刚入行时,他和吴逸一样,都在高远传媒手下打工,然后才慢慢混出头。他们对这个虽然竞争激烈,但能学不少东西的老东家,都有不一般的情感。 “大家也辛苦了!”高敞大大方方对在场的工作人员和参演嘉宾打招呼,“我点了下午茶,一会儿送到,是最近很火的那家茶品,正好这次和大家一起尝尝。” 现场传来欢呼,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喊了声谢谢高总,然后整个录影棚都被掌声和赞美声淹没。 高敞也不想再耽误大家时间,眼神示意吴逸把刘导领到深处的小会议室,直奔主题:“刘导,咱节目还缺嘉宾吗?” “啊?可这是素人恋综——” “我说观察室。”高敞轻巧地打断。 刘导恍然大悟,下意识瞥了眼假装看风景的吴逸,眼睛都发光了,连忙道:“有有有,太有了!你的意思是……” 高敞笑意更深:“我想参加。” 刘导疯狂抑制住中了彩票的兴奋,顾虑道:“可我们节目成本不高,薪酬会……” “这没关系,按正常来就行。” 刘导笑得越来越腼腆,缓缓伸出右手:“那……那可太好了,没想到我也有和高总合作的一天。” 高敞从容握住:“叫我小高就行,那麻烦刘导了。” 离开会议室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提高音量,“不打扰大家了,那我先走了。” 正巧,高敞定的下午茶刚好赶到,沐浴在一片“不打扰”“欢迎再来”“谢谢敞姐”的呼声中,高敞把对接工作交给吴逸,自己拎起一杯清淡的绿茶——她记得他不爱喝太甜腻的,直奔佟焰。 “辛苦了。”她全然褪去了来之前的戾气,就像去彤云时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轻松与不迫,“大家也去拿点吧,我点了不少清淡口的,不会长胖。” 她邀请着一旁还在犹豫的几位男女嘉宾,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然后旁若无人般,轻抚了一下佟焰打理精致的额发,小声说:“嗯,比平常更帅了。” 佟焰没有躲,高敞的手指也没有过多停留。周围所有人都看出了二人间不同寻常的亲昵,也都默契地视而不见。 刘导不是第一个制作恋综的人。 最初的恋综,或许还有真正奔着谈恋爱来的人。但现在来的嘉宾,更多是奔着扩大知名度去的,甚至还有一些人打算进军娱乐圈。 对于他们来说,高敞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对象。 毕竟无论是传统演艺圈,还是网络,高敞都是让人不容小觑的势力。 对她这番宣誓主权的行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佟焰也是。 他一把握住高敞收回的手,捧在手里摩挲:“是不是又瘦了?”他把一只手滑向她的手腕:“你真该多吃一点。” 佟焰干燥的大手,在高敞微凉的皮肤上,显得温度更高。她顿时心跳加速,头皮发麻,几次面不改色地想抽回,却纹丝不动。 佟焰得逞一般微微一笑,本具侵略性的眉眼更显凌厉,还在笑意下勾出一丝狡猾:“待会儿一起吃饭吗?” 高敞知道他这个“吃饭”,是在棚里吃。她已经摆出了和佟焰关系不一般的架势,如果吃饭时他再得寸进尺,说不定会露出什么马脚,那她此行就违背了最初的打算,失去了意义。 她知道有不少人在默默观察他们,便拿出影帝级演技,以进为退地贴得更近,笑道:“不了,之后还有工作,等你们录完了我再找你。” 她想说“接你”,但怕说出后佟焰又躲着她先蹿了,便临时改口。 “好。”佟焰点了点头,抬起犀利的剑眉,扫过周围直勾勾盯着他们的人。然后趁他们被逼得回避视线的功夫,巧妙一转身,拽着高敞的手,抬到了自己嘴侧,用嘴角落下一“吻”,“随你。” 这完全不同于佟焰双手的柔软触感,激得高敞不自觉蜷起五指,却在对方有力指节的压迫下,不得不“低头”。 佟焰得逞又戏谑的笑,让她怒火中烧。她用眼神警告佟焰,对方却不痛不痒。 直到二人半径两米内,突然闯入一个全程低头过来拿设备的工作人员,她的手才得以解放。 高敞不着痕迹地用拇指捂着食指,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温暖湿润的触感。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若无其事地理了理佟焰的衣领,然后猛地一拽,顶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低声说:“你给我等着。” 在场所有人都默契地在其他地方谈笑风生,避开二人所在的角落。但越是如此,越是说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气氛不同寻常。 “我等你。”高敞刚转身没走几步,佟焰就对着她的背影补充道。 不同于之前近乎呢喃的音量,这次虽然没有刻意提高,却也称得上掷地有声,让很多低头默默观察情况的人下意识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这……啥情况?”一位男嘉宾贼兮兮地看向一旁的女嘉宾,而对方只说了句我哪儿知道啊,然后耸了耸肩。 一个圈内极其有影响力,也任性到出了名的女人,会放自己的男朋友参加恋综? 在场众人,一边假装自己不八卦地填着肚子,一边绞尽脑汁梳理着目前的情况。他们看向佟焰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毕恭毕敬。 录制结束时,已经是后半夜。高敞提前让吴逸开着商务回家,自己开来那辆刚提没多久的彤云雪豹,在地下室靠在车上等佟焰。 来时她就看到了佟焰那辆彤云暗影,便直接停在它身边。 期间不少艺人和工作人员路过,有些看到她,就和她打着招呼。被问起干嘛,就说在等人。被问在等谁,就皮兮兮地说你懂的。 她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但也没有傻到一上来就明牌。所幸,她感情多舛的事早已圈内闻名,大家一听如此,都打着哈哈笑着走了。 “这次来得倒挺及时。”佟焰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她背后响起。 她光顾着和刚才熟悉的工作人员聊,忘了盯梢。 但她却没有一丝被挖苦的窘迫:“嗯,看来拍摄强度不高,忙了一天还有力气挖苦我。” “这有什么累的,无非是聊聊天,喝喝茶,做做游戏,比彤云的工作容易多了。”佟焰冲雪豹抬了一下下巴,“怎么样,这几天开得还行吗?” 高敞看着他对自己作品得意洋洋的表情,萌生了戏虐心:“还不好说呢,没开多久。” 佟焰低头轻笑一声:“开了百来公里,叫没多久?” 高敞猛一抬头:“你监控我的车?” “能联网的车,企业后台都能看到数据,这不是秘密。” “我知道。”高敞无语地撇了下头,“我说‘你’监控‘我’的车。”她强调重音又说了一遍。 第17章 什么世道 “是关心你的车。”佟焰眼神总是犀利坚定。 但只要像这样冠冕堂皇,嘴角的弧度就会变得不怀好意。 “我倒想让你关心关心我。”高敞也不跟他计较。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只要狗仔想,没有他们搞不到的行踪。 她刚入行没多久时,就无奈放弃了自己大部分**的掌控权。 她冲佟焰那辆暗影抬了抬下巴,径直走向副驾驶:“走吧。” “那你的车——” “明天再开回去。” 佟焰凝视了她几秒,确认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便只好钻进了驾驶室。 “你什么意思?”在这个私人空间,高敞才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什么什么意思?”佟焰语气随意,熟练地倒着车。眼观六路,就是不往高敞身上瞥。 “你参加恋综,是被宋照云逼的吧?”高敞叹了口气。 她知道以佟焰的性子,对上节目肯定避之不及。宋照云倒是从小到大都花枝招展,但他爹那个老古板,指定不会允许他去。 什么事情能让二人利益一致?那必定是跟彤云相关。来参加综艺,大概就是想炒热度,替彤云宣传。 但她还是不懂佟焰为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她不等佟焰回复,继续自言自语地问:“但你又为什么来呢?”她不觉得佟焰这种喜静的技术人才,会心甘情愿拿自己当饵,去吸引大众的目光。 毕竟他从小就对高敞的高调十分看不惯。虽然从没直说过,但冷嘲热讽并不少。 当时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觉得这俩人能处得来。一个低调冷静,一个张扬热情。一个总是站在人群边缘,一个经常被万众瞩目。 如果高敞能一直对那些人的谄媚奉承傻下去,佟焰的确入不了她的眼。 可就是那次刻骨铭心的背叛,才让她知道真实的可贵。 佟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吻你吗?” “恶心我呗。”高敞回想当时的场景,觉得自己虽然喜欢佟焰,但还是对来自他人的肢体接触十分抵触。 佟焰得逞似的轻笑一下,以示肯定,然后回答高敞最初的问题:“彤云需要。性价比这么高的宣传手段,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你就这么把自己放在台前,供别人指指点点?”高敞唰地侧过身子,皱眉盯着佟焰云淡风轻的脸。 “不录节目,不照样绕不开这些么?”佟焰打着方向,“你忘了发布会后网上什么情况了?” 那场发布会,让宋照云和佟焰二人出众的形象带领彤云实现了第一次破圈,效果比很多广告都好。也正因尝到了这个甜头,宋照云才执着地要把佟焰送上荧幕。 但这种“被动出圈”,和“主动想火”,有本质的区别。 “你们因为颜值意外走红,网友也会对你们多点宽容,甚至可怜你们因为曝光而被骚扰。但你要是上节目,就说明你想火,想得到大众的认可,就会被更加刻薄地对待。”高敞用手抵住头,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些佟焰肯定也清楚的话,然后放下架在车门上的手肘,回头望向他,眼中布满疑虑:“不可能就这点原因吧?” 佟焰“想躲着她、让她死心”的理由当然不能说,不然会导致高敞更加逆反。他已经改变了策略,从严厉拒绝,变得懂得迂回。 意外得知高敞不会参加恋综,所以答应了宋照云的安排。 又因为知道高敞不喜欢别人碰她,所以选择在她没法拒绝的时候上下其手。 总之,高敞不喜欢什么,他就要干什么。 他甚至有些兴奋,期待高敞哪天对他恨之入骨,然后收下那笔钱,他才能彻底摆脱过去的束缚,重新开始。 即便宋照云无数次说他固执,说他明明已经事业有成,却还拿还债当重启人生的钥匙,太犟。 但他就是没法放下高家的压迫感,也不知道如何放下。他只能一步步做好该做、也能做的事,比如还清佟家的欠款。 这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突破口。 “没什么原因,”佟焰漫不经心地说,“彤云需要宣传,这个节目曝光量大,很划算。” 高敞笑了:“那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吗?王尔鹏那老小子也就算了,我和刘导可关系不错。” “你又不参加。”佟焰知道她不可能参演,所以这时候不怕激她了。 “谁说我不参加?” 适逢红绿灯,也不是临时变红,但佟焰猛踩刹车仿佛要把二人甩出去。 虽然这车哪怕急刹也很稳,不至于让人下意识扶稳把手,但高敞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还是出了一身冷汗,然后顶着略有苍白的脸,挖苦地说:“怎么,这么意外?” “这是素人综艺。”佟焰下意识语速变快。 “观察团又不是素人。” 佟焰皱起了眉头,想起高敞和刘导在会议室呆的那段时间,就已心中有数。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就这么想看我和别人谈恋爱?” “你以为我那么频繁露脸,还有人会上杆子吗?”她笑了一下,“佟焰,别装傻,你就不是奔着谈恋爱去的,那里也没有你看上的人,不然你当时也不会假意配合我。” “这是综艺,是节目,一切都要为收视率服务。如果需要卖cp,我也只能上。” “你不会上,我也不会让你上。”高敞语气很淡。 反正恋综也有淘汰。实在不行知会刘导一声,让佟焰中途走人就行。 其他嘉宾也各有各的神通,不愁没法炒热度,不会让节目组太为难的。 更何况,佟焰这种对生人冰山对熟人毒舌的人,也就搞不来什么综艺效果。 “新中国又不是旧社会,父母都不包办婚姻了,别人真要想谈,你也拦不住。” “试试看吗?”高敞势在必得地歪头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相信佟焰会喜欢上什么人,更没法想象他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佟焰从小到大只有她和宋照云两个朋友,所以她总是下意识认为佟焰不可能逃出她的掌心。 “那你想让我试试看吗?”佟焰不甘示弱,丝毫看不出窘迫。 最后还是高敞“顾全大局”,没有继续升级矛盾:“在那之前,我一定让你来不及想别人。” 然后又连忙补充:“而且是按我的步骤来。” “你就这么浪费时间?”不知不觉,佟焰已驶向高敞家的地下车位,“到了,你回去吧。” 从上车开始,二人就没交流过目的地。 高敞觉得,不管他把自己载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多和他相处一会儿。而佟焰觉得,这么晚了,除了家也没别处可去。 虽然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也算得上默契。 高敞对佟焰冷漠的言语有些不满,但考虑到来日方长,还是没直接发作。她欣赏着佟焰优越的侧脸线条,最后目光落在他结实的臂膀,伸手捏了一下:“怎么练的,这么好看。” 佟焰也不躲,眼睛直视前方,讽刺道:“你不是讨厌肢体接触么?” “隔着袖子呢,而且是我碰你,又不是你碰我。” “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讨厌别人碰你是在撒谎。” “你知道是真话就行了。”高敞轻巧拿起包,灵活地蹿下了车,“辛苦了,明天见。”然后胡乱一摆手,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 佟焰没有马上启动车子,而是盯着那摇曳的背影,心思全在手臂残留的温度。 恋综的录制节奏很快,第二天,高敞加入观察团的事,就得到了节目官方账号的宣传。 大众和面对任何名人的任何行为一样,好话赖话参半,高敞看得也没什么波澜。 她上午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准备再去探班。 正在家喝着绿茶,吃着点心,听着旗下艺人的新曲,一通电话打破了片刻的安宁。 “喂,高敞,你看热搜了吗?”电话那头,吴逸紧张的声音带着些许讨好。 这种语气,她再熟悉不过。 无非是哪个艺人蹭了她的热度,而且手段并不高超。又或者,她和佟焰的接触,让人添油加醋渲染一通。 反正没什么大事。 前者她早已习惯,根据具体情况,甚至不一定报复当事人。至于后者,节目组一定喜闻乐见,而佟焰如今背负“把彤云的名号带到每个人面前”的实名,大概也能忍气吞声。 到时候作为过来人,安慰安慰他好了。她这样想着,不由得翘起嘴角,慢悠悠拿起手机。 而那头的吴逸并不安生:“硬要说的话,是小问题,没啥大不了。但是吧……背后的人……”他煎熬地等待高敞查明情况。 “‘高敞打脸’‘高敞清高人设崩塌’这都什么跟什么……”高敞此时纳闷多于怒火,点开一个词条,发现最顶部便是一个视频。环境昏暗,角度诡异,显然是偷拍。 “这不是和颖儿吃饭的那天吗?”高敞点开视频,发现视频尺寸也进行了用心裁剪,只露出高敞一个人,而内容,正是她怼王尔鹏的那段话。 “这谁拍的啊?原视频什么时候发的,知道吗?”她当时是面对王尔鹏一行人,但视频是从她背后拍摄。 “应该是店员拍的,原视频发布时间很早,但没什么浏览,而且早删了,直到今天才广泛曝光。”吴逸叹了口气,“肯定是王尔鹏见你要参加恋综,觉得是在跟他叫板,有了危机感,才利用那个视频来搅混水。” “那孙子,你跟他擦身而过时叹口气,他都觉得你在针对他。” 高敞看到话题热度越来越小,也有不少为她说话的高权重账号,知道是己方在发力,心说大概过不了多久就没什么热度了。不过根植在大众心中的印象,还得她亲自破除。 “什么世道。都能被皮条客骑脑袋上。” 第18章 挑衅 高敞火气上头,吐槽起来就没完:“他也没少拍剧搞综艺,哪个搞出名堂了?选角不看脸,不看表演,只看舔不舔他,都扑得连黑粉都没了,还跟我这个压根没搞过节目的作对呢?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一个皮包公司起家的皮条客还充起演艺圈大拿了?给他脸了。” 王尔鹏不会写剧本,不会导演,更不会演戏。 他最大的才能,就是带着旗下艺人到处拉投资,看哪个有钱人心情好,乐意施舍。 可以说,只要到了他手下,每天的日常就是满世界地喝酒应酬。 不管是模特,演员还是歌手,从此都不再有大把时间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甚至因为大量商业饭局,连维持自身形象都要费老大劲。 慢慢地,有实力的新人都知道不要去他那,留下来的要么没实力,要么没自信。 毕竟跟着王尔鹏,虽然很难有好口碑,也难参演好作品,但更容易早红啊。 吴逸小心翼翼开口:“那……刘导的综艺……” “去啊,当然去。”高敞不假思索回答,“观察团成员又不是参演嘉宾。” “嗯……”吴逸有些犹豫,不知道大众认不认可这种说法。不过就算大家不认可,这种无伤大雅的“黑料”放到圈内也是不够看的,问题不大,“那今天还去那边吗?” 高敞刚打算说去,来电显示里就出现了她最不想联系的人。 她沉声道:“我爸来电话了,待会儿聊。”然后不等吴逸回答就挂掉了电话,等了一会儿,才接通:“喂。” “王尔鹏那小子又整你了?”高怀安开门见山,“通稿都安排好了,你参加刘夏综艺的事我也知道,不会让你作难。” 高敞沉默片刻,也只挤出一个嗯字:“我能摆平。” “我来做,更快,也更全面。”高怀安叹了口气,“当时不让你进娱乐圈,跟亏了你似的——” “都多少年了,还要说这些么?”高敞冷道,“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打算把高远给我,我也不会自己从零做起,更不会被区区高怀安从头到尾针对。” 话虽这么说,但高敞事业有成后,就对继承高远没兴趣了。 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高远,而是父母全心全意的注意。 而这一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尚光这么些年出了什么顶流啊?别说明星,连那种家喻户晓的网红都没有吧?你为人不爱吃亏,办事温吞,在娱乐圈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高远到你手里,就真的完蛋了。别的不说,你伯,你姑,你有能耐帮衬吗?高家需要我这样能抗事的顶梁柱,而不是你这样被惯坏的小姐。” “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为你了?”高敞胸中一团火烧得她喉咙发紧,“尚光是尚光,我们手下没有拼了命也要往上爬的人,现在就挺好,没有耽误任何人。艺人要是想上进,我们做的工作就不会比高远少。但要是他们想慢慢来,我也不会逼他们,不像高远,只要被你签了,在大红之前就只是提线木偶,要么全年无休,要么查无此人。”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高怀安悠悠开口,“工作的最高强度,签合同时都跟他们说得清清楚楚。娱乐圈的残酷,也都告诉他们了。他们自己想红,肯吃苦,你还要拦着吗?他们在你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就去其他公司了,这钱你不赚,有的是人赚。” 他笑了一声:“况且,从高远出去的,不管是艺人还是经纪人,都是其他公司的香饽饽。高远是top,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跳板。你问问他们感谢不感谢当年入职高远?对,就问吴逸。” 高敞隔着电话都能想象高怀安大手一挥的样子。 她厌恶他这么些年的从容,反感他为了别人说他一个“好”字,就能出钱出力,为马是鞍。 但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从未那样用心地对待过她。 高敞心底涌上一股寒气。 愤怒、失望、不甘……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已慢慢消化。 如今她面对高怀安,面对他几十年如一的嘴脸,哪怕心烦意乱得直抓头发,也总会在某个时点戛然而止。 “该说的,我早就说完了。你愿意多管闲事,是你的事,但别以为这样就能卖我人情。你帮我,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实际上我是死是活,你才不在乎。”说完,高敞就按下了通话键,把提高了音量的高怀安隔绝在对面。 高怀安对外摆出一副明理人的模样,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他没错,是高敞不懂事。 毕竟只有高敞知道他在家时的真实模样,知道他对外人道貌岸然、甘愿吃亏的背后,站着一个被他无数次爽约的小女孩。 高怀安这通电话,让高敞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他也是这样,不管她惹了什么祸,他都不上心。不管她取得什么成就,他都不在意。 高怀安面对亲戚和人脉时的殷勤,每次都让高敞觉得刺痛。 她能理解工作重要,能理解几次三番父母因为工作,违背早就约好的亲子行程。 但她不能接受他们的毫无歉意,更不能接受用金钱来补偿约定。 她瘫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望着烈日照射下繁华的京城,突然有种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她望着每条大街小巷,和窗外的车辆行人。 视野范围内的每个角落,都承载着她从小到大的记忆。 但此刻,竟如此陌生。 嗡嗡—— 聊天界面中,吴逸说已经到楼下了。 她退出聊天框,视线黏在佟焰的风景头像上。 自己有多久没出去玩了? 她思索片刻,关上屏幕,然后环视着这个装修豪华稳重的房子,空荡荡的,安静得只有电器工作的声音。 是该让这里热闹起来了。她这样想着,迈着大步提起了包。 “吴哥,咱们去见孙导。”刚上车,高敞就更改了目的地。 “那佟焰那边?” “不去了。” “嗯……”吴逸察觉到了高敞的不对劲,但不敢说什么。反正跟高怀安有关呗?不是新鲜事,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插嘴。 他顺着高敞的话说道:“孙导最近在准备新片吧?原著又是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还是悬疑,真是他的风格。”他顿了一下:“你找他是想?” 高敞没有马上回答,但嘴角已经扬起微笑。 没过几天,观察团部分开始录制。节目组邀请了业界知名高情商主持人,杨柳,以及其他几位业界闻名的艺人。 高敞借节目澄清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视频,然后便投入录制。 节目的第一个环节,就是选甜品。男嘉宾们分别选好自己喜欢,或者能代表自己的,然后再由女嘉宾进行挑选。 甜品有很多,男嘉宾们选择了杨枝甘露、绿豆糕、绿茶慕斯、榴莲蛋挞。 此时镜头切到佟焰,高敞不由自主微笑了一下。即使是这么个小动作,也没逃过杨柳的火眼金睛。 “我记得,敞敞和我们其中一位男嘉宾还认识,是吗?”杨柳抛出话题,让演播间所有人都向她投去吃瓜的视线。 “对,”高敞大方点头,“我和佟焰从小就认识,我觉得他会选绿豆糕。” “这么自信啊!”杨柳故作惊叹,“我还以为他会选绿茶慕斯呢。” “这俩其实也差不多。”孙导的儿子孙予彬友善吐槽,演播间内响起一片欢笑。 女嘉宾们纷纷选好后,谜底揭晓,佟焰跟选了绿豆糕的女生礼貌打招呼。 观察团中一位事业有成婚姻美满的女演员苏阳起哄说:“女生的眼神都拉丝了!” 高敞极力做好表情管理,但下沉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女嘉宾端着两碟绿豆糕,把其中一碟递给佟焰,然后二人攀谈起来。 “佟焰怎么回事?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苏阳为女生抱不平。 “可能佟焰对她不是特别有兴趣。”孙予彬年纪轻轻就已是著名唱作人。 他长相清秀,气质稳重,身材高挑,总是挂着好看的笑容,说话文质彬彬,总是一副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样子,轻飘飘的,像晴空中一朵浮云。 他补充道:“佟焰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女生主动的类型。” 高敞马上问:“为什么?” “但是他应该也不喜欢那种‘明明喜欢他,却没一点表示’的女生。”孙予彬没有直接回答。 “你这,跟没说一样。”杨柳及时吐槽,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高敞笑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孙予彬一眼。 其实她还想问更多,但毕竟还在录制,所以只能另寻机会。 谈恋爱,高敞向来自己做主,没遇到过什么需要咨询他人的情况。 她和闻成更是君子之交。二人都较为独立,这种个人私事都倾向于自己解决。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恋爱上遇到难题,直到遇见佟焰这块硬骨头。 正愣着神,选了榴莲蛋挞的女嘉宾喊了一声,招呼大家围着沙发坐好,纷纷做起自我介绍。 轮到佟焰时,其余七人都大呼小叫起来—— “哇,大佬啊。” “我以为佟哥这样的,不会来这里呢。” “哎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之前网上刷到过他……” “哇,就你之前就认识他,而且你还选了绿豆糕,你们太有缘分了吧。” “女嘉宾之前没看过男嘉宾资料吗?”高敞好奇问道。 “没有,”杨柳郑重回答,“照片、姓名、职业,在嘉宾间都是保密的。” “哦……”高敞缓缓点了点头,看着这八位容貌好气质佳的嘉宾,为节目组的良心竖起了大拇指。 第19章 平等折腾 嘉宾们一通寒暄下来,节目组公布了新环节,让大家带着行李前往居住地点。 “八个人,住一个别墅里?”苏明感叹道,“这可太刺激了。” 其他人笑而不语。 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们八个人只是在这里录制,并非真的住在这里——当然,真愿意住的话,节目组也不会拦着。 不一会儿,一行人都纷纷赶到,迅速分好的房间。 选了绿豆糕的女嘉宾,这次也选了佟焰的对门。 “哦呦,有戏哦!”苏明起哄道。 高敞配合地笑了笑。 她出现在录制现场的时候,嘉宾们还没来到别墅,但她知道这很大程度是嘉宾们为节目效果苦心经营的假象,并非真的追求佟焰。 “对佟焰就该这样主动一些。”孙予彬淡淡地对女嘉宾给予肯定。 “彬彬说,佟焰不会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彬彬又说,佟焰不会喜欢对他有好感却不行动的女生,彬彬还说,对佟焰这样的,就该主动一些。”杨柳绘声绘色模仿着孙予彬,搞得观察室笑成一片。 孙予彬笑着解释:“你要追他,但不能一上来就把心掏出来塞给他,而是应该暧昧着循序渐进。” “有什么区别吗?”高敞笑问,“佟焰也不傻,那么多房间,女嘉宾选了离他最近的,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不管猛烈追求,还是这样循序渐进,他都知道,但他这类型一定会排斥猛烈追求,不管是别人对他还是他对别人。”孙予彬礼貌回答。 高敞轻嗯一声,充满疑问地拖了长音。 真是这么回事吗? 她时不时扫着气定神闲的孙予彬,一边回想着自己和佟焰重逢后的行动,确实……够猛烈。 可多大个人了,还要磨磨唧唧一点点试探吗?能不能谈,一开始说清楚不好吗?万一暧昧着暧昧着不行了,那不是耽误彼此时间吗? 她要的是真正可以陪在她身边的人,而不是花大把时间,去维持一个可有可无、若即若离的暧昧对象。 但话说回来,佟焰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只不过她不乐意…… 确实霸道。 高敞承认了自己对佟焰的无赖,然后就若无其事继续观看影片。 一位男嘉宾打开了冰箱,发现冷藏和冷冻柜都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还有赞助商的零食饮料,一时间哇声一片。 “他们要自己做晚餐啊?”苏明提示着当下环节。 杨柳及时抛出话题:“明明应该是我们里面最有口福的一位吧?常导的厨艺,离专业大师只差一张厨师证了。” “我那天也看到了——就是之前常导发的一大桌海鲜,我还以为是在饭店呢。”孙予彬适时恭维道。 “哎呦,他也不是天天做,像那种规模的,他一个月做一次就不得了了。”苏明吐槽道。 “那是常导太忙了,最近他的新剧要上了吧——”杨柳借机帮忙宣传了一把。 而高敞的注意,一直黏在佟焰身上。 虽然探班时就见过,但“荧幕化”打扮后,出现在荧幕上的佟焰,还是让她感到新鲜。 放在镜头里,也还是帅的嘛。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陶醉于自己的眼光——尽管屏幕里的佟焰,比不上真实佟焰的十分之一。 “佟焰应该会做那种简单点的菜。太耽误时间的那些,他就算会也不做。”高敞一通自言自语一般的话,把大家的关注点拽回了影片。 “他可能选虾吧。直接扔锅里,油焖大虾。”高敞推测道。 只见屏幕里的嘉宾们纷纷拿起牛腱、羊排、鸡腿,佟焰看了一圈,最后拿起了河虾:“我做个油焖大虾吧。” “哎——”观察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赞叹声。 “不亏是发小啊,绿豆糕猜对了,油焖大虾也猜对了,敞敞也太神了吧。”杨柳感叹道。 “而且绿豆糕是四选一,晚餐节目组准备了那么多食材,她不仅猜对了食材,连做法都分毫不差!”苏明闪着眼睛望着高敞。 而对面的孙予彬,嘴角勾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幽幽开口:“你们真的没事先说好吗?” “那倒没,”高敞潇洒一甩头发,“我们这几天都没见,节目环节他也不肯跟我说。” “哦——”孙予彬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般,点了点头。 “那……是他平时喜欢吃这些,还是平时经常给朋友做饭啊?”杨柳也感受到了一些藏于水下的秘密,想方设法让高敞打开话茬,打探二人的私交情况。 一个娱乐圈大佬,一个高新行业后起之秀,都是俊男美女不说,还是发小。 之前杨柳不确定高敞对佟焰的态度,所以一直收着劲没敢多问。 但他慢慢发现,高敞根本不抗拒和佟焰的话题,那就没有不穷追的理由了。 这简直是馅饼天降,砸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刘导新节目的收视率就靠它了! 高敞别说不避讳,她甚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佟焰是她的,所以对杨柳八卦的态度完全不反感:“他平时都是在外面吃,主要在彤云的食堂,从没见他亲自下过厨。但他还是挺好懂的吧?特守旧,甚至有点死板,都不见他有什么工作以外的娱乐生活,所以肯定喜欢那些简单的东西。” “哦——”观察室嘉宾其实对其中的因果关系存疑,但还是出于礼貌,为了让这部分快点结束,表现出明白的态度。 “啧,不愧是发小的直觉。”最后杨柳为这个话题收了尾。 选了绿豆糕的女嘉宾凑到佟焰身边,问怎么给他打下手,没想到佟焰不按套路出牌。 “不用,你歇着就行。”佟焰挽起衬衫袖子,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 女嘉宾锲而不舍:“这虾得剥吧?” “不用,直接下锅。”佟焰头也不抬。 观察团炸了。 “哇!人家那么示好,你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苏明为女嘉宾抱不平。 “佟焰对她没兴趣啊。”孙予彬为佟焰发声。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他让她歇着,但大家都在干活,怎么歇啊?”苏明苦笑。 “你看,”高敞没听见一般,指着屏幕,解释着自己的推理,“晚饭时间很短,牛腱羊排那些都还没腌,味道好不好全看肉质,只有虾不会出大错。也只有油焖大虾,着急的话厨师连壳都不用剥,直接下锅就行,做好后大家各剥各的,反正不耽误他的功夫。” “哦!”观察团成员纷纷感慨佟焰的“鸡贼”。 “那他好‘心机’哦!看不出来诶。”苏明平时根本不做饭,这时恍然大悟。 “你这已经超出直觉的范畴了吧?一般来说,要么特别熟,要么比较相像,才会这么了解。”孙予彬又不急不躁地一针见血,还搭配着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微笑。 “或者……比较熟,加上有点像?”高敞玩笑道。 观察团响起一片笑声。 “其实佟焰小时候就这样,不爱浪费时间,为了实现目标其他的都不重要,不然彤云也不会有今天。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小时候一样,执着,坚定,我觉得在这个时代更是稀缺美德。”高敞用心夸奖,观察室其他人也认真点头。 虽然他们对佟焰的了解较少,无法验证高敞的赞美,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没过多久,油焖大虾就出锅了。 佟焰把炉灶让给其他人,自己也没闲着,帮着其他人打着下手。不仅不局限于男女嘉宾,还效率很高,井井有条。 “哇,佟焰不知不觉已经领导了这个局面。”苏明赞叹道。 “而且其他人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的‘指挥’根本让人感觉不到压迫。”孙予彬补充。 “润物细无声啊,好想知道佟焰在彤云是不是也是这样,那做他的员工可有福了。”杨柳看了一眼高敞。 高敞笑道:“那得看事情主要不主要。如果是特别紧急的大事,他肯定和所有老板一样。” 言外之意就是,“在节目里做饭”是芝麻小事,根本犯不上火急火燎。 “那在他手下指哪儿打哪儿也很有成就感,因为他目标至上,不会让你白做无用功。”杨柳恭维道。 高敞犹豫着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但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应。比如这顿晚饭,明明是让各位嘉宾交流、增进感情的环节,被他一折腾,肯定大打折扣……” 杨柳和孙予彬笑而不语。 二人都是人精,早看出来了高敞来录制节目别有用心,也猜得**不离十。 素人恋综,单论嘉宾的节目效果,肯定比不上艺人,所以观察团就显得至关重要。 有高敞这个小魔头不说,还有彤云的高富帅创始人,二人还颇有因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收视率肯定下不来。 嘉宾们做好饭,陆续在餐厅落座。 那位屡战屡败的女嘉宾坐在了佟焰的对面,其他人也都各怀心事地选择了自己的位置。 餐桌上铺着精致的蕾丝桌布,搭配点燃的蜡烛和鲜花,怎么看都是比较暧昧的氛围。 一位女嘉宾招呼一声:“各位辛苦啦!”大家纷纷举起杯,然后在欢声笑语中称赞起彼此的厨艺,交流着口味和心得。 除了某人。 “额……佟焰是中午没吃饭吗?”苏阳一言难尽地吐槽。 “效率至上嘛……可能在他看来没必要用吃饭时间沟通感情。”孙予彬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高敞已经笑成一团,却一声不吭。 “没想到,我们的搞笑担当,居然是看起来最正经的那个……”杨柳的吐槽让高敞直接大声笑出来。 可能有点变态,但当她看到除她以外的人被佟焰的行为弄得瞠目结舌,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别样的快感。 原来你折腾的不止我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平等折腾 第20章 你卑微 佟焰虽然没有狼吞虎咽,但嘴上手上时刻不闲着。 大虾,牛排,鸡翅。西蓝花,莴笋,生菜。甚至连不太方便吃的小羊排也没放过,吃得那叫一个荤素搭配,营养全面。 其他七位专注于“聊天”这个主线任务的嘉宾,在此衬托下,倒像在局外。 很奇怪,明明佟焰才是不合群的那个,但在八人中,你就是会下意识认为他的节奏才正确。 “佟焰饿了是吗?”坐在他对面的女嘉宾笑着开口。 而这个问题,也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放下正在进行的话题,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其实早在高敞去探班的时候,大家就隐约感觉到佟焰和他们有哪里不太一样。 一开始不少女嘉宾都对佟焰感兴趣,但高敞到来之后就知趣退却了。 而这位一直“缠着”佟焰的,也仅仅是为了节目。 毕竟其他三位女嘉宾都直奔其他三位男嘉宾了,在空降男嘉宾到来之前,她也只能和佟焰“搭伙”。 但佟焰竟然连“伙”都不愿搭。 “他到底干嘛来了?”孙予彬说出了所有嘉宾和观察团成员的疑问——除了佟焰和高敞。 演播室和嘉宾都等待着佟焰的回答,而佟焰只是轻轻扫了女嘉宾一眼,继续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说道:“到饭点了,不吃饭还能干什么?” 说完,他理所当然、不带任何恶意地扫了大家一眼。 一时间,演播室和屏幕里都响起尴尬的笑声。 “佟焰真是……”苏明显然不愿意说重话。 “不走寻常路。”孙予彬也收了功力。 杨柳及时拉回风向:“但是他明明想尽快吃,还在做好自己的那份后,不停地帮大家,等大家都完成了手上的活,才和大家一起吃。他是有分寸的。话说回来,坐在饭桌前,不吃饭,那也太辜负一桌好吃的了。” “但他帮忙也可能只是因为想快点吃到其他菜,单吃油焖大虾多腻啊。”高敞这句话语气很淡,却像投入池塘的巨石,激起了观察团和在场工作人员热烈的笑声。 “哎呦敞敞真是……”杨柳顽皮说道,“不知道节目播出后佟焰看到这段会是什么反应。为我发声,为,我,发,声!”他夸张地学了一下佟焰。 “没事,他那个工作狂,估计不会看的。”高敞轻描淡写转移话题,“哦,节目组给任务了。” 在佟焰的影响下,这餐很快就结束了。 毕竟大家看他吃得那么用心,就也失去了交流的兴致。 刘导虽说对嘉宾非常宽容,为了节目自然绝不过度干涉,但也受不了佟焰这样把好好的话题环节打得七零八落,无奈只好把之后环节的备用游戏挪到现在。 一位离得近的女嘉宾接过节目组的手卡,大惊失色,眉毛眼睛飞舞起来,大声念着:“请各位自由分组,选择心仪的餐车。” 然后节目组示意他们打开一旁的电视,导演组连着电脑,远程操控着展示餐车的图片。 “是让我们摆摊卖东西吗?这还是恋综吗?”一位女嘉宾瘫倒在沙发上,疲惫地架着脑袋。 “我们是马上去还是?”一位男嘉宾问道。 “这都几点了,这么晚,我们是不是还得从头学怎么做啊,来得及吗?” “说到底,这个环节是干嘛的,有什么意义呢?” 大家的质疑此起彼伏,但这时佟焰只是在一旁观察着情况,什么话也没说。 从一开始,他参加节目只是为了宣传彤云和躲高敞。 虽然躲高敞的计划失败,但起码还能宣传彤云,不管节目有什么安排,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别人能办到的事,他当然也可以。 节目组准备了三辆餐车,分别是冰沙,烤冷面,糯米糍,一看都是找商贩租的。 让八位嘉宾自由组队,明晚的营业收入决定他们能为心仪的嘉宾挑选什么价位的礼物。 “那如果我们四个人选了一辆车,那这辆车的收入就平分成四份喽?” “没错。”节目组回答。 一时间抱怨声此起彼伏,说节目组鸡贼,八个人只弄三辆餐车,还只给一个晚上。 然后各位嘉宾就都纷纷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录制结束后,佟焰和个别嘉宾就回了自己家,根本没打算在这儿过夜。 观察室的影片也到此为止。 “节目组也太会搞了,大家刚见面,竟然让他们去摆摊!”苏明用戴着醒目戒指的手一拍桌子,感慨道。 “而且八个人三辆车,选品也不同,没法平均。”孙予彬一微笑,清亮的眼睛就眯成好看的弧度。 “哎呦,好期待,想知道他们是怎么选的。”杨柳扶了一下耳机,说了自己针对几位嘉宾的猜想,也引得其他观察室成员发表自己的看法。 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佟焰。 “那敞敞觉得,佟焰第二天会怎么选择呢?”最后,杨柳把最有热度的问题交给高敞。 高敞从录制开始到现在的沉着,悄悄破碎了一丢丢。 她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其实我觉得佟焰选哪个都有可能。他和其他嘉宾一样没摆过摊,跟餐饮行业八竿子打不着,这些菜品也都比较简单,选哪个其实都差不多。” 她不敢多说,点到为止。 杨柳有些失望。本以为高敞会和之前一样,将节目效果推向新高度。没想到压台的问题交给她,能回答得这样无趣。 但毕竟是知名主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八卦完了,热闹完了,也该升华主题了。 杨柳一改之前轻松的语气,稍稍正经了起来:“而且礼物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心意。各位嘉宾明晚如何组队,每个摊位能收获多少,大家在有限的条件下会选购什么既能代表自己,又让对方满意的礼物,让我们期待下期,我们下周见!” 观察室嘉宾对着镜头告别完,在导演的一声令下,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高敞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演播室的路上碰到了孙予彬。 他交叠着长腿靠在一张长桌边,见高敞来了,才慢慢起身,顶着那张让人看着就心情好的笑脸,来打招呼:“敞姐。” 他只比高敞小一岁,但没有高敞那种杀伐果断的侵略气质,加上那张五官精致、秀气的脸,显得比高敞小得多。 “怎么样,还习惯吗?”高敞笑问。 “还成吧。”孙予彬点了点头。 “这叫还成?我看你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你爸对你的担心纯属多余。”高敞毫不吝啬夸奖。 孙予彬从小热爱音乐,又生了一副好嗓子,十六岁就发布了第一首单曲,之后更是创作出了一批脍炙人口的好歌。 他的父亲孙琦是导演界的扛把子,虽然自始至终只导了三部片子,但部部红遍大江南北,其艺术造诣和思想深度一直为人津津乐道,台词截图更是在互联网无孔不入,从未过气。 大家都知道孙琦那个儿子是个艺术怪物,都期待着有一天孙予彬能子承父业,续写传奇。 奈何这小子打死都不愿意演戏。 说是既吃不了演戏风吹日晒的苦,又不想承担为剧组一票人负责的压力。 说白了,他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创作型歌手,既然有其他施展拳脚的方式,完全没必要吃那种苦嘛。 只是他低调的性格,也造就了目前这种“歌红人不红”的局面。 明明长着一张好脸,就是不爱营业,慢慢影响到了他的事业发展。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 毕竟以他的收入和他的家底,完全不可能让他生活困难。 但后来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还是开窍了,竟然主动要求上综艺。 他爸十分欣赏儿子的进取心,但他始终认为儿子不是特别讨喜的人,不敢让他一下子上国民级节目,正琢磨着如何是好,碰巧那天高敞来找他吃饭,顺便提了一嘴。 高敞马上抓住机会,一通牵线搭桥让他上了《心动为你》,还答应孙导一定好好关照他。 如果孙予彬语出惊人,就让刘导剪掉。 如果孙予彬没啥综艺效果,那就算剪进去几张帅脸也是不错的曝光。 而且观察室嘉宾全程坐着,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工作内容说好听点是分析人性,说难听点就是背后八卦,凭社会性动物的本能来就行,顶多费点腰椎和口舌,还有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孙导对此颇为满意,答应下部作品给高敞一个适合她的好角色。 其实高敞演完《侠道》,孙导就看中了高敞的演绎才能,一直想跟她合作。 这下有了儿子作为桥梁,双方的关系也更加紧密,是一桩双赢的好事。 “怎么样,综艺也挺好玩的吧,未来有没有兴趣上音综?”高敞很是期待。 毕竟尚光除了薛颖儿,还有几个音乐人很是需要一个曝光机会。 如果孙予彬能在,不管是作为选手还是导师,都能让他们接触一下,长长见识。 孙予彬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 “太好了。”高敞十分欣赏他的爽快,笑得很是灿烂,“走吧,别让工作人员等急了。” 说着,她向前一伸手,迈着大步直奔演播室。 却被孙予彬不合时宜地喊住。 “那个……敞姐。”孙予彬刚才录制时的从容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一张口气势就弱了一截。 高敞突然有些被吓到,连忙扭头,实在想不出这位孙公子会为了什么事如此卑微。 第21章 妖孽 说白了,孙予彬想参加综艺,只要孙导一句话,大半个娱乐圈都乐意卖这个人情,不一定非得她高敞。 只是她运气好、口碑好、家世好,孙导知道儿子不会被她陷害,才选择买她的人情。 高敞能帮到孙予彬的,其他人也可以。 而且两人事业上基本没什么交集,也就综艺这种大杂烩能把他们聚在一起。 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 难道他不想录了?不会吧…… 高敞心里一直打鼓,觉得等他开口的这几秒仿佛几个月那么漫长。 只见孙予彬迈着长腿,低着头,神色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然后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才开口:“闻成最近怎么样?” “谁?闻成?”高敞睁大眼睛,茫然地打量着这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青年,并在大脑中检索他和闻成的联系,“不是,你问她干嘛呀?” 高敞不想敷衍说她挺好,更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泄露他人**。 没想到孙予彬突然变得跟没事人一样,坦然开口:“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她又只跟你关系不错,所以随口问问。” 然后不等高敞做出反应,微笑着带路:“走吧,到时间了。” 高敞内心还有很多疑惑,但也没法再问,心说下次得问问闻成,然后便继续投身录制。 一段开场白过后,节目组放了第二期的视频。 在冰沙、糯米糍和烤冷面三个选项中,两位男嘉宾和一位女嘉宾选了糯米糍,一位女嘉宾和一位男嘉宾选择了烤冷面,最后佟焰和一直跟着他的女嘉宾还有另一位女嘉宾选择了冰沙。 选择过程没什么抓马,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也都是指望着靠节目火一把,所以面上功夫都过得去。 高敞马后炮地说了句:“冰沙最简单,还不脏手,符合佟焰的品味。” 然后一行人来到了华灯初上的小吃街。因为大家都是素人,节目组也提前跟场地负责人报备过,所以没掀起什么风浪。 八个人很快上手,凭借出色的外形,很快就都卖出了第一单。 负责烤冷面摊位的,是八人里厨艺最好的两人。因为是饭点,所以顾客不少。 糯米糍摊位的几个人忙活半天,把芒果啊蜜桃啊红豆啊芋泥啊这些五颜六色搭配得当,放进一早准备好的糯米皮中,却鲜少人光顾。 “糯米糍顾客好少哦。”苏明不由地为他们担心。 “而且他们组人数还最多。”杨柳附和。 “问题不大,就算一人只有一块钱,也能买来小卖部零食,然后美其名曰怀旧,”孙予彬故作紧张,“我瞎猜的,千万别中。” 高敞望向他:“你会这样吗?” 孙予彬接收到了她的讯号,从容回答:“我压根不会选糯米糍。” 演播室一通欢笑。 高敞的问题可以是个坑,也可以是个展示的机会,孙予彬显然把握住了后者。 很快,镜头转向备受期待的冰沙摊位,只见佟焰顶着那张眉宇间气势很足的帅脸大方叫卖,手上动作也井井有条。 他知道今天的任务,所以换了一身更为休闲的打扮。 半袖下的肌肉线条充满生命力,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额发更是有种别样的诱惑。 演播室嘉宾都被佟焰这种干啥行啥的气质震到——当然也有剪辑的功劳,纷纷表达着欣赏。 只有高敞用手撑着下巴,僵硬地陪着笑,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 其他观察团成员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但都当她是累了,或者是不满于那位女嘉宾又和佟焰一组,所以知趣地没抛话题给她。 只见佟焰像在彤云那样,每一个指示都精确、及时。 三辆餐车里,就数他们那辆效率最高。 和他搭档的女嘉宾本来没什么干劲,结果佟焰这么一搞,她连划水聊天的功夫都没了,马不停蹄地从佟焰手中接过一碗碗冰沙,配上一勺勺水果酱料。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来恋综却死直男”只是他的人设,现在她真的明白了,佟焰就这样,一点没装,本色出演。 本来她想趁新嘉宾登场之前暂时和他捆绑,好多混点镜头,但酸麻的手臂让她几次在心里痛骂自己的愚蠢决定。 夏夜很热,冰沙出奇的好卖。 她就纳了闷了,既然不打算好好谈恋爱,你非要在这破游戏里争第一干嘛啊? 剧本,一定是剧本。那小刘导看起来老实,原来和那帮乌鸦一样黑。 顾客越来越多,即使守着冰块也无法消解周身的暑气。 汗水顺着脖线流下,她忽然有个阴暗的念头,希望佟焰忙中出错,最好撒一身冰碴,滴一鞋草莓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让他这硬邦邦的死板板摔下神探,然后千人压,万人踩—— 但他从始至终一点错都没犯。 甚至每次堆积的点单一多,他还能一边记着新单,一边提醒一旁负责加料的她,让她就算想故意出错拖慢进度也没机会。 苍天啊,谁来都行,快收了这妖孽吧! “老板,要一杯巧克力红豆冰沙。”一位戴着硕大墨镜也掩盖不住气质与美貌的黑衣女性,离摊位还有几米远就开始点单。 周围等单的人见她来了,也不由自主错开一条路。 这种小摊就像小学门口的摊位,就算生意好也不会排起夸张的长队,等单的客人都不分顺序围在一旁。 高敞大致数了一下:“前面还有四位,正好跟你聊两句。” 只见佟焰突然被抽了气力一般,手上动作虽然远称不上墨迹,但明显变慢。 一旁的女嘉宾立刻注意到了,但现在根本顾不上他。 她甜笑着小声说:“姐,你来了,我们摊位可好吃了!” 她故意没喊高敞的名字,就怕给她添麻烦。 她也早早看出了这俩人有事,怕被高敞误会,但这种事越解释往往就越可疑。 说自己和他没什么吧,能被理解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甚至是挑衅。 而说自己压根没看上他吧,则有批评对方眼光的嫌疑。 她只熟悉荧幕中的高敞,实际的高敞是大度还是小心眼,她也没把握,干脆就正常来。 而事实上,高敞压根没多想。 虽然频繁探班“宣誓主权”,但根本没把在场任何人视作潜在情敌。 她想得到佟焰。 这份执着,在当下,甚至无关他喜欢谁,谁喜欢他。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她都要得到佟焰,仅此而已。 她的眼里一向只有目标,草木皆兵不是她的风格。 现在,佟焰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其他人向佟焰直接示好,那她就只关注佟焰。 尘埃落定前的一切假设,在她看来都不过路边的杂草。 既然拔不拔都行,那费那劲干嘛? 高敞向一旁的女嘉宾打了个招呼,瞥了眼即将见底的一堆美味小料,然后就笑着死盯佟焰:“想早点收摊走人啊?至于嘛。” 佟焰头也不抬地回答:“天热,呆太久小料会变质。” “哦——这样啊,”高敞语气轻快,“那我帮你。” 一旁的女嘉宾一愣,但看到高敞已经气定神闲地撸起袖子。 佟焰和节目组那边也没什么反应,干脆乖乖让出了位置,让高敞站在二人中间。 高敞毫不客气,上来就挖起冰沙,笑对客人:“来点什么?” 然后飞快浇上水果酱料,动作麻利,从容不迫,仿佛这生意本就是她的。 不愧是影帝啊,干啥像啥。女嘉宾暗自感慨。 “来来来,冰沙,清凉爽口的水果冰沙,甜而不腻,消暑解渴的冰沙——”高敞的叫卖吸引来了更多客人。 她就是这样,即使遮着脸,也走哪儿都是焦点。 她天生就有吸引众人目光的本事,哪怕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在高敞的帮助下,冰沙摊位是第一个卖完的。三人庆祝了一下,然后一人端着一杯冰沙休息起来。 而高敞在影片中出场的那一刻,观察室就炸开了锅。 “天哪!敞敞这是你吗?是你对不对!”苏明十分激动。 “啊——怪不得你从刚才就什么也不说,原来你都知道。”孙予彬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杨柳之前也没得到节目组的提示,这时也吓了一跳。 但毕竟剪到了正片里,说明节目组也不避讳这事,那就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后面有敞姐帮忙,那钱怎么分啊?”孙予彬提出疑问。 屏幕中,镜头切换到手抓饼组和糯米糍组。 而事实上,冰沙组收摊后,节目组就以“时间到”为由喊停了其他两组。 导演把大家喊到提早准备好的室内庆功场地,宣布了三组的成绩,佟焰组排名第一。 这时和佟焰搭档的女嘉宾举手示意,还冲站在摄影机后面的高敞眨了眨眼:“哎导演,我们组的钱不能我们俩分吧?” “嗯?什么意思?”其他组的嘉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毕竟大家的摊位隔得都挺远,不知道彼此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刘导给不明真相的大家解释,“佟焰组中途有高敞加入。” 嘉宾们纷纷看向高敞——原来这姐不只是来探班的啊! 这一解释,把大家搞得更晕头转向。 高敞怎么能参加素人恋综呢,怎么能出境呢,就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导演是怎么想的? 不过考虑到这姐一贯的我行我素,大家都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意嘛,综艺嘛,谁较真谁就输了。 然后高敞远远地冲刘导说了什么,刘导才又面向嘉宾们:“敞敞只是想体验一下摆摊,收入还是你和佟焰分。” 第22章 很美 “啊?这怎么行。要不敞姐哪天来我们宿舍,我们请敞姐吃一顿好了!”女嘉宾表情十分抱歉,其他嘉宾也纷纷表示欢迎。 刘导扭头看高敞的意思,高敞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刘导心花怒放。 最初他还害怕高敞和佟焰会在节目搞破坏,却意外迸发出新的商机。 果然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高敞这么任性妄为,人缘和观众缘都还不错,不是没有道理,人家是真给力! 这么好的机会,刘导当然要狠狠抓住。 他递上任务卡,嘉宾大声朗读:“大家辛苦了,接下来请大家用刚才摆摊的收入在这个文化街挑选礼物。” “啊?就在这里挑啊。” “那快点吧,不然商家该下班了。” 嘉宾们跃跃欲试,各跟拍导演也各就各位。 这次高敞当然也没有闲着,她提着一杯刚买的冰镇柠檬汁,插上吸管,跟着佟焰的跟拍导演,时不时喂她一口。 “谢谢敞姐。”跟拍举着设备,一开始想拒绝,但谁能拧得过高敞呢。 “没事,你们太辛苦了,这大热天的。”高敞知道自己的跟随多多少少会碍事绊脚,只好以此作为些许补偿。 这条文化街兼顾了商业和文化属性,并非那些千篇一律的商业景区,所以观察室成员也十分期待嘉宾的选择。 “就是说,大家买好礼物后,把男嘉宾选的放在一起,让女生们挑选,同时把女嘉宾们选的放在一起,让男生们挑选,是这样吗?”苏明确认着规则。 “是的是的。”其他人纷纷赞同。 “然后双选成功的,将在之后的环节自动成为一组?”苏明继续问。 “没错,所以非常考验大家的默契。”杨柳附和。 影片中,大家挑选礼物如火如荼,气势汹汹。 因为是八个人轮番上镜,所以显得每个人都精挑细选了好久。 只有高敞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跟拍导演举着摄影机,既要保证镜头,又要考虑节目效果。 她和高敞双双跟随佟焰进了一家香囊店,一旁的店员对佟焰不断介绍着自家产品,还没介绍几个,佟焰就有了答案。 “要个安神的吧。”佟焰当机立断,却崩断了一旁跟拍导演的神经。 “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跟拍导演一旁问道。 “这个不行吗?”佟焰纳闷问道。 “那倒也不是……”跟拍导演心里苦,“能说说你为什么选它吗?” “这家店离散伙的地方近,他们都不来,我就来了。”佟焰说得理所应当。 “额……那这里这么多香囊,为什么选这个呢?” “安神的,多半不会刺鼻。” 佟焰被店员提示要挑选香包。在一众精致的五颜六色里,他没用几秒就选择了一个孔雀绿的,让高敞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再挑挑吗,为什么选这个款式?”跟拍导演继续问。 “这个不好看吗?”佟焰反客为主。 “那倒没有……”跟拍导演欲哭无泪,一旁的高敞安慰似的连忙递上柠檬水,“你的钱只用了一半吧,还打算买些什么?” 这其实是节目组的一个隐藏规则,允许嘉宾们购买多份礼物。 结果佟焰不假思索又拿了个孔雀蓝的,递给店员:“再要一个安神的。” 跟拍导演觉得自己憋出了内伤,高敞连忙送上冰饮治疗。 “行了。”佟焰拎起已经装好的两只香囊,迈着矫健的步伐,没两步就回到了节目组,将其中一只放在了备选礼物的桌子上,然后拿着另一只走向高敞,“这是你的。” 高敞见他走来,下意识往跟拍导演身后退,直到对方开口,才退无可退,只好入镜。 “这是干什么?” 高敞大方接过,看着这个在月光和灯光下泛着丝线银光的孔雀绿香囊,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颜色,也只告诉过佟焰,因为她不想将来被送的所有东西都清一色是孔雀绿。 她喜欢的只是这个颜色,而根据东西种类、材质,不一定每个都适合。 与其让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出现在众多不合适的地方,还不如周围色彩无一是它。 这是她挑剔的美学。 但偏偏佟焰每次都能让挑剔的她满意。 “你帮忙了,这是给你的。”佟焰语气十分公事公办。 “那你怎么把先选的这个给了我?” “这两个长得差不多吧,你还计较这个?”佟焰的俩香囊都装在一个袋子里,他确实没刻意区分。 高敞确实无所谓花型颜色,但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要是没提醒你能买两个,难不成你还把剩下的钱直接给我?” 一旁的跟拍导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根据职责,她需要一刻不停地记录佟焰。 但根据多年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历练,她觉得这段好像不应该拍。 正苦思冥想手心冒汗,高敞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这段留着也行,看你们意思。” 让她长出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素人综艺。”佟焰不解她的大大方方。 “怎么了,素人综艺不能出现圈内人吗,这是什么时候立的规矩?”高敞故作不解,然后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佟焰揉了揉眉心:“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不是最清楚?”高敞把玩着手上的香囊,放在面前闻了一下,“确实好闻。” 然后把它别在腰边:“你这样会让节目组下不来台的知道吗?下轮新男嘉宾一来,没多久就会淘汰一个,你这么快走了,还怎么宣传彤云啊?” “差不多了,来之前就跟刘导说好的,我不组cp,只陪跑。”佟焰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比他在彤云时多了不少青春气息。 如果中学是和佟焰一个年级,应该会经常看到他那副朝气蓬勃的模样吧? 高敞这样想着,不免有些遗憾。 她好不容易能借着大众视线,让佟焰不至于过于直白地拒绝她,她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那你也可以全程陪跑吧?”高敞转着眼睛,思考着对策。 佟焰擦汗的手一愣:“你该不会——” “刘导,刘导!”高敞突然睁大眼睛,一路小跑,跑到正在和吴逸侃大山、监视着录制流程的刘导旁边,“刘导,佟焰淘汰后能一直陪跑吗?” 她看着刘导发蒙的脸,意识到自己说得太不准确:“就是说,之后的环节,也让佟焰参与,还有我。” 吴逸率先听出了高敞的画外音,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收回茫然的视线,试探性看向刘导:“咋样?” 刘导眨巴着小眼睛,来回打量着高敞和不远处悠悠赶来的佟焰:“你是说……你俩不作为‘参演嘉宾’,参与到之后的环节?” “对。”高敞点头,快走几步扯着佟焰的半袖,并排站好,“怎么样刘导?” 刘导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 按照现在的情形,佟焰淘汰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对女嘉宾的冷漠暂且不说,光高敞这一层原因,就已经能一锤定音。 作为导演,他当然舍不得佟焰这个话题和外形兼备的流量密码,却又拧不过大腿。 但这回高敞主动送来机会,他却稍微有点退缩。 “这是素人恋综,你俩之后组cp的话……”刘导琢磨起这事的可行性。 “刘导,之后不还进山林呢吗?让他俩当‘鬼’好了。”一旁的工作人员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连忙出谋划策。 “淘汰的嘉宾当‘鬼’,倒也行。”刘导看了眼从小到大除了拍戏没吃过苦的高敞,还有一旁被迫赶鸭子上架的佟焰,“野外部分我们有个追逐游戏,你们能参加吗?” “可以。”高敞现在一心想和佟焰多创造相处机会,为此她不介意多给自己制造点苦头,“他也可以。” 高敞十分自信地望向佟焰,对方却极力不与她对视。 一旁的刘导问道:“行吗佟总,是不是还得跟小宋总那边说一下?” 佟焰想到宋照云那副“把他当金字招牌”往外推的架势就头疼。正好彤云现在迫切需要扩大知名度,都参加了好多天了,也不差多参加一段时间。 “可以。”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刘导如释重负地躺在靠背上,然后又不停转着眼珠,像是还有什么事没拿定注意,最后强迫自己放下杂乱思绪一般咋了一下舌,直起身子说道,“反正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嗯,多谢刘导。”高敞清楚刘导为人,知道他肯定不会设计为难嘉宾的环节,所以细节也不多过问。趁着嘉宾还没全部回来,她把佟焰扯到角落:“没想到你突然这么开明了。” “宣传彤云而已。”佟焰拎了瓶冰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智能电车这块竞争太激烈,哪怕彤云现在一时领先,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甩下了,到时候再想起来就难了。” 高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我也会多宣传的——” “佟总,人齐了。”工作人员远远地喊佟焰。 高敞不等佟焰回复,就拍了拍他紧实的肩膀:“去吧,我等你。” 夏夜,徐风。 满月,蝉鸣。 高敞站在一颗老柳树旁,枝叶倒影抚着她的衣襟,与碧瓦青砖一同勾勒古色。 他不是痴醉于诗情画意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很美。 “佟焰,就差你了!”姗姗来迟的嘉宾们在远处招呼佟焰。 在观察团看来,佟焰好像挑了最久礼物。 “哇,佟焰那个钢铁直男能挑这么久礼物,好想知道是什么哦。”苏明感慨。 第23章 深山老林 高敞在一旁礼貌微笑。 这一轮,男女嘉宾的礼物池都有超出人数的礼物,最后只有佟焰的香囊没被选择,又没有女嘉宾来挽留,所以自动淘汰。 “啊?佟焰这么早就淘汰啦!”观察室成员一开始并不知道这轮会淘汰,但大家并不质疑佟焰会是最先被淘汰的那个。 孙予彬只是配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做评价。 后来就是新男嘉宾登场,和落单的女生自动成为下轮环节的搭档。 第二期节目最后,观察团成员们分析完嘉宾想法,预测完恋情走向,又期待了一把下期节目,今天的录制就到圆满结束。 高敞一看表,已是凌晨。 取下收音设备,和其他嘉宾道别后,高敞就由吴逸载着回家了。 “孙小公子还挺好相处的嘛。”吴逸见高敞抱着手机,没有休息的意思,干脆聊起来。 孙予彬之前一直比较低调,类似娱乐圈的隐形人,所以大家都猜他性格孤僻,但现在看来,完全不影响他完成工作,更不至于影响同事。 高敞头也不抬,马后炮地感慨:“孙导是什么人啊,再烂的演员在他手下都能超水平发挥,道德底线还高得离谱,不可能把自己孩子教成混球。” “哎,是啊,上梁太正了,下梁想歪也歪不了啊!”吴逸抓着方向盘,感慨完才回过味,找补道,“但耐不住有些下梁争气啊!就算上梁歪也不影响她。”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对:“但很多时候上梁也只是歪一个局部,一个角度,实际总体上来说能顶大梁……” “吴哥,我知道,没事儿。”高敞淡淡开口,没什么情绪。 “嗯……”吴逸急忙岔开话题,“你说孙公子怎么突然转性了呢?他爸之前电影不是挺成功吗,不至于缺钱啊,怎么突然参加恋综来了——” “哦!对。”高敞这才想起来孙予彬的异常,“我得联系一下闻成。” “闻家闺女?”吴逸纳闷,喃喃了一句,然后便不再吭声。 高敞打开闻成的聊天页面,发了句:“闻,今天和孙予彬录节目,他问你最近怎么样。” 闻成这个点竟然也没睡,没过多久就回复道:“啊?那你怎么说的啊。”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问,他没说啥,我也没说你的事。”高敞如实回答。 “嗯……别管他就行。” 高敞刚想问她怎么了,闻成就打断了她的输入:“你们在野外怎么样啊,去了那么多天。” 高敞手一顿,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几天前,高敞佟焰和《心动为你》节目组在山里录制。 作为隐藏NPC,高敞和佟焰在节目组到达后才乘飞机赶去,这样能程度保证嘉宾们的反应足够有节目效果。 嘉宾们的自驾行程当然也是节目组吸引观众的一大噱头,只不过跟高敞没什么关系。 “你经纪人呢?”夜幕降临,佟焰在机场候机室找到了悠哉喝茶的高敞。 “在外面呢,我谈恋爱他跟着干嘛?”高敞一看到佟焰,百无聊赖的双目终于迸发出光芒。 她起身想佟焰走去,递上一个牛皮纸袋:“晚餐,你的。” 她早从乔恒那儿打听到佟焰今天忙坏了,晚饭没吃就来赶飞机,所以提早做了准备,买来他最爱的生煎。 “水果是我在家洗好切的,比外面卫生。天太热,明天就录制了,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尽量别出岔子。”她打量了一下佟焰那非常商务便捷的小行李箱,悄悄扬起一抹笑容。 佟焰这技术宅直男肯定会低估深山老林,到时蚊子叮夜风寒他肯定苦得嗷嗷叫。 高敞自认没有施虐的爱好,但面对佟焰,特别是如此铜墙铁壁的佟焰,她就是想看对方吃瘪,然后自己再救世主一般施以援手。 这种较劲,过去的她肯定嗤之以鼻,觉得幼稚、没难度、恶趣味。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攻防,她也不由自主变得越来越小心眼,即便是这种小学生般的游戏,也让她乐在其中。 佟焰拆开袋子,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生煎,还有一盒五彩缤纷、摆放讲究的水果盒,挑了一下眉:“你还会切水果呢?” 高敞一下子怒了:“什么叫‘我还会切水果呢’,我今天忙死了知道吗,跑了两个棚一个饭局,回去路上马不停蹄买来水果,回家‘亲自’切了两盒,还给你留了一份,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阴阳我?你对得起我么。” 她挺直脊背,作势要抢回水果盒,却被佟焰一个灵活转身躲过。 平常人如果被追求者这么一通高高在上地怼,就算不拉脸肯定也吃不下了,遇上脾气差的那就直接拜拜。 但佟焰非比寻常。 他拿好饭盒稳稳落座:“这才像你。别整那些柔情似水的,不合适。” 高敞的怒目正对佟焰那略带挑衅的稳健目光,身形一顿,直到他低头大口吃起来,也还愣着神。 “你都不记得曾经那么多事了,怎么知道我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她手臂架在桌子上,盯着佟焰,但眼神暗淡,像在看佟焰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而非面前的他本人。 佟焰对高敞的疑问有些诧异,扫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直觉。” 高敞目光涣散地点了点头:“直觉,原来如此。那你之前那么排斥我,也是因为直觉喽?”她僵硬地笑了笑:“或者你从小时候就讨厌我,只是强忍着不说——” “您的黑森林蛋糕,还有树莓黑加仑不加冰。”服务员端来托盘,打断了高敞的自言自语。 她缓缓直起身子,扬起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正视服务员的双眼,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在服务员转身离去后,就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佟焰发呆。 佟焰看在眼里,说了句:“你也没小时候那么颐指气使,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小魔头呢。” 高敞乐了:“谁知道呢。”她不想深入聊下去,因为这个话题离不开高怀安,“你呢,也这么觉得么?” 佟焰跟他对视片刻,开口:“反正在你之前还没人这么霸道地追我。但比起曾经的你,现在的你显然已经收敛太多。” 高敞不由地笑了。 但不是因为谈话,而是这段难得的宁静时光。 之前她和佟焰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的,像这样好好坐下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无比珍惜这段时间,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有个自己心仪的人陪在自己身边,不需要害怕一个人。 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待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 五年前的她,或许还指望另一半帮她解决问题。 但如今已具备这种能力的她,只是想有个人陪伴,让她午夜梦回的时候,告诉她你的世界里还有我。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比如亲密接触,以往的任何关系,只要她不点头,没人敢逼她。 虽然佟焰之前吓了她一跳,但她下意识认为他们一定能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打心底没把这当回事。 她盯着眼前迅速减少的果盘,若有所思:“所以你对我印象那么差,是觉得我太霸道?” 佟焰没有马上回答,也降低了进食的速度。 印象差?与其说是对她印象差,不如说是她的出现勾起了他那段压抑时光的记忆。 高敞就是他那时的反面,自信,高调,好像没有任何事能成为她的烦恼。 当然,因为她自己没怎么体会过,所以也经常对他人的烦恼视而不见。 但佟焰不怪她。她没错,只是在她的映衬下,让他更加卑微,不甘。 他从未怨恨过她,甚至还很羡慕她。但那种毫无道理的迁怒,他也没法完全控制得住。 经过高敞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佟焰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成长了,即使高敞总在他身边晃,他也没再感受到小时候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跟那种“并非来自高敞本人意志”的压抑比,她对他的执着根本不足为惧。 他望着眼前辛苦了一天现在蔫儿下来的高敞,觉得她像一株向日葵,虽然暂时低着头,也并非气馁。 他突然觉得,高敞这样也挺好。尽管比以前成熟,也仍保留着那种我行我素的活力。 佟焰盯着高敞头顶的一根笔直呆毛,趁她不注意笑了一下:“你还会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你又不是别人。”高敞责怪地瞥了他一眼。 “是吗,没看出来。” “那是你瞎。” “你这是在追人吗。” “谁说我柔情似水恶心的。” “那你就非得反着来,不能折中一下。” 俩人一个埋头认真吃晚饭,一个百无聊赖地挖着黑森林蛋糕,全程没有眼神交汇,也没什么音量波动,却没把一句话撂在地上。 “问你呢,觉得我怎么样?”高敞抬了一下头,然后又半趴在胳膊上,“虽然就算你不满意我也应该不会改。” 佟焰玩味道:“那你还问。” “想知道。” 佟焰偏不告诉她,把两个一次性饭盒收好,用湿巾把自己捯饬干净,起身道:“走吧。” 高敞消灭掉最后一口黑森林蛋糕,懒洋洋拿起树莓黑加仑,不知道是不是晕糖,光直起身子就耗费了她不少气力。 好不想动。真想就这么睡一觉。连续两天没睡好,又赶上死亡行程,她虽然在意佟焰对她的想法,但此刻显然不是最重要的。 她晃晃悠悠跟着佟焰。奇了怪了,佟焰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快,她甚至有点跟不上。 “我问你话呢。”她往前一扑,拽住佟焰的袖子。 第24章 你懂个屁 “哎,这不是佟焰吗?”一位打扮十分朴素干练,眉眼浓厚,比高敞还高一些的女性,隔着十几步距离向这边搭话。 高敞松开袖子,逼自己立正站好。 对方的商务打扮,让她下意识认为这是佟焰生意上的人脉。不管是作为代言人还是追求者,她都不想给佟焰丢面。 佟焰冲对方点了点头:“柳洋。”然后试探性望向一旁带着棒球帽的高敞,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介绍她这个名人。 “呀!这不是高敞吗?”柳洋在佟焰刚要开口的同时,先认出了高敞,惊叹过后压着声音问道。 “您好。”高敞礼节性点了一下头。 佟焰摇了摇头,向高敞介绍:“这是柳洋,是我大学同学。” “你好!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大明星了,比电视上还漂亮!你脸真的好小啊。”柳洋再次打招呼,绕着高敞左看右看,不敢继续上前。 高敞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笑问:“您也出差吗?” “是啊,哎,身不由己。”柳洋提起工作,眉头直接皱起,然后又迅速打开,“你们的工作就好玩多了,不像我们。” “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如果是平时,高敞一定会这样打马虎眼,然后迅速离开。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张口就不加掩饰:“您从事?” 好在柳洋完全没异样,甚至对高敞的兴趣感到十分荣幸:“我啊,现在在律所工作。” 高敞看柳洋自信满满的样子,觉得她工作能力肯定很强,多半在红圈所。 “她在领德。”佟焰随口补充道。 高敞唰地抬头,睁圆了眼睛相继扫了二人一眼,然后故作镇定说道:“能进领德,那确实很厉害。” “压力也大啊,你是不知道魏科有多严,不过也确实锻炼人——哎,要登机了,我去买杯咖啡,不到扰你们了。”柳洋自言自语般说了一通,然后走了,甚至没注意到高敞微变的脸色。 高敞叹了口气:“咱们也走吧。” 然后把衬衫外套拢了拢,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 今天真的好累啊。本来想和佟焰在飞机上增进一下感情的,但现在她只想快点登机,盖上毯子,好好睡一觉。 佟焰盯着高敞仿佛矮了一截的背影,琢磨着刚才提到魏科时她的反应,一路不语。 柳洋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虽然知道高敞,但那些人际纠葛她向来不感兴趣,所以她不知道,领德的合伙人魏科,正是高敞的第一任男朋友。 高敞三人定的都是商务舱,高敞和佟焰挨着坐,吴逸在他们前排。 她抬起沉重的手,用乘务给的毛巾擦了擦,换上拖鞋,盖上毯子,就开始闭目养神。 “哎呀,这么巧,你们也坐这班啊!”柳洋极力压着音量,但还是听起来咋咋呼呼。 高敞撑起墨镜后的眼皮,扫了眼已经落座,而且只跟她隔了一条过道的柳洋,心沉到了谷底。 柳洋这幅精力充沛的样子,让人怀疑她能从起飞一直说到降落。 高敞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脸扭向佟焰那边,以回避和她的交流。 但柳洋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安静”下来的她,嘴角勾着诡异的微笑,视线来回扫着二人,对佟焰说:“唉。竟然只有这种级别的明星才入得了你的法眼,难怪和我吹了。” 高敞噌地睁眼。 朦胧的视线努力在佟焰脸上聚焦,头也不蒙了,胳膊也不沉了,也无所谓是不是被柳洋看出来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咆哮的声音——你小子竟然有前女友! 她盯了佟焰不到一秒,就慢慢转过头,一边极力掩饰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位“神医”,却听到耳后佟焰淡淡开口:“我都没跟你处过,谈不上吹。”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按通俗的理解,并不容易产生歧义。 但高敞一团乱麻的脑子,就是吹毛求疵起来——什么叫“处过”?是指谈了,还是谈了但没发生关系?什么叫吹,是说老死不相往来,还是指不合适?是暂时的,还是压根永远没戏?只是没处过,但万一心里喜欢呢?或许当时因为事业发展没在一起,但现在就合适了呢? 旧情复燃?或者旧事重提后再续前缘,然后再见钟情了? 高敞脑子嗡一声,然后猛地闭眼,再唰地睁开,希望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这样的,向来不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不像自己。 她只是想找个心仪的人陪着自己,最好能陪得久一些,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是因为她一瞬间误会了柳洋是前女友吗? 魏科当时没有前女友吗,郝润庭没有前女友吗,不过是前女友,怎么了,自己不也是别人的前女友吗?怎么突然这么小心眼了。 一定是因为还没拿下佟焰。 如果佟焰早早跟她在一起,她还会对“佟焰的前女友”有这么大反应吗? 不知道。但她宁可那样相信。 “哈哈哈!”柳洋被佟焰的冷淡回复逗笑,“倒也是。” 她拍了一下高敞的肩头:“佟焰看不上我。当时我想跟他处,他不乐意,然后我就找了别人,没继续纠缠。放心吧,我对他早没感觉了,死缠烂打太逊了,不是我的风格。” 高敞刚被压下的心火,又猛烈燃烧起来。 明明自己也承认过“死缠烂打”,也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但此时此刻,柳洋大大咧咧的一句话,竟然让她产生了低人一等的感觉。好像体面退出的柳洋更“高级”,自己太“低贱”。 这种感觉只有一瞬,甚至不足以让她对佟焰、柳洋产生的竞争心理。 但仅此一瞬,也足以给她敲响警钟。 有哪里不太对,但究竟是哪里呢?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广播里传来空乘的声音。 佟焰和柳洋按指示照做,高敞给自己盖上毯子之前就提前系好了,这时仍在躺尸。 也正是这么点空闲时间,让她反应过来一个关键问题——柳洋好像误会了她和佟焰的关系。 不过她也没实诚到那个地步,不如说对方误解了反而对她有好处。 只要佟焰别多嘴。 她把头拧向佟焰,看他抱着电脑处理公司的事情,等他注意到她。 “怎么了?”佟焰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然后抬起她硕大的墨镜,无视了高敞幽怨的眼神,拍了拍前排座椅,“吴哥,她好像发烧了。” “啊?”吴逸唰地探出身子,习惯性拍了拍身上口袋,“呦,医疗包我给托运了。” 吴逸和佟焰同时喊住了一位路过的空乘人员,要来了额温枪。 “好家伙三十七度八,你怎么不早说啊。”吴逸盯着蔫儿掉的高敞,想着落地后就要进行的工作,心里干着急。 高敞心说我哪儿知道是病了,还以为是累的,但愣是一句话都没力气说。 其实在候机室等佟焰时她就已经不舒服了,但以为低血糖,所以逼着自己吃了并不想吃的黑森林蛋糕。 早知道是发烧,当时就不吃了,不然现在也不会开始嗓子疼。 “这次要进深山老林,你觉得能行吗?”吴逸担心她会出状况。 高敞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节目组有队医,刘导也不会设计那些折腾人的环节。” 吴逸面露难色:“你说这次咱就非得参加吗?少一次能怎样。” “不行。”高敞不多解释。她想和佟焰待在一起,哪怕多一小会儿也好,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跟佟焰多相处的机会。 为了打消吴逸的顾虑,她又说:“估计是累的,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告诉刘导。” 飞机已进入跑道,空乘示意大家坐好。 高敞喝了口刚才空乘给的温水,就裹紧毯子瘫在座位里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前段时间属于锻炼,不然不会这么点强度就发烧,然后想着想着,脑壳像被针扎一样,耳朵也比平常坐飞机更难受。 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全是疲惫与痛苦,还只能自己慢慢品味。 熬吧,熬过去就好了。 “就你这身子骨,这么多年怎么混的。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总想抓住别人?” 吴逸在前面,听到佟焰这句嘲讽,火噌一下就上来了,心说你以为她这么累是因为谁啊,要是你老老实实跟她先谈着,她至于这么逼自己吗? 只是碍于飞机上还有其他人,愣是忍住没说出口。 那么多年,吴逸看着她长大,这么些年又跟她并肩前行。 高敞对吴逸来说,早已是半个女儿、半个妹妹,他们间的信赖甚至比肩亲情。 她不是最辛苦的,甚至在圈子里也称不上最难的,但因为是她,所以他不由得任何人诋毁。 飞机已平稳,吴逸解开安全带就要和佟焰换位置,结果一转身,就愣住了。 佟焰为高敞摘下墨镜,又为她整理好额发和口罩,这才放平座椅,最后还不忘掖了掖被角。那动作,又轻又稳,堪比外科手术。 他注意到了手臂架着座椅靠背,满脸狐疑的吴逸,冲他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没事。” 我是怕麻烦你吗?我是不信任你! 吴逸觉得额角突突。情感上,他觉得佟焰作为“助理”不靠谱。但实际上,他没法否定佟焰的认真仔细。 佟焰看他忧心忡忡的,继续安抚:“我会催她多喝水,也不会吵她睡觉。而且她也不是小孩了,如果严重了会吱声的。” 吴逸那根弦还是断了:“所以我才不放心!” 第25章 你也有今天 吴逸音量不大,但语气不容置疑。 他原以为佟焰和那些肤浅的家伙不一样,但现在看来,半斤八两。 他想继续说下去,说自己第一次目睹高敞一声不吭烧到晕倒时,他有多么自责,又觉得那样就便宜这小子了。 而且旁边柳洋虽然全程没多嘴,但显然对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兴趣。 他不想让外人知道那些事,所以只是心疼地盯着高敞,一语不发。 妹儿啊,这么一块儿木头疙瘩,至于你宝贝成那样吗? 吴逸从高敞出道就一直跟着她。 期初别人都怜悯他,觉得他被点兵点将成为高敞的经纪人和助理,是一件能吃遍世间委屈的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有点公主病的大小姐,从没为难过任何普通工作人员。 她针对的,往往是不干人事的大咖。不管那些人有什么背景,腕儿有多大,只要能力和态度不行,耽误了大家的工作进度,就会被她冷嘲热讽。 而她的做法,虽然在很多人眼里是“正义”,但只有了解她的人知道,这只是一种本能。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而她本身有能力又守信,所以会看不起那些连态度都没有的人——比起什么“改善娱乐圈环境”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事实显得过于普通,简单。 就像她本人。 看起来事多,有诸多不满,还有许多要求。 但像她虽然讨厌被别人碰,可工作时就会拼命麻痹自己,从未影响任何人,没有一个项目组因为她的个人原因改变过计划。 每次看到她被误解,吴逸心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尤其是她本人说不要辩解,也不在乎,他就更郁闷了。 好在,那些声音从来都远在天边。只要身边的人能了解她,就够了。 结果你佟焰被她追了这么长时间,连她是个总会委屈自己的傻帽都不知道! “换位置。”吴逸视线不抬,就那么往前一步。 “有必要吗。” “有。快点。”吴逸拿起高敞桌上的测温枪,量了一下,“啧。还这么高。” 谁知道高敞哼着声表示抗议,直躺的身子向佟焰那边蜷起,迷迷糊糊拽住佟焰的衣袖,闷声道:“不许走。” “姑奶奶诶,他还有工作,待会儿忙起来哪儿顾得上你啊。”吴逸苦口婆心劝说,却让高敞把手祖攥得更紧。 吴逸咋舌抓了抓脑袋。 他无论怎么瞅佟焰,都觉得他是那种干起活来能三天不睡四天不饿的主,估计这辈子没照顾过啥人,指望他还不如拜托空乘,但人家照顾一飞机人已经够忙了,他既然有条件照顾,就不想麻烦人家,高敞也不会想。 “那个……要不咱俩换一下吧,你坐我这儿。”一旁的柳洋在高敞确认发烧后也没再打扰她,在吴逸一筹莫展之际递上了橄榄枝。 “真的?”吴逸双眼发亮,“谢谢妹子,太感谢了,我是真担心她……唉。” 他说着,迅速把二人位置上的东西搬家,然后如愿坐到了高敞的旁边,见她还攥着佟焰,开口道:“我不跟他换了,赶紧把手收回去,别冻着。” 高敞这才迷迷糊糊松开手,然后佟焰在一旁把她胳膊放好,盖好被子。 他不怪吴逸的强硬和质疑,毕竟关心则乱。但也对吴逸的过度紧张颇为不解,想不通为什么。 缩起身子的高敞没了平时的锐气,盖在毯子下显得小小一只。 吴逸叹了口气,随意点开了个电影消磨时间:“但愿睡一觉能好点吧。” 然后时不时留意着高敞的情况,想起来就拿额温枪测一下。 佟焰也忙起自己的工作,结实又不失骨感的大手在键盘上悄悄点点。 他从小就很注意身体,所以很少生病。就算是当年艰难的创业阶段,也雷打不动地每天跑步,彤云步入正轨后,更是坚持系统性地健身。 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关乎整个企业。 他和宋照云,彤云少了哪个都不行。 旁边高敞一阵粗且急促的呼吸声,让他神经一紧。刚伸手探去额头,吴逸就抄起了额温枪。 佟焰用手指背面点触她的额头,然后惊得整个手背都贴上,沉声道:“好烫。” 与此同时,吴逸整个人弹了起来:“我的妈,三十八度五!”说着就拿起保温杯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送到高敞嘴边。 佟焰虽然担心,但看到此情此景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强硬地从吴逸手上抢过,自己来喂。 吴逸倒是完全没发现佟焰的心思,看着高敞烧得通红的脸,心里那个愁啊。他扒拉着高敞的座椅,嘀咕道:“可千万别再高了。唉,这都什么事啊。” 高敞视线基本不怎么聚焦,望着佟焰近在眼前的手,强迫自己喝完了一整杯。 “喝完啦?来,再一杯。”吴逸麻利续上。 这次高敞喝了大半杯就又栽回了椅子。 身体好重,头好疼,好想一锤子把自己砸晕过去。 她难耐地把自己缩起来,下意识裹紧了被子,但想到佟焰有可能闻到汗味,一直捂着也容易烧傻,所以干脆掀开了一半。 太狼狈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让佟焰淘汰走人拉倒。她很少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机舱的摇晃和特有的气味,让病躯比在地面时更加痛苦。 迷迷糊糊间,她闪回了很多记忆,又飞快消失。 她想起小时候,那些小伙伴们趁她离开抱团骂她,又在见到她时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友好。 还想起去高远玩耍时,女明星当着高怀安的面和高敞亲切交谈,又在他离开后对高敞挤着笑容,爱搭不理,目光也冻得她打颤。 好冷。 好烫。 那些记忆如同冰针,相继刺进高敞的大脑,又在飞机的晃动下越扎越深。 冷到极致,反而会觉得滚烫。高敞想掀开被子,可就是一动不动。 嗯……这是什么,好凉,好舒服,别走。 她唰地抓住佟焰的手。虽然没有力气,但好在佟焰十分配合。 她把那双凉爽的大手引到自己脸上,就这么攥着手指,枕着手掌,继续睡了。 佟焰一愣,轻轻动了动手指,好嫩,好滑。他盯着高敞那张在他手掌衬托下更加显小的脸蛋,细腻白皙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红。虽然有点对不起正在难受的高敞,但不得不说,别有一番韵味。 他笑了一下,很轻很轻。 在他的记忆里,高敞一直嚣张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有些时候心里知道错了,态度上不爱落下风。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如此脆弱的高敞。 嗯……应该……是第一次。 吴逸察觉到高敞的动静,连忙抄起测温枪。 佟焰没有抬起视线,轻声道:“应该没再高了。” 吴逸一看温度,还真是,三十八度三。 他看着眼前半睡半醒的高敞,还有一手放在电脑上,一手被迫成为枕头的佟焰,心中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这些助理型经纪人,对艺人的了解有些时候比对家人还多。 他无数次见过高敞别扭地挥掉前男友伸来的手,甚至连他面对发烧的高敞也只能用测温枪,不敢直接上手测温。 甚至哪怕她晕倒,吴逸也会用外套或毯子裹住她,再把她抬到安全的地方。 因为她排斥皮肤碰触是一种本能反应,他害怕她在中途下意识挣扎,给自己或别人造成二次伤害。 从他认识高敞,她就有这个毛病。而那样厌恶他人触碰的她,竟然会这样接受佟焰? “你这样没法干活吧?”吴逸瞥了眼那密密麻麻的电脑,又指了指高敞的“枕头”。 “凑活吧。”佟焰用一只手敲键盘,固然没有两只手灵活,但看起来没有太大影响。 “辛苦你了。” 吴逸在这方面比较公事公办。觉得既然佟焰没和高敞在一起,那现在就是他俩在麻烦人家。 佟焰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又转向屏幕,开口道:“我还以为她身边都是一样霸道的人。” 吴逸想起刚才强硬要求换座,脸色难看了一瞬:“唉,在这行混的,没有真正意义上难搞的人。” 佟焰那话完全没有阴阳吴逸的意思,只是高敞和其父母的“霸道”形象,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过往记忆。 说霸道其实不恰当,准确讲,是一种无视大部分事物的从容。 他们可以大手一挥解决佟升的资金问题,也可以在对方还账困难的时候一笑而过,照做朋友。 他作为佟升的儿子,也间接受益于那种从容,却也被它深深刺痛。 高敞粗重炙热的气息打在他手上,像在火炉旁。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撇过头用目光描摹身边人的眉眼。 他动了动手指,感受着高敞脸颊的温度,被她下意识攥得更紧。平时气势十足的眉宇,也拧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虽然有点傻,但他第一次真正明白,原来那个总是神气十足,斗志昂扬的天之骄子,也有这么不堪一击,束手无策的一面。甚至单说体质的话,比他脆弱得多。 咋样,扬眉吐气了没?——他想起彤云第一次“大获全胜”的时候,宋照云搂着他肩膀说的这句话。 虽然有不愿居于人下的志气,但对高家,对高敞的怨气……确实没有。 他只是还没完全摆脱过去对“全方位强大”者的阴影,但从未憎恨过他们本人。 感受着高敞吐息间的温度,他甚至开始怀念她的璀璨夺目,她的进取张扬。 快点好起来吧。 他抚过高敞发紧的眉毛,然后把手背轻轻贴向她的额头,接着是另一半脸,希望她好受一点。 第26章 趁人之危 高敞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明明烧迷糊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喝的那杯茶的功劳——愣是睡不着,但也不清醒。 她以为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就是枕头有点奇怪,但不让人反感。 这是什么?有股好闻的味道,像她之前硬往佟焰身上喷的香水味,但究竟是什么呢,怎么还会动,会动! 她猛地惊醒,机舱的白色十分晃眼,自己这是在医院吗,但怎么还在晃? 余光中,她看到一块肉色的不明物体,从视角边缘一直延伸到她眼皮子底下—— 对啊!这是飞机,那怪不得。 但这又是什么东西? “嗯?醒了?”熟悉的声音蒙着一张鼓皮,敲得人分不清南北西东。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耳朵才清明些,但干燥的唇角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噌地支起身子。 佟焰僵硬地攥了攥本来灵活的手指,将它们收到胸前好好揉了揉。 “我怎么……枕着你的手?”高敞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脑袋的刺痛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现实。 “来来来,再喝点水。”吴逸赶忙送上温水,“你烧迷糊了,都没下过三十八度。” 高敞接过水杯,看着佟焰被压得发红的手,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怎么不反抗啊。” 因为吴逸在旁边,所以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不让他抽手。 如果自己人不在,她倒还会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不过就已发现的证据来说,给人当枕头算得上占便宜吗?更何况,佟焰不是那样的人。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敲打键盘:“我就算不愿意,有用吗?” “倒也是。”高敞可太知道自己啥德行了。 沉默,与全身越来越明显的钝痛一起蔓延。 “就当给病号的福利了。”佟焰瞥了她一眼,“再躺会儿吧,快要到了。” 他接走高敞见底的水杯,然后继续看着文件。 高敞也赶快躺下,希望下飞机时自己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 她可不想被背着走,更不想坐轮椅。 如果自己只是素人也就罢了,作为名人,她不想给别人机会炒作自己的脆弱。 她试图催眠自己,但感官比刚才清楚多了,根本睡不着,只好睁开眼睛,胡乱盯着哪里,然后放空大脑。 哒哒,哒。 她的注意力被身旁的佟焰牵走。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翻页,需要时把手放下敲键盘。让人十分有安全感的小臂线条一紧一松,像山涧流水一样,十分好看。 她盯入了迷,在脑子里反复检索之前发生的事,发现自己除了抬头的那一瞬间,根本不记得那双大手的触感,不由地心情憋闷,责备自己暴殄天物。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还是之前把佟焰的手当肉枕头脱了敏。 她以前对优美身材的欣赏仅限于感慨一下好看,从未有过触摸的**,但现在她十分好奇佟焰手臂的触感,觉得枕着这条柔软有弹性的手臂,一定比手掌更舒服…… “怎么了?”佟焰没有察觉到高敞的视线,只是例行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这边。 “嗯?”高敞突然一激灵,心跳加速让她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一些,不由地皱起眉头,往座椅里缩了缩,“没事,睡不着。” “我猜也是。”佟焰把笔记本电脑向左转四十五度,“不是机密文件,想看吗?” 高敞摇了摇头,心说你瞎啊,我哪里是在好奇你的电脑。 他把电脑摆正:“那……是还想枕着?”说着,他大方伸出左手,眼神里也没了平时那种极其隐晦的戏谑和调侃。 高敞看看手,又看看他淡然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己的手像磁石一样搭了上去。 微凉,干燥,正是她熟悉的触感。 她感觉到佟焰很放松,索性用力一拽,把头枕向他的小臂。 耳朵贴着柔软的皮肤,传来鼓动的脉搏声,也不知道是谁的。 佟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剑眉皱起,责怪地扭头望去,却在看到那双透着淡淡悲伤的眼眸时,放松了臂膀。 “你不是讨厌碰别人吗。”佟焰别扭地斜着身子,但还是任由她锢着胳膊。 “这是非常时期。”高敞声音很小,全然没有平时的气势。“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她又补了一句。 佟焰看她压根没有松手的打算,也无意折腾这个病号。 他把右手探向她的额头,感觉到她一激灵,然后满意地勾起了微笑,说道:“还行,不是很热了。但这是你生病才有的特权,等你退烧了可就不这样了。” 高敞幽怨地朝他瞥了一眼——因为角度问题,也没看到他什么表情。但无所谓了,脸颊传来的温度在时时刻刻告诉她——佟焰就在这里。 下飞机时,高敞已经三十七度八,走出机场没有任何问题。 但保险起见,吴逸还是买了测温枪和退烧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联系了刘导派来的车,把高敞送上后排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扭头说:“不舒服赶紧说啊,先睡会儿吧,到地方就开始录制了。” 高敞心说都睡一路了,哪儿那么容易睡着啊。但考虑到还有外人在,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这是一辆商务车。高敞坐在驾驶座后面,佟焰坐在副驾驶后面。她勒着安全带,靠在椅背,怎么都不舒服。 她歪着脖子,听吴逸跟司机陪聊,眼神空洞地盯着佟焰裤子的褶皱。这腿真长啊,比例真好啊,她乱飞的脑子感慨道。 突然,视野中闪来一只大手。 她顺着手臂望去,佟焰慵懒地撑着脑袋,正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 佟焰察觉到她没反应,才眯缝着睁开,问道:“不要了?” 高敞目测了一下座椅间的距离,觉得复制飞机上的动作是痴心妄想,于是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佟焰轻笑一声:“那算了。” 然后收回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面向窗户靠好,一副不打算再理她的架势。 高敞突然有点心里不平衡。 因为退烧了,所以佟焰对她的关注也减少了,多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她难以释怀。 她瞥了眼佟焰那代表了拒绝的下颌线,自己也窝在座椅里,在摇晃中再次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因为路程颠簸,护颈枕又在后备箱里,所以她几次快睡着时,都被猛一下坠的脑袋惊醒。 她难耐地重重深呼吸,反复调整着位置。 她其实不困,只是想尽可能地给身体休息的机会,以免之后耽误工作。 黑暗中,只有路灯和车灯刺激着她的瞳孔。 突然,身旁传来衣物的摩擦声,还有座椅扶手抬起的声音,有什么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 她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睁眼查看情况,就被熟悉的大手压回一片温热。 “睡你的。”佟焰把胳膊肘架在高敞的椅背上,用小臂当她的靠枕。 在这个姿势下,他稍微一偏头,就能碰到高敞的头发,甚至连呼吸都能直接打在她耳旁。 “不用了。”高敞挣扎着要摆脱,却被佟焰不费吹灰之力又压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佟焰带着笑意说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高敞叹了口气,有气无力。 “近朱者赤吧。”佟焰顺带理了一下她的额发,激得她微微抖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高敞再次挣扎。 “你知道刚才那声多响吗,真想顶一脑袋包上镜?”佟焰不随她意。 高敞心虚地撇了撇嘴。其实她对那种瞬间的疼耐受力较强,所以体感来说,脑袋砸车窗还没发烧三十八度多难受。 “行了,休息吧,等你病好了,让我这么伺候我也不干。” 高敞的心再次被遗憾悄悄淹没,索性放松了下来,把重量慢慢挪到佟焰的胳膊上。 “就是这儿吧?” “对,到了。” 吴逸和司机师傅的对话,让刚享受了没多久的高敞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起来了?”吴逸扭头,“来,量量还烧不烧。” 高敞刚伸手,就见他把测温枪递给了佟焰,然后佟焰行云流水般将其抬到高敞面前,滴,三十七度六。 “啧。怎么还不降下去。”吴逸胡乱抓了一下头发,“待会儿跟刘导说,别给你安排负担太重的环节。” “不行。你别跟他说,我也不会听。”高敞生怕他不听劝,继续说,“他不是说了今天晚上我和佟焰只需要吓唬他们吗?就这么点活儿,一会儿就结束了。” “那明——” “明天我就退烧了。”高敞打断他,“反正你不许跟他们说。我难得上个综艺,还是拜托刘导才有了现在的戏份,你别多管闲事啊。” “唉。我真服了你了。”吴逸对她这撒娇般的警告无可奈何。 三人到达的是西部一个森林公园。尽管已经夜里一点,但周围的细响和植物的气味,还是让高敞心旷神怡了一下。 节目组和嘉宾们都驻扎在帐篷里。高敞三人蹑手蹑脚来到化妆棚,打扮完戴上麦克风,就开始了录制。 这个环节是节目组的一个恶作剧,佟焰和高敞混在其他工作人员里,用节目组精心设计的手段骚扰嘉宾的帐篷,让他们害怕,然后看会做出什么反应。 八位男女嘉宾,一人一个帐篷,分布比较散,所以虽然帐篷不隔音,也很难同时联络到所有人。 高敞觉得这个环节无聊至极。 虽然在森林公园,但每个帐篷内外都有节目组的摄像机,也雇了不少当地向导,夜间轮流值班,驱赶可能到来的猛兽。 在这个条件下,想搞“不法分子入侵”的戏码,实在是……一目了然。 感谢读者大大投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趁人之危 第27章 一间房 “这真能吓到他们吗?”同样拿了剧本的佟焰跟在高敞旁边,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 “谁知道呢,”高敞还是觉得头重脚轻,“但就算是装,也得装得慌张不是?”毕竟这季节目里,几乎所有嘉宾都是冲着红来的,恋爱倒是可有可无。 佟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别被他们伤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高敞苦笑道,“要是因为吓唬人受了工伤,圈里圈外能笑话我大半年。” 她挺直身子,活动活动筋骨,招呼着摄像老师:“行了,开始吧。” 佟焰愣了一下。 仅一秒,高敞就从病秧子切换成了活蹦乱跳的综艺咖。 对啊,她是个演员,还是影帝,那“会演”不是很正常吗? 那她什么时候在演,什么时候没演呢?如果她想,岂不是可以轻易忽悠身边所有人? 一时间,佟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童年的高敞,那个不可一世、娇生惯养、我行我素的形象跃然眼前,和前方正在跑动的高敞慢慢重合。 他想起了儿时第一次见面,他在佟升的催促下自我介绍,高敞回给他的那个漫不经心的目光。 又想起了再次见面时,她那志在必得的模样。 或许……登机前的果盒也好,这么长时间的执着也罢,都是装的,而冷漠与蔑视,才是一直以来的底色? “咱们也走吧。”佟焰的跟拍导演催促道。 “嗯,走吧。”他是本色出演,不刻意追求综艺效果,只求露脸宣传彤云。 比起其他人,压力小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怀疑。 他现在有彤云,有技术,有地位,而且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瘦弱。 现在的他面对高敞,没有任何一个方面会落下风,自己为什么总要揣测对方的想法? 他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尤其是被高敞。 草木和泥土的芬芳裹着水汽,充盈了他的鼻腔,让他找回了平时的从容。 高敞和一个工作人员拿着音响、风扇和移动电源,在一个帐篷后模拟猛兽嘶吼和冲撞,然后迅速逃跑。 佟焰那边倒是没什么难度,就是伪造出猛兽脚印,再往帐篷上拍点泥巴的事儿。 短暂折腾之后,大家就都撤了,留下嘉宾们和其他工作人员继续录制。 “呼,终于结束了。”上了车,高敞才扯下黑披风,往座椅之间一塞,然后马上枯萎了下去,比刚来时蔫儿多了。 “别弄丢了,明天还得用呢。”吴逸照常坐副驾驶,替俩人收好了披风,一个眼神过去,佟焰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测温枪,对着高敞的脑门滴一声。 “来我看。”吴逸隔空夺过,“我滴妈,三十八了!你明天还录不录了?” 明明是问句,但吴逸显然没在询问,因为问了也没用,反正高敞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睡一觉就好了,嘶,你别吓我。”高敞被佟焰贴上她额头的手指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工作状态让她找回了以前的节奏,对于佟焰的触碰,她又开始神经紧张起来。 佟焰也看出来了,之前心中的怀疑也越来越深。他一直盯着高敞,却越看越觉得别扭。 他可从没像今天这样,明明有工作,还让高敞愣是抱着他的手睡了三四个小时。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样惯过任何人,虽说是基于特殊情况,但也过于特殊了。 结果这人享受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肉枕头,这会儿快到酒店了,就突然翻脸,连额头都不让碰。 没法理解。 到达目的地后,因为位置比较偏,加上这是有名的旅游胜地,所以他们三人只有两间房。 其实特别好分,高敞一间,吴逸和佟焰一间,什么问题都没有——如果高敞不是病号的话。 吴逸拿着两张房卡,视线在二人间逡巡:“要不……你们俩一间?”虽然他还是不很信任佟焰,但总比留高敞一个人住靠谱得多。 “我都行。”高敞从吴逸手中拎过自己的行李箱。 反正她都和佟焰住过一间套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呢?”吴逸催促道。 佟焰看着高敞烧得微红的脸,最终点了点头:“行。” “那就这样定了。今天都早点睡,一早起来还得过去录。”吴逸转向高敞,“但你要是明天还烧,我就替你跟刘导请假去。” “知道了,你放心。”高敞口头糊弄着刷开了房门。 吴逸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拉住正要进屋的佟焰,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辛苦你了,看好她。” 佟焰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听到高敞一声有气无力的惊呼。 “算了,爱咋咋吧。”她把行李箱甩开,直接瘫到了大床上。 没错,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 佟焰愣了一下,转身跑到相隔几间的吴逸房间,敲了敲门。 “干啊啊?”吴逸穿着老汉衫,含着一口泡沫,出来开了门,“是她有啥事吗?” 佟焰隔着门缝往里瞅了一眼,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大床,皱眉问道:“不是双人房吗?” 吴逸漱了一下口回来:“是双人房啊,这不是双人床吗?咋了,你们那间是单人床?” “没事,你继续忙吧。”佟焰心灰意冷迅速关了房门,把吴逸的疑问声锁在了门后。 回到房间,高敞还是之前的姿势,斜着趴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臂。 “俩房间都只有一张床,怎么办?”佟焰不抱希望地问道。 高敞哼唧了两声:“嗯咋办……睡呗……”一边哼唧还一边往边上挪,好像是给他腾地方。 “你这话有歧义,知道这么说有多危险吗?”佟焰突然怀疑她是怎么在娱乐圈平安混到现在的,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还有吴逸也是,明知道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多雇一个女助理? 他叹了口气:“那我先去洗漱。”然后在沉默中进了卫生间。 嗡嗡——嗡嗡—— 高敞刚看到梦庄,就被身旁的手机震醒。 她迷迷糊糊摸索过去,糊里糊涂挂断,但马上又嗡嗡起来,她忍着全身的酸痛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这个点骚扰她,然后愣住。 是高怀安。 他来电话干什么? 高敞判断他还没打到吴逸那边去,不然早就来敲她屋的门了。 明天一早就得录制,他们只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为了不打扰辛苦一天的吴逸,她还是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但没有出声。 “喂?高敞,你不是当评论员吗,怎么跑去野外录制了?”高怀安的声音一出,就让高敞头更疼了。 “嗯,怎么了?”高敞不明所以。 “就一个综艺,你那么拼干什么?” “怎么了?”高敞重复。 高怀安停顿片刻:“你看上佟家那小子了?这次是和他一起吧。” 娱乐圈就那么大点,高敞对她爹知道自己的动向丝毫不奇怪。 “你跑到深山老林里硬要吃苦,不会也是因为他吧?”高怀安笑了笑,“还说我呢,你不也没好到哪去。” 病痛会让人意志变弱。搁平时高敞早就火冒三丈了,现在却像个打不着火的煤气灶,虽然有气,但冒不出来。 “我和他不是‘交易’。他有自己的事业,混得风生水起,我也没有需要求他的地方……不像你。”高敞沉声道。 高怀安又发出了那种轻蔑的笑声:“所以他才不跟你。” 高敞心跳快了几下。 “真以为他身边没有事业有成的美女吗?多了去了。你是明星又怎样?长得好看,聪明,但没选择进娱乐圈的人多了,你有什么他需要的稀缺属性吗?我记得彤云最近准备在海外部署无人出租车,一些老牌车企也在和彤云交涉,准备在新车接入彤云系统。那你猜,他要接触这么多人,有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高怀安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应酬,知道各行各业的大致情况并不困难,甚至很多行业的核心情况他也了解。 高敞从小到大习惯干什么事都光明正大,一定程度上正是因为有个什么都瞒不过的父亲。 “感情就是各取所需。你看我和你妈当初在一起,本质上也是资源整合。你把感情看得太理想了,所以才总是在这方面吃亏——” “吃亏还是沾光,跟你也没关系。”高敞对他刚才的长篇大论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多听进去一句就是对自己病躯的不尊重。 “我是你爸,怎么会没关系?”高怀安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理解——” “我理不理解,不也不影响你么?”高敞实在不想听他继续说了,但又怕突然挂电话他会去骚扰吴逸。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才说:“你那边这几天天气不好,有暴雨,如果节目组让你去危险的地方,千万别去,如果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 虽说高敞从出道到现在,因为是高怀安的独女,所以受了不少隐形好处。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进了片场,她从来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工作做好。 她无比珍惜每一个闯荡的机会,远比那些水平不行的关系户敬业得多。 让她直接把高怀安放在明面上摆谱,她就算断胳膊断腿也不干。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高敞没有直接回答。 高怀安深吸一口气:“你看上佟家小子哪点儿了?” 这回轮到高敞沉默了,但她马上反击回去:“那你看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哪点儿了?” 第28章 举目无亲 高怀安答非所问:“喜欢车企的,那宋照云不行吗?” 高敞只觉得闷头一棍。 且不说宋照云的技术水平远远比不上佟焰——她喜欢佟焰,和他造汽车有半毛钱关系? 而且宋照云……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这会儿拿出来干啥啊? 她还记得刚记事儿时,第一次见宋照云,被一堆大人拿娃娃亲调侃。 虽然她当时还不知道娃娃亲是什么,但大人戏弄的态度让她十分不爽,也因此迁怒过宋照云一段时间,因为只要他出现,她就少不了被嘲弄。 高怀安这时候搬出宋照云,不仅因为他从不理解高敞找对象的标准,更因为这个人从来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和面子,毕竟宋照云和她才是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 “怎么不说话?宋家那小子不是挺好吗,就是爱打扮了点……还是说你不喜欢那种咋咋呼呼的?那我给你介绍——” “是‘我’谈恋爱,你能不能别管!”高敞愤恨地软绵绵锤了一下床,“我谁也不要,就要他!”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可算安静了。 但现在好像也睡不着了。 “谁啊?” 背后冷不丁传来的男声,吓得高敞弹了起来。 一看是佟焰,就又换了个角度趴着。 “你站那儿多久了?”她问。 “卫生间不隔音。” “哦。”合着全听到了呗?高敞别过头,不去看他:“是我爸,净说些有的没的,烦死了。” 反正她对佟焰的感情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怕被他知道,就不会从一开始直截了当。 但她也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索性起身说:“我去洗漱。” 先是生病,又是长途奔波,一落地就录节目,最后还接到了最不想接的电话。 她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多余的事,甚至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有意思。 但再出来时,看到佟焰已经换好了真丝睡衣,坐在椅子上敲着电脑。在暖黄台灯和奢华窗帘的映衬下,跟幅油画似的,她就又觉得人生还是值得期待的。 “这个点还工作?”她欣赏着佟焰硬朗优美的身体曲线。这人好看得头发半湿没型都遮不住俊脸。 佟焰嗯了一声,扫了她一眼:“夜里烧厉害了就喊我,给你冲药。” 高敞盯着他键盘上舞动的双手,指节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让她隐隐约约想起了飞机上的触感。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直直向他走去,顺着结实的小臂,抬起了他的手,然后贴在自己脸上。 “你手怎么还是凉凉的,温度正好。”她变换着角度蹭着,眼皮也变得沉重。 可明明床就在旁边,却割舍不下佟焰的温度。 “困就快睡。”佟焰不费吹灰之力就抽走了手,然后背过去摸了下她的额头,果然还是很烫。 除了烧糊涂,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这样迷恋自己。 他扶着高敞的双肩,半推半搂地终于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拿起床头柜的测温枪,滴,三十八度。 “别管它了。”高敞一把将其夺过,然后捞着佟焰的胳膊,瞄准枕头,直接躺了下去,“你也快睡,明天还得早起。” 准确说是“今天”,是三个多小时后。 她以前看佟焰工作狂的状态,从没像今天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而佟焰本来也想休息——不然就不会在飞机上持续办公。 但自从接了“照顾高敞”的任务后,他就做好了一夜无眠的最坏打算。 反正彤云当初的创业阶段也没少熬大夜,他最长记录是三天没睡。 虽然现在熬不了这么久了,但一天不睡还是没问题的。 他看看紧抱他手的高敞,又看看桌上的笔记本,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关了机,躺到了床的另一边。 高敞就像株向日葵,虽然闭着眼睛,但时刻随着佟焰调整方向,然后准确找到那双熟悉的手,拽到脸旁。 温暖的鼻息尽数打在大手上,佟焰不自在地蜷了蜷指节。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床上,不像飞机和汽车那样的公共场地,还只有他们两个。 高敞动了动头,脸颊紧贴佟焰的手指,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佟焰的视线黏在她清洗护理完更显本色的脸蛋,然后是稍微褪去血色的嘴唇,脖颈,最后停留在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吞咽了一下,扫了眼被子下高敞流畅的身体曲线,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了手边的灯。 可黑暗,让某些感官更加敏锐。 他闻到了高敞身上若隐若现的香味,不像洗发水沐浴液,也不像护肤品,很难形容,但让人欲罢不能。 他突然在心里埋怨起吴逸,为什么这么把高敞推给他,不然他也不会受此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敞的呼吸暴露了她已睡着,脸颊的温度也有所下降。 途中他几次用手背探测她的额头,都没弄醒她。 他不禁想到高敞刚才的电话。 他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也听出来谈话的主角是自己。 可那有怎样呢?说不定她只是故意说给她听。毕竟这种见缝插针的事,她也确实没少干。 更别说,演员本就是是她的职业。 就这样,佟焰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没,熬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拿起测温枪一测,三十七度三,然后准时叫醒了高敞,自己先去洗漱。 吴逸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高敞不退烧的准备,连怎么跟刘导道歉都想好了。 反正这脸也不是第一次丢了。 虽说高敞给足了他面子,也没干过什么让他抬不起头的事,但来到尚光之前,作为一个成熟有素养的社会人,老脸这个东西,早在还小的时候就不知道扔哪儿了。 但得知高敞状态逐渐恢复,还是别提多高兴了。 仨人马不停蹄地重复着昨天的步骤,化妆,拿剧本,带着耳麦服从指令,然后绕着嘉宾们的行动路线进了山林。 如高怀安所说,今天天气确实不好,从一早就雾蒙蒙的,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不过大家都不太紧张,毕竟这里地势不会发生泥石流,节目组的机器也都早早安排上了防水措施。 而且这种恶劣阴雨天,正好有机会让节目组准备的好戏再上一层楼。 昨天节目组黑衣人那一通折腾,嘉宾们实际吓没吓到不知道,起码节目效果保证了。 而今天在昨天的基础上,增加了绑架环节。 为了尽可能逼真,节目组还派了职业动作演员,远远地模拟被打,但实际是错位,道具也都是泡沫。 佟焰和高敞也是NPC之一。 但在“袭击”之前,高敞负责披着伪装,拿着弹弓,爬到树上,在嘉宾的必经之路上装神弄鬼。 为了不暴露,这次她没用最擅长的纸牌,但她玩弹弓准头一样很高。 恶作剧总是让人兴奋。 随着嘉宾的临近,以及耳机里导演的指示,她的心跳逐渐加快。 她拍了拍兜里充足的弹药,掏出几颗,对着他们的视线盲区发射,吓得几位男女嘉宾纷纷贴向自己心仪的人。 但很快,她就无聊了。 嘉宾们总是路过她埋伏的地点,让她没法提早“下班”。 在枝叶的掩护下,她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全然无视头上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高敞再坚持一下,马上到下个环节。”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安抚声。 她趁着没人注意,调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休息。 节目组做的伪装服非常逼真,更别说周围还有其他矮树遮挡着她。实际上就算她不披着这身,只穿迷彩服,也不容易被发现。 她突然很想把“叶衣”脱掉,因为衣服上的枝叶和挂绳扫得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再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感觉什么东西顺着她鞋往上摸,然后一直到她脚踝。 她别过身子,使劲甩了甩腿,想着应该是伪装服开线了,掉了几串叶子。 但紧接着,脚踝传来非比寻常的剧痛。 她下意识又蹬了蹬腿,疼痛却变得更加清晰。 她别扭地抬起一直悬挂的腿,看到视野中出现黄黑色块,脑子嗡地一下,连忙对着麦克风小声说:“他们还会再过来吗?” 耳机里迅速传来回应:“等一下,还有一个东西没拿。” “还要多久?”她仔细分辨着脚上黑黄相间的大蛇,观察着伤口附近的皮肤,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条无毒的菜花蛇。 “快了快了,他正赶过去,马上就到了,你现在应该能看到。” 高敞焦躁地左顾右盼,看到一位男嘉宾风风火火地赶来,拿了节目组准备的道具,又飞奔回营地。 “快点让人把我放下去。”高敞在的地方,就是昨天白天嘉宾们爬树的区域,树上的安全装备都没有去除,所以高敞虽然也挂着绳,但没有引起嘉宾怀疑。 “能再等一会儿吗?这边进度有点问题,他们好像还得再过去一趟。”导演的声音,让刚被菜花蛇咬了第二口的高敞绝望无比。 她不知道这个环节效果如何,但哪怕效果不好,也绝不想在自己这里出任何问题。 她继续问:“还得多久?嘶——” 高敞实在受不了了。 虽然这蛇的花纹晃得她头皮发麻,但还是心一横,一抬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脚抻到触手可及之处,在菜花蛇刚松口准备攻击她时,唰地掐住了它的头。 直到指尖传来冰凉,她才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刚才的超神发挥的记忆,就像丢进河里的棉花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带着清水腥味的丝丝胜利的甜意。 第29章 暴露短板 高敞下意识把愤怒的蛇头转到其他方向,看到它朝空中喷出了什么东西。 她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这才把她脚上越缠越紧的蛇身费劲取下,就这么一手捏着蛇头,一手绷着蛇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里离地很高,不知道蛇摔下去会不会死,更难以保证它会不会记仇又爬上来攻击她。 僵持中,她低头瞥了眼自己流血的脚腕,猩红的液体染湿了她的袜子,顺着鞋滴答,滴答地打在倒霉的翠叶上。 伤口的脉搏一蹦,一蹦。 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伤口是活的,而迸发的鲜血是它挣脱宿主无果的哀鸣。 手中的蛇不断挣扎,变着花地扭动身躯与头颅,眼中的红光仿佛要把高敞生吞活剥。 这条菜花蛇大概一米五到一米六,力气比想象中大很多。 高敞为了钳制住它,只能尽可能往中间握,剩余的蛇尾便贴着她的小臂一圈圈收紧。 恶心? 害怕? 有。 但这个时候,多余的想法已经全都靠边。 她只知道松手就完了,脑子里只剩老人与海般的征服与被征服,反抗与被反抗。 她不能输。 滋滋——滋—— 耳机传来导演的声音:“高敞,大部队过去了,你待会儿找个合适的时候,爬下来亮相。” “我现在爬不了,”高敞音量不大,十分冰冷,“你多叫几个人过来拉绳子,到时候手动给我放下去。” 联系高敞的这个导演,并不是那个熟悉高敞的总导演刘夏。 他对高敞突然的情绪化十分纳闷,心说这人怎么这时候耍起大小姐脾气了?只不过让她多等了一会儿,就这样甩脸子? 他心里十分不忿,但还是照做了,并且告诉了刘导,跟他吐槽精心设计的环节泡汤了,小魔头不配合。 刘夏一听,也觉得奇怪。 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之前骚扰嘉宾也没出岔子,现在都快结束了,只差一个完美亮相,节目效果就能一下子拉满。 高敞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还说啥了?”刘导问他。 “没说啥,但态度很差。” “咋了?”刚拿水回来的吴逸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马上赶过来。 “没啥。”负责高敞的那个导演,装作很忙的样子,悻悻离开。 刘导和吴逸是老相识了,根本不避讳这些,开口道:“高敞今天有啥情况吗,怎么情绪不高?” 吴逸在“交代高敞病情,并在暴露后承受高敞的滔天怒火”和“瞒着刘导,但辛苦高敞”之间纠结,反问道:“她说啥了?” “她说自己没法爬下来,让我们拽着绳子给她放下去。”刘导盯着显示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连忙拿着对讲机指挥其他跟拍导演,“快点快点,快进下一趴。” “嗯……肯定出了什么状况,”吴逸心虚地扫着眼前无数个显示屏,“佟焰那边怎么样?” “完美。”刘导比了个OK,“算了,反正没有十全十美的节目。影视剧不可能,综艺就更不可能。”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为即将流产的节目爆点默哀。 计划是让高敞自己爬树下去,吓嘉宾们一跳,这样只需要一个彪形大汉拽着安全绳就行了,以高敞的身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现在树旁边多了仨彪形大汉,嘉宾们一下子就起了疑心,还没等刘导给他们安排“惊喜”,就先反应过来树上有蹊跷。 “卧槽。” “完了。” “这么大。” “好勇。” “牛逼。” ——站在高地的那些工作人员,先反应过来树上的真实情况。 紧接着是嘉宾们—— “啊!蛇!” “我去!活的吗?” “不会让我们也缠着它吧?不会吧!” “我们刚才在这儿的动静是不是她弄的?” “我说呢。但为什么拿着蛇……” “哎妈她受伤了!” 刘夏正遭遇他从业史上最大的过山车。 不只是“坐”过山车,还在失重的瞬间,被另一辆过山车拦腰撞得粉碎。 之前误会高敞的那个导演也脸色刷白,连连扫着刘导,不知如何是好。 吴逸比他们先有动作,却在将要入镜时被高敞眼神制止。 她举着这条看起来比在树上更大的菜花蛇,尴尬又充满歉意地笑着:“这个……咋办?” - “我咋跟你说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结果你都给我当耳旁风,就是不爱惜自己!”吴逸的滔天怒火,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蹦跶着作痛的伤口一起,敲打着高敞的神经。 “行了。都吵到其他病人了。” “对不起大夫。”吴逸秒认错。 高敞刚一睁眼,神还没回来,就听到吴逸在旁边气急败坏地嘟囔着什么。 自己不是才从树上拎着蛇下来吗,怎么跑医院来了? 她努力在煞白的天花板上对焦,视线胡乱对上一旁的吊瓶,顺着输液管看到了贴着胶布的手背。 “刚才怎么了?”她自言自语地拼命回忆。 她记得自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建议,以及周围人嫌弃的摆手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晃晃悠悠到了离大家很远的地方。 明知道该把它放归了,但感受着手中肌肉有力的挣扎,还有脚踝的刺痛,她终于开始害怕。 担心这边一撒手,它就用身体缠住她,再荡回来,然后继续攻击。 如果咬的还是脚倒没什么,万一咬到了脸…… 她强迫自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同时也没忘记有镜头跟着他,嘴上一直念叨:“我放了你,你就放过我。你咬了我,我都还没咬你呢。做人得知好歹,我比你壮,也比你智商高,还知道你专吃毒蛇,是好孩子,所以刚才在树上你咬我那么惨,我都没狠心把你摔下去。我知好歹,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呢?这样,我待会儿撒手,给你扔叶子堆里,不疼的,然后你该去哪儿去哪儿,抓不到毒蛇也没事,据说这里耗子更肥美,反正你看着办,但不许咬人了。” 她给了摄像机一个眼神,示意他退后,但他竟然不退反进。 “你干嘛?小心咬你啊。”高敞警告完,就拿稳了手上的蛇,试探性悠了两下。 心里有数后,猛地向空旷的落叶堆一扔,然后连忙招呼摄影撤退。 蛇没有在空中缠到她身上,更没有回头追咬,而是踏踏实实回到了地母的怀抱。 她如释重负,脸上终于绽开轻松的笑容。 “太好了。”她拖着一直渗血的伤腿向营地快步走,然后毫无征兆啪叽一下栽了下去,被一旁的摄影一把扶住。 “都这样了,还跑?” 带着愠气和急躁的声音,唤醒了高敞刚断片不久的意识。 “佟……焰?”她靠在佟焰身上,眼神迷离地嘟囔,然后额头传来了熟悉的温度,很凉,很舒服。 “啧。”佟焰把刘导从构图到角度千叮咛万嘱咐后塞给他的摄像机直接往地上一扔,一把抱起高敞就往营地跑。 “不行……还没录完……”她心有不甘地攥着佟焰的袖子,顺着黑色口罩望向他紧蹙的,攻击性十足的眉眼。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就没印象了。 她掀开被子,对着缠好纱布的脚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这位置好遮——” “还考虑前途?你命都快没了还考虑这个?你被蛇咬了为什么不早说?都落地了为什么不把它给别人早点处理伤口——”吴逸喊着,突然息声。 因为在幕后,所以他比嘉宾们反应慢,虽然知道高敞拿着条菜花蛇,但不知道她受伤了,更不知道她又发起了高烧,不然他铁定不会让她跑那么远去放蛇。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显得虚伪可笑。 但高敞没多想。 在她眼神制止吴逸上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少不了这么一顿数落。 但她不反感,因为她知道吴逸是真的心疼她,不像高怀安和沈彩,从小到大宁可把生病的她交给保姆,也要出去玩乐应酬。 她傻呵呵憨笑了一下,说道:“刘导准备了这么久,我没能完成最后那一趴,就想多送些爆点。” 本来高敞和佟焰的位置,交给哪个空降艺人都可以。是她主动提议,才把机会抢了过来。如果完成不好,她实在过意不去。 “哎呦,你俩在本来就是够大的爆点了!等节目最后你俩真成了,那就是爆点中的爆点,是能传唱十几二十年的佳话!”吴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捶胸顿足,生动无比,但在扫到高敞的伤口后,又泄了气,“而且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拎着条花里胡哨的巨蛇从天而降,比刘导设计的环节炸多了。” “再加上我有伤口,所以也不怕有人说是剧本,”高敞傻笑了两下,“哎,拍照片没?” 她抬了抬脚,发现已经不是很疼了。 “哎呦姑奶奶你可悠着点吧。大夫说你这有发炎的危险,还嘚瑟呢?” 高敞不以为然,眼睛扫着空荡荡的病房,满怀期待地问:“佟焰呢?” “呃……佟焰……他……”伴随着吴逸支支吾吾的,是高敞愈发阴沉的脸色。 “说话。” “他……碰上了点麻烦,可能……暂时……来不了了。” 高敞默不作声。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佟焰这个人,从小就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同样严格,不然也不会为了彤云把自己当畜生使,更不会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锻炼,风雨无阻。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高敞才从一开始就有自信把他拿下。 可这几天暴露了她的太多短板。 如果佟焰有这样脆弱不堪、麻烦至极的身体,她早早就放弃他了。 那么现在“被他放弃”,岂不是理所应当? 第30章 修罗场 病与痛,失落与寂寞,冲洗着高敞的神经。 她多想一起来就看到佟焰,又觉得他会嫌弃这幅脆弱模样。 她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整个心脏直直地往地心沉,压得她喘不过气,出奇地平静。 砰! 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传来大呼小叫的男声。 房门打开,喧哗突然清晰,一个暴躁的人影气势汹汹出现,直冲高敞扑过来,又被吴逸和后面什么人控制住。 高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精神,又瞬间提到脑袋顶。 她逃避似的捂住脸,头发把她埋得严严实实:“郝润庭,你大爷的真阴魂不散。” 郝润庭就跟没听见一样,咆哮道:“高敞,你怎么受伤了?听说还晕倒了?吴逸!你怎么照顾人的?!你放开我,放开我!佟焰你个卑鄙小人——” “佟焰?”高敞猛地抬起头,盯着那双从身后架住郝润庭的手,越看越眼熟…… 佟焰的脸终于从病房卫生间那面墙后探出。 他绷紧下颌线,对手中人冷冷道:“这是医院,要闹出去闹。” 高敞的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佟焰!” 她五官也因惊喜不由自主绽开,瞬间充满活力。 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龇牙咧嘴推着郝润庭的吴逸无情制止:“你别过来添乱啊!” 高敞扫了眼脖颈爆青筋的郝润庭,停下动作,心说那倒也是。 “高敞,你告诉我,他好在哪儿?!啊!好在哪儿?!”郝润庭充着血丝的双眼拼命向后刮着佟焰,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你怎么来了?”高敞又把腿伸回床上,气定神闲起来,但眼神难掩烦躁和无精打采。 高敞的反差,让郝润庭突然停止挣扎,吴逸和佟焰也慢慢卸了力气。 他一甩臂膀,挣脱了二人的控制,站在那儿大喘着气,指着佟焰恶狠狠说:“你跟他一起上节目,还是恋综,可我当初求你带我进组,求了那么久,你却只知道糊弄我!” 高敞对他这毫不讲理的委屈,叹了口气:“当初不带你,是因为你那演技只会拖大家后腿。” 其实现在也是,但她不打算继续刺激他。 “那他呢!”郝润庭拽住佟焰的衣袖,但马上被狼狈打落,“他甚至都不是圈内人,你怎么带他上综艺!” “不是我带他,我是跟他来的。”高敞语气很淡。之前见到佟焰的惊喜,也被郝润庭熏得烟消云散。 郝润庭不信邪,挨个扫了一圈在场三人:“什么意思,你说这个死板男上综艺是自己报的名?” “嗯。”吴逸和高敞同时点了点头。 高敞对佟焰被骂十分不爽,抬起头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说佟焰?人家已经是智能汽车领域的领头羊了,你呢?千里迢迢跑到大西北纠缠前女友,我看你才是老古板吧!” 吴逸和佟焰做好了郝润庭暴走的准备,但他熄了火般垂下头,怒气也逐渐消散。 他往前刚迈了一步,想更接近高敞,便马上被俩人拦住。 他也不气,跟没注意到似的,浸满悲伤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高敞,说:“高敞,我知道你之前嫌我不抗事,不仅在你焦头烂额的时候帮不到你,还消耗你的情绪。但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不知道你帮了我那么多,直到我后来自己出去闯……咱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吗?” “呵呵。”高敞无语至极,冷笑两声,“郝润庭,只要你这么死缠烂打,咱们就永远没有可能。” “但我要是不这样做,你不还是不会看我一眼吗!”郝润庭眼眶通红,“你一直都这样。只有你从容,然后把别人耍得团团转。” 他眼睛斜向下往佟焰的方向瞟,紧接着挥拳就要打他。 高敞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吓得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手拼命往前伸,然后就见佟焰四两拨千斤般将他那小细胳膊轻松拦下。 她终于松了口气,指着郝润庭骂:“你神经病啊!咱们俩的事,你打他做什么?!” “呵,”郝润庭无力地垂下双臂,自嘲地笑了笑,“他们拦我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这不废话吗?你在这儿就是个不速之客,不拦你拦谁。”高敞呲着牙,放好又开始渗血的伤腿。 “行了!”吴逸出来主持大局,“小郝,知道你关心高敞,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听话,啊,先回去,剧组那边都急死了。” 佟焰沉默地让了一条道,让吴逸把麻木盯着高敞的郝润庭推了出去。 高敞调整好手上渗出血的点滴,冲佟焰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哈……” 佟焰扫了眼她手背上的红点,皱了皱眉,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别这样。” 说着,他坐到了高敞隔壁床的床尾。 高敞看出了他这“保持距离”的身体语言,难掩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之前在林子里,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佟焰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大部分人遇到那种情况,都会这么做,没什么值得谢的。” 高敞愣了一下,觉得佟焰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换了个话题,往前挪了挪,然后拉住佟焰的手:“回去我请你吃饭,这次不能再拒绝我了。” 本以为会毫无悬念地被答应,可佟焰却收回了手:“再说吧。之后你和我都会很忙,没有时间。” 饶是高敞,也看出了他在生她的气,说道:“我身体一直很好的,就是前一段时间疏于锻炼,加上那几天比较忙,才病了的……至于被蛇咬,这种意外是不可抗力,有谁会是故意的。” 高敞觉得佟焰是嫌她这些天麻烦,就像她小时候生病时,高怀安不悦的脸,还有沈彩喋喋不休的埋怨。 她渴望另一半,也只是想在身心健康时“同甘”,驱散一个人时的寂寞,从未想过耽误对方的人生,或者任何“共苦”。 但同样,她也不会喜欢上一个让她“共苦”,或者说打乱事业规划的人。 她没那么擅长照顾人,但也从不要求另一半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 如果她有什么情况,周围的助理也好,保姆也好,甚至专业的护理人员会轮番上阵。 这些人照顾她,不仅不会耽误“人生”,相反,还能拿不少钱。 对另一半,她从没有这样的奢求。 但佟焰对她的解释无动于衷。 高敞在林子里晕倒后,佟焰把她抱上了车,全程把她护在怀里,留意着她的情况。 到医院后,吴逸跑上跑下不说,还得安抚好舆论,协调好节目组那边,所以高敞就留给佟焰来照顾。 他担心有人对昏睡的高敞图谋不轨,所以跟她寸步不离。 本来只是一个正常的保险举措,没想到还真让他守到了一个歹人。 郝润庭一来就直奔高敞的病房,但在门外被医护人员拦住。 佟焰听到动静,就出去查看情况,谁知道自己刚一露脸,这个细胳膊细腿的男青年,就一下子开启狂暴模式,吼着骂他贱人、趁人之危。 佟焰哪受过这种污蔑,一个反手就把他跟押犯人似的扣在墙上,然后看他继续嘟嘟囔囔,不知道骂着什么。 “那边麻烦您。”佟焰对医务人员示意了一下高敞空荡荡的病房,才开始处理手头的麻烦。 “听好,我不认识你,对你也不感兴趣,但你要是继续诽谤,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佟焰不急不躁,声音很冷,但配上那心情不好时会充满进攻性的眉眼,就显得十分可怕,仿佛只要路过都会被冻伤。 郝润庭被镇住,停止挣扎了一下,然后继续扭动着弱不禁风的身体:“我记得你!你个卑鄙小人,用代言收买她,和她上综艺,你要不要脸!” 佟焰冷笑道:“你觉得她能被收买?还是区区一个代言?呵,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也就这点水平了。” “我呸!你他妈才是阴沟里的耗子!我可是被官宣过的,你呢!你有这待遇吗?!” 佟焰重新打量着手里这个声儿大劲儿小的疯子,开口道:“你是她前男友?” 郝润庭突然泄了力气,只是大喘着粗气,什么也不说。 佟焰心里有了谱:“难怪她跟你分了。当时是怎么看上的?” 郝润庭受了刺激,挣扎地更加猛烈:“你懂个屁!我再怎么样,也能衣食住行伺候好她,你呢?那么大的企业,顾得了那头就顾不了这头,她早晚受不了要跟你掰!” “我们两个再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佟焰依旧冷处理。 郝润庭置若罔闻:“只有我懂她!只有我才适合她!你都让她昏迷住院了,还他妈自信什么?!” 佟焰顿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笑话,她要是觉得合适,会跟你分?” 郝润庭继续攻击:“反正她也只是看你长得不错,身材不错,还不是圈内人,才选的你。你也就现在能嘚瑟,等她腻歪了,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佟焰自始至终没有澄清自己和高敞还不是恋人关系。 在彤云起来之前,他总是受到高家那种人的轻视,继母赵好更是一直以来对他冷嘲热讽,但像郝润庭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没有人这样当面对他出言不逊。 说生气倒不至于,但他也没有大度到毫不在意,所以就任凭郝润庭把他当靶子。 “哎哎哎咋了这是?郝润庭!你干什么!”吴逸拿着一堆药和单子,远远指着他俩的方向。 “吴哥,你看我这样能干什么吗!” 第31章 看门狗 吴逸转而望向一直钳制郝润庭的佟焰:“呃……佟焰,怎么回事?” 佟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吴逸头疼地抓了抓脑袋,吐槽道:“你说你俩都这样了,还有啥见面的必要吗?” 郝润庭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吴哥,吴哥,我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好吗?我知道她晕倒,急死了,放了导演的鸽子也要过来,好吗吴哥?” 吴逸难耐地抹着脖子:“小郝啊,我一直还挺喜欢你的,但这事我真做不了主。等她回去再说,行吗?” 吴哥一发话,郝润庭像被下了最后通牒,终于偃旗息鼓,双目无神地瞪着眼前花白的墙面。 吴逸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推开了高敞病房的门,又蹑手蹑脚关上。 佟焰终于给眼前人松了绑,从容整了整衣服袖口。 而郝润庭一时间竟还像被压制一样,贴着墙壁不愿动换。 佟焰冷哼一声:“早知道是这结果。净做无用功。” 然后转身要进病房。 郝润庭却突然疯了一样,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推了个踉跄,夺过门把就要硬闯。 佟焰的反射神经也不是吃素的,上来就用胳膊肘抵着他脖子,要把他挤到门边。 郝润庭顶着轻微的窒息感,沉声说:“佟焰,我告诉你,你这条看门狗当不了多久了。她历任男朋友没有处超过一年的,知道为什么吗?我不管她跟你说过多少理由,那都是幌子,实际上她就是喜新厌旧,时间一长就会嫌弃对方的缺点,可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他双眸迸出血光,继续说:“我得争取,我是可以影响她的,但是你这种生来高高在上的人不可能跟我一样低三下四,所以你不可能真的得到她,其他人也不可能。只有我能低下头,也和她有感情基础,只有我!” “你个不要脸的疯子。”佟焰恐怕这辈子都没近距离接触过这种人。 想到这货色竟然和高敞谈过,他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郝润庭脖子额头绷满青筋,攥着门把死活不撒手:“佟焰,我告诉你,脸这个东西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只要你一直拉不下脸,就早晚跟块破布一样被她甩到路边。你以为她那种养尊处优的人,能真的一直捧着你?天……真!” 门咚地一声打开。 佟焰为了换角度更好控制他,无奈让他往里走了两步。 他一进去就越过郝润庭,看到了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高敞,又亲眼目睹高敞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喜笑颜开。 虽然手上制止郝润庭的动作没有丝毫松懈,心脏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漏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在高敞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以往她出现,总是雷厉风行,从容不迫,好像没有什么她得不到,没有东西能绊倒她。 哪怕因突发情况焦头烂额,也是暂时的。再怎么情绪波动,也总隔着一层“体面”。 像这样丢盔弃甲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人,会耍他吗? 他看着高敞对郝润庭各种不耐烦,但心情并未因此晴朗。 他清楚高敞。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谁求都没用。 但如今死缠烂打的郝润庭,当初也肯定哪些地方打动了她。 而即便当初谈着甜蜜的恋爱,分手后竟然也闹得鸡犬不宁。 那她对自己的热情,如果到了消散的那一天,是不是也会和现在的郝润庭一样? 佟焰心里没有答案。 他和郝润庭不一样,各个方面都不一样,但他了解高家这个孕育了高敞的地方,对那种自然而然,没有恶意,更接近于本能的“轻视”,无比熟悉。 如今的他,连高怀安也不得不高看一眼,但那是事业方面,而且哪怕如此,也比不过高家的老底。 感情上,他从小就一心学习,然后埋头科研与事业,根本没谈过恋爱,和高敞比就是一颗刚出土的小白菜。 而他对高敞的感情,到现在也说不明白。 更加诡异的是,他在二十岁那年在街头莫名失忆,至今没有恢复,他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毫无头绪。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确实没什么筹码和高敞“博弈”,甚至她到现在还没有收下他那笔象征脱胎换骨的债款,而他毫无办法。 冥冥之中,好像无论他在外有多么风光无限,只要面对高敞,就瞬间打回原形,提醒他还差得远。 那和高敞的关系,如果处理不好,岂不是会比郝润庭现在的处境更糟糕? 郝润庭走后,他不得不和高敞独处。看着她为自己生病道歉,他却脑子一团乱麻。 你怎么会看上郝润庭那样的人?当初你也是这样对他的吗?那我和他又有什么不同? 疑问像泡泡般挤满了他的大脑,却无处宣泄。 “是郝润庭跟你说了什么吗?”高敞仰着脸问。 饶是佟焰这座冰山,在这个时候被这么问,也难免表现在脸上,他默默祈祷高敞不要发现。 但高敞从病床上直接蹦起,将他脑袋里的泡泡无情戳破:“哦!我知道了,你吃醋了,对不对!” 佟焰几乎是瞬间开口:“我吃醋?就他那无理取闹的样?” “你每次答得飞快,就代表心里有鬼。”高敞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脸色阴沉的佟焰。 这个罕见的角度,让他的轮廓更加鲜明,还多了些稚气。 “错觉。”佟焰说,“反正我不可能跟他一样对谁俯首帖耳,更不可能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 “我知道,所以我才喜欢你。”高敞弯下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让你也那样吧?不可能的。” 佟焰垂下头摇了摇:“人是会变的,就像你当初选择了他,但现在又缠上我。指不定哪天你就又腻了……” 他竟然真的在考虑这段感情了! 高敞的脑子瞬间被这一关键信号占满,激动无比,看到他气鼓鼓的模样就想欺负,索性长腿一跨,直接扑到了他身上,伤腿却不小心撞到了床尾,然后忍痛闷哼一声,直接就是一吻。 佟焰下意识用胳膊肘撑住二人的身体,才不至于人仰马翻。接着唇上陌生的触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高敞颤抖着捧着他的脸,正视说:“佟焰,我不是小孩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就是喜欢你,想跟你一起生活,共同度过余生。我从没想过让你放弃现有的一切,去以我为主,更没想过让你跟我吃苦,没那个必要。” 她抬起几天操劳下来有些起皮的大拇指,温柔拂过佟焰发黑的眼圈,心中泛起一抹苦涩:“我跟你道歉,也是怕你误会我会一直拖累你。我想你和我在一起是开开心心,没有负担的,而不是之前那样……” 她重新托起佟焰的脸,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笑道:“而且我有钱,有事业,有身材有脸蛋,还这么善解人意,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高敞又吻了上去:“和我在一起,好吗?” 佟焰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法分辨高敞这番是不是在演,但还是没法抵挡触动。 他盯着高敞的眼睛,期待从中获取更真实的信息。 “啊!腿!血都流到床单上了!”吴逸推门而入,看到俩人的架势先是一愣,然后就被一旁的血红色块拉响了警报。 “啊……”高敞这才抬起跨坐在佟焰身上的腿,挪到了一旁,还小心翼翼不去蹭脏佟焰的衣服,“刚才不小心撞了一下,也没多疼啊,怎么就这样了……” 她心虚地扫了眼崩溃得要哭了的吴逸,然后正好撞上佟焰不悦的眼,脖子直往后缩。 佟焰扶住她的小腿,低头查看:“都这样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你之前说的那话,能算数么?” 高敞自知理亏,下意识往后缩腿,却被佟焰稳稳拉住。 “别动。”他直接上手把浸透的纱布取下,接过吴逸递来的碘伏,重新上药包扎。 高敞做好了呲牙的准备,接过佟焰动作极其轻柔,根本不给她疼的机会。 看着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佟焰,她实在无法不想霸占他这份温柔。 “你很熟练呀,也这么给谁包扎过吗?”高敞戏谑地趴在自己另一个膝盖上,侧头望着他。 佟焰纳闷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胶带:“工科生,一开始小磕小碰都是常事。” “那你受过最重的伤是那一次?” 佟焰愣了一下,想起那时自己顶着剧烈头痛醒来,挤进眼帘的刺眼灯光,还有白得人想吐的天花板。 他摇了摇头:“具体发生什么记不得了,听别人说是喝醉了,被鸟窝砸到,接着摔倒磕伤了头。但现在已经没事了,连疤都没留。” 高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失忆……不会就是那次的事吧?” “失忆?”吴逸眼神来回扫着俩人。 佟焰没理他,回答说:“对。但问题不大,不影响什么。” 高敞对他的头左看看,右看看。 然后佟焰看不得她这样作践自己的腿,连忙把她按住:“真没事了。” “你说的不算,我得好好检查检查——” “那个……”吴逸艰难开口,“高敞,尚光那边有点事……” 他支支吾吾,看了眼佟焰。 “说,没事,都是自己人。”高敞语气轻飘飘,继续和佟焰进行脑袋攻防战。 “呃……”吴逸看了看佟焰。这么多天接触下来,他知道佟焰是个体面人,不会往外多嘴,对于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不担心,只不过…… 第32章 给你降温 吴逸抿了抿嘴,终于开口:“你知道欧阳帆吗?” 高敞笑道:“我能不知道吗?” 圈里的新人她不可能都认识,但自家艺人她不会忘,哪怕只有一面之缘。 “嗯……他说……担心自己被孙予彬潜规则……” “啊?啥?”高敞终于放开佟焰,转身坐好,“你说谁潜规则?潜规则啥?孙予彬?开玩笑!” 吴逸说:“我也不信,孙予彬不是那种人,也没那么做的必要。但欧阳帆最近不是进组了吗,然后孙予彬就经常示好,指导他演戏。他说孙予彬对他太好了,好得不正常,他害怕,就跟经纪人说了,来问我咋办。” “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咋说,就说他想多了,孙予彬不是那种人,然后他还是不放心……这叫啥事儿啊。” “他在哪个组?” “孙导徒弟的新剧。” “哦我知道,那个警匪剧。”高敞纳闷,“孙予彬也在里面吗?” “不是,他只是去探班学习。” “还真奇了怪了。他不是一直很低调吗,怎么突然这么活跃了。而且他不是没心思演戏吗,这是想干嘛呢?”高敞思考片刻,然后一挥手,“算了,到时候找他爸聊聊看怎么回事。哎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刘导那边已经往回赶了吧?” “看你。”吴逸看了眼高敞的伤腿,“可别伤口发炎再烧起来。” “那就今天走呗,”高敞掰过佟焰的手表看了眼,“这次带着药上飞机就行。” “你真没问题吗……”吴逸实在是怕了。 “没问题。”高敞站在床上叉着腰,居高临下,自信满满,然后弯腰一把搂住佟焰宽厚的肩膀,“这次不会再打扰你办公了。”说完还蹭了蹭他的脸。 吴逸短暂错愕了一下,然后又见怪不怪地掏出了手机:“那我现在订票。” “走吧,拿行李去。”高敞跟没事人一样拿好手机,穿好鞋,提上包。 佟焰肩上热量骤散,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 他盯着高敞裸露的脚踝,对那绷起的腿部肌肉皱了皱眉,说道:“你那只脚就不能别使劲吗。” 高敞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纱布:“又不是很疼。” “都流血了。” “不就一点吗,哪个月不流。” “……” 佟焰对高敞轻飘飘的态度搞得十分郁闷。 他真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 在树上被蛇咬了,第一件事不是马上求救,而是想办法利用这个让节目更有效果。 他想起当时提着摄像机赶到时,高敞威胁吴逸不许他上前的眼神。 可能没那么严重吧——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于是就按照节目的安排,跟着高敞走进林子深处放蛇。 因为叶衣的伪装,加上刚刚赶来,他根本没注意到高敞流血的脚踝,只觉得以她的身手,在受伤前制服一条无毒蛇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直到她跌倒,露出了腿,佟焰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个人,在几层楼高的树上,手上除了弹弓没有任何武器,被蛇撕咬脚踝,但没有人能帮她,甚至在帮手出现时,她也把自己放到了节目效果之后。 如果说那时不爱惜自己是出于职业素养,那现在呢,还在逞强什么? 结合之前高敞的那一通“保证”,佟焰很难不怀疑高敞是在为了“履行承诺”硬撑。 她在怕什么,怕他因为这点小事就嫌弃她,还是故意这样卖惨? 佟焰自己也搞不清现在的感受,甚至升起一股无名火。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被这样小看,尤其是被她小看。 “上来。”他抓住高敞的手腕,作势要把她往身上背。 “啊?这……真不影响,没事——” “你觉得这点事能麻烦到我?” “不是……”高敞别扭地挣扎,“外面那么多人呢,谁知道会被什么人拍下来。” 佟焰起身,给了她一个挑衅的微笑:“你会怕这个?还以为你很有决心。” 高敞被激,也不管不顾了,勾着佟焰的脖子,抬腿挂到了他身上,贴着他耳朵说:“你不在意,那我还在意什么?走吧。” 她墨镜一戴,帽子一扣,就这么靠在他身上。 佟焰感受着耳边和背后的温度,心中升起别样的情愫。 吴逸也是在圈里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看着自家姑娘终于两情相悦,对方还是佟焰这样有脑子的大帅哥,也很是欣慰,说道:“对对,可别折腾你那腿了,小伤也能变成大伤知道不?早些年我在剧组的时候,就见一个人无视安全操作——” 吴逸碎碎叨叨起来。 高敞隔着墨镜盯着佟焰浓长的睫毛,幸福地笑出了声。 “乐什么?”佟焰问。 “乐咱们终于在一起了。”高敞趁着周围没人小声说。 佟焰轻笑道:“我可没说。” “啊?”高敞下意识锤了一下佟焰的宽肩,挺起身子。 “你说,我说没说?” 高敞想了一下,他好像还真就没答应,于是嘴硬道:“你那是默认。” “你觉得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觉得是就是——”高敞被突然增多的人流逼得暂时闭麦,闷气尽情洒在佟焰的脖子里。 佟焰下意识甩了甩头,却被高敞搂得更紧。 “你耳朵怎么红了?”高敞小声说。 “热的。”佟焰绝不露怯。 “哦——热的。”高敞把还带着病房冷气的手贴上去,不停摩挲,“那给你降降温。” 佟焰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因为身后背着高敞这个胳膊长腿长的人,加上还在夏天,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就这样,三人上了车,准备回酒店拿行李,然后直奔机场,今天就能到京城。 车上有外人,到了酒店就直奔目标,二人并未再有太深入的交谈。 上了飞机,因为实在没座,所以仨人被隔开。 如果旁边是自己人,她总是习惯靠窗坐。 但如果不是,她反而会选择靠过道的座位,方便走动。 出于职业习惯,也为了避免被问东问西,高敞一上飞机就随便点了部看过的电影,戴着宽大墨镜装睡。 好在她旁边那位也是一上飞机就睡,所以一趟下来还算安静。 就是有些寂寞。 她时不时向前扫着同样靠近过道的佟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想起来时痛但幸福的时光,怅然若失。 她盯着佟焰的方向,眼皮越来越沉。 说起来,自己这几天也就烧晕过去的时候睡了个好觉,而且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 滴。 熟悉的机械声将她唤醒,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佟焰。 他一只手臂搭在高敞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这几天的大功臣——测温枪,点了点头说:“嗯,不烧。”见高敞睁眼了,又问:“脚怎么样?” “没事,都小问题。”见佟焰还不走,她又压着声音说,“真的没事。老实躺着不跑不跳不沾水,要是还有事,我就啥也别干,给自己锁家里得了。” 佟焰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拂过高敞的面颊,轻声道:“睡吧。”然后利落转身回了座位。 高敞被触碰的地方热热的,心里暖洋洋的,但紧接着就升起一股不服气,觉得这是佟焰报复她在他背上的所作所为。 迄今为止,除了佟焰,没人能给她那种极富生命力的期待感。 曾经的三任男友,都不是她“追”来的,也都干不出什么褒义的、超越她想象的事。 只有佟焰,给她按部就班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新鲜感,让她焕然一新。 娱乐圈虽然人来人往,但总体上也就那回事,没什么大变化。 但她喜欢佟焰,只是图新鲜,想尝试势均力敌的爱情吗? 也不是,甚至正相反。 她不是个执着于变化的人,不然也不会创立尚光这个佛系公司,来保护那些和她一样较为佛系的艺人。 她受够了无疾而终的感情,所以想在不确定里,抓住那个确定的东西。 正好,佟焰出现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当然有了不少变化,但高敞知道,他内心的某些东西没有变,还是那个不谄媚,不虚浮,脚踏实地,让人放心,在她“众叛亲离”时,虽然嘴上扎人,但双脚未曾离开她半步的佟焰。 哪怕他忘了很多以前的事,也不妨碍他们的现在。 下了飞机,高敞第一时间联系了孙琦导演,约好过几天和其他几个实力派演员一起吃个饭。 高敞在天上心事重重的,没睡好,这会儿是又累又困,在车上没怎么跟佟焰交流感情。 “好,到了。”吴逸把车停好,扭过身子观察着高敞的状态。 高敞迷迷瞪瞪拼命向上挑着眉毛,才得以撑开眼皮:“嗯?嗯。辛苦了吴哥——” 她大大打了个哈欠,胡乱拎上包,闭着眼睛打开车门。 吴逸叹了口气:“你可别一回家直接栽床上睡着了,药还得换知道吗?唉。算了算了,你还是现在换好得了。” “我不会忘的,”高敞语气软绵绵的,好像站着就能睡着,“我还得洗澡呢……哦对了,还不能洗……” “得得得,你还是换好药再上去吧。”吴逸解下安全带就要下去拦她。 “我不。”高敞迷迷糊糊往前走着,嘴里也含糊不清。 “哎,哎!先别走呢。” “吴哥,我跟她上去吧。”佟焰也从副驾驶下来,顺手接过吴逸手里的药具。 “啊?那……我在这儿等你。”吴逸原计划是送完高敞送佟焰。 “不用,我明天自己去公司就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佟焰说着,拎下了自己的行李箱,紧接着拎下了高敞的。 第33章 压迫感 “嘿!这丫头,连行李都忘了。”吴逸无语地拍了拍车门,“那就麻烦你了小佟。” “不麻烦。”佟焰拎起俩行李箱,就迈着大步走向前方突然回头的高敞。 “唉,行李忘了。”高敞想从佟焰手中接过行李和药包,却被佟焰灵巧躲过。 看着和她擦身而过的佟焰,高敞快要停滞的脑筋飞速旋转,连忙跟上说:“这点路,不用送。” 佟焰脚步放得很慢:“没说要送你。” “那你这是干嘛呢?”高敞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他的行李箱,“啊?你要住我家啊。” 这回轮到佟焰纳闷了:“嗯,怎么了?” 高敞盯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脸,也故作寻常地说:“不怎么。” 佟焰扫着她无意识紧绷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不行吗?” “不行的话,我也不会给你刷电梯。”高敞把手搭在佟焰手上,“这么热!你不会也发烧了吧?”她说着就去摸佟焰的脑门。 “是你手太凉。”佟焰抓住额头上的手,整个捂了起来。 “哈哈……”高敞憨笑两声,正好也到了楼层,“走吧。” 一进门,高敞就被这久违的家的味道治愈了。 “哪儿都没家好啊。”她拿出了一双早就洗好,一直没人用过的新拖鞋,摆到佟焰面前,“这双没人用过,以后就是你专用了。” 她把两个箱子靠边摆好,拉着佟焰绕着房子介绍起来:“这里景色很好,不输你的酒店哦。但晚上还是别拉开窗帘了,害怕有摄影机偷窥。” “楼上楼下各俩套房。平时我睡楼上主卧,但白天基本都在楼下待着。虽然房间多,但基本没人来过夜。” 佟焰咀嚼了一下这个措辞:“基本没人?” “嗯,”高敞回避着佟焰的视线,指着楼下一个方向,“他们都是睡楼下的那间。我从没让他们进过我屋,连拉手都很少,更别提其他。” 她垫着脚望向佟焰:“我的初吻都给了你呢。这个房子也是,你当自己家就好,所有地方你都可以进。” 说到最后,她有些回避似的,转身往主卧走。 却被佟焰猛地拉住。 她不由自主心跳加快。想起可能发生的情况,难免有些紧张。 结果佟焰只是举起了袋子:“该上药了,明天还有工作。” 高敞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是该休息了。那你准备睡哪一间?”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看你的习惯。楼下那间很多人住过的就算了,其他几间你随意。” “我的习惯?”佟焰挑了一下浓眉,“那当然是习惯一个人睡。” 高敞闻言,稍稍有些失落,又有些松了口气。 “但习惯可以改变,”佟焰一句话,又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像你一开始不喜欢我碰你,但现在不也习惯了?” 他说着,拎起了高敞的手腕。 高敞用另一只手反握住他,说道:“我可不是只反感‘你’碰我,所有人,包括父母和前男友,我都不想接触。” 她凑上前,接着说:“你是特殊的,是唯一的那个。” 佟焰笑了笑:“那还真是荣幸。” 然后冲主卧抬了抬下巴:“走吧。” “嗯……”高敞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打鼓。 佟焰轻车熟路似的打开了高敞的房门。 “你那腿不能沾水,今天能只洗头吗?”佟焰手势询问了一下哪个盆来洗脚,高敞默契地指了一个蓝绿色的。 佟焰一挑眉:“你还真是喜欢这个颜色。” “还行吧。”高敞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第一次有人进她的房间,更别说还是她喜欢的人。看着自己熟悉的领地出现了比自己高大的人,显得房间的一切都变小了一圈,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她拎了拎自己的T恤,说:“澡还是要洗的。” 她可不想顶着一天的汗味,更别说还和佟焰在同一屋檐下。 “为什么?” “有味,不舒服。” 佟焰把盆放在水池,直奔这边,然后不顾高敞的反对和挣扎,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两口气,说道:“香的。就不能忍一天吗?起码等结痂了再说。” 高敞看着扑面而来的俊朗五官,也开始神志不清。 “嗯……嗯,行。”她迷迷糊糊点头。 “如果实在难受,就拿湿毛巾擦擦好了。洗头也得注意,别溅到水。” 高敞倚着门框,点了点头。 “来。”佟焰拿着盛好热水的盆,示意高敞坐下。 高敞坐在浴缸沿,脱掉袜子,脚尖点了一下水面,然后把两只脚都放了进去:“温度刚刚好。” 佟焰盯着她的脚,眉头越皱越深,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唰地蹲下,直接扶住她裸露的小腿。 “哎!你干嘛。”高敞吓了一跳,不小心溅了他一身水。 佟焰拖着她的脚,说得义正言辞:“跟你说了不能碰水,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就一点点,还隔着这么厚的纱布,没事的。”高敞推着他肩膀,实在不习惯别人给她洗脚。 而佟焰不为所动,动作很稳,基本没什么水花,把伤口保护得跟珍宝一样。 “真的不用,”高敞挣扎无果,继续劝说,“谁没点小磕小碰啊,我小时候受伤多了,也不怎么照顾,到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人体没那么脆弱的。” “那是运气好,”佟焰依然一丝不苟地低着头,“谁能保证永远没事呢?” 他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兵荒马乱的眼睛,一愣,然后没事人一样拿来毛巾,擦了起来:“好了。” “我自己来就行!”她抓住时机将其抢过,又给了他一个感谢的傻笑,不想他误会自己讨厌被他触碰。 “擦好了就上药,”佟焰拎着药具,示意了一下伤腿,“我来还是你来?” “我来!”高敞一探身子,把药具攥在怀里,然后拿出棉签碘伏,拆了纱布。 “噫……好恶心。”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伤口,很容易看出蛇撕咬的轨迹,并不赏心悦目。 佟焰趁她慌神的功夫,夺过她手里的旧纱布,扔进了垃圾桶:“还是我来吧。” “小看我?”高敞瞥了他一眼,身子下意识往后勾着,唰唰地上着药。 “嘶——这可是你自己的腿。”佟焰一把抓住她上药的手,用力之大让高敞倒吸一口凉气。 “疼!你拽得比上药疼多了好吗!” 实际不疼,只是有些血液循环不畅的感觉,但高敞就是想吓唬他一下。 佟焰一愣,连忙放手:“对不起。”然后又说:“你那手法太粗暴了,刚结的痂都被你弄开了。” 高敞仔细查看,反驳道:“瞎说。哪儿啊?” “那儿。”佟焰抬下巴示意。 高敞又瞅:“没有啊,你是不是——” “这儿。”他拿着新棉签,绕着高敞的视线盲区,极其温柔仔细地涂抹着。 歪了两下头啥也没看出来,高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好啊,你唬我!” “没唬你,确实翘起来一点,要是再让你涂下去,就又血流成河了。”佟焰拿来纱布耐心裹好,“你怎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他看了眼高敞,怀疑这是她“拴住”他的手段,但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失落,委屈,就是没看出来得意和欺瞒。 高敞被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转起走马灯,想起了苦辣的青年和少年时光,然后晃了晃脑袋,说道:“反正周围人不会让我死的,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生病了?治病。 受伤了?疗伤。 她的父母,她的保姆,她的助理,都是这么做的。 无论她出了什么情况,只要有办法,那就按办法来办,多余的细节不重要。 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过来的。虽然从未轻慢过自己,但也谈不上特别珍视。 “而且真的不怎么疼,”高敞笑道,“我没自虐倾向,你放一百个心。” 佟焰深深地望着他,眼中看不出情绪。 “行啦,”高敞把他推出卫生间,“我要洗头了,你要是不想等,可以用其他的卫生间。” 佟焰扫了眼她的腿,又瞥了眼装药具的袋子,然后用手扒着门,不让她关:“你家有大号保鲜袋吗?” 高敞眨了眨眼,拼命想着:“应该有吧,厨房左边的柜子里,你看看。” “嗯,”佟焰大步转身,“等我回来再洗。” 因为太困,高敞今晚反应总是慢半拍,还没喊住他,人已经没影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明白了佟焰的想法,然后看着镜子里没什么血色的脸,留下一抹苦笑。 她别扭地拖着佟焰用保鲜袋裹严实的脚,洗完头,擦完身子,吹好头发,战战兢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佟焰应该已经休息了吧?在其他房间…… 这样想着,高敞蹑手蹑脚打开了主卧屋门—— “洗好了?”佟焰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他穿着真丝睡衣,头发一看就是刚洗过。随着他人飘过来的,还有高敞熟悉的沐浴露香。 高敞家只有楼上的两个卧室是同一套洗沐用品,楼下是另一套。 他选了楼上另一间房吗?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高敞看到他脖颈挂着的两颗水珠,突然觉得这里温度比浴室还高。 怎么办?她没好好洗个澡,而且都没准备好,但还是有些跃跃欲试,说没有期待是假的。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头顶的呆毛此时就像器械短路的火花,显得有些傻。 佟焰直直朝她走来。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他看起来比平时更高大,甚至还有些压迫感。 第34章 金主 其实佟焰犀利浓厚的眉眼本就有攻击性,但因为高敞早就认识他,而且从小到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所以根本没当回事。 但在这个全新的场景,饶是高敞也觉得自己气势落了下风。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佟焰突然在她面前停下,然后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那个……佟焰……”她搂着佟焰的脖子,既怕掉下去不敢放松,又怕太使劲会撩火。 “嗯?”佟焰纳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蹲下来,解着她脚上防水的保鲜袋。 “啊……” 就这事啊! 高敞大大松了口气,犹豫着开口:“你选好房间了?” “嗯,楼上那间。” 高敞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那间还没人住过呢,柜子里的床单被罩洗好后一直放那儿没人用,很干净。就是枕头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你平时用什么?” “没事,我都行,”他把手里的保鲜袋折好,“早点睡吧,晚安,明天见。” “嗯,晚安。”高敞冲她挥了挥手,在他带上房门的瞬间长出一口气。 “等一下,”佟焰突然破门而入,那测温枪对着她脑门,“嗯,不烧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他想到那各占一头的两个房间,补充道:“如果隔音太好,就打我电话。” 高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已经充上了电。 “好,晚安。” 这次佟焰没有再来,高敞也终于泄了气,关上灯,躺倒在自己久违的床上,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想着今天做梦一样发生的各种事情,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高敞就收到了孙导今晚的邀请。 她起床时,佟焰已经去彤云了,留下一份一看就是他亲手做的鸡蛋灌饼,还有洗好的小番茄和蓝莓。 他早餐都是自己做的?还是说今天是特例? 高敞在怀疑中重新加热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酸奶,这才按下窗帘按钮,坐在餐桌上,一边欣赏窗外繁华的景色,一边咬了一口。 “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鸡蛋灌得很均匀,甜咸适中,夹的食材刚好合适,也并不油腻。 平时在剧组时,她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吃,有什么吃什么,基本不挑食。 但即便是外面卖的家常菜,和真正的家常菜也有不小的区别。 哪怕是高敞这种对吃没太大执着的人,也没法不被这种亲近的味道感动。 这是佟焰做的。用的是她家的食材。 光这两点,就让高敞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中午,她没有去彤云,而是去了欧阳帆在的剧组。 “哎呀!这不是高敞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吃饭了吗,我们还有多的盒饭。”孙导的徒弟——王导,连忙上前迎接。 “没事没事,就是顺路来看看。欧阳帆表现怎么样啊?”高敞直奔主题。 “哎呦,你可真是给我送来个宝。他以前不是只在周老师那儿学过表演吗?时间还不长,所以刚开始确实和科班出身的演员有差距。但他灵啊!予彬也很看好他,时不时过来指点。” “孙予彬也在组里?”高敞试探性问道。 “他没角色,就是过来看看,但今天不在。”王导一句话让她放下心来,“可能他创作瓶颈,想到处转转找灵感,也可能是在纠结要不要入演艺圈。唉,不说这个,他的心思连他爹妈都猜不准,我们就更白搭。” 孙予彬确实是个难懂的人。 虽然正常的人际交往没什么问题,但总给人一种藏在自己世界的感觉,高敞也懂王导说的意思。 “他从小被他爸指点,耳濡目染,外形条件也好,其实很适合吃这碗饭的……”高敞和王导来回寒暄着,然后一眼扫到了端着盒饭的欧阳帆,便匆匆结束对话,直奔他那边。 欧阳帆一件高敞,坐着的身子马上站直,端着的盒饭马上放下,赶紧把自己捯饬利索:“敞姐,你来了。” 其实他比高敞大一岁,但气势上弱一些,所以就一直这么喊她,高敞也觉得这是个无所谓的问题,加上他们交流并不多,所以就由他去了。 “嗯,今天孙予彬没来啊。”高敞上下打量着他,没看出来他有被欺负的感觉。 “嗯……”提起孙予彬,欧阳帆顿时矮了一截,贼眉鼠眼地观察着周围,担心有人偷听。 “走,去外面说。” 高敞一发话,他立刻抱起盒饭往外冲,吴逸也跟了出去。 “怎么回事,孙予彬对你有什么不好吗?”她开门见山。 欧阳帆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但是他那个咖位,对我那么好,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 “他来都干些什么?我听王导说这戏没他角色。” “他……教我怎么演,比导演教得好,还特别细致,剧本全看了,还帮我完善人物小传,编导他们没注意到的一些点,他都提出来了。” 高敞和吴逸面面相觑:“这不是挺好吗?你担心什么。” 欧阳帆支支吾吾说:“呃……担心他……想做我金主。” 其实金主并不都涉及□□交易,很多只是给艺人资源,将其捧红,然后高额抽成而已,和任何领域的投资没什么区别。 但高敞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只不过也不想说得太明白:“其实你这担心纯属多余。人家那条件,还有他那个严厉的爸,都不会让他在圈里胡来。他要是真想当你金主,干嘛那么费劲教你演戏啊?你能力强了,翅膀硬了,不就不需要他了?如果他不在乎名声倒另说,但他像是那种人吗?” 欧阳帆无言以对。 因为孙予彬虽然对他非常上心,但一直跟他保持足够距离,也从未提出什么让他没法接受的要求,到现在连联系方式都没加。 论事实证据,那是一点都没有。但论心理压力,那倒的确很大。 欧阳帆一直以来虽然称不上特别倒霉,但也确实算不上走运,这跟他较为保守的性格有关,不然也不会签尚光。 像这样突如其来一个贵人,他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害妄想的种子在脑子里长成苗苗,然后向所有脑神经一齐发射。 高敞看他魂不守舍的样,虽然也觉得这事奇怪,但绝对没有他想的那么奇怪,安慰道:“退一万步,就算一个人想当你金主,只要你不同意,也白搭。” 欧阳帆唰地抬起脸:“可要是我拒绝了,就没法在圈里混了。” “你傻呀!娱乐圈虽然不大,但也没那么小,总有他们碰不到的地方。如果艺人当不成,你还可以当经纪人,助理,或者其他工作人员。能干的事多了,天无绝人之路知道吗?” 但这番话并未安慰到欧阳帆,因为他并不满足于在喜欢的领域糊口,而是想扬名立万,飞黄腾达。 高敞也看出了这点,毕竟不管是谁,只要从事心爱的行业,就一定想站在前列。作为新人,没有这份心气反而是怪异且不合格的。 她见劝说无果,担心欧阳帆状态影响拍摄进度,只好继续苦口婆心:“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接触比你早多了,这么多年只知道他踏踏实实写歌,甚至连演唱会都不怎么开,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跟神仙似的,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世俗人。但凡有点不对的风声,我们早就知道了,他自己也藏不了那么久。真的。” 其实反驳起来还是容易的,比如人会变啊,因为他不合群所以你们不了解真正的他啊,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不是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作啊。 但欧阳帆毕竟是个成年人,还是有分寸的。 他不好意思再耽误高敞的时间,点头道:“谢谢敞姐,我知道了……” 高敞看他还是那副丢了魂的样子,最后说:“他教你,你就好好学,能学一点是一点,别有什么心里枷锁。这可是孙导那天才儿子的私教课,千金不换呢!偷着乐吧你。” 然后吴逸把他领回了棚里,嘀嘀咕咕交代着什么。高敞深呼一口气,觉得脑袋昏沉。 孙予彬的事虽然不至于那么黑暗,但也确实蹊跷,而她现在毫无头绪。 说起来,刘导那边观察室的艺人嘉宾应该物色得差不多了,也快该拍摄了,薛颖儿那边的综艺如火如荼进行着,还有像欧阳帆这样在各个组里来回跑的艺人…… 可能又得很长时间没法跟佟焰黏在一起了。她不免有些遗憾。 想起之前去西北的那两天,只觉得跟做梦一样,虽然并不完美,病痛缠身,但起码佟焰一直在身边。 多年奔波下来,她太懂这种陪伴的力量。而佟焰给她的,更是绝无仅有。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 晚上,高敞和孙琦还有几位实力派艺人一起吃了个饭,大家互相交流着最近的情报,感慨一下现状,怀念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和平常的熟人饭局一样。 然后孙导才说起自己的儿子:“予彬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对王盼的那部戏特别上心,三天两头往哪儿跑,还不演,净指导,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高敞瞬间机灵起来,猜道:“是不是想子承父业啊?纯导演,不入镜。” 孙琦摇了摇头:“不是,他明确地说不想当导演,也不想演戏,我问他他也不说,唉,愁人。” 另一位艺人开口:“小彬不是最近刚发一首歌吗?反响还不错,说明人孩子在积极干事,可能就是想体验体验生活?” 第35章 看上你了 孙琦否定:“他就是在剧组长大的,有什么好体验的?” “那倒也是。”那位艺人调侃道,“也可能是孙导太长时间不开机,给孩子憋坏了,去王导哪儿找寻童年的味道了。” 一桌人笑成一片。 高敞附和道:“对啊孙导,予彬好不容易对演艺事业有兴趣,不趁热搞一部新作吗?” 孙琦立马肯定:“哎,你别说,我正有此意。” 然后跟大伙交流了一下想法,大家纷纷表示可行,然后互相交流着疑问和建议。 孙琦放下杯子,向前俯身,双手稳稳压在桌上,说道:“今天叫大家来,就是想看看大家的意思。等我和编剧敲定好剧本,首选大家。” 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哎呀,要忙起来了。既要准备新剧,又要想予彬的节目。”孙琦发愁道。 高敞问:“节目?他不是不演戏吗。” “是不演戏,但他最近提过一嘴,说想上综艺,被我问了几句就不吭声走了,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总之我先给他物色着,找到合适的再问他。” 高敞嗅到了机会的味道,主动请缨:“我最近在录一档素人综艺,刘夏导演的,他们正在物色观察室嘉宾,不知道予彬有没有意思?” “恋综啊?嗯……”孙琦思忖着。 其他人接话道:“这个好啊。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扮丑取悦观众,还有足够曝光度。我记得刘导那个恋综上一季很火吧,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这倒确实。”孙琦还没拿定主意,“但这孩子闷葫芦一个,压根没谈过恋爱,能应付得来吗?” 高敞连忙道:“这还不简单?我们可以给他递话,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对的,直接剪掉就好,没什么难度。如果他去,我照应着就行。” 孙琦十分清楚高敞的为人,知道她承诺了就一定没问题,最终欣然答应。 之后几天高敞都没见到佟焰,因为双方都很忙,甚至连线上交流也浅尝辄止。 没多久,《心动为你》的观察室录制就开始了。 高敞成功牵线搭桥,让刘导邀请了孙予彬。 随着观察室大屏中出现一幕幕熟悉的景象,高敞不由地开始怀念当时的点点滴滴。想到佟焰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人,录制的心情也轻快不少。 对于欧阳帆的事,高敞不是没问过,但孙予彬就是打太极。 好在录制开始后他可能是因为忙不过来,所以也不怎么去“骚扰”王导那边了。 反正他的确没坏心眼,那就这么着吧。 只不过第一期录制结束后,孙予彬就给高敞添了个大麻烦。 “‘孙予彬与高敞形影不离’‘高敞与孙予彬密切交流’这都什么跟什么?和同事休息时聊天不正常吗?啊?”高敞被热门词条搞得头晕脑胀。 吴逸观察着她的脸色,犹犹豫豫说:“但图片里确实……聊得比较开心。” 其实这种笑容灿烂的照片单独拎出来倒没什么,可一旦被有心人配个主旨,大家就不由自主往那边去想,然后一遍遍印证主旨的正确。 “那叫礼貌!”高敞当然也懂多说无益,毕竟舆论已经形成了,而且一看就有组织,多半又是王尔鹏的手笔。 “查了么,这波是王尔鹏搞得么。”高敞不由自主咬牙切齿。 “刚来消息,确实是。”吴逸手机不离手。 高敞一下子瘫到办公室的椅子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短暂地放空自己。 孙导好不容易把儿子拜托给她,结果节目还没播出,就出了这档子事。 虽说民间早已流传“孙予彬高敞共同录制恋综”的消息,但用这个来反驳实在是没什么力量,毕竟娱乐圈因戏生情的那么多。 “这可咋办。人低调儿子刚一出山就碰到这事。”高敞说得有气无力。 自己喜欢的人整日见不着,还和合作伙伴的儿子传出绯闻。 虽说圈里很多人在新作品问世之前,都会故意传出些爆炸性的新闻,但那是双方达成共识后的结果。 像这次这样被动的局面,大部分人都不会乐意看到。 “你小看孙导了,人家虽然不搞这些歪门邪道,但也懂得不少,知道不是你的错。”吴逸开导她。 “话是这么说,但还有个印象分的问题呢。就好比你在前面走得好好的,被你领导追尾了,你领导对你的印象肯定也会有点问题。很多事情哪儿是道理能说通的?是人就有偏向,很多时候都毫无道理可言。” 吴逸想了一下,又说:“还是分人。” 高敞猛一起身,“还是先跟他们解释不是我干的吧。” “这还用解释?你这咖位,这话题度,用得着这种手段吗?红稿就能造势的人,还用得着黑稿?”吴逸为她不平。但也知道解释的必要。 高敞抄起桌上倒扣的手机,刚打开聊天软件,谁知第一条就是孙予彬发来的。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赶快点开。 孙予彬发了几句话: “敞姐,我查到那些都是王尔鹏安排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也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咱们下次录节目就可以澄清一下,告诉大家没有什么。如果你有其他的打算,我也可以照做。” 然后发了个友善的表情包。 “这人还真老实。”高敞对着屏幕感慨,然后给吴逸看了一眼。 吴逸看完,也点头道:“确实不太像圈内人,可能这就是有底气吧。” 高敞深以为然:“他的才华和家世,让他不玩那些手段都可以活得很好,大家也普遍喜欢这种天才清流。” 然后捶腿道:“所以这次舆论都是骂我的多,说我带坏小孩,明明他比我还大几个月好吗!” 说是这么说,但高敞并不生气。 从小在圈里游荡的她,早就不被这些东西影响了。 不管舆论如何摇摆,都不会影响她和同事的交情,更何况是孙予彬这种宝藏艺人。 她又拿起手机,刷着词条,点开一张比较清晰的图片,看到孙予彬那不值钱的羞涩微笑,突然觉得网友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她拼命在脑海中检索,回放那时的记忆,想知道让他露出这种罕见表情的是什么话题。 她突然起身,吓了吴逸一跳,眉飞色舞地说:“吴哥,我知道了。” “呃……你知道啥了?” “这你就别管了,”她翻找着通讯录,又说道,“舆论那边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联系一下孙予彬的经纪人。” “好咧。”吴逸起身离开办公室。 高敞回复完孙予彬,就拨打了闻成的电话,开门见山说:“喂,闻,孙予彬那小子喜欢你啊。” “啊?嗯……你怎么知道?”闻成虽然看起来比高敞文静,但一样并非拐弯抹角的人,不然俩人也不会成为好友。 高敞笑道:“你看到造谣我和孙予彬的消息了吗?” “嗯,看到了。”闻成说话声音变小。 “先说好啊,我和他啥都没有,自始至终我都只喜欢佟焰,自从那天舞会见到他,我就没看上过别人。孙予彬在照片里确实笑得很有问题,但那是因为我们当时谈到了你!”高敞马上解释,“我还专门跟你说过。” “啊……确实,就前几天。”闻成音量重新恢复正常,“唉……这事闹得……我上部戏的杀青宴他去了,莫名其妙来套近乎,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类型,就直接拒绝了,然后他跟疯了一样……算了,反正我为了躲他,有一阵子推掉了很多工作,然后他就老实了,但开始从你下手了……我觉得反正对你没坏处,就没跟你说,没想到竟然整了这么大的幺蛾子。” 高敞脑子里的点,终于连成了面。 不管是节目里孙予彬的极度配合,还是对尚光目前势头正猛的欧阳帆的亲切指导,都是因为他想追闻成,所以从她的好姐妹攻克。 但以高敞这种脾气性格,大概再活几百年也没法理解孙予彬的迂回战术。 喜欢就上,从本人突破,才是她的美学。 虽然结果很重要,但追求的过程同样重要。 哪怕对方和自己的温度暂时不在一条线上,光是看着他、和他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她把孙予彬奇特脑回路闹出的乌龙讲给闻成听,电话两头都笑得前仰后合。 但不得不说,孙予彬的策略是有效的。 高敞虽然不会刻意撮合,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其实他人挺好的,很执着,肯努力,明明与世无争,但还是为了你改变自己——” 闻成赶紧打断了高敞的总结:“你别说了,我是不会被说动的。他要是想讨好你,你就接受,烦了就算了,都依你。” 最后俩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就双双挂了电话。 其实她觉得闻成和孙予彬还挺合适的。 闻成全身上下脸最乖,扒开一看全是反骨,但偏偏被她吸引的总是一些自以为能拿捏她的人,见识过她的本质后都纷纷吓跑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单着。 像孙予彬这么坚定、儒雅、温柔,外在条件还这么好的,真的不多。 高敞不禁期待起二人的走向,觉得这要是能成,真不失为业界的一桩美谈。 她拿起手机,发现词条热度降了不少,刘导那边也公布了观察室嘉宾阵容,风向一转,大部分人都期待起了恋综,不管俩人到底有没有情况,都希望亲自从节目中找证据,再自己下判断。 绯闻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成了刘导,知道实情的人都不由地感慨起刘导的事业运。 正准备回家,高敞手机传来嗡鸣。 第36章 去你家 是佟焰。她马上接听。 “喂,佟焰,你还有多久下班。”彤云的下班时间必不会像高敞那么自由,十点多回家是常事。 佟焰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晚上有空吗?” 这么主动? 高敞喜出望外,连忙答道:“有啊,太有了,你想怎么安排?” 佟焰想也不想就说:“我去你家。” 这回轮到高敞迟疑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但话说回来,这时候该考虑进展的速度吗? 自己刚喜欢他时,想也不想就直接追了。那既然自己不排斥和他肢体接触,还犹豫什么呢? 或许是出于面对未知的恐惧,高敞并未马上答应,反应过来时也含糊起来:“嗯……可以。” 她一反常态没有说再多热烈的话来表达期待,但佟焰好像也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好,那你在家等我。”然后就挂了电话。 高敞盯着已经回到主菜单的屏幕,有些怔愣。 这几天虽然早起贪黑没见着佟焰,但他每天都发消息提醒她换药,还托助理乔恒给她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补品,没少刷存在感,可也远比不上他在身边的感觉。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她身边待着,高敞都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恨不得永远把他栓在身边。 但这一下子突然见到活人,还是在这种时间地点,高敞也多少有些退缩。 她有些担忧,又有些雀跃地回到了家,然后好好洗了个澡,找了部新上线的电视剧,窝沙发里吃着水果,心不在焉地等着。 九点钟,佟焰准时赶到。 高敞远程给他叫了电梯,然后趴在监控前,在他刚出电梯的瞬间就打开了房门。 “哇!还带这么多东西。”高敞顺势接过佟焰带来的水果,发现他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黑色盒子。 “那是什么?还有彤云的车标。”高敞左看右看,没瞧出个所以然。 佟焰换好鞋,卖着关子:“你猜是什么?” “不会是彤云的员工福利吧,是什么?毛巾杯子,还是风扇灯具?”这些都是尚光发过的员工福利,所以觉得彤云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那些也有,你要是想要,改天给你送来。”佟焰自信一挑眉,把盒子放在了鞋柜上。 高敞纳闷地把盒子打开,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大。 “天哪!这也太精致了吧?是每个人都有吗,外人能买到吗?”高敞小心翼翼把透明塑料盒拿出来,稳稳放在一旁,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里面是一辆汽车模型,型号为彤云雪豹,漆面和金属光泽乍一看和原车别无二致,但因为能捧在手里,比真车更让人怜爱。 佟焰看她这么高兴,眼睛也弯成了温柔的弧度,说道:“彤云每个员工都有,暂时还不对外出售。” “哇……车门能打开吗?” “可以。” 佟焰从侧面取出小车,在他大手的对比下显得更加袖珍。咔啪一声,驾驶室的门就打开了,里面的方向盘和座椅也是原车的迷你版,看起来可爱极了。 “天哪这个车门横截面也一模一样,做得也太细致了。”高敞有样学样打开了后备箱,“太了不起了。” 如果是其他汽车模型,她还不至于这么激动。但这是彤云造的,她代言的,和佟焰重逢后的第一个“链接”。 看着自己经常开的那辆车的精致迷你版躺在自己手心,本身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更别说还有这么多意义加持。 高敞只觉得这是这些年收到过最好的礼物。独一无二。 “你连车门锁扣的细节都记得?”佟焰饶有兴趣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可不,我单独出门时开得都是那辆,熟得不能再熟了。” “彤云的车虽然性价比很高,但价格在那儿放着,比不上那些老牌子的顶级配置,你要是觉得舒适度没有那么高,其实也正常。” 高敞从小到大的座驾就没有低于一百万的。高怀安那一车库的千万级豪车就不说了,像她最常用的低调商务车也有一百五十万,进组用的房车也五百万左右。 相比之下,雪豹作为越野车舒适度本就不如轿车和商务,更别说四十万售价的配置性价比再高也没法和更贵的比。 但高敞就是对雪豹爱不释手。 “你后台不是能看吗?这车到现在我都开了公里了,要是开着难受我早不干了。”高敞仰脸望着他,“车就是个代步工具,虽然有好坏之分,但体验多了也就那回事,好的话更好,没那么好也行,毕竟再舒服也是交通工具,远比不上自家的床。而且豪车有很多,但好车可不多,对我来说彤云的都是好车!” 高敞捧着模型笑道:“再加上你这车安全系数可比老牌豪车高多了。它们可经不起大货车撞,彤云起码能躲。” 彤云全线车辆都配备彤云自研的智能系统,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传感器连车底的猫和砸向车顶的异物都能迅速识别,更别说正常驾驶中那些普遍的情况。 只有彤云的车,可以第一时间识别各个方位的威胁,并分析周围路况,然后瞬间替驾驶员接管车辆,进行精准躲避。 可以说,只要不是等红绿灯时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车的无路可退的情况,彤云都可以最大程度保障车内人员的生命安全。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佟焰在实验室不知道奋斗了多少个日夜,才终于和研究员们一起让彤云问世。 甚至现在,彤云依然只选最难啃的骨头,引领着行业智能化的方向。 “我可得给它摆到最显眼的位置。”高敞小心翼翼把模型放回透明盒子里,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把它放到了电视旁的展示柜里。 “正中间,怎么样?”高敞指着模型,眼中是遮不住的欣赏,既是对车,也是对人。 “嗯,很搭。”佟焰捧场道,然后眼眸暗淡下来。 “怎么了?”其实从他一进门,高敞就感觉到他情绪不对,还以为是累的,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佟焰摇了摇头,问她:“你晚饭吃得怎么样。” 高敞点头:“挺好的。” “那陪我喝一杯?”佟焰这才从袋子里拎出一瓶红酒。 “嗯,”高敞转身去拿高脚杯,“但别喝多了,明天还得工作。” “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竟然主动联系要过来。”高敞把被子放好在茶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就不能来吗?”佟焰语气中并无责怪,平常无比,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他打开红酒,接过杯子,倒了一些,显然不打算多喝,也代表着……今晚不走了。 高敞突然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但还是强装镇定拿起酒杯坐到了佟焰身边,说:“不是不能来,但你每次都这样联系我,比较麻烦。” 佟焰脸上不动声色,但手上微顿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 他幽幽开口:“那……” “所以!”高敞突然雀跃起来,伸手一够,把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塞到了他手里,“这些你拿着,以后想来就来,不用提前打招呼。” 但佟焰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开心。 他把手里钥匙翻过来,再翻过去,检查完才说:“这么新?” “当然了!都是我新配的,你是它们唯一的拥有者。”高敞笑得眼睛都开了花。 佟焰闻言果然高兴了不少。他好好把钥匙攥在手心,抬头望她:“你和孙予彬什么情况?” “啊?”高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搞得摸不着头脑。 仅是一愣的功夫,在佟焰的眼中,却成了心虚和慌不择路。 他低头捧着酒杯,绷紧了下颌线,说:“你不觉得孙予彬有点像郝润庭吗?” 高敞几乎是瞬间开口:“他俩哪儿像了?人孙予彬可不会跟他似的……” 她看到佟焰脸色不太好,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对,继续说:“没有,我是说孙予彬各方面都比郝润庭强,他俩也完全不是一路的。” 结果佟焰本就不那么容易暴露想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愈发阴沉。 “不是!”高敞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双手牵过他的手,连忙解释:“我和孙予彬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他那种被动型的,太闷,没劲。” “那你觉得我主动吗?”佟焰眸中闪着某种野生动物的光芒。 “主……主动啊,当然主动了!”高敞在这种眼神中,迅速落了下风,“你看你今天主动找我,这几天也一直提醒我换药、休息,还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更别说还有彤云的代言……你这要是算被动,天底下就没有主动的人了。” 高敞夸赞拉满,但佟焰的松动并不明显。 因为他清楚,自己最初对高敞的“主动”,并非是出于爱慕,而是想以此为界限,割舍掉让自己感到屈辱的过去。 相比高敞对他目前为止做的,他的确称不上多踊跃。 “那他对你呢?”佟焰又问。 高敞瞬间有了底气:“他对我才没想法呢,我对他更没想法。他对我格外客气是因为他对闻成有兴趣,想从我这儿突破。不过他想多了,我和闻成互不干涉。” 佟焰终于放松了眉眼,但多云并未转晴:“你喜欢的主动,是像郝润庭那样吗?” 高敞的脸肉眼可见垮了下来:“我和他没可能了,现在我只考虑你,其他人都跟我没关系。郝润庭确实主动,但就算他死缠烂打成那样,我也没让他碰我,甚至到后来只是碰手都让我难受……” 她重重锤了两下脑袋:“我真不想再提他了,过去的那些人我都不想再提了,好吗?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为什么就不能开开心心的?” 第37章 温度 高敞眼神真诚,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恳求。 她从未这样对过任何前男友,给佟焰的也都是独一份。 虽然不讨厌佟焰吃醋,但也不忍心看他这么怀疑自己。 佟焰望着她的眼睛,神情复杂看不出深意,然后强迫自己迅速切割一般,拿起了桌上的两杯酒,递给高敞:“好,不说了。这酒在我那儿藏了好久,今天来给咱们接风。” “嗯。”高敞僵硬地点着头,抿了一口,是好酒,但也止步于“仅是好酒”。 “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这种事会经常发生。”佟焰意有所指。 高敞点了点头:“但那些都是外界,和实际是两码事,不是吗?” 作为从小就深度接触娱乐圈的人,高敞知道只要站在荧幕前,就是“商品”,是另一个自己。 但这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就算不站在大众面前,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也少不了各种理性的面具。只是一旦曝光在众人视野,单方面的评价就会多很多。 她见过太多各式各样、各种场合的艺人,知道舞台和私下的差别有多大。 在台上金光闪闪,在台下或许就泯然众人,甚至还不如你隔壁工位的同事和善、有趣。 而只要架上镜头,再无趣的人也会戴上亲切、光鲜的面具,去饰演一个能被大家喜欢的角色。 说到底,大家都是凡人。 她能够把舆论和生活自然切割,但佟焰就未必。 就像高敞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指指点点,但佟焰哪怕之前火了一阵子,也没人对他有太厚的滤镜,狂热程度和艺人粉丝完全没法比。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好接近,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艺人特有的“讨好镜头”的意识。 但不论如何,就这点来说,他和高敞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高敞拉住他的手:“你要是介意,我们可以马上官宣。” 这是她的求之不得。 但佟焰没有表现出太大热情,他摇了摇头:“外面怎么说都行,只要——” 他正视高敞:“你是我的。” 一瞬间,高敞感觉自己仿佛被吸了进去,目光不由自主躲闪,然后给自己打了打气,搂着佟焰的脖子:“我当然是你的,你也是我的。”然后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室温随着红酒入喉逐渐升高,二人倒在松软的沙发上,交换着彼此独一无二的温度。 “你的脚怎么样?”佟焰穿着粗气小心查看。 “早没事了。”高敞不满他不专心,用力勾回他的脖颈,轻声说“回卧室。” 一声令下,佟焰将人打横抱起,就像抱大衣一样轻松。 卧室被褥满是熟悉的味道,却因佟焰笼上了一层别样的气氛。 无论是高敞还是佟焰,都变得不管不顾起来。 但到了最后关头,高敞还是不由自主退缩。 佟焰很为她着想,诱导着她一步步跌入陷阱。 当她沉醉在这温柔乡,便一改之前,大胆放肆起来。 熟悉的空间流淌着新奇的旋律,一曲毕,又一曲。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包裹着世间万物的全部感官。 雨下了整夜。 一大早,高敞拖着因阴雨天而倍感酸痛的身体,睁开了沉重的眼眸,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暖之中。 “早安。” 头顶传来一吻,高敞迅速回忆起昨夜阴雨连绵的温度。 “早。”她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却被佟焰捆得更紧。 “今天还要上班,”高敞推着他沉重的臂膀,这才得以面对他,“吃什么?” 这个角度看,佟焰的眼睫毛真是又浓又长,乌黑有光泽,本来凌厉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你想吃什么?”佟焰重新把她搂在怀里,蜻蜓点水般顺着她的额头,眉毛,鼻梁,嘴唇吻着。 高敞察觉到大事不妙,挣扎着要去洗漱,结果刚一起身就被佟焰轻轻一拽,栽了回去。 雨又开始下。 早饭是不太饿的佟焰准备的,今天做的蛋奶煎吐司,还有百合莲子羹。 餐桌上摆好切好的水果和碗筷后,佟焰才上楼去叫高敞。 “我不想动……”高敞半趴在被窝里,黏黏糊糊说。 佟焰看了眼窗外,心情极佳:“今天阴天,确实没晴天舒服。” 他抬手轻抚高敞柔软的面颊:“刚才吴哥没联系到你,就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楼下了。” 高敞重重叹了口气,悔不当初。 谁能想到佟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从没谈过恋爱的人,竟然这么能折腾人。 佟焰见她还没有起床的意思,俯身到她耳边说:“乖,晚上回来给你按摩。” “你还会按摩呢?”高敞撑开沉重的眼皮,顶着光望向早已把自己打理妥帖的佟焰,感受着身边的气息,总有种不真实感。 “试试不就知道了?”佟焰一挑眉,“晚上让你见识见识。” 看着佟焰心情甚好的模样,高敞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你最好是真按摩……” 而佟焰只是笑笑,不语。 毕竟是经历过一天只睡三小时死亡行程的人,高敞在工作上的毅力值得称道。 她裹着被子,撑着柔软的床单起身,淡淡扫了眼一旁的佟焰:“你,先出去。” “嗯。”佟焰痛快应声,然后大手裹着高敞的后脑勺,浓浓落下一吻。 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她把脸猛地埋在被子里,使劲团吧团吧,才整理好了思绪,起身洗漱。 餐桌上的食物都凉到了恰到好处的温度。 佟焰收拾完厨房,正好高敞也下来了。 “哇!这些都是你做的?”高敞迫不及待地拉开椅子,拿起刀叉,把碗盘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 “嗯,”佟焰点了点头,“但都是些简单的东西,不费什么力气。” “我上次就想说了,真没想到你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她喝了一口粥,清香醇厚,只有食材本身的新鲜味道,和外面卖的完全不同。 “我和宋照云大学时总是熬夜搞系统,怕打扰室友,所以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他擦干了手,也终于落座,“外面的东西再贵再好,吃久了也就只想来点清淡的,慢慢就自己做了。” “了不起。”高敞切了一块吐司,对佟焰赞不绝口。 “这就了不起了?”佟焰笑道,“做家常菜可比工作轻松多了。” “那也得有那份心力才行。我现在也更爱吃家常菜,但总是没时间做……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时间,但很难打起精神去动手。” 佟焰没一会儿就干掉了一整个厚吐司,点头道:“如果只给自己做,确实容易提不起劲,但人多就不一样了。” “是吗?尚光那么多人,我都没想过亲自下厨。” “得是亲近的人。”佟焰夹了几片酱牛肉,“和能让你放松的人一起吃饭,都会比平常吃得更多,做饭也一个道理。” “我也知道这个理论,只不过太久没有验证的机会。”高敞不知不觉也吃完了一整个厚吐司,有佟焰陪着,吃的还是他亲手做的东西,饭量确实比平时大了不少。 俩人东扯西聊的,没一会儿就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全吃完了。 佟焰把碗盘放进洗碗机,就和高敞一起出了门。 “唉,又得大半天见不着。”电梯里,高敞靠在佟焰结实的肩膀上,叹气道。 “你也就这回儿叹气,等工作起来你就不会想别的了。”佟焰说着,还是摸索到高敞的手,十指相扣,用力一握。 高敞眼珠子转了转,说:“那倒是。” 处理完尚光的事务,高敞久违地拒绝了吴逸的接送,开着自己那辆雪豹去了彤云。 她的车佟焰早就录入了,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没想到的是,刚一停好车,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乔恒?你怎么在这儿。”高敞关上门,看了眼手机,现在还是彤云的午休时间。 “姐,欢迎,是佟总让我来接的,外面热,咱们进去说。”乔恒依然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接待面孔。 高敞突然有些心虚。她来彤云这事根本没跟佟焰讲,但还是被他提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心情复杂地回眸望了眼雪豹,有些抱歉地说:“你吃饭了吗?早知道会耽误你午休,我就不来了。” “没事,”乔恒的回应中没有丝毫勉强,“就算姐不来,我也指不定被安排什么别的活了,姐过来我还算轻松一些。” 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客套话,但实在是无懈可击。 高敞知趣道:“下回我跟他讲,不要让你出来接了。” “这可不行,”乔恒用真诚但没有丝毫讨好感的双眼望着高敞,“佟总派我来,就是为了保障姐的安全。如果在彤云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 虽然他用了十分关怀的语气,但高敞也听出了其中的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如果高敞这个名人在彤云出现了任何人身意外,彤云一定会被贴上“不安全”的标签,这印象对一个车企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更别说高敞还是彤云的代言人。 高敞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防患于未然嘛,理解。” 她虽然是女明星,但从不搞那些过于虚浮的人设,也不给观众贩卖梦想,总是说大实话,还有个“情史丰富”的标签。 所以她基本没有那种过度神话她的粉丝。相比娱乐圈其他人,她算是比较安全。其他人出门可能还得带个保镖,但她只带个吴逸就行。 不过佟焰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乔恒虽然一看就是个完美助理,但身高应该最多一米八,还没吴逸高。如果真是为了安全,调个保安来岂不是更保险? 第38章 猫腻 这样想着,高敞不由自主再次打量了一下乔恒。 他长着一张标准的金牌助理脸,体格一般,不是死壮的类型。 如果真扑过来个二百多斤的壮汉,他真的能抗住吗?可别把身后的她也给压死了。 “其实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不走漏风声就也没事。”高敞想了想,又说,“但要是直播袭击就没办法了。” 虽说金牌公关可以力挽狂澜,但也保不齐对家也会借此事逆转乾坤。 这些被很多人神化的“手腕”,恰恰因为手腕粗的人不止一个,所以针锋相对时,往往没法如愿发挥作用。 更何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就算被一时蒙蔽,时间也会揭开真相的面纱。 就算真的毁尸灭迹,春秋笔法,也一定会埋下“不真实”的种子,静静生根发芽。 等到被大家怀疑的那天,就算无法探知真相也不重要了,知道它不真就够了。 叮咚—— “姐,您请。”乔恒绅士地扶住电梯门,让高敞先走。 出了电梯,来到佟焰办公室门口,往里一望,佟焰正在茶几上翻看着什么文件,写字桌上摆着两份还冒着热气的饭。 “嗯?来了。”佟焰见高敞到了,把文件随手一收,伸开手掌指了一下长桌,“坐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见到佟焰,高敞没了平时在外端着的那个劲,眉眼都放松了不少。 “看时间,”佟焰妥帖挽起袖子,“而且你这个时间来,也不可能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聪明啊。”高敞语气夸张,逗得佟焰一笑。 “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面对高敞,佟焰神色也温柔起来。 “你还知道我爱吃什么?”高敞挖了半勺宫保鸡丁,又配了半勺米饭,问道,“明明咱们都没一起吃过几顿。” “反正对你来说,外面做的都比不上家里的。剧组的饭你能吃,那彤云的食堂就更没问题了。”佟焰示意了一下高敞的餐盘,“那龙井虾仁不错,虾线都去了,放心吃。” 彤云的食堂的丰富业界闻名。原因出了彤云强悍的自身实力,还有宋照云对口福的极致追求。 高敞记得小时候只要有宋照云的聚会,他就一直在要吃的。 爱吃,能吃,会吃,还不胖,就是高敞对宋照云最大的印象。 俗话讲胃口好的人脾气好,宋照云也确实称得上心胸宽广,不然也不会五湖四海皆朋友。 相比之下,佟焰就更像个苦行僧。为了目标,有时候连自己都可以不管不顾。 他坚持锻炼,保持睡眠,规律饮食,比起满足自己,更多是为了更好地达成目标。 比起宋照云那种“功成名就就要好好犒劳自己”的松弛,佟焰骨子里总有种紧绷感。 他似乎永远不满足于现状,永远苛待自己,好像没有“更成功”以外的事能让他欣喜。 但就是这种“不变”和“享受难关”的踏实感,让高敞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品尝着佟焰力荐的菜品,高敞赞不绝口。 “确实好吃。诶你在节目里做饭,为什么选了油焖大虾呀?”高敞明知故问。 “简单,快捷。”佟焰迅速消灭了一个鸡腿。 因为高敞告诉过他观察室录制的时间,所以对她的知情并不感到奇怪。 高敞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又问:“那你平时做虾也直接下锅,不开背去虾线吗?” 一些小餐馆卖的油焖大虾往往就直接下锅了,吃的时候还得动手剥,十分麻烦。 高敞以前在剧组时,因为实在膈应虾线,又懒得剥,还不想吃别人剥的,所以基本不吃虾。 因此碰上开好背去好虾线的虾,不管什么做法,一般都不会放过。 佟焰被问,抬头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开啊,不开背就不入味,带着虾线也没法吃。” “那你节目里为什么那么草率就下锅了?” “省时间啊,”佟焰又消灭了两个小豆沙包,继续说:“我刚下班就过去了,饭都没吃。” “但你那盘虾,到头来不还是得自己剥?”高敞纳闷。毕竟佟焰也吃了不少虾。 “我自己剥是给自己吃,没工夫剥他们的,想吃自己剥去。”佟焰喝了一口排骨汤。 “你也不怕被说懒省事。”高敞调侃。 “说就说吧,我去上节目又不是当偶像,被那么多人喜欢干嘛。”他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最后一口米饭,若无其事说道。 高敞看他起身,连忙道:“那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顿?我也想吃虾。” 佟焰把自己的餐盘放到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还不简单?今天晚上就行。” 高敞看了看自己还剩一半的餐盘,有点着急地说:“今天你不会还加班到很晚吧?我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 “没事,”佟焰背对高敞,又折腾起茶几上的资料,“只要不是凌晨才能回就行。” 高敞转身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微笑说:“算了,改天吧,今天吃了龙井虾仁,也不那么想了,而且我最近也开始忙起来了,等咱们都有空了再说吧。” 怕佟焰觉得勉强,她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到其他嘉宾都吃到你做的油焖大虾了,觉得我也不能落下。” 佟焰手上动作一顿,扭头道:“他们可没吃过我给你做的蛋奶吐司和鸡蛋灌饼。除了你,也没别人吃过。” 高敞放下筷子,起身扑到佟焰身上,搂住他的腰,用头蹭着后背,感受熟悉的温度:“嘿嘿,我知道。” 佟焰就这么跟树袋熊妈妈一样,“背”着高敞继续做着手里的活:“来日方长,机会多的是。” “那倒是。”想到和佟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吃到他准备的美食,高敞觉得自己心热腾腾的。 “佟总。” 乔恒的声音让高敞瞬间弹起。 佟焰扭头看了一下,确认她没出什么状况后,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餐盘:“辛苦了。” 乔恒径直走过去,拿走餐盘,又目不斜视走出了房间。 “他……看到了?”高敞小声问。 毕竟虽然以前谈过恋爱,但没跟任何人有这么密切的肢体接触,更别说还在这种半公共场合。 佟焰望了她一眼:“嗯,你放心,他不会乱说。” 高敞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我难道还怕别人讲?”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个表情?” “什么表情?” “真要我说?” “真要你说。” 佟焰放下手中的文件,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高敞此时已经有股不祥的预感,但也不愿临阵退缩。 佟焰把她拼命掩饰的兵荒马乱尽收眼底,俯到她耳边,用第三个人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说:“和昨晚一样,难为情的表情。” 高敞下意识把他推开,却被他预判了一样侧身躲过。 “你这人怎么……”高敞恼羞成怒,底气不足,所以音量很足。 佟焰故作无辜,但语气里完全没有委屈:“我哪样?” “你……不看场合。” “哦,”佟焰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文件,“所以场合对了就行,是吗?” 高敞倒吸一口气,她能感到自己的面颊不断充血,却无可奈何,只好转身继续吃饭,并祈祷佟焰不要跟过来继续拿她开涮。 她冷哼一声,说:“不跟你计较。” 不知道是因为凉了还是饱了,她感觉这水晶虾仁也没那么惊艳了,不止虾仁,其他食物也突然变得平平无奇。 她还没被谁这样“戏弄”过。 从来只有她从容不迫,别人小鹿乱撞。就算有人想越界更进一步,也会蛰伏于她的铁面下。 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允许踏入她的领地,又大张旗鼓搅得鸡犬不宁的人。 在和佟焰重逢之前,没有一个人让高敞有过这种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会厌恶这种“有来有回”,会不安于被轻易牵动情绪。 但因为对方是佟焰,所以一切都有了特殊的韵味。 “咱们什么时候官宣呢?”高敞调整好自己,换了个话题。 “官宣?为什么。” “你不想官宣吗?告诉大家我们彼此都有人了,其他人都别惦记了。” 佟焰翻动文件的速度慢了一些,语气也变得生硬:“这防君子不防小人。真想挖墙脚的人不会管你是已婚还是恋爱中,真能被撬走的人也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有主。” 因为佟升对妻子的不忠,所以才有了佟焰,也让他的生母殒命手术台,而他也过了二十多年抬不起头的日子——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 是彤云的成功让他得以“自立招牌”,这其中付出的血与泪,只有他自己清楚。 所有的承诺、情感,在一些变动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比起这些,代码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所有的问题、隐患都有迹可循。他爱这份事业,更爱其中的确定性。 高敞明白他想表达的东西,所以并无责怪之意,又说:“那我也想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 然后扭头望向他:“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佟焰摇摇头:“我是担心提前官宣会打乱刘导的计划。” “刘导?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第一次探班回去后,他告诉我说我们就算要谈,最好也等到节目尾声再宣布,他可以配合节目搞一波噱头。” “哦——”高敞转着眼珠,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第一期的观察室部分都录完了,咱们也……确定了,你这时候才说,万一我一激动直接官宣了,刘导不是白打算了?” 第39章 没完 刘导一直待她不错,所以她也不想辜负了刘导的努力,只要力所能及就会帮一把。 想到自己万一今天上午灵光一闪直接发布了,他该有多失望,就难免后怕,毕竟谁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期待直接落空。 佟焰没有马上回答。 因为他也不确定高敞对他认真到哪种程度。 高敞仿佛对谁都那么热情、坦荡,对身边熟悉的人都很厚道。 虽然她为他打破了很多“底线”,但这在他看来,肢体接触是情感流露的自然表现,至于这种感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也不清楚。 或许节目还没录完,高敞就腻了,烦了,放弃了,这都是有可能的。 正不知道如何开口,高敞突然思维发散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怕万一咱们分了,影响彤云,所以压根没想好要不要官宣?” 高敞下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还是现在这个你,不像‘突然变成宋照云’那样换了一个人,我就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哎,就这么不待见我啊?”门口传来宋照云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头到脚都害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精心打扮了。 宋照云径直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去,看了高敞一眼,然后帮佟焰整理起一旁的其他文件:“别忘了他进恋综还是我的功劳呢,没了我这主意,你俩能进展这么快么?” “你怎么知道我俩有进展?”高敞交叠这双腿,一胳膊肘搭在佟焰的肩膀上,一手叉腰,慵懒又不弱气场,仿佛这个办公室是她的,她才是二人的老板。 宋照云理所当然地扫了二人一眼,用手中文件比划了一下:“一看就知道。” 高敞脸色微变。 她只是想问宋照云怎么看出来他们成一对了,但宋照云显然有其他所指。 她拢了一下头发,无视他,继续问佟焰:“你呢?想官宣吗,可以按照刘导的安排来,或者你要是实在不想也行,我无所谓。” 谈了恋爱不昭告世界,实在是不符合她往日的风格。 但今非昔比,如今她也开始欣赏细水长流的美好。 “官宣?”宋照云惊讶地抬头,但没有看高敞一眼,而是死死盯着佟焰,“你转性啦?以前不还说什么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吗?” “啊?有这回事?”高敞也扭头打量着佟焰的表情。 先回答她的是宋照云:“有啊,之前我让他上恋综,他还一百个不乐意,然后那天在李记那儿吃了顿饭,就突然急转弯答应了——” “等一下,”高敞侧过身,以便更好观察佟焰的表情,“我之前也在李记吃过饭,是……你看到我碰见王尔鹏的那天?” 她下意识松开了佟焰的肩膀,离他半米远站好,全然不顾一旁察觉到气氛不对而左顾右盼的宋照云。 佟焰不想撒谎,也知道无济于事,所以点头道:“是那天,但我——” “所以你是知道我不会参加恋综,才为了躲我,答应了刘导?!”高敞不断小步后退,双眼没什么气势地乱晃。 佟焰连忙放下资料向她走去:“你听我——” “你别过来,”高敞没有看他,“让我想想。都连起来了,全接上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佟焰一把牵住她的手腕。 “那是怎样?”高敞用力甩手,却无法挣脱,“你嫌我烦了,听到我说不参加恋综,所以借着节目,既能替彤云做广告,又能躲我,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良缘,好让我彻底死心,是不是?” 她不是这样的人,从来不是。 她会猛烈地抨击一些东西,但这种外放的攻击性很少成为向内的刀。 可此刻,她竟然不由自主红了眼眶,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她心上刺绣,一针,一针,痛痒难耐。 上一段感情被背叛时,她也只有愤恨。 甚至被观众误解攻击时,也觉得自己既然吃这碗饭就该承受着。 现在,她竟然感到委屈。 这种能让人丧失掉所有主动性和矜持的情绪,如千斤顶般挤压着她的自尊。 “哦,我想起来了,你在节目上,是不是当时一眼就看上了那个不怎说话的?但因为人家从一开始就奔着另外一个开朗的去了,所以你才把气撒在了那个向你示好的姑娘身上?” 高敞的猜测越来越离谱,甚至讲着一些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对方,还是拼命刺痛自己以求物极必反。 现在的她,没有回撤的打算。 佟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敞,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加大攥着她手腕的力气,但只是如此也没法传递真实想法。 他拼命组织着语言:“不是。我去就是为了宣传彤云,从来没想要跟嘉宾谈恋爱。我们一开始就跟刘导说好了,不炒cp,连做戏都免了,你要是不信,可以直接问他——” “那就是说,实际见到嘉宾后,你改变想法了。”高敞明明看出他在节目里没有任何恋爱表现,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么说。 “没有!我没看上任何人,对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都没想法!”佟焰被这么误会,音量也不由自主提高,但语气中没有埋怨。 看到佟焰也多少慌了神,高敞逐渐恢复了一些冷静,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淡淡说:“那你也没法否认,一开始想躲我的意思。” 佟焰突然丧失了力气,因为这点他确实无法反驳。 “看,我说对了。”高敞故作得意,但瞬间耷下来的嘴角骗不了人。 “去参加个节目就能躲过你?高敞,你会这么看轻自己?”佟焰直视高敞微凉的眼神,“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的好,参加节目确实有想躲你的意思,但只有一点,更多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通过上节目看看能不能有转机,至少比那样僵持下去强。” 他手一收,把高敞拉到了他面前:“你也看到了,僵局的确打破了,只不过不是原计划。那个原计划,也不是现在的我想要的。” 高敞的表情有所松动。 她岂会不理解那时的佟焰会躲着自己? 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太顺了,太自信了,所以那时根本没把佟焰的心情当回事,只顾自己。 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经别人之口才知道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高敞冷道,眼神却掐出丝丝火花。 “我的错。”佟焰脸上浮现出悔意,“我以为我们现在好,就够了。” “不够,”高敞打断他,“如果只顾现在就好,那你为什么还迈不过以前的坎?” 此话一出,别说佟焰,连宋照云脸色都变了。 这是佟焰最不愿提及的事。 这么多年来他拼命上进,把一切精力放在事业上,就是为了摆脱掉过去的狼狈。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 世上从不缺刻苦的人,却鲜少有能轻易跨过的创伤。 他是很成功,很有钱,很有声望,很有能力。 但那些人也一样,甚至比他更强。 无欲则刚。只要那些人没有能求到他的地方,双方的关系就不会有质的逆转。 这话一出,高敞就有些后悔。她低下头不去看佟焰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谁也没想到,佟焰竟然轻笑出声。 “你说的对。” 高敞连忙抬头。还没撞上佟焰的视线,唇角先印上一抹温热。 “咳,我先走了。”宋照云飞一般溜了,但室内的二人也压根没关注他。 佟焰搂着她,不断把体重压在她身上,迫使她不停后退,随着砰一声门关的声音,包裹她的温度也突然消失。 高敞整个人都是蒙的,力气也不敌佟焰,好不容易得以解放,她心头升上一股无名火,抬起右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却在空中被稳稳截住。 佟焰捧着她的双手,放到了自己左胸,说:“是我不对。这事我从没想要瞒你,只是没有开口的时机。我们相处起来气氛那么好,一直没有说这种事的机会——” “这还不简单?”高敞感受着佟焰强有力的心跳,也乱了阵脚,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吃饭的时候,聊天的时候,什么时候不能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这话很像接口。堂堂佟总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开不了口?你真白管这么大的企业了。” 闻成聚会,彤云发布会,再加上来彤云这么多次,高敞完全清楚佟焰真实的交流能力。 虽说彤云大多数行政事务都由宋照云负责,但佟焰也并非做不到。 就像宋照云虽然八面玲珑,但也并非没能力当技术骨干,二人只是志向不同,但基本面差异不大。 甚至佟焰绝大多数时候都比宋照云细心得多,这一点没有逃过高敞的眼睛,也是让她愤怒的原因之一。 不等佟焰开口,她又说:“不管怎样,这事都得由你先告诉我。你知道我从宋照云嘴里听到这消息是什么心情吗?” 佟焰连忙点头,眼神带着明显的哀求:“对,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是我的错,但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躲着你。只要你还对我有意思,我就不可能把你推开。” 他大手一伸,把高敞重重揽进怀里,不容她动弹分毫:“我们今后肯定还会有这种摩擦,但我不会退缩,就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样。我们好好的,好吗?” 高敞停止挣扎。在佟焰气息和温度的包围下,她就像掉进了温柔乡,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 第40章 隐瞒 她埋在佟焰的肌肉里,闷声道:“那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佟焰一下子被问住。 因为他现在全心都在高敞身上,所以对以前排斥她的自己难免感到陌生。 “我不知道。”佟焰实话实说,“或许有,但很难马上想起来。但不管以前如何,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现在你感受到的我,如假包换。” “就一个你,怎么换?”高敞淡淡说,然后噗嗤笑了出来,“我懂,就像吃樱桃吃伤了的人,再也想不起之前爱吃樱桃是什么感觉。感情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佟焰不说话,只是重新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高敞感受到佟焰的心跳,继续说:“我知道感情这东西从来不靠谱,就像我今天想吃油焖大虾,明天可能就只想吃糖醋排骨。” “也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佟焰说,“就算改变,只要两人步伐一致就没问题。” “所以才有命运感。”高敞抬起头,“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嗡嗡——嗡嗡—— 高敞连忙掏出手机。 “喂高敞,欧阳帆那边又出事了,他说想解约。”吴逸语气中仅是无奈。 “啊?他怎么了,还是孙予彬那事?” “不好说,”吴逸叹了口气,“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彤云呢,这就回公司。” 高敞拎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就挂了电话,匆匆往外走。 “你一个人过去?”佟焰拦住他,“让乔恒跟你一起吧。” 高敞明白佟焰的顾虑,但还是摇摇头:“没关系,就二十多分钟车程,别麻烦别人了。” 她伸手勾过佟焰的脖颈,在脸颊上落下一吻:“晚上我等你。” 佟焰还想尽力说服,但撞上高敞不容改变的眼神,只好作罢:“好,注意安全。” 一路上,高敞都在想欧阳帆到底又怎么了。 听吴逸的口气,她觉得这事跟孙予彬脱不开干系。但上次不都跟他说开了么,而且孙予彬在剧组那大庭广众之下能做出什么? 还是说孙予彬真想把欧阳帆引荐给什么牛人了?但这么做的目的呢。 孙予彬不缺钱,不缺家教,更不缺向上攀登的才华和手段,怎么可能自折羽毛。 可除此以外,她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原因,能让欧阳帆在这个节骨眼跟尚光解约。 恰逢红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下意识猛踩刹车。 对啊,吴逸只说欧阳帆想解约,没说和谁解约。是和剧组,还是和尚光,或者其他广告综艺,都不知道呢。 不过虽然这是两回事,但合同里早已写好相关条款,也就是说,欧阳帆所有商业活动的前提是尚光艺人,所以两种可能也并不冲突,牵一发就动全身。 如果欧阳帆决定要跟尚光解约,那他解约前的所有商业活动,也得按照原合同被尚光提成,一分都不能少。 如果他解约后无法履行之前的合同,也由他来赔偿尚光和甲方。 高敞驾驶着雪豹,左思右想没法理解,左拐右拐终于到了尚光。 “怎么回事啊?”她迈着大步径直来到办公室,包也顾不上放,就来到欧阳帆的旁边。 可欧阳帆压根不跟她对视,低着头说:“敞姐,我想解约,跟尚光。之前签过的业务合同我都不会违约,不会让尚光为难的,行吗?” “那你的违约金怎么办?” 尚光的违约金虽然在行业里并不高,但也根本称不上低。虽然高敞在一众老板里算是非常有人情味的,但也不意味着能随便占她的便宜。 欧阳帆看了眼吴逸,又埋着头说:“我会付的。” 高敞诧异,嘴巴都没合上,上下观察着欧阳帆,然后望向一旁呼啦头发的吴逸,又说:“你知道违约金要多少吗?” 欧阳帆淡定点头:“知道。” “能说说为什么非要解约吗?” 欧阳帆缓缓摇头:“就是……不想呆了。” “是跟孙予彬有关吗?那天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他没那个意思,只要你不想,尚光也好,他也好,都不可能强迫你的——” “不是,”欧阳帆提高音量打断高敞,随后又小声起来,“跟他没关系,我就是想换一种风格。” 高敞实在不想让欧阳帆解约。 不想放跑这么个潜力股艺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也不想让欧阳帆在违约金上大出血。 她又不能真的不收,不然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尚光的存续都成问题,她倒是怎么都能养活自己,但底下员工可经不起折腾。 考虑到欧阳帆时运不济,拍了几部剧都压着迟迟不上映,高敞继续游说:“你是想多刷刷脸,还是想往综艺上发展?这些你如果有想法,都可以跟你经纪人说的,直接跟我和吴逸说也行。” 高敞眼神示意了一下吴逸,但他就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死活不帮腔。 高敞对他有些许埋怨,但眼下还是以欧阳帆为主,继续说:“还是你觉得工作太满了?那咱们杀青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什么时候你想出山了再说。” 谁都知道娱乐圈忘记一个人十分容易。 高敞对自己公司正处在上升期的欧阳帆提出这个条件,是真的仁至义尽了。 如果这还算不上以人为本,那整个娱乐圈都算是地狱囚笼。 没想到欧阳帆还是摇头,声音变得跟蚊子一样:“不了,敞姐,我还是走吧。” 高敞劝说无果,而且聊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实在是心烦意乱。 看着吴逸那副放弃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没好气地说:“我来之前你们都聊什么了?怎么就这样了?” 吴逸眼神颇为无辜,说:“就聊了你刚才说的那些,结果也和你一样。” 高敞让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个问法:“那你找好下家了吗?” “算是吧。”欧阳帆依旧沉闷,肢体几乎不透露什么有用信号。 “什么叫算是吧,你要是一直找不到下家,谁跟你对接呢?你跟尚光解约,原来的经纪人就不会再服务你,除非你再签一份短期合同,但相应的,你得付他的薪水。” “没关系,我能处理。”欧阳帆这才抬头望向高敞,“我也不是一天在圈子里了,应付这些还是没问题的,虽然会有些不方便。” “那可太不方便了。”高敞无语道。 经纪人很多时候充当中介的角色,让双方都不至于太难堪。 如果没了这个角色,哪怕只干到履行完所有之前的合同,也注定他会吃不少亏。 对圈子里的大部分人来说,没有公司,就没有跟他方谈条件的资格,这一点欧阳帆不可能不清楚。 高敞继续套话:“那你下家不错啊,这得许不少好处吧。”她眼神示意吴逸,吴逸却还是沉默不语。 好在,欧阳帆的脸色也有了些许松动,而这没逃过高敞的眼睛。 “你觉得他们有什么条件,是尚光办不到的?”高敞继续攻势。 虽说尚光主打佛系,但如果艺人有意,也不是不能帮他们更上一层楼——只要他们愿意支付代价,而且这代价的大部分,都并非到尚光和其本人的口袋里。 如果是其他公司的老板这样讲,还有口出狂言之嫌,但高敞说这话完全没毛病。 欧阳帆停顿片刻,挤出一句相当含糊的话:“不了,我还是走吧。” 行了,这人留不得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打算,既然这么坚定想离开尚光,也没否认要继续留在圈里,那这种人也不能再留,不然谁能保证他们不干出什么有损公司利益的事。 高敞迅速起身:“好吧,那就该怎么来怎么来,叫小刘准备合同吧。” 欧阳帆也跟着站起来,眼睛却始终回避,点头道:“谢谢敞姐。” “你是该谢谢我,”高敞放好包,坐回老板椅,“换了别的公司,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人。既然你选好了下家,就做好心理准备吧,其他地方的经纪人和老板不会像尚光这么好说话的。” 欧阳帆还是低着头,脸快埋到领子里了,说:“是,谢谢敞姐。” 高敞不再理他,然后吴逸便领着他出去了。 欧阳帆到尚光来的时候还是个愣头小子,虽然现在也比较愣,但好歹愣得有前途了。 这其中离不开尚光的精心打磨。 以他的条件,如果在其他地方,不可能不出卖很多东西就获得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且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按照尚光给他安排的路,他完全有望跻身一线,而且不至于丧失很多主动权。 既然他放弃了这些,说明他有更好的出路,甚至可能已经攀上了捷径。 除此以外,高敞实在想不出他解约的原因。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逸敲开了高敞办公室的门。 “唉,这事儿闹的。” “办好了?” “办好了。”吴逸跑去饮水机给自己接了杯茶,忿忿不平,“这小子绝对攀高枝了,就算违约金给他翻一番都不过分。” “那他们添油加醋一顿炒作,尚光就没人敢来了。” 吴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倒是。唉,当好人真难。” “谁说我们是好人了?”高敞锐利地瞥了他一眼,“可别这么说,也不怕落人口实。” “我只跟你这么说。”吴逸把被子放到茶几上,“而且尚光的好只在业内流传,在外面也就些许幽香,不是那种掉点墙皮就被众人推的光辉形象,这你放一百个心。” “那可太好了。”高敞说得心不在焉,毫无感情,“王尔鹏最近有什么动作?” 第41章 谁是好人 吴逸摇摇头:“没什么新鲜的。还记得薛颖儿被抢的那部剧吗?我没少听他们吐槽,反正王尔鹏那么一弄,这剧基本就砸了。就算编剧们能力挽狂澜,以郝润庭的演技,也没法逆转乾坤。” 高敞听出来了不对劲,问道:“合着王尔鹏要让郝润庭当主角?” “可不是嘛!本来就不是多大资本的剧,主演的背景又打不过,就眼巴巴看着重要戏份全给了郝润庭,跟主角平、分、秋、色。”吴逸抬手,蜻蜓点水般敲着眼前的空气。 高敞啧啧嘴,说:“真惨。” “活该。” 俩人一个惋惜剧组工作人员的努力成果,一个嘲讽郝润庭不自量力。 半晌,吴逸才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欧阳帆的解约,也是王尔鹏的手笔?” 她点点头:“他不就喜欢那样么。” “而且还喜欢那样的。” 王尔鹏热衷于来高敞这儿挖墙脚,推的艺人也多是郝润庭和欧阳帆这种小生,所以高敞的怀疑不无道理。 吴逸沉重地摇摇头:“如果是他,真是好手段。他最近一直在南边忙活,竟然还有功夫来这边动手脚。” “而且欧阳帆这段时间一直在组里,他演的那两部剧还都被压着没播。” “这个节骨眼把他挖走,趁着播出的热度狂捧,那还不得又出一个当红小生,小树苗直接被拔成参天大树。” “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接住了,别又跟郝润庭似的。” “嗯……那是。”吴逸语气迟疑。 毕竟郝润庭的演技完全没法跟欧阳帆比,他作为花瓶行,但没点本事的花瓶砸再多钱也不好捧。 “火”颇为玄学。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会爆火,但那些一看就火不了的东西还不难达成共识。 和郝润庭这种极其不稳定的艺人比,欧阳帆是何等的优质股。 就算高敞再大度,此时也不会多好受。 她冷笑道:“先是郝润庭,再是欧阳帆。前者也就罢了,欧阳帆尚光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简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吴逸啪一拍手,深以为然道:“就是啊!要我说,尚光各个方面已经做得挺好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咱们也可以发檄文,软的那种,告诉大家谁忘恩负义。” 高敞微微努嘴,摇头道:“没用的。就像你喜欢的人被别人讨厌,也不会影响你继续喜欢。人的感情毫无道理可言,而且基本都帮亲不帮理,哪儿有那么多大义灭亲。” “至少能撼动那些没那么坚定的。” “那要是他演技越来越好,甚至出演了大热作品,你说的那些人也就无所谓他的过去了,毕竟又不是什么卖国求荣的大奸大恶之事,甚至……算了。反正基本盘平时不会关注这些内部事情,也就不会受太大影响。就算论理,那他连违约金都交了,还照常履行合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人难做啊。” “咱们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都这么难做了,好人岂不是更难做了?” 高敞抿了一下嘴:“行吧。” “哎!咱们也能挖他墙角啊!”吴逸显然是气不过,或者是之前压抑的反弹,反正和平时颇为冷静的他很是不一样。 “快得了吧,有那功夫干点啥不好。”高敞赶快泼冷水。 “倒也是。” “但也不是不能恶心他一下。” 傍晚,吴逸载着高敞来到《心动为你》的录制现场。这次录制的正好是他们在西北的那几期。 因为连日下雨,天气更冷了,但演播室竟然还开着空调。高敞庆幸自己穿得厚,不然还真扛不住这六七个小时的录制。 今天的孙予彬还是和之前一样,体面,让人看不出在想啥。 虽然她很想跟他打听一些事情,但考虑到马上要开始录制,所以高敞只是简单和他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耽误时间。 杨柳照例给冠名商打了个广告,然后欢迎了一下各位嘉宾,就开始引入。 “大家一定想不到,这一次嘉宾们到了什么地方。” 苏明反驳:“想得到啊,上次我们看了预告啊。” “嗐,大意了,”杨柳佯装失策,然后继续抛砖引玉,“不过正片比预告更加惊险哦~”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高敞,然后才示意导播:“来,我们现在开始。” 正片开始就是八位嘉宾来到西北营地的第一天,也是高敞和佟焰双双不在场的一天,所以高敞也看得有点兴趣。 “啊!他们去西北了。”苏明及时强调。 “是的,这次我们整个录制组都来到了美丽狂野的西北,这里也有我们美丽的雪域精灵,雪豹。”杨柳按照原计划把话题抛给高敞。 “雪豹敏捷,强壮,最适合在雪域高原驰骋。” 高敞没有直接提车,但这句话显然是不错的软广,很容易切片后广为流传。 彤云雪豹配备了暖阳电池专研的电池,能耐零下四十度低温,足以保障雪豹在寒冷地带具备其他电车不具备的运行条件,和越野的机动性能。 孙予彬捧场道:“还有漂亮的伪装。” 高敞会意,冲他一笑。 之后正正一期半,都是他们到营地第一天劈柴做饭搭帐篷。高敞和其他嘉宾一样,适时发表一些看法,不出风头也不扫兴。 佟焰不在,她对剧情走向实在提不起兴趣。 连着录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能短暂休息。 高敞找到机会,跟孙予彬闲聊:“欧阳帆说你帮了他不少。” 孙予彬腼腆一笑:“没有,举手之劳。” 高敞心说你每次跑大半个京城去亲自指导能叫举手之劳,那天底下就没有赴汤蹈火这回事了。 她叹了口气:“本来我想带欧阳帆去好好谢谢你的,谁想到这小子非要跟我解约,这下好了,我管不了他了。” 孙予彬大惊失色:“解约了?跟尚光?” “是啊,不过之前签过的商业合同他照常履行,所以那部戏他不会中途退出。” 孙予彬沉沉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又问:“那他为什么解约呢?” 高敞看他一副真不明白的样子,心中突然踏实了不少,解释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攀上了哪个金主,不然干嘛急急忙忙把尚光踢走。”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怎么能这样呢!”平时不温不火的孙予彬,突然变得十分不忿,好像欧阳帆不是跟尚光解约,而是骂他是个好为人师的油壶。 高敞也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说:“如果不放人,就是我违约了。他既然掏得起违约金,那就随便他吧,但之后尚光的违约金不会就这么点了。” “这也太过分了。就他那条件,除了尚光还有谁会这么培养他,还让他风风光光走到现在?忘恩负义呢这是。”孙予彬跟被点着了一样,音量也不知不觉提高。 高敞到现在心情也不痛快,但再暴躁的人只要看到了比自己还激动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冷静下来,更别说这人还是在为你说话。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高敞也自然摆出大度的姿态,安抚他道:“行了行了,都过去了,以后不再跟他有交集就行了。” 孙予彬眉头紧锁,突然抛出疑问:“那他攀了谁呢?” 高敞一耸肩,说:“谁知道呢,人选无非就那些。” “王尔鹏?”他沉声道。 高敞故作意外:“嗯?你连这事都知道。” 孙予彬提起他就变了一副吃苍蝇的表情:“除了他还能有谁?这眼光不行的下三滥,攥着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什么用呢?好像挖走几个人就能搞死我们一样。” 圈内会直接跟高敞叫板的,只有王尔鹏。而他除了高敞这跟心头刺,还十分看不惯孙家。 孙予彬和孙琦对高敞亲近,除了都是有实力的体面人这个基本原因,还因为有王尔鹏这个共同的敌人。 王尔鹏早年就对孙琦的电影明嘲暗讽,阴阳怪气,因为孙琦那开山之作如平地惊雷,把王尔鹏那烂片的票房炸得落花流水。 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孙琦电影中讽刺的,还偏偏就是王尔鹏电影里宣扬的,看过两部电影的观众自然会将其联系起来,疯狂赞叹这是个美丽的巧合。 对大部分观众和孙琦一方来说,是美丽了。可王尔鹏那本就不咋美丽的内心,就愈发丑陋了。 后来就是王尔鹏破防大骂孙琦,还污蔑他往自己组安插奸细,说孙琦是提前知道王尔鹏要讲什么,才会安排那些情节。 然后广大网友搜集了一堆古今中外和那些情节所述道理基本吻合的真人真事,把王尔鹏打得片甲不留。 等闹大了,孙琦这边就体面回应,说什么王总也是救片心切,谁也保证不了每部戏都有好票房,他的心情影视人都能理解等等。 最后孙琦被大家捧为璀璨新星,王尔鹏短暂地成为笑话后就从大众视野消失,专注幕后。 到现在,孙琦的光芒闪耀了几十年,王尔鹏这个名字圈外已基本无人提及。 但圈内,他仍然阴魂不散。 孙予彬又骂骂咧咧侮辱了他几句,然后高敞连忙叫停:“哎好了好了。你说的很对,挖走几个人也影响不了我们。”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情绪化的孙予彬,平常他可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谁都特别礼貌,还特别会关心工作人员,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对他一致好评。 高敞猜测是不是王尔鹏最近又有什么操作针对了孙家,如果不是,那这孙予彬可真够嫉恶如仇的。 感谢读者大大的营养液![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谁是好人 第42章 男朋友 这样的性格,作为朋友没话说。 但放在事业上,就显得不那么“成熟”。 高敞突然觉得,孙予彬这么多年不怎么露面,除了他自己的意愿问题,可能还跟孙琦有关。 可能他知道儿子在某些方面一点就炸,没有他的那种冷静沉稳,所以才不放心孙予彬过早出现在大众眼前?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实际情况孙家父子不会说,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孙予彬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脸上还挂着惋惜和阴沉。 “高敞老师,予彬老师,我们要开始了。”工作人员呼唤他们回去。 “走吧,”高敞冲他宽慰一笑,“没事,还有以后呢。” 回演播室后,高敞多少还是有点心不在焉。一边看着八位嘉宾一起去西北路上的互动,一边附和着其他嘉宾的话,自己抛的话题倒不是很多。 终于,到了佟焰出场的时候。 “这是谁呀,鬼鬼祟祟的。”苏明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中的黑影。 “给他这么多镜头,来头肯定不小。”孙予彬缓缓点头。 高敞笑而不语。 屏幕中跟拍视角的佟焰显得更加可疑。因为他们俩当时是分头行动,所以高敞并不知道他那头发生了什么。 见他拿着音响,蹑手蹑脚的样子,高敞想到他心里一定疯狂吐槽这事很扯又不得不照做,没忍住噗嗤笑了,但因为动静不大,所以并未引起其他嘉宾关注。 “这是干啥呢,吓唬他们?”孙予彬不解地看向大家。 “应该是吧。但这能吓唬得住?”苏明也怀疑。 杨柳打着圆场:“但碰上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多少还是会慌。” “那倒是,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出这种招。”孙予彬明附和,暗挖苦,演播室一时欢声笑语。 “哎!他露脸了。”苏明聚精会神指着屏幕。 接着演播室里一片沸腾。 “啊?佟焰!”杨柳开头。 “他不是淘汰了吗?”孙予彬抛话题。 “对啊!怎么回事呢?”苏明继续看影片。 然后佟焰十分不情愿地完成了导演组给的任务,就迅速撤退,镜头切给同样披着黑披风的高敞。 “这又是谁啊?”有了佟焰的铺垫,苏明也一下看出这位也不是一般人。 “看起来像个女生?”孙予彬视线询问了一下大家,最后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高敞两秒。 高敞还是维持之前的动作,拖着腮帮子装作若无其事,但还是适当放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印这儿吧。”影片中传来高敞的声音,然后便是众望所归的强势揭秘。 观察室继续沸腾。 “哦——这是谁呀。”杨柳突然贼眉鼠眼起来。 “大美女哎!”苏明激动地鼓掌。 “是不是新来的女嘉宾呢?”孙予彬调侃。 “是早就来了的观察室嘉宾。”高敞笑说。 看到影片中自己还算正常,高敞才真的放下心来。 那天她真的烧迷糊了,行事全凭本能,记忆也跟断片了差不多。 “这种音响播放的猛兽叫声,真的听不出来吗?”孙予彬看着被吓坏的嘉宾,十分不解。 “可能隔着帐篷布,还是夜里的深山老林,所以咋一下子还是挺可怕的。”杨柳圆话说。 “那万一嘉宾们的手机在旁边,光电流声不就暴露了?”孙予彬继续问。 高敞灵光一闪:“哦,所以他们刚一到,就被节目组没收了电子设备。” “用心良苦啊。”孙予彬语气十分敷衍,但不是对高敞,而是觉得节目组肯定没想到这点,没收手机只是歪打正着。 果然,嘉宾还是有能马上反应过来真相的。 毕竟这片区域看似野地,其实远一些的地方一直有人巡逻,冷兵器也准备充足,不可能让野兽接近营地。 而如果有接近了营地的野兽,基本上也不会溜达一圈空手而归。 说实话有点尴尬,但连素人嘉宾们都知道配合节目组,更何况观察室的这四位老油条呢?逢场作戏还是没问题的。 影片中又闹闹腾腾好久。 高敞是真没想到,他和佟焰吓完人,回酒店后,那边竟然还能发生这么多戏剧性情节。 又是换帐篷,又是轮流值班,甚至还把几个相隔很远的帐篷挪到一起。 反正大家争相在这一环节展现自己的体贴、重视、责任心,还有对心仪对象的各种暗示和互动。 但高敞他们,还是看出了这些人报复录制组的小心思。毕竟调整帐篷的话,机位什么的也要重新调整,可以说把节目组也折腾得不轻。 不过好在这也是节目组乐意见到的,不然拍啥呢?拍一堆人冷静分析这是节目组的阴谋,是假的,呼吁大家团结起来该早睡早睡,混完日子刷完脸回去就是一枚闪耀新星?就算黑红也得先黑起来,话题炒起来不是? 又是两个小时后,观察室终于能再次休息。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高敞拿出手机,看到佟焰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家了,等你。” 然后附上一张照片,是一盆待处理的河虾。 她已经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人像这样等她回家,还亲手为她做饭。 可一旦有人真的这么做,她就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渴望这种生活。 她盯着聊天页面,不自觉开始傻乐。 “男朋友?”孙予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坐在她对面,嘀咕道。 高敞立马调整表情,淡淡点了点头。 “真好。”孙予彬突然笑得比她还甜蜜,“你肯定很喜欢他,他也一定特别优秀。” 高敞回复着佟焰消息,抬头看着孙予彬春心萌动的样子,调侃道:“那你也谈一个呗。” 孙予彬笑得愈发腼腆:“在努力了。” 高敞看他的样子,了然道:“你俩都加油,但谈恋爱总归是两个人的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别人其实帮不了什么。” “我知道的,敞姐,”孙予彬也读出了高敞“不反对”的意思,“你是闻成的朋友,所以我也想对你好,仅此而已。” 高敞确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孙予彬就是这样一个黑白分明的人,所以他容易获得大家的信赖与帮助,但一体两面,这也会让他吃不少亏。 但这就跟高敞没关系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也不适合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录制,就是八位嘉宾起床后的事了。大家分成了三组,分别去完成节目组给的觅食、取水还有劈柴的任务。但不管是柴、水还是食物,都是节目组一早准备好的,不是真的荒野求生。 刘导特地安排了一块植被茂密、即使在大白天也颇为阴森的地方,而高敞就在其中一棵树上,等待伏击。 她虽然不是什么十年怕井绳的人,不至于被蛇咬一次就再也不敢进山了。但看着镜头中熟悉的场景,还是有一些胆颤。 佟焰和她一样作为NPC的一员,但任务就比她轻松多了。毕竟佟焰就算外形谈吐都十分出色,但跟为镜头而生的高敞比,还是颇为逊色。 高敞并非那种刻意讨好的人,也从不专门丑化自己来实现娱乐效果。 但她就算在综艺镜头里,脱离了影视剧的角色包装,也仍一举一动引人注目,让人就想一直看着她,还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种“红气”往往没什么道理可言。她有,所以她是,仅此而已。 高敞看着屏幕中的佟焰,发型镜头把他平日的一本正经放大了好多倍。 不管是念任务,还是给道具,他都是一副典型的商业人士姿态——虽然气场很足,但和艺人那种荧幕气质还是十分不同。 高敞品味着其中微妙的差异,不知不觉走了神。 “哎呀!这又是谁啊?”苏明的惊呼,唤回了高敞的注意。 “吉利服?”杨柳圈出重点。 “这真看不出来了,连人形都没有。”孙予彬附和。 然后镜头一转,露出了高敞的眼睛。 “哎呦!这美女哪里见过。”苏明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之前出现过吧?”孙予彬意有所指。 “太难猜了,完全猜不出来。”杨柳继续起哄。 高敞依然笑而不语。 屏幕中的她全副武装,在设备的保护和辅助下,爬上了三层楼高的树。 “我的妈呀,这也太高了吧!”苏明敬佩地望了高敞一眼。 高敞澄清说:“看着高,其实还行。” 影片中,高敞穿着吉利服,时不时对镜头交代自己的任务,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想法。 “敞敞看起来好兴奋啊。”杨柳感慨。 “是啊,果然还是现场好玩吧,你看她在这里就没那么兴高采烈过。”苏明附和。 “干坏事儿谁不兴奋啊。”孙予彬一番话,搞得演播室热闹非凡,大家的困意也驱散不少。 只有高敞开始默默反思。 当时因为还在发烧,所以她逼迫自己强打精神。但结果来看,是有点用力过猛。 她用手撑着头,看着屏幕中略显不自然的自己。 虽说千帆阅尽后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脚趾扣地,但多少还是有点否认心理。 但很快,恶作剧成功的快乐,驱散了对发挥失常的遗憾。 影片中的嘉宾是真被吓到了,在怼脸摄像头的映照下更显仓皇狼狈,逗得高敞直乐。 毕竟在树上她一直神经紧张,既要小心不要摔下去,又要防止被发现,还要让偷袭充满娱乐色彩,更别说还有疼得要炸裂的脑袋,以及浑身酸痛的肌肉。 但既然节目效果不错,那就都值得。 嘻嘻哈哈中,进度条不知不觉消失了。 “啊?这就没了?”苏明意犹未尽。 “下期预告呢?”孙予彬也觉得奇怪。 第43章 床上有人 导播回答了大家的疑问:“这一期我们不做预告,今天到此为止,各位老师辛苦了!” 高敞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这时候播出预告,还不给看正片,她肯定要被问东问西,还影响下期嘉宾们的反应。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大家互相打完招呼就各回各家了。 吴逸跟了高敞这么多年,作息早就乱成一锅粥,随时都能睡,也随时都能醒。 趁着高敞录制的功夫,他就在休息室呼呼大睡,这会儿起来正好精神抖擞。 之前录制休息时高敞给佟焰发消息,说今天会很晚,让他先睡,所以到家后,高敞轻手轻脚开门,怕动静一大就吵到他。 她放好包脱了鞋,筋疲力尽拐到厨房,看到了冰箱里一盘封好的油焖大虾——和节目里的不同,是开背去线款,而且剪掉了虾脚虾须和头部的尖锐凸起。看虾壳的状态,不难判断佟焰对油温的掌控颇为了得。旁边还有一碗白白净净晶莹剔透的米饭,刚好是她的饭量。 高敞拆开保鲜膜,就被浓郁香气勾得馋虫敲锣打鼓,连忙送去微波,一开箱,香气顿时布满整个楼层。 高敞坐在厨房吧台上,给自己倒了杯汽水,然后关上灯,拉开窗帘,配着京城的绚烂夜景,享受着忙碌过后的休闲时光。 半个京城都沉睡了,她还醒着。在美食美景的的影响下,她觉得比在车上更累了。 赶在累得动不了之前,她赶紧收拾好餐具,回屋洗漱。 在楼梯口,她怅然望了眼佟焰的屋门。 她多想在睡觉前和他拥抱一下,说今天发生了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的事,就算他什么都不说都好。 “唉。”高敞极轻地叹了口气,走向了自己主卧的卫生间。 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洗漱完,换上睡衣,这才拖着沉重的双腿直接倒在了床上。 身下却传来一声闷哼。 她刚想尖叫,又突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佟焰!”她呆坐在床上,看着眼前隆起的杯子,脑子一片空白。 对啊,她一进屋就直奔卫生间了,卧室灯都没开。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睡这屋了呢?” 佟焰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高敞所在的方向,声音迷离而沙哑:“不行吗?” “那倒不——哎!” 佟焰一伸手,就把高敞拽倒在一片柔软中。洗涤剂混着沐浴液的芳香,努力放松着她紧绷的神经。 “睡吧。”佟焰把她搂在怀里,不容抗拒。 但这个样子,高敞竟然有点睡不着了。 佟焰的气息就那么打在她的额头、面庞。触手可及的温度,包裹着她的腰肢、臂膀。 实在是,没法习以为常。 “辛苦了。”佟焰又轻声说,然后在她头上落下一吻,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高敞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晚安。”她轻声道。 一夜好眠。 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半。 佟焰做好牛肉炒饭,洗好水果,就去彤云工作了。 高敞一下楼就看到冰箱上贴的字条,看到炒饭小小雀跃了一下。早上就适合吃这种能大口吃不费劲还沾点油脂的东西,省时还护胆。 快速吃完,她就想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却发现里面已然躺着已经洗好的餐具。除了她昨晚放进去的,还多了一份,一看就是佟焰早上的。 她把佟焰洗好的葡萄荟萃放进保鲜盒里,大大小小紫紫绿绿,看起来好看极了。然后揣着保鲜盒,提起包,就直奔地下车库,吴逸正在驾驶座等她。 “今天小张小赵她们都在,咱们商量一下之后的拍摄主题,然后下午有两个食品品牌来商量代言,有一个还想找你。”高敞一上车,吴逸就交代着今天的大致工作。 “找我?什么牌子。”高敞放好包就打开保鲜盒,一个个直往嘴里塞。 她觉得这些品种里还是玫瑰香最好吃,水润皮薄,像颗紫水晶,可惜要是能再大点就好了。 “新起来的一个饼干品牌,势头正猛。”吴逸用手拍了一下方向盘,“这个节骨眼来谈代言,也是想蹭彤云的热度。” 高敞本身就有不少代言。推掉竞品,有争议产品,还有实在够不上高敞开价的,这个季度还没人来问呢。 “蹭就蹭呗,谁能一次热度都不蹭?”高敞专心吃着葡萄,心里别提多美滋滋了。 吴逸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有功夫洗水果了。” 以往他只要是早上来接高敞,基本就默认她啥也没吃,能捯饬利索准点出来就不错了。 “不是我洗的,”高敞说这话时嘴角根本放不下,“佟焰一早起来准备的。” “哦!我说呢。”吴逸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好。” “是挺好。” 下午,吴逸作为高敞的经纪人,和饼干品牌的负责人见了面。调研的同志们确认这企业没什么问题后,就来跟高敞交代。 “总而言之,接这个代言,百利无弊。”吴逸啪地拍了一下文件,语气也变得夸张。 他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平时在同事面前还颇为冷酷,但他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心动是真的,想烘托气氛让高敞一激动直接拍板也是真的。 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但谁让他摊上了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呢。 之前高敞为了追佟焰,退掉未来一个月的所有工作。 其中就有当红综艺邀请高敞来当飞行嘉宾,开价可观不说,对方让她当的是飞行导师——体面,不用埋汰自己,还能披上专业光环,对她的演员生涯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的确是好工作,确实是不多得,但是呢?和佟焰相比,一文不值。 天知道吴逸咬牙拒绝的时候,心尖滴了多少血。每每想起高敞因为各种原因推掉的这些黄金机会,他都无法抑制那种痛苦。 就好像一蹦一跳去买来心心念念的甜筒,坐到河边,吹着小风,赏着落日,刚伸出舌头准备细细品尝,一只海鸥就从你后脑勺方向俯冲直下一嘴叼走,临走还不忘扇你一个大嘴巴子。 有时候他真希望高敞是个出身普通、实力一般的人。可转念一样,那样一来她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好机会。 矛盾,纠结,充斥着吴逸在高敞身边工作的每一年。痛苦,惋惜,总是在高敞的不屑一顾下萦绕他的心头。 但不管咋说,听天命之前都得先尽人事。 他有理有据,慷慨激昂地介绍完,就紧张兮兮地盯着高敞,生怕她撇一下嘴。 “是挺好。”高敞拿过饼干品牌的资料,胡乱又看了两眼,然后把它往桌子旁轻轻一甩,“但这是食品啊。” 食品代言和其他代言不同。 如果该食品出现了安全问题,那么就算代言人不知情,也需要担责。而代言其他产品时,如果出了问题,只要代言人不知情,往往就没什么问题。 虽说可以在合同里加条件,让代言人免责,并在品牌出事后可以无代价终止代言。但零食这种大众产品,一旦出事就容易闹大,牵扯的人也多,对代言人的形象损害往往会更严重。 就算实际的赔偿可免,大众的印象也难以逆转。 特别是这种蒸蒸日上的新品牌,如果由高敞代言,那么等到合同终止后,就算包装上已经没有了高敞的照片,但广告一旦深入人心,大家也会将该产品和代言人的形象强绑定。 这个品牌来找高敞,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是食品啊,”吴逸突然有点冒汗,“但是它自己有厂,不贴牌,相比其他而言安全系数已经很高了。” “那万一有人陷害它呢?比如往包装上扎个眼,灌脏东西,然后污蔑说是原厂带的?” “那就辟谣啊,他们厂都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只要出了问题都可以溯源,咱们到时候也好好配合,让辟谣贴铺天盖地,整一出先披黑再洗白,热度和广告都有了。” 如果是普通社会事件的辟谣,确实没那么容易流传。但尚光这种娱乐公司,想辟谣还真不需要跑断腿。 正常情况下,就算一开始被误会,只要辟谣后大肆宣传食品厂的安全正规,风向就能彻底逆转。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高敞,说不定就同意了,但是现在她有更多的顾虑。 她支着头想了想,说:“算了吧,风险还是太高。” “但是给的多啊。”吴逸尽力说服,“跟他们的开价相比,这点风险真不值一提。” 高敞还是摇头:“给再多也不行。这个节骨眼……” “正是这个节骨眼,才要勇于接活啊。欧阳帆就这么跑了,咱们这边还没有能马上顶替他的,多赚点总不是错,对吧。” “欧阳帆离开当然有影响,但只是暂时的,过了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就好了。” 尚光前不久还签了一些素质不错的人,但需要时间培养和筛选,短时间内难出欧阳帆这种水平的。 “这哪儿说得准呢?观众缘这东西,跟实力又不成正比,你怎么肯定那些人就能被喜欢呢?”吴逸小声又接了句,“更何况还有观众缘好但桃花也好的,一出事咱们又得从头再来。” “那倒不至于,反正咱们不是什么大公司,眼前这些业务也足够了,问题不大。” “可是——” “别可是了,”高敞温和打断,“就这么着吧。你问问他们公司能不能换个代言人,比如薛颖儿,她那业务,那形象,那人品,绝对没问题。” 吴逸有苦难言:“可人家找你就是想借你的人气,而不是找一个正在起步的明日新星……” “问问呗,不问哪儿知道。”高敞给了他个笃定又安抚的微笑。 只有吴逸知道,她这“问问”,就意味着又有人要加班了。 第44章 不祥 可惜,之后吴逸和一众经纪人整理好艺人资料登门拜访,结果还是被婉言拒绝。 吴逸作为自己老板的经纪人,在大多数场合都有隐藏福利,他也十分享受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信赖感。 但经历了欧阳帆的出走,这次高敞拒绝代言就让他更为难受。 只能说啥事都有利有弊。职权高就要承受“只能建议,不能命令”的憋屈。 不过比起宰相和太监,他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不会被属下离间,更不用担心哪天被投毒害死。这么一比,他活得还真不赖。 现在,虽然还没吃午饭,他也要去接高敞母亲沈彩送来的服饰,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正饥肠辘辘着,高敞打来了电话。 “喂吴哥,我妈的人今天不会来了。” “啊?好,我知道了。” “她非让我自己去,你晚上来接我,我在家等你。” “得令。” 挂上电话,他才得以享用那份之前点好的外卖,尽管已经过了饭点。 高敞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彩非要见她。 一直以来,她们母女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高敞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沈彩的助理,只要在沈彩能力范围内,都可以帮她实现。 而高敞也不会提出过火的要求,甚至从来没触及到沈彩的高压线。 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 期间沈彩不是没想联系高敞,但总是被高敞以各种理由推开。 而沈彩又十分神经大条,所以压根没当回事,反正就算不见面,闺女也还是她的闺女,好好活着就行了。 前段时间,也就上次高敞去彤云之前,她联系了沈彩的助理佳姐,让她帮忙留意好点的翡翠原石,最好是老坑种的正阳绿,她想找人好好设计后送给佟焰。 平时佟焰不怎么配首饰,连手表都不怎么戴,搞得她都不知道该送他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选了翡翠,可以做摆件,也可以做饰品,具体如何她还在想,总之先搞来原石再说。 谁知道刚拜托完没多久,就出了彤云那一出。 有时候高敞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和不那么爱的人在一起才最舒服”。 对佟焰,她越来越恨不得把他圈起来,不让他跟任何人接触,这样他就能永远是自己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十分开明,但佟焰打破了她所有对感情的预判。 “还是得适应啊。”高敞关掉手机,自言自语道。 “什么?”吴逸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支棱起耳朵 “没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沈彩非要见面才给她东西,而且还只是例行的送服饰,和她心心念念的翡翠没关系。 但缘分再浅也是母女,既然有要求,那么她就还是得去。 “今儿怎么这么堵啊。”吴逸十分懊恼,拍了一下方向盘,左顾右盼道。 高敞耸了一下肩:“没办法,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办事从不多考虑,习惯性扎堆,明明没什么要紧事,也没外人,还非得在晚饭点见我。” 尚光的办公时间十分灵活,总是能错过早晚高峰。高敞本人也是,只要是私人行程,没有不错峰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方面的执念是因为沈彩。要不是沈彩从不专门节约路上时间,让她小时候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她也不会这么反感。 看着霓虹灯下拥挤的车流,她也越来越烦躁。 正漫无目的刷着手机,突然弹出了电话页面。 漆黑的屏幕上写着硕大的三个字:高怀安。 高敞放弃似的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行吧。都赶一块儿比过几天又来强。” 她看也不看屏幕就接通了电话,语气公事公办,只有吴逸这种熟悉她的人才能听出压抑的情绪:“喂,怎么了。” 高怀安见怪不怪,笑了两声:“最近怎么样啊?” 高敞冷笑道:“你怎么闲得关心起我来了?” 他也不装:“这不是有事跟你说嘛。你在哪儿呢?” “晚了,我妈先约了我,现在在路上呢。” “哦——”他拖着长音,顿了一下,“那你先来我这儿吧,我在梅香里这边。你妈那边,我跟她讲。” 高敞重重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俩人她谁也不想见,所以见谁都一样。 “唉。那你们商量,最好快点,我正堵路上呢。”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怎么说?”吴逸打着转向灯,瞅准机会就往右边靠,随时准备下环线。 “我爸也想见我,我让他跟我妈商量,看到底去谁那边。” “哦,行。”他一点都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沈彩和高怀安离婚时闹得并不痛快,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事实,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是和平离婚。 虽说俩人从刚离婚那会儿就不回避出现在同一场合,还表现得跟正常朋友一样,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俩人一个在娱乐圈一个在时尚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能逢场作戏,而这是所有圈内人的基本素养。 不一会儿,高敞又有来电,还是高怀安。 她一挑眉,说:“得,准备去梅香里吧。” 高怀安显然比刚才热切许多,一张口就乐:“哈哈,说服你妈了,来我这儿吧,反正我们说的是一回事。” “一回事?” 高敞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一回事,等到了就知道了,哈哈。” “我妈怎么说?” “她让助理联系你助理了,说东西明天给你送去,今天不见了。” 与此同时,吴逸的手机也有了动静,高敞伸头去看,果然是佳姐。 “行吧。”她挂了电话,从支架上拆下吴逸的手机,坐到了副驾驶,帮忙回复着。 “去梅香里?”吴逸准备下环线,再次确认道。 “嗯。”高敞一边回复,一边嘟囔,“他说我妈这次找我的目的和他一样,要交代的是一件事。” “啊?梅香里和沈姐定的饭店离得也不远,该不会……他们要复婚了?”吴逸声音越来越小。 “不可能。你觉得现在的我爸能看上我妈?现在的我妈能看上我爸?”高敞斩钉截铁。 沈彩和高怀安算是门当户对,还都在一个工作圈子,所以当年俩人为了面子硬是凑一起了。 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基础,又双双发达,自然相看两厌,有了新欢后就分道扬镳。 只不过能被他们看上,又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的,都是家世和社会地位均逊色于他们的人,所以总是换来换去难以稳定,也难怪吴逸会往那方面想。 “他们复婚,除非是俩人都破产了,不然没一点可能。”高敞越说越觉得胸闷,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梅香里。高敞交代了吴逸和佳姐对接的事,就提着包上楼了。 这是高怀安在这片区域常住的房子,地段好,风景好,面积好,是很多人的首选,但因为高怀安在这儿,所以她一到附近就觉得喘不来气,也没有一点好感。 “哎呀,可算来啦。”高怀安亲自在门口迎接,一副盼女归家的慈父模样,让高敞倒足了胃口。 “来来来,快进来,这你的拖鞋,我从家带来的,谁也没穿过,就等着你呢。” 即使是“家”这个温暖的音节,从高怀安口中说出也变得十分讽刺。 他指的是高敞成年前住的那套房子,但对高敞来说,那里从来配不上这个字。所以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包括这双不知道多久没穿过的拖鞋。 她那时正上高中,迷上了一个上世纪的摇滚乐队,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周边,包括这双拖鞋。 后来一毕业,突然不喜欢了,就把所有专辑和周边打包卖给了其他爱好者——以很低的价格。 但拖鞋这种她用过的东西,就干脆留着了。 一般来说,这种和其他品牌联名的东西,质量都挺一般的。但这双拖鞋质量出奇的好,还挺有设计,乐队元素也美观不突兀,确实不错。 以前只要出了自己屋门,她就会换上这双。因为比普通家居拖鞋多了个脚后跟扣,所以走起路来不累跟腱,适合在那个没有电梯的大别墅里上下走动。 但看到它出现在高怀安的居所,就变得无比刺眼。 “这鞋都这么旧了,还留着干什么。”高敞若无其事穿上。 “这不是看你喜欢嘛,”高怀安腆着脸,没一点局促,“你如果想换,柜子里还有一堆全新的——” “不用了,”高敞淡淡打断,“都一样,反正穿不了几次。” 高怀安的笑容终于僵了一瞬,但马上恢复,唠着家常:“最近怎么样啊?听说孙琦新电影喊了你,佟家那小子也被你拿下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和他是两情相悦,没有谁拿下谁一说。” 高敞瞥着这个十分陌生的房子,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什么事啊,还非得我亲自来,电话里说不行么。”她拎着包,大步流星走向单人沙发。 高怀安也赶快跟上,知趣地坐到了一旁大沙发上,和高敞保持两人座的距离,扬着脸笑道:“你还没吃饭呢吧?来吃点水果。”说着,把茶几上五彩缤纷的水果推到她面前。 她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动作。 从进门起,她就闻到一股饭味,但并非刚出炉的那种。 她这个父亲,面对“自家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存在谁等谁的必要。 没赶上?饿了?那就让保姆再做去,跟他有什么关系? 假想着高怀安的真心话,高敞不自觉冷笑出生。 以前她多想每顿饭都有爸爸妈妈陪她一起吃,现在就对他们就有多避之不及。 这次他索性连客套都没有,就拿水果应付,该说是终于不装了,还是终于有了被讨厌的自知之明? 第45章 什么味 但不管是哪个,都让她不爽。不如说,只要是高怀安的一举一动,就足以挑战她的神经。 她对着空气嗅了两下,扇了两下面前的空气,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熏香了?还这么难闻。” 尖锐,杂乱,让人心烦。 高怀安抚了一下后脑,开口道:“嗐,这不是什么都得试试嘛,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鼻子可真不怎么样。”她反应过来,又问,“哎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会选香的吗?不是木质调就是皮革和馥奇调,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根本闻不出来是啥的味了?” 高怀安低头道:“人总要变化嘛。” “变化?确实,品味变差也是变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这味儿越来越浓,就像给她的鼻子来了一通军体拳,根本上不来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吐槽:“服了。你真喜欢这味儿?” 高怀安欲言又止,刚抬起头,视线就从高敞脸上挪到了她后面,笑了起来。 高敞从没见到高怀安这样笑过。这种笑不带任何客套和场面的东西,发自内心,却又略显局促。明明欢欣雀跃,却又自发矮了一头。 她前不久刚看到过这种笑容,是在孙予彬提起闻成的时候。 高敞的心往下一沉,缓缓扭头。 “呀,真是高敞,可算见到你了。” 来人身材适中,穿着纯棉家居裙,披着一头乌黑直发,面部柔和,说话像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高敞不知不觉看愣了。 纵使她见过那么多帅哥美女,也没法不被眼前的女性吸引。 细看的话,她确实不适合荧幕。但放在现实里,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气质型美女。 高敞礼节性点了下头,旁边的高怀安却坐不住了,连忙上前迎接,把人带了过来。 经过的时候,那股味道更加刺鼻,还混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动物味道,把高敞击得按着鼻子直往后仰。 她这边痛苦着,那边俩人含情脉脉着。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她爸最近的新欢了。 “那个——给你介绍一下,”高怀安摆出一副父亲架子,抚着那人的手,“这位是杨琪。” “叫我小杨,小琪,都行。”杨琪随和道。 “嗯。”高敞点了点头,就像听别人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种人不会在她的世界频繁出现,甚至可能很快就消失不见,所以她根本没有记住对方的打算。 她瞥了眼喜形于色的高怀安,扇着眼前的空气,说:“怎么样,还说么?”然后下巴示意了一下杨琪。 高怀安会意,连忙把杨琪的手握得更紧,坐立不安道:“哎呦,琪琪怎么能是外人呢?” “不就是外人么,”高敞懒洋洋靠着,眼也不抬,语气极淡,“你说呢?”她向杨琪投去看玻璃杯般的眼神。 这种眼神,吴逸也好,孙导也罢,只要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不曾看到过。 杨琪手足无措了一下,又马上被高怀安稳住。 “她还不习惯,”高怀安好生安慰道,然后转向高敞,语气严肃,“以后她就不是外人了。” 高敞心里一震,面不改色,头也不抬,从口袋里抽出了她最喜欢的那把蝴蝶刀,是孔雀配色。 “哎!”高怀安下意识伸出手臂,护住杨琪。杨琪被吓得一愣,嗔怪说:“没事。”那声儿小的,不细听就听不着。 高敞瞥了眼高怀安,正对上他警惕的眼神,轻笑一声,甩开刀耍了起来。 “你把我叫来,就是想说这事吧?”她盯着手中乱飞的蓝绿色,用下巴指了一下杨琪的方向。 高怀安哈哈笑了起来,眼睛直盯着杨琪,根本不往高敞那儿瞅:“不愧是我闺女,什么都瞒不住她。” “那你对我误解不小啊,我可没想到你再婚会找这样的。”高敞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琪,毫不掩饰。 “哎,怎么说话呢!”高怀安佯怒,“琪琪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给她买什么她都不要,就花自己的钱——” “是吗,那那个是什么?”她随意一抬手,指了下远处的包,又看了眼杨琪手上的表,“还有这个。” 那个包她记得并不好买,那个手表她倒是印象深刻,是之前很有名的限量款,她觉得不好看就没买。 “那是我硬要给她的。对不对?”高怀安虚掩着杨琪的手腕,音量逐渐提高。 高敞刻意地点着头:“嗯,看得出来,反正以你的审美,确实只会送这些一看就贵,没有品味的东西。” 高敞手上蝴蝶刀的动静越来越大,噼里啪啦打得人心慌。 说的是高怀安,但杨琪先拉下了脸,一副犯了错的小孩模样,搞得高怀安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虽然是他的心意,但款式都是我选的,也算是我要买的吧。”杨琪推开高怀安的手,声音听起来底气不足。 “对!是我非要给她买的。琪琪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你要是了解她,就明白——” “我为什么要了解她?”高敞慵懒打断,“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本是表态的话,高怀安倒是认真回答起来:“琪琪一跟我结婚,那不就是你的后——” “我可不认,”高敞抬眼,**裸盯着杨琪,“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三十五了,还是四十了?” 看着杨琪愈发难看的脸色,高敞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行了,瞎说什么呢,净知道添堵。”高怀安责怪完高敞,继续安慰杨琪,“别听她瞎说,她就是故意的,你看着年轻着呢,像二十多的小姑娘。” “呦,看着人家像二十多的小姑娘,还好意思下手啊。”高敞玩味道,“而且‘像’说明不是。所以我也没说错啊。” 高怀安刚要说什么,杨琪就点头说:“嗯,我三十三了。” 高敞撇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你这年纪要是有一个二十三的闺女,肯定有人要进局子了。” 她收起蝴蝶刀,就像乐团指挥的最后一棒。 然后缓缓起身,俯视微笑道:“好在,我不是你生的。但有没有人进局子,就不好说了。” 沙发上二人面面相觑,连高怀安也不知道高敞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这个女儿从小就让他头疼。 别人的孩子都烦死父母了,恨不得让父母只管给钱,别的都不要管。他做到了,自豪极了,可高敞偏偏不领情。 他从小被高敞爷爷管得死死的,好不容易事业有成,还有了女儿,那就给钱给自由,双方不是都自在愉快吗?怎么就行不通呢。 正感慨着家门不幸,高敞终于开口。 “我爸以前跟谁谈,都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告诉我。既然选择了你,还这么认真,可能你确实有过人之处。我也没有敌对你的打算,毕竟谁也说不好你哪天傍上了其他什么大佬,那样我们就还得见面呢。” 她扫了眼一旁的高怀安,又说:“不知道他告诉你没有,他和我妈的大部分资产,将来都是我的,这是他们离婚时的条件。也就是说,你就算跟他领证了,将来也捞不着什么,包括高远。” 高怀安冲着她直摆手:“哎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谁要跟你抢?杨琪跟我在一起,不是图钱,你要我跟你说几遍?” 高敞没看他,一直盯着杨琪,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有便宜不占的人,有。跨越年龄的真爱,也有。 不占便宜真心相爱的人,有很多,但她不信这种人能看上高怀安。 从进门到现在,她没少对他俩冷嘲热讽。如果有人这么对佟焰,不管对方是谁,她都一定会当场怼过去。 而高怀安呢?口头反对高敞也好,维护杨琪也罢,都是那么模式化,那么浮于表面。 他这辈子都没彻彻底底地站在谁那边。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是他提升社会地位的踏板。虽然身边美女不断,但比起真的喜欢,更多是不愿在其他人面前丢了面子而已。 高敞看出他对杨琪的态度并无特殊,但正因如此,才更加不解。 所以她决定继续施压。 “高远的话,大头确实还在我爸手里。但就算你到时继承了股份,也只能继承财产权益,如果想成为新股东,得要董事会批准。你觉得,自己有机会么?” 自从她创立尚光,开始闯荡娱乐圈,“高敞将接班高远”的传闻就愈演愈烈。 即便高怀安从来没有承认过,也并不想早早退位,但比起拱手让给外人,当然还是留给亲闺女更舒坦,所以对此话题也总是打太极。 时至今日,对于高敞的运营能力,和本人的商业价值,已经没有人会去质疑。 虽然尚光以佛系著称,但在圈子里混的,都称得上狠角色。 大家都清楚,如果高敞想,尚光的激进绝不会亚于刚诞生时的高远,一些人甚至还误以为尚光的保守是为了给高远让路。 一开始高敞对此还颇为不满,但现在来看,也并非一无是处。 “退一万步,我还有尚光。虽然不知道你了解到什么程度,但你可以随便去问,只要我想,就能让高远成为一块烂招牌,你就算有股份,也无济于事。” 高敞用下巴示意那块刻意系得很高的女士腕表,又说:“到时你把这块表卖了,倒也能衣食无忧。” “行了!”高怀安提高音量,但不知为何就是没什么气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没人跟你抢!” “那可不见得,”高敞不满他的装傻,“别忘了当初我和我妈为什么没让你立股份的遗嘱。” 第46章 任性 高怀安和沈彩离婚时,房地产,古董字画,黄金债券这些好打理的财产,都通过信托划给了高敞。唯独二人公司的股份,谁也没动。 一个是不方便,还有就是变数太大。 就像高敞说的,如果高远因为种种原因成了一个空壳,那么就算全资控股,也无济于事。 比起他俩中途反悔而另起高山,还不如先这样别动。 高怀安知道高敞的性子,更被说她如今羽翼丰满,反倒是他要提防着她了。 爷儿俩正僵持着,杨琪却先开口了。 “哎呀,什么遗不遗嘱的,多不吉利……我只在乎怀安陪着我,什么股份,什么公司,都随便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含情脉脉望着高怀安,活脱是个痴情之人。 连高敞也一瞬以为自己真会错意了,但不管对方怎么想,都不影响她捍卫自己的利益。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还挺适合进娱乐圈。这演技,这信念,不管演戏还是上综艺都让人没话说。” 高怀安哈哈大笑道:“我也觉得杨琪是个好苗子,但她不乐意进圈,我也没办法。” 高敞对他这厚脸皮的见招拆招并不陌生,她这话也不是对高怀安说的。 杨琪连忙拉住高怀安:“哎呀,说什么呢,竞争那么激烈的地方,哪儿有我的位置。我就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就行了。” “也包括傍大款么?”高敞盯着蝴蝶刀上的花纹,“你还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 “哦,我就是个前台。”杨琪胡乱一摆手,似乎很不想提这事。 “前台?哪里的前台。” 杨琪支支吾吾说:“就是……高远。” 高敞不出所料地一笑,继续问:“之前呢?你总不是一直在那,毕竟我以前没见过你。” 杨琪低着头搓着手,高怀安出面解围。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管她之前做什么。” “我这是为高家的‘江山’负责。”高敞重新坐回沙发,继续耍着刀。白皙的手指映着流彩银光,寒气逼人。 高怀安压根没想到她这时候倒认自己是高家人了,愣了一下,嗤笑道:“之前不还说高家跟你没关系么?” 高敞煞有其事点头道:“确实,如果高远成空壳了,的确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想那样么?” 高怀安笑容凝固,不吭声了。 她又说:“我也不想。父女相残只会让别人看笑话,特别是大姑小叔他们,指不定背地多幸灾乐祸呢。” “所以,”她盯着杨琪,“你压根别想。没戏。” “我……” “行了,”高敞装样子看了眼时间,“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 “哎,你还没吃饭吧,吃完再走吧。”高怀安连忙招呼。 高敞看着远处餐桌上未干的水渍,一挥手说:“不了,省得撑着你。” 高怀安抛下杨琪,连忙跟上,说:“那改天怎么样?正好那部新剧几个角色还没定下来,要不你来参谋参谋?” 高敞站定,转身,瞥一眼杨琪,叹了口气:“她也会在,是吗?” “是啊,”高怀安一下子没了底气,“她跟高远的人联系多,正好你也能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不需要,我有眼睛。”高敞甩下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下车库,吴逸已等候多时。 他看出来高敞心情不好,但还是扬着语调说:“怎么样,回家?” “嗯。”高敞关上车门,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机搜索着杨琪的信息,却什么都没查到。 也对,如果高怀安有意隐瞒,以杨琪的知名度,确实能做到查无此人。 “吴哥,你认识杨琪吗?杨树的杨,琪是王字旁一个其实的其。” “杨琪?”吴逸咀嚼着这俩字眼,眉头紧锁,“是老徐导的助理的那个不出名的音乐人朋友的小闺女吗?今年才上高中。” “不是。是三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的那个杨琪,说是在高远干前台。”高敞对吴逸的人际网络早已见怪不怪。 “前台?”吴逸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她也不是圈内人吧?” “暂时不是。” “暂时?” “而且很快就是我后妈了。” “啥?!” “看路。” 吴逸稳住方向盘,缓了缓,才小声问:“你今天被叫来……就是说这事?” “嗯呢,”高敞装作若无其事,“说她无心钱财,满腔真爱,你信吗?” 吴逸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早二十年还可能,现在的话……” 高怀安年轻时也是不可多得的大帅哥,可惜中年后发福发腮,加上疏于管理,就泯然众人了。 没有了漂亮的皮囊,又没有通俗意义上的美好灵魂,鬼才相信杨琪选他啥也不图。 “我也觉得,”高敞拨动着通讯录,“你说他俩要是真领证了,会怎样?” “那……就看你爸啥想法了。理论上,可以让她什么都分不到。” “而实际上,咱们也可以让她没得分。” 吴逸不说话。 他可不想真掺和进这爷俩的斗争。万一他俩真掰了,那倒没什么。万一他俩哪天又父子情深起来,他可就里外不是人了。到时别说在尚光和高远待不下去,整个圈内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犹豫片刻,吴逸还是开口:“反正我是尚光的人,听你指挥。”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重情重义,不往外拐,这么回答总挑不出毛病。 他毅然决然望了眼后视镜,却发现高敞压根没反应。 “想啥呢?”手机屏幕把她脸色映得苍白,“我俩打起来,让别人看笑话,再让王尔鹏那厮趁乱坐收渔翁之利?呵,拉倒吧。” 吴逸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哈哈,就是,多个敌人还不如多个朋友。” “但有些人,成为朋友的成本更高,那还不如就当敌人。” “你是想……”吴逸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敞笑而不语。 第二天,高敞找来个二十多岁英俊潇洒的小演员,包装成家大业大追梦演艺圈的公子哥,去尚光前台勾搭杨琪。 吴逸也服从指示,一大早就动用关系打探情报,结果却什么有用的都没查出来。 只知道杨琪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大学,之前一直从事文员工作,后来她前一家公司出问题,老板进去了,她就不知怎的来了尚光。HR看她的情况,给她调来了前台,然后就被高怀安看上了。 和高敞猜测的差不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个前公司老板比较可疑。但高敞的圈子和他一南一北,互不了解,只知道他老婆孩子几年前就出了国,期间压根没回来过,肯定也打听不到什么。 中午,高敞拿到了尚光艺人这段时间的分析报告,和她预估的大差不差,唯一的惊喜在薛颖儿,她自从参加了那个音乐制作综艺,就积攒了不少人气。 观众喜欢她大大咧咧的同时又能顾及到周围人,再加上她在节目里展示的出色台风,个人特色,还有对音乐的独到理解,她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当红艺人的基础素质。 但是还差一些。 如果想稳稳妥妥地红,那她就必须拿出一个足以震撼九成人的作品。 可目前为止,她还没创作出一首歌,能让听众五体投地。 虽然靠包装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短板,但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选择尚光。 在欧阳帆出现之前,“尚光艺人”就是一个有名的标签,意味着“很好,但爆不了”。 但即便如此,尚光也保持初心,因为选择了尚光的这些人也没有改变,那尚光就不能背叛大家。 动摇,眼馋,或许有,但一想到背后的代价,尚光上上下下就会为之汗颜。 哪怕欧阳帆被抢走了,也是如此。 不过,这不意味着尚光就任人宰割。 “吴哥,薛颖儿那个比赛怎么样了?” “啊?你没看吗。” “前几期看了,后来事情太多,就没顾上。不过林萱一直有跟我反馈,说下一场好像还挺关键?” “嗯,确实,而且帮唱还有孙予彬。你说巧不巧,她被周全选上也就罢了,偏偏周全和孙予彬关系还不错,这不就搭上了么?”吴哥满足地叹了口气,“哎呀,这波要是能成,薛颖儿就稳了。” 高敞大概猜到了孙予彬帮唱的根本原因,多半还是因为闻成。 说是周全和他关系不错,但那是比较其他导师而言。 实际上,孙予彬在业内人缘相当好。虽然没有特别交好的,但大家都乐意跟他接触,更巴不得卖他人情。 周全为人大方直率,事业上也一直低调踏实,但能搬动孙予彬显然不会只是她的功劳。 高敞想了想,说:“今天能见一下颖儿吗?” 吴逸这就掏手机:“我问问林萱。” 这种音乐竞技综艺,选手们的压力都很大。每周都把自己拉到极限,才能在舞台上脱颖而出, 高敞不想在关键时期给她多余的压力。 吴逸联系完,摇了摇头:“她说薛颖儿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词曲改了又改,一直不满意。” “那算了,让她好好准备吧,等这场结束了再说。另外告诉林萱,别说我联系过。” 她随意支着脑袋,椅子左右晃着,又说:“这欧阳帆被挖走后,有啥消息吗?” 吴逸噌地抬头,义愤填膺道:“说起这小子我就来气。你说尚光培养他容易吗?光靠他自己,火之前哪个公司能看上他?没错,他确实是千里马,但要是没有咱们这个伯乐,他指不定搁哪儿犁地呢。” 高敞笑了一下。实话实说,听吴逸骂欧阳帆,她还挺爽的。 吴逸发泄完,立马摇了摇头:“不过也奇怪,他到现在还真是一点声音都没。” 第47章 旺他们 高敞皱起眉头:“确实奇怪。这么大张旗鼓拍屁股走人,一点声儿都没,收得回违约金么?” 她可不信这钱是欧阳帆自己掏的。 吴逸叹了口气:“确实蹊跷。你说要是欧阳帆十恶不赦,咱们还能下点黑水。偏偏这人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啥料都挖不出来,那咱也不能造谣不是。” “如果他真有问题,咱们当初也不会签他。”高敞泄气般瘫在椅背上,“要是都来这样挖人,那咱们可就冤大头了。” “那倒不会。一个是咱们违约金不低,而且得罪你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所以这个王尔鹏才可恶。”她迅速从椅子上起来,“不行,还是得干点啥。” “你……想干啥?” 高敞看他紧张的样,冲他笑了一下:“别怕,小事,就是会会老朋友。” 一个多小时后。 噌,噌,噌,咚咚咚! 高敞瞅了眼吴逸:“看见没,来了。” 然后不等吴逸张口,门就自己打开了。 郝润庭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气喘吁吁,红着眼指着高敞:“你为什么抢我代言!” “你给我把手放下!” 高敞装凶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吴逸都吓得一蹦。 郝润庭不知道催眠了自己多久才进入的“霸气角色”,也顿时泄了气,说:“不是……我真不理解,我这阵子也没来烦你吧?” “没有。”高敞淡定自若。 “那你缺这个代言吗?” “不缺。”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敞深吸一口气,说:“我问你,这个代言你真能拿到钱吗?我说的是‘你自己’。” 郝润庭眼神躲闪,抓耳挠腮,不吭声。 “那不就得了,”高敞一摆手,“既然你没有损失,那就行了。” “但有总比没有强吧?你为——” “对现在的你来说,强不到哪去。你顶了薛颖儿的那个剧,我问了,剧本按照王尔鹏的要求改得一塌糊涂。这不是你的意思,但播出后大家肯定骂你,因为这里面只有你是明摆着的带资进组,名义上你是受益人。演技不行,影响作品,这种情况下接代言,只会让大家越来越反感。到最后代言的可怜销量也能作为嘲弄你的筹码。” 高敞看着他整个人卡住的样子,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你也不是尚光的艺人了,所以我没立场教育你。我只想说,你代言没了这事,虽然是我干的,但我针对的不是你,是王尔鹏。为什么我只动了这个,没动其他,因为动这个对艺人影响最小,对他影响最大。” 郝润庭呼吸逐渐平稳,瞪着清澈的眼睛,说:“你不是针对我?” “不是。”高敞小小翻了个白眼。 “你不恨我?” “咱们已经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高敞说得平静,郝润庭也逐渐冷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没法什么都要。 她恨郝润庭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什么有用的生存技巧都没有学到,还满脑子情情爱爱。 但一想戴成霄跟她的那段时间把有用的生存智慧全学了,然后美美把她踹了实践起来,她也气不打一处来。 愣神了一秒,视线飘到桌上佟焰送的香囊,她才不自觉舒展了眉头。 是啊,这些都过去了。未来是好的,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她对郝润庭也多了不少耐心,说:“我不知道你是赌气还是深思熟虑过后选择的王尔鹏,但是你跟着他,只能吃到短利,最坏的结果,就是你最后一直耗在他那儿,火不了也出不去。” 郝润庭面色凝重,显然被说中了。 “所以你得争气。不要想以后如何,先把这部剧弄好。王尔鹏改剧本主要是为了捧你,但是他审美不行,把好好的东西改得乱七八糟。你得跟他提,私下里和工作人员一起,尽量把这个东西弄好点。” “我说了,没用啊。”郝润庭甩着胳膊,一副破罐破摔的无赖样子。 “那就多说,把当初哄我的那劲头拿去哄他,给他哄高兴了,他就同意了。导演编剧那边也是,你也得协调着,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 高敞越说越觉得累。这些事在她看来简简单单,但郝润庭就是没那个灵根,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搁到这个境地。 “那我试试吧。”郝润庭摆出一副挨训小学生的模样,让高敞又莫名其妙气不打一处来。 “对,去试吧,在王尔鹏那儿没人给你撑腰,你得自己成长起来。别总想着走捷径,靠别人永远靠不住。” 高敞平时根本不会说这种说教话,但一对上郝润庭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他呆是真呆,但心眼也是真好。 被她分手到现在,郝润庭心里大概一直没有服气过,但他哪怕折腾自己,也从未想要害高敞。 至于一开始抢薛颖儿的戏,是王尔鹏的主意,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高敞也猜到,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去王尔鹏那儿,会成为膈应她的棋子。他大概率听着王尔鹏一通忽悠,就看到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也不管那是不是幻觉。 对这样的人,她真是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郝润庭深深望了高敞一眼,点了点头,就风一样摩擦着裤子,噌噌噌地走了。 吴逸鬼鬼祟祟看他走远了,才趴过来小声说:“他不可能再找到比你更好的了。” 家世好,事业强,容貌美的人,有很多。但能像高敞当初那样真心为他着想的,很少。 当然,这是外界看来。实际上,高敞心里清楚,他们谁都一样,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 “哼哼。” “笑啥?” “没啥,想到点儿开心的事。”高敞一推桌子,站起身,“走了,去彤云。” 她现在就想赶紧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一点都不想再考虑手头的烂摊子。 秋高气爽。 尚光离彤云,大概一个小时车程。到达时,正好赶上彤云晚餐。 和之前不一样。如今高敞进出彤云,除了特殊场所,都可以自由出行。 不管是门卫,前台,还是其他路过员工,都习惯了这位我行我素小魔头的神出鬼没。 一人除外。 “哎,怎么又碰上你了?”高敞喊住拐角那人,没什么好气。 戴成霄哪儿知道这会儿能在这儿刷新出这个大佛,刚一露头就丝滑转身,但还是没能躲过高敞一双火眼金睛,和挑事的心。 她直接路过,再也没瞅一眼,轻飘飘说:“紧张什么,又不是来见你,至于连招呼都不打么?” 戴成霄那张老实人的脸,变得如老树皮般生涩,但还是回应道:“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我,见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还不如当没看见呢。” “嗯?”高敞唰一转身,“你的意思是,怪我喊住你喽?” “不是……” “那就是你自知理亏,不敢面对我。” “……” “反正我不心虚,见到你没什么难堪的,顺便给你添个堵不是更好?反正你也没什么能耐。”高敞刚要转身,就又转回去,带动一双精细的线条耳环,在黑亮发丝间甩来甩去,“背信弃义的能耐倒是不少。” “哎,姐,你来了。”乔恒迈着轻快的步伐,冲高敞点了个头,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朝戴成霄望去。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戴成霄对他就更不陌生。 “乔助。”戴成霄冲他点了下头。 “嗯,”乔恒转向高敞,“姐,佟总正在办公室吃饭呢,你吃了吗?我叫人送去。” “行,辛苦你了。”高敞借坡下驴,不再和戴成霄纠缠,扭头上了专用电梯。 但乔恒没有跟随的打算。 “姐,我这边有点事。” “没事,来了这么多次,迷不了路的。” 乔恒对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歉意一笑,云淡风轻拍着戴成霄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习惯?习惯什么,指哪方面? 是对员工的关心,还是对佟总的女友的前男友的挖苦? 戴成霄憨厚笑着:“还行吧。” 心说:你拐弯抹角,我也可以葫芦里买药。 乔恒笑了,任谁都看出这笑不一般——虽然没有敌意,但也称不上多友好,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才会有的,极其随意的笑。 他凑近了些,专门让戴成霄看不到他表情:“不管什么事,都是凭实力说话,对吧?” 戴成霄唰地扭头,这一动作使二人之间变得宽敞许多。 但乔恒丝毫没有被吓到,更没有不悦,只是重新拍了拍戴成霄的肩膀,像一阵清风匆匆离开。 压根没看他一眼。 戴成霄眼神飘忽,盯着乔恒背影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对周围同事疑问的目光也不管不顾。 他前公司顶头上司,就是个空长年龄的酒囊饭袋,和乔恒这种老谋深算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想当初他和高敞在一起的时候,经常随口聊些工作的事情,没想到,高敞每次都能轻飘飘解开他的困扰。 托她的福,戴成霄终于干掉了上司,成功升迁。 有了这次经验,他想不自信都不行。人际关系也不过如此,虽然没有代码清晰,但是只要学,还是容易的。 没想到,离了高敞的参谋,面对全新的人,他直接恢复了原来的出厂设置,手无缚鸡之力。 人家配合他干掉他上司,不代表人家真把他当自己人。 没多久,他就被踢到一个一眼望到头的闲职,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这才转来彤云,但职位和薪酬都远不及刚“胜利”的那会儿。 无非回到了起点——他这样安慰自己。 况且现在有个温柔崇拜他的媳妇,这一点比之前还强。 第48章 小意思 他只要老老实实干活,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前女友。 这个前女友还和他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谈上了。 好在他长相只是端正,身材、身高、能力、学识,都一般,应该不会被那压根不管闲事的佟总穿小鞋。 但乔恒就不一样了。 他是公司出了名的闲人。 不是闲情逸致的闲,而是多管闲事的闲。 他对自己的道德美学十分执着,比如不在背后谈论别人,再比如批评那些在背后说闲话的人。 但仅限下属。 如果是宋照云、佟焰,或者其他什么位高权重,或无关紧要的人,他才懒得招呼。 势利眼——被他挑过刺的人都这么想。 大好人——被他维护过的人则这么说。 最有争议的那次,两个男员工背后猥琐议论新来的女员工,乔恒把那俩人直接开除了。 有人高喊大快人心,有人则骂他只敢开行政,如果俩人是技术骨干,光着屁股他也不管。 到底是赶巧了,还是选择性为之,没人知道。 毕竟在那之后,二位老板以外的员工,只要一见到乔恒,就跟见了耗子似的,没有了能对比的机会。 这人不好惹,啥都不缺,还让人捉摸不透,躲着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还没躲过。 戴成霄在心里怒骂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晚点也行啊,非这个节骨眼路过,撞上高敞不说,还被乔恒盯上了。 乔恒到底是啥意思?真莫名其妙。 他也没干啥,应该不会被穿小鞋吧? 还是说这是警告,让他清楚自己即便是前男友,也得看在彤云的份儿上,对趾高气扬的高敞俯首帖耳? 又或者,这是惩罚前的钟声,报复的号角?可能明天,人事就要找他谈话了? 他不敢想。 他有老婆要养,有父母要照顾。 如果在这个时候被辞,以后年龄越来越大,真是一点出头机会都没有了。 他突然觉得脚有些软,盯着乔恒早已不在的拐弯处,视线逐渐模糊。 “呀,今天有排骨?我也想吃。”高敞径直走进佟焰的办公室,连门也不敲。 佟焰就像已经等她很久了那样,没有半点意外:“今天怎么这个点儿来?” “唉,别提了,”高敞把包甩到沙发上,走到佟焰跟前,伸出胳膊搂住他,“有个人,要抢我的东西。” 佟焰强行挣脱,看到她平静的表情,才松了口气:“什么人,还能欺负着你?” 咚咚。 门外小助理端着和佟焰那份一模一样的饭,站在门边请示。 高敞冲他一挥手:“来吧,辛苦了。” 然后松开佟焰,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 待屋里只剩下二人,高敞才拿起筷子:“这糖醋排骨看起来真不错,我正好想吃这口呢。” 佟焰锋利的眉眼,在笑意中变得柔和:“你喜欢就行。” 高敞嘿嘿一笑:“想我了没?” 佟焰抬头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当然想了,我们可两天没见了。” 这两天,高敞在忙,佟焰也没闲着,来回见了几个合作商不说,还要攻克大货车智控的难点,这几天在试验场地,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快说,你想我。”高敞催促。 “快吃,别凉了。”佟焰打太极。 高敞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口是心非,还好我不跟你计较。” 她目前也没有计较的心力。 “我家着火了。”高敞头也不抬。 “着火了?”佟焰掏出手机就要看监控。 “后院。也就是我爸。出了点状况。”高敞把骨头啪地放进骨碟。 佟焰终于明白是啥着火了:“所以,那人要跟你抢你爸的财产?” 高敞撇嘴,摇了摇头:“她跟朵白莲花似的,说什么他俩是真爱,不图钱,你信吗?一个五十多岁的发福富豪,一个三十多岁的贫穷美女,能有真爱?” 佟焰筷子顿了一下。 高敞自顾自接着说:“怎么可能呢。她就是扮猪吃老虎,准备一口气吞了我们爷俩。” 佟焰喝了口汤:“高叔叔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让她得逞的。” “我看够呛,他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前天晚上专门叫我过去,就是为了介绍她。” “她是圈里人?” 高敞摇头:“不是,是高远的前台。” 她叹了口气:“这个人我查过,疑点很多,她之前一直跟着各种有钱有势的人,没结过婚。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攀上我爸,关键我爸竟然还那么认真,真没想到。” 高敞又吃了一块排骨,酸酸甜甜,带着菠萝清香,让她心情大好:“不过这是小问题,我已经派人去勾搭她了,她那种人,只要是富人就行,那为什么不选择年轻帅气的呢?” 她又把从郝润庭那儿抢代言的事几句带过,又说起来找她的那个食品代言:“不过你放心,食品代言风险太高,我不会接的,不会影响到彤云的。” 她我行我素说着,哪怕佟焰没有回话也不觉得奇怪。 “你呢?这段时间彤云也很忙吧。” “嗯,”佟焰看了眼时间,“还是重型卡车的安全问题。重卡的动力学模型比普通轿车复杂得多,盲区也多,需要保证三十秒以上的反应时间,还有低温高温,极端路面情况等各种问题。” 他放好筷子,擦了擦嘴:“需要进行很多测试。” 高敞眼睛发亮:“如果能成,那路上岂不是安全多了?大货是真可怕,之前刚看到个监控视频,里面大货车刹车失灵,一口气撞了四五辆等绿灯的小车,连铁皮都压成饼了,里面的人就更……” 佟焰点头:“再结实的小车,也敌不过满载的重卡。都是小车乘客全员阵亡,而卡车司机毫发无伤。” 高敞也飞速扫完了餐盘,跟着佟焰起身:“这才是智控的意义啊。连安全都保证不了,省路上那点时间精力有什么用呢?” “对,只有保障了最基本的安全,才有资格谈效率。在实现之前,都只是贩卖概念。只不过,就算前人只是搞出了个一碰就碎的骨架,也有它的价值和意义。”他拿起手机就要往外面赶,“我该去实验室了,今天不会太早回去。” 高敞笑容凝固,强颜欢笑点了点头:“嗯,那你——” 她攀住佟焰的脖子,垫脚亲了一口:“亲我一下。” 佟焰无奈笑笑,落下一吻,手指摩挲着她的脸:“路上小心。” “那还用说?”高敞见了佟焰,充满了电。 今天是她录制观察室的最后一次,也就是佟焰彻底离开之前的几期。 当时被蛇咬的伤口已经愈合,对于她这种从小玩牌耍刀的野孩子来说,压根不是什么事。 到了录制现场,按照惯例做好造型,和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就火速开始录制了。 因为上一次没有下期预告,所以嘉宾们对这期节目期待很高,这是刘导为了保证嘉宾真实反映的有效手段,但在节目播出后,观众肯定可以看到“高敞树上勇斗菜花蛇”的重磅预告,不然哪儿来的热度。 节目组一上来先剪了一些恋综嘉宾们的镜头,然后有的没的大乱炖了一些,一看就是凑时长,不想把最吸睛的地方放在开头。 这些天烦心事太多,能有这么个轻轻松松让她转移注意的场合,她很满意,录制的状态也比之前几期好太多。 当然,成功追到佟焰才是主因。 苏明指着屏幕:“敞敞就这么坐在树上,等了那么久啊?” 高敞点头:“其实还好,坐着也不累,看看风景吓吓人还挺有意思的——” “啊!” 不等她说完,观察室已经热闹成一片。 “天哪,那是蛇吗?!” “活的!”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吗?” “妈呀,都流血了!” 大家看看屏幕,再看看高敞。目睹了那血淋淋的伤口,和张牙舞爪的菜花蛇,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不是安排的,是野蛇,我也没想到。”她澄清道。 “之后怎么办?”苏明锤着桌子,坐立难安。 “周围没人吗?”孙予彬龇牙咧嘴。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到,所以她还没法下去。”杨柳点着游戏环节。 屏幕中高敞在和节目组沟通。 苏明嗔怪她:“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你被蛇咬了啊?” 孙予彬附和:“是啊,啥能比安全重要啊。” 高敞说:“没事,这就是菜花蛇,没毒。” 孙予彬又说:“那也怕感染啊,深山野岭的。” 高敞心虚笑笑。 “哎呀!”苏明惊呼,“天哪!你抓住它啦!” 孙予彬胆颤,揉了揉胳膊:“厉害。” 杨柳也恭维:“我的妈呀,敞敞也太勇猛了。” 高敞复习着当时的场景,回忆起了蛇身冰凉的触感,也悄悄渗出冷汗:“没啥勇猛的,实在没办法而已。”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太认可。 要是在景区跟蛇合影,大家反应还不会这么激烈。 可这是野生蛇,有攻击性,甚至已经造成了伤害。 在那样的环境下,能不急不躁,一击就成功制服它,需要的可不止是胆力。 杨柳佩服道:“唉,要我就吓傻了,抓也抓不住,还得被再咬一口。” 这才活跃了观察室的气氛。 屏幕里嘉宾和摄影团队来了,然后才把高敞放下去。 苏明率先松了口气:“天哪,真是惊险。” 孙予彬感觉不对:“怎么还拿着呢?” 杨柳说:“人太多,没法直接放吧,摄像老师们还带着装备呢。” 屏幕中高敞还拎着那条一看就伙食很好的菜花蛇。 苏明坐不住了:“怎么没人上来帮帮忙呢?” 第49章 心意 高敞轻拍一下她:“没事姐,我拿着也一样,省得交接的时候没招呼好,蛇又咬人。” 苏明哭丧着脸:“哎呦你可真是……” 高敞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混乱,就是没想到镜头里的自己显得那么镇静。 以高清镜头的第三视角重温,实在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啊?你要自己去林子里放蛇啊?”苏明目瞪口呆。 镜头里,高敞抻直双臂,跟壁画里上贡品的小人一样,一步,一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菜花蛇在钳制下,张着骇人大口,尾巴尖在高敞的手腕上一扫,一扫。 “噫。”孙予彬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观察室其他人也作头皮发麻状。 饶是亲历者高敞,也不自觉握起了拳头。 还好放蛇之前那段念词,跟祷告似的,这才环节了观察室的紧张气氛。 看到高敞放完蛇成功逃脱,才松了口气。 “妈呀,这也太惊险了。”杨柳长舒口气。 结果下一秒,高敞就随着混乱的镜头,一起倒地。 “啊?!怎么回事!”苏明花容失色。 “不会真是毒蛇吧?”孙予彬试探性问高敞,希望得到剧透。 高敞摇了摇头。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 “她发烧了,”屏幕里的佟焰扯掉她的伪装服,一把将她抱起,向远处喊,“吴逸!” 然后吴逸颠儿颠儿跑来,后面跟着节目组的队医。 他在导演旁边的监控器一看到高敞晕倒,就迅速通知队医赶过来了。 杨柳在一旁催着进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下一秒,就见队医拿着响着警报的温度计,说必须马上送医院。 接着就是节目组一通煞有其事的剪辑,把气氛烘托得跟人马上要嗝屁了一样,这才结束了有无数重复镜头的,漫长的一期。 杨柳倒吸一口凉气:“妈呀,太惊险了。” 孙予彬问:“你是烧晕了?” 苏明接上:“那蛇没毒吧?” 高敞谨记录制前节目组吩咐她的保密工作,难以启齿地示意屏幕:“接着看吧。” 其他嘉宾心中了然,但还是故作遗憾。 高敞刚松了口气,结果屏幕中,出现了佟焰在车里搂着她的镜头。 动作之亲密,表情之担心,别说三岁小孩,一些小猫小狗也能看得出来。 佟焰和她坐在后排,紧紧挨着。 她的头枕在佟焰宽厚的胸前,这个人被他手臂包裹,显得本来高挑的她,在病容下变得那么瘦小。 观察室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都纷纷僵住不动。 高敞见状开口:“大家还是要好好锻炼身体,别跟我似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苏明无奈笑道:“你这还叫掉链子啊?” 杨柳附和:“就是啊,你要是把蛇甩到别人身上,才叫拖后腿呢。” 孙予彬面对镜头:“但那样做的人可能不是故意的,还请大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要恶意解读哦。” 苏明反驳:“但说实话,如果有人不是诚心的,是实在害怕,才不小心把蛇甩到我身上,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苏明恶狠狠的表态后,观察室又愉快起来。 高敞表面上跟着大家一起笑,实际注意力一直没离开过屏幕。 她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自己和佟焰的亲密互动,有种别样的感觉。 看着佟焰体贴入微,紧张观察她的样子,高敞不自觉有点心酸,又有点庆幸。 心酸佟焰为她受累,庆幸自己能得到他的关心。 影片中剪了几段嘉宾们的镜头,然后又回到高敞,这时她已经来到医院,颠簸的镜头跟在抱着她的佟焰身后。 然后就是就医镜头,节目组贴心地给伤口打了码,还科普了一下野外被蛇咬的注意事项,提醒大家一定要准确描述出蛇的品种,如果是毒蛇,最好赶去有蛇毒血清的医院。 高敞全程没离开摄像头,保险起见吴逸给医生看了伤人蛇的照片,确实是无毒的菜花蛇,只不过生长在大山,所以长得格外壮硕吓人。 “好了,没事了,”高敞配合视频进度,补充说,“现在都好了,后续也没感染,主要是高烧,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杨柳说,“但经历那么一遭还是很吓人的,还好我们敞敞福大命大。” 孙予彬也说:“是啊,幸亏是无毒蛇,但你烧成这样还一直挺着,真狠。” 高敞笑笑说:“大家都这样啊。” 说着,她示意了一下苏明。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苏明当年高烧拍水戏的事,她可是知道。 苏明扭捏了一下:“嗐,都过去了。” 没有“毫无阻力的向上”,这一点,在座的嘉宾也好,工作人员也罢,都心知肚明。 “我们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屏幕中,镜头背后的跟拍导演,小声询问佟焰。 佟焰看了眼病床上打着点滴的高敞,撇了下头:“出去说吧。” 他小心翼翼关上门,但就这么站在门口,视线基本不离开门上的小窗。 跟拍导演小声问:“刚才她去树林里放蛇,是你拿着摄像机跟拍的,对吧?” “嗯。”佟焰心不在焉点头。 跟拍导演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帮她放呢?” 佟焰皱起眉:“她没有成功放蛇吗?” “那倒没有。” “那谁放有什么关系?” “呃……”跟拍导演依然很有耐心,“跟成功不成功没关系,很多时候就是个心意问题,你看着她拿蛇,就不担心吗?” 佟焰蹙眉,盯着病床上的高敞:“担心啊,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你硬要抢,她就会给你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佟焰摇头:“那是你太不了解她。这种事,只要她不亲口求助,谁来她都不会领情。” 小时候聚会,那会儿一点儿大的高敞,见佟焰和大人一样会用筷子,就甩掉手中的勺子,闹着也要用。 没有辅助器的筷子,对控制身体还不熟练的高敞来说,好比在深夜的野外穿针引线。 果不其然,高敞学着佟焰的动作,把筷子放到五指间,结果不是这根歪了,就是那根滑走了,别提多狼狈了。 好不容易握好了,信心满满去夹食物,结果尚未发育完全的肌肉,根本完不成这个艰巨任务。 她急得抓耳挠腮,整张小脸憋得通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差挤出眼泪了。 这时候阿姨给了台阶下,说当她和哥哥一样大的时候,自然就能用了。 结果佟焰隔那么远,非得冷冷看着她犯难不说,还挑衅一笑。 这可激起了高敞的斗志,说什么都不肯换勺子,谁说都不听,喂她也不吃,不然她就闹。 最后她一边较劲,一边吃饭了这顿饭,准确说,是扒拉完的,而且还掉到围嘴上不少,颇为浪费,被后续赶来的爸妈以爱惜粮食为主题好好教育了一番。 还是拿佟焰为榜样。 但她并不因此记恨佟焰,但也没特别高看一眼。 那个时候,她还没什么攀比心,想做到也只是想变强而已,不是为了碾压谁。 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事了,但是佟焰还记忆犹新。 他那时觉得高敞很倔,还不自量力,反正没什么好印象。 自己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跟拍导演喜形于色:“这么说,你很了解她?” 佟焰腹诽这人到底会不会问问题:“反正比起你,我肯定更了解她。” “哈哈……”跟拍导游尬笑两声,“这么说,是你尊重她的决定?” “没法不尊重,我不是说了吗,她不会听你的,也不会听我的。” 佟焰实在不明白,跟拍导演在这儿瞎问个什么,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这么纠结干什么? 跟拍导演也不憷:“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哪怕自己受伤,也要夺下她手上的蛇,你比她力气大,为什么不强硬点呢?” “那伤到她了怎么办,你想过吗?”佟焰愈发来气。 “那就别伤到嘛。只要注意好就行——” “注意好?她都不愿意给你,还发着高烧,一不留神蛇又咬人怎么办?”佟焰嗤笑,“她不仅不想被蛇咬,更不想发烧,但什么事都有意外。” 他收回看向小窗的视线,转过来,正对这位颇为瘦削的跟拍导演。 但跟拍导演没被他压倒气势:“那也是心意呀——” “行了,我得看护去了,”佟焰一挥手,“心意很重要,但实际更重要,她也一定这样想。” 然后把车轱辘话说一半的跟拍导演关在门外。 “嗯……”苏明看到这段,迟疑了一下。 杨柳问道:“敞敞不知道这段吧?那个时候你还没醒呢。” 高敞愣了一下,才点头:“嗯,确实不知道……” 孙予彬饶有兴趣问:“那你怎么看佟焰说的呢?” 高敞如实回答:“他说的对。对于我来说,这种我想自己做的事,不会希望别人横插一手。而且当时确实危险,那蛇力气很大,我攥住了就不敢动,更别说交给其他人,谁都没把握能顺利交接,所以直接让我来放是最好的。” 她顿了一下,又说:“跟拍导演总是提‘心意’,佟焰难道没有那份心意吗?他担心我,所以抢过摄影机跟过来。又尊重我,所以没有抢蛇给我添乱。而且他和我一样,都更在意解决问题,最后我成功了,蛇没再伤到任何人,他也接住了晕倒的我,还一路跟去医院陪护,这些不是心意吗?” “假设一下,”高敞开了话匣,“佟焰不顾我的意愿,直接上手抢蛇,然后我或者他被蛇咬了,最坏的情况感染了,留疤了,这对谁好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发生了这事,将来吵架都得拎出来互相嘲讽。” 感谢读者大大的营养液![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心意 第50章 战场 观察室欢声笑语。 苏明说:“但我觉得也挺甜蜜的,我觉得只要有那份心意就好,这叫什么?爱的刺痛。” 高敞说:“对,关键在于对方买不买账。跟拍老师可能特别向往那种感情,但硬套在我和佟焰身上就不对了。不是一类人,没法用同一套标准去判断爱不爱。” 孙予彬点题:“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高敞点头:“没错。” 然后借机给跟拍导演台阶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佟焰这样表态。醒来后,我们对这事一直没什么疑问,所以没什么探讨,跟拍老师正好提供了另一个视角,给了我们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 孙予彬贼兮兮笑道:“那你们真的很合拍,正好是一类人,平时矛盾肯定很少。” 高敞笑而不语,觉得这恭维收下也罢。 之后的镜头就是在门外拍的了,或许跟拍导演还想进病房,但肯定被吴逸打发走了。 这人来人往的,谁知道他举着个摄像机在这儿,又出什么事。 吴逸不会允许状态欠佳的高敞过多出境。 接下来就是嘉宾们的镜头,高敞和佟焰在此下线,只是口头告知了嘉宾们高敞无恙的消息,然后节目继续。 影片结束后,观察室嘉宾复盘起片中情况,但重点还是倾向了高敞。 大家再次问候了高敞的身体,然后请教了一下她面对危险的感觉,最后杨柳按照刘导吩咐,点题了一下佟焰对高敞的格外偏爱,还从“担心”和“紧张”层面,再次补充了佟焰对那个跟拍导演不耐烦的原因。 本次录制才终于结束。 大家簇拥着高敞走出了演播室,高敞礼貌回应着,十分不适应这种大家把她当病号的感觉,明明她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好不容易逃出了重围,坐上了车。 一席噩耗,让她怀念起刚才几个小时的时光。 她派去勾搭杨琪的那个人,向她发来了消息。 因为加密了,所以只有高敞能看懂,简单来说,他任务失败了。 杨琪一开始对他确实不排斥,几次委婉拒绝,他都不当回事,只是用他那些炉火纯青还不油腻轻浮的追人技巧猛攻,希望速战速决,结果对方压根不上当,今天直接明确下达了逐客令,甚至连钱都不花,让高敞连炒作都找不到污点。 “这可咋办呢。”高敞结了他的工钱,一筹莫展。 “啥咋办?”吴逸在驾驶座问。 “还是我爸那事。” “哦……”吴逸后悔开口。 “唉,”高敞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马上打起精神,“肯定有办法,既然勾搭不了她,那就让人去勾搭我爸。” “你……”吴逸欲言又止。 “嗯?” “算了。” “说。” 吴逸放弃挣扎:“我想说,高远在不在你手里,关系不大吧。咱们这行流动性这么强,都是‘尖子生在哪儿,哪儿是山头’。如果你实在不想放弃尚光现在的风格,也可以另开一家,按照高远那种模式来。以你现在的地位,还有你爸这层关系,一定能做起来的。” 高敞转着手机:“这些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不得我爸跟别人重组家庭。” 吴逸想了想,还是开口:“他都跟沈姐离婚那么多年了……” “不行。那是他欠我的。”高敞态度坚决,“而且你真觉得他俩能成?高怀安那么财迷,那么擅长‘表演’,那么在意他人形象的人,会真和一个没法带给他任何社会价值的人结婚?” 吴逸叹了口气:“反正……你看着办,这是你们家的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高敞这种钻牛角尖的状态,他一点不陌生。一旦她开启这个模式,谁来也没用。 那就爱咋咋地吧,不影响他吃饭就行。 他这样放宽心,把高敞送到家。 此时已经深夜两点,高敞看到门口佟焰的鞋,心一下软了下来,丢掉一身装备,在楼上另一个房间洗漱完,才蹑手蹑脚回了主卧。 她掀被子的动作惊动了佟焰。 “抱歉,回来晚了……”她小声说。 明明她可以直接在另一间卧室休息,但她就是想和佟焰在一起,一个机会都不想浪费。 佟焰迷迷糊糊一伸胳膊,直接把她压到了自己胸前,嗓音低沉:“辛苦了,睡吧。” 就这么一句呢喃,瞬间松懈了高敞紧绷的神经。 什么高怀安,什么工作,都一边儿去吧。 现在,我要和喜欢的人共赴周庄。 柔软床褥,温热皮肤,还有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安全地。 什么王尔鹏,什么杨琪,在此刻都不重要。 这才是她的全世界。 第二天,高敞充电完毕,虽然起床时佟焰已经不见人影,但昨晚她睡得很好,将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心动为你》的录制还在进行,但有她参与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本来考虑到孙予彬会不适应工作,所以她早就做好准备录制全程,但看他已经习惯,佟焰的部分也结束了,她就没有必要待下去了。 今天的工作还是在尚光进行。 托综艺的福,薛颖儿的人气水涨船高,但要坐在先前欧阳帆的位置,不仅她得在创作上努力,尚光也得下血本包装。 “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吴逸小声问高敞。 “欧阳帆不是这样起来的吗?哪里太过。”高敞利索拉开椅子。 “欧阳帆那是只有脸就行的主,更别说后来演技也跟上了。薛颖儿又得创作,又得录综艺,还有精力好好拍戏吗?更别说她个人风格太独特,大众接受度上就跟欧阳帆差一截。” 高敞敲着键盘:“我一开始不也风格挺独特吗?不也出来了。区别无非是她搞音乐,我拍戏。” “话不能这么说,你个性是个性在性格上,外表还是符合大众审美的。但是薛颖儿……对吧,不够文静,不够‘美’,但是性格上又很柔软没那么‘刚’,作为网红没话说,但作为艺人可能……” “我懂你的顾虑。市场的事,很多时候再专业,再有经验的人,也容易看走眼。别说捧薛颖儿,捧任何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也不一定能得到满意的回报。但对现在的尚光来说,只要有回报就行了。” “好吧,”吴逸起身,“不过,你找别人勾搭你爸,真不怕你爸……又看上那人了?” 之前派人勾搭杨琪失败,高敞就迅速找人去勾搭高怀安。 高敞懂他表达的意思:“找人勾搭他,是为了让他知道能处的人一大堆,干嘛为了可有可无的人捆绑上自己的财产。” 吴逸点头:“哦,懂了,你只是想让他分心。” “也不全是,要是杨琪顺便也能知难而退就好了。”高敞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提示,“嗯?还挺顺利。” 高敞派去的人汇报的进度,可以说大大超出了高敞的意料。 她马上攒着高怀安“出轨”的证据,准备到时候大干一场。 嗡嗡——嗡嗡—— 来电页面赫然写着高怀安的大名,漆黑页面映着高敞逐渐变深的印堂纹路。 “喂?”她冷冷接通。 “晚上有空吗?”高怀安还是那种哄孩子的语气。 如果是以前,高敞想也不想就挂断电话了。 但现在,她变得无比被动:“又怎么了?” “哈哈!想跟你说个消息,好消息。” 高怀安那刻意爽朗的笑声,在高敞耳中无比恶心。 她开门见山:“跟杨琪有关?” 高怀安拖着上了年纪男性特有的长音:“你——反正来了就知道了,哈哈!还是老地方,我等你。” 说完,不等高敞回复,他自己把电话挂了。 吴逸从高敞的阴暗表情中,察觉了大事不妙。 “呃……什么安排?”他也不管具体啥情况了,就让这家人折腾去吧,他只想知道自己今天啥时候又得加班。 高敞答得干脆:“晚上,我爸要见我。” “哦……行。”吴逸心说果不其然。 滴滴—— 吴逸掏出手机,看到沈彩的助理徐佳发来消息,说高敞要的翡翠准备好了,老坑种,正阳绿,和她要求的分毫不差。 他喜气洋洋把照片发给她:“小徐说翡翠搞来了,就看你想设计成什么样的了。” 高敞拿起手机,翻看照片,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真漂亮。问问她今天能送过来吗,我想先玩几天。” “哎。”吴逸满口答应。 过了一个半小时,徐佳亲自拉着箱子,送来了高敞要的那块翡翠。 “太漂亮了,真是麻烦你了佳姐。”高敞爱不释手。 徐佳爽快一挥手:“嗐,这有什么麻烦的。”毕竟沈彩给徐佳的工资,放眼业内外都能让人瞠目结舌。 给钱痛快这点,这娘儿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仨人互相寒暄了一阵,徐佳就喜笑颜开要走:“行,那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然后一屋人热热闹闹把人送走了。 沉寂下来的室内,高敞没了先前飞扬的神采。 她盯着桌上那块翡翠原料,琢磨着要做个什么东西,然后完好如初把它放回了箱子。 过几个小时就要上战场了,她不敢高兴得太早。 晚上,吴逸如约把她送到高怀安家。 去之前,高敞全副武装,换了身更显气场的衣服,妆面也一丝不苟。 她要看看高怀安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哎,敞敞来啦。”一开门,就是高怀安那张假惺惺的脸。 高敞面无表情踩上鞋套。 高怀安一扭头看到,马上又苦瓜着脸:“哎呀,这是在自己家里,干嘛套鞋套啊,那不是有你的鞋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战场 第51章 失态 上次来的时候,高敞压根就没换鞋,高怀安这种人实际上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不想让阿姨再拖一遍地。” “所以说让你换拖鞋嘛。”高怀安漫不经心。 高敞挎着包,踏着鞋噔噔噔走到原型餐桌旁,拉开和他正对的椅子,坐了下来。 高怀安又看不过去了:“哎呀,坐那么远干什么,来来来——” “坐哪儿不一样?我就坐这儿。”高敞一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就开始看手机,头也不抬,“说吧,什么事。” “哦,哈哈哈!”高怀安假装一副忘了正事的样子,一拍脑门,“等一下,琪琪得慢慢下来。” 高敞觉得反胃,提高音量:“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吃个饭还让人催啊。” 好巧不巧,杨琪正好出现在拐角。 听到高敞的讽刺,她依然面不改色,顺从地低头打招呼:“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谁教你这么叫的?都啥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礼教。他那榆木脑袋顽固不化也就算了,你比他还年轻呢,怎么就这么……唉。”高敞心烦意乱。 杨琪一出现,她就心烦。被叫大小姐,她就更烦。 小时候她和爸妈还住在老别墅的时候,一次过生日,她喊来一堆小伙伴过来玩。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喊她大小姐,她还挺乐意,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 正忘乎所以呢,结果在她去完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在拐角看到他们在玩闹,又像是演戏,句句不离“大小姐”,佯笑佯哭也都是出于嘲笑。 她才知道自己背地里是被怎么看待的,以及“大小姐”这仨字在这群人里的真正含义。 时隔多年,她早已忘却当时脸颊火辣辣的感觉,但这跟她怼杨琪不冲突。 能坐二十多人的圆形大理石餐桌,像一个碉堡。 杨琪就这么小心翼翼绕着,坐到了高怀安旁边。 “哎,你怎么说话呢?你不是大小姐吗?”高怀安顺势握住杨琪的手。 令人恶心。 高敞一白眼:“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快点吧,什么事?” 只见杨琪神色紧张,向下瞅了一眼。高怀安也乐呵呵伸手,抚上了杨琪的腹部。 高敞身形一顿,眉角直跳,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二人。 不是吧? 不会吧? “敞敞啊,”高怀安望着手的方向,提高音量,“你要有伴儿啦!” 高敞噔一声放下翘起的脚,肌肉充血,一瞬间撑起她的身体,居高临下绷着指尖,恨不得戳进高怀安的印堂:“他可是这几天刚出轨啊!我这儿还有证据。” 说着,她掏出手机,就要给杨琪看。 杨琪含蓄一笑,摆手道:“我知道。” 高敞握手机的手一顿:“你知道还这么坐得住?” 杨琪一副慈母模样:“都是小事。” 高怀安重重握住杨琪的手:“是啊,我对琪琪最好,她不会不知道。” 杨琪冲他一笑。 “那她呢?”高敞又指着杨琪,“别人明显对她有意思,她还磨磨唧唧不直接拒绝——” 高怀安抬手打断:“哎呀,这都是小事,琪琪这么好的人,谁不喜欢?她是腼腆一点,但不代表她就是随便的人。” 令人作呕。 高敞胡乱扫着二人:“你们坚定吗?为未来打算了吗?准备好了吗?就连孩子都弄出来了。你们对彼此了解多少啊?才这么点时间,能决定什么啊!” 她眼神不受控制,无法聚焦,只是凭借多年镜头前的本能,才能气势汹汹站在这里。 高怀安一摆手:“哎呀,我跟你妈那会儿是挺坚定,结果呢,不还是得离?事实证明,有些人,你了解再久,准备再好,也没用。但有的人,就是不一样,对吧琪琪。” 高敞冷笑:“这么说,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当然是结婚啊,领证,婚礼,满月,还能有什么事啊。”高怀安说得理所应当。 高敞呼吸逐渐变粗,视线胡乱落在大理石桌面,那纹路张牙舞爪,无比陌生。 暖黄灯光倒映说上,就那么盘缩进她没法聚焦的双眼,刺得她两眼通红。 “领证?你说要跟她领证?!”高敞瞪着血目,“高怀安!她到底图什么,你心里真的没数吗!” 高怀安脸上的褶子逐渐绷紧,他幽幽看着虚无的前方,叹了口气:“不就是钱么,人活这么大岁数,能享受的也都享受了,就算分给别人点又怎样?穷不着我,更别说我乐意给他们。” “他们……”高敞咀嚼着高怀安的措辞,觉得浑身血液都被抽走。 她隔着桌子,望着杨琪腹部的方向,仿佛能透视大理石。 杨琪被看得发毛,攀住了高怀安的手腕。 高怀安立马把胳膊搭在斜前方的桌子上,活像一只护仔的鸡:“哎,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们高家的血脉,无论怎样,都姓高,跟你一个姓,知道吗?” 高怀安这幅护子心切的架势,扯断了高敞最后一根绷紧的神经。 砰—— 她抓起面前的玻璃杯,往墙上甩得粉碎。 “高怀安。”她冷冷指着,低声说,“我可是你亲闺女,你什么时候这么护着我过。” “你这就血口喷人了。你是我闺女,我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不可能。”高怀安猛一扇面前的空气。 “你就为了一个图你钱的东西,破坏咱们父女关系?!”她拼命瞪着杨琪。 但杨琪毫无反抗的意思,无辜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来,刀子般割着高敞的心。 “你怎么说话呢!”高怀安怒道,“我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说,我哪儿错了,是重婚了?还是我和她没两情相悦?高敞,你是不是没摆清自己的位置,我是你爸,是你爸!我正大光明再娶,跟你有个屁关系!” 高敞愣住了。 高怀安嗤笑:“哼,真是把你惯得没样子了,管起我来了!把你叫来,就是想咱们高家人好好的吃一顿,你倒好,摔锅砸碗来了!” 高敞气笑了:“我上次的表态还不明确么?我讨厌你,更瞧不起她,我不接受‘一家人’的说法,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她抓起包,头也不回。 “哎你站住,站住!你敢走,就别再进我高家门!” 砰! 铁色的大门,震得高敞头晕目眩。 站在闹剧之外,高敞才冷静下来。 是啊,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立场,去阻止高怀安。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当了二十多年独生女,坐拥父母双方直接或间接的资源,怎么能允许另一个人来分享? 更别说,还是她看不上的人。 电梯门开,高敞盯着镜面中自己通红凶猛的眼睛,下意识挪开视线。 怎么办,怎么办,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电梯特有的淡淡旋律,还有幽幽清香,隔绝着外界,和高敞大脑的灵光。 搁以前,高怀安根本瞧不上杨琪这种没有事业的人,连长处都不可能,更别说结婚生子。 但他那么做了。 想起他对杨琪的保护,高敞就犯呕。 沈彩还没和他离婚的时候,从不见他这样维护沈彩,总是让她独自面对风雨,分毫没有共同承担的魄力。 而对高敞,更是如此。 不论原因,只要高敞和任何“外人”产生矛盾,高怀安都会无条件倾向外人。 小时候别人弄坏她心爱的玩具,高怀安会职责她小气,觉得玩具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没钱,可以买一堆。 但高敞就是喜欢自己的那个,哪怕它旧了,破了。 这是她的呀。 那么大的房子,院子,每天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人,那是为数不多她的东西呀。 高敞垂下视线,看到自己价格不菲,但十分陌生的衣装,突然觉得今天新装上阵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尽管它们十分合适。 她缓缓松开紧攥包的手,好好拎上,抬头望了眼还在下降的数字,觉得这几秒钟格外漫长。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油然而生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我站在这里,还在呼吸。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让心中的石头落地。 无所谓,跟他们不来往就行。 高家也好,高远也罢,其中有什么东西,是她努力还得不到的? 电梯门开,她步伐冷硬,像是火焰中杀出的恶鬼。 吴逸靠在车上,远远哼着歌,被地狱般的脚步声震得一激灵:“这……这就结束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取消了刚点的外卖:“这才多久啊。” 度秒如年。 高敞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马上掏出手机:“吴哥,之后有什么我能接的工作,如果时间紧就先都替我揽下来。” 他们这行,机会都是在三言两语间诞生的。 如果措辞犹豫一些,就会给前仆后继的竞争对手。 “啊?”吴逸被她带得也连忙启动车辆,“行。但这是咋了?咋突然这样?” 高敞从出道开始,接工作就只管质量,不管数量。 对于收入、地位,她向来没什么紧迫感,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高敞对着手机打字,屏光映得她面颊惨白。 “我爸那……”她差点要说“小三”,“杨琪怀孕了。” “啊?!”吴逸下意识踩了一下刹车,“这也太快……不是,这也太……”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 高怀安那作风他知道,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跟谁正经谈过,这不仅谈了,还怀孕了…… 那女方跟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生孩子,是不是很亏啊? 天底下那么多男人呢,非要吊死的话,也找颗像样点儿的啊? 跟着高怀安,没名声,没实权,图啥? “而且他俩要领证了。” 感谢读者大大的营养液![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失态 第52章 崽种 “啊?!”吴逸不小心按响了喇叭,“哎呦呦……扰民了。不是,领证?!高怀安?!” 吴逸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喊“前东家兼业内巨头”的大名,还是在其亲闺女的面前。 他马上前顾后盼,希望被说闲话的人不会突然窜出来。 然后才小声说:“不是,他竟然跟那人领证?这还是高怀安吗。” 吴逸还在高远的时候,没少听说高怀安的事迹。 这人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 高远起步的时候,他跟沈彩强强联手。 等高远成业界龙头,他觉得沈彩家世事业的光环对他作用不大了,就和平离婚,把两人的功劳分得清清楚楚。 后来再找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但没有一个是高怀安认真相处的。 结果突然来了个杨琪。不门当户对,无一技之长,竟然怀孕了不说,高怀安还要跟她领证?咋想的。 高敞也烦:“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疯了吧。” “那高远咋办呢?财产咋办呢?高怀安啥打算,他说了没?” 吴逸觉得高怀安这么精明的人,就算留给杨琪肚子里的崽,也不会便宜了杨琪。 “他说自己反正穷不了,乐意给他们花。” “真疯了。”吴逸喃喃道。 “他给你……啥了吗,就给他们。”他音量越来越小,“你最早愿意在高远从一线学习,他也不给你机会,满口‘将来都是你的’,但压根不打算松手。这会儿怎么就这么大方……不对,他也没说会把高远给那崽吧,那倒还行……” “是没明说,”高敞觉得嘴里泛苦,“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吴逸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远在高怀安手里,那当然他说了算。 他一把年纪了都能再结婚生子,那没什么是真的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尚光的未来。 如果高怀安真的看中杨琪肚子里的崽,那他们仨人是不是能联手,把尚光往死里摁? 高怀安可是个白手起家的狠角色,高敞要是还这么佛系…… 他小心翼翼问:“呃……那……你有啥打算吗?” “有啊,”高敞刻意答得轻快,“好好工作。” “嗯……”吴逸心里还是没底,“那其他艺人呢?” 高敞愣了一下:“看大家意愿。” “呃……那要跟大家说一下吗?就说我们打算发力了,想一起的人就跟上?” “不用,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在公司里说太多。我们做好我们的,其他人自然会问,想跟就跟,不想跟也没关系,我们不要区别对待。” “好,明白了。”吴逸懂了,高敞这是要带尚光转型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高敞愁眉紧绷的样子,还是算了。 一路上,高敞都没闲着联系这个,联系那个。 都到家门口了,还在那悄悄点点。 “咋样,有成绩吗?”吴逸熄火,扭头问。 高敞一愣,这才打开车门:“还行,谢谢吴哥。” 说完就抱着手机埋着头走了。 吴逸摇摇头,驱车离开车库。 高敞就这么磨磨唧唧上了电梯,到了家,然后在玄关站了好几分钟,才迅速换鞋放包赶去洗澡。 今天回来早,她就直接在主卧浴室洗了,期间脑子压根没闲着,还不小心弄倒了几个瓶瓶罐罐。 高远传媒这些年一直吸纳精锐。 选人严格,淘汰激烈,管理科学。 如今已是一座推不倒的大山。 想和高远开战,尚光就必须成为六边形战士,不能有任何低于它的短板。 这需要高敞以身作则,带头努力。 她裹上睡衣,愤愤出来,好像多浪费一秒,就是对尚光不负责任。 结果刚踏出屋门,就闻到了一股亲切的饭香。 “佟焰?”她紧缩的眉头瞬间展开,踢踏着拖鞋连忙下楼。 “慢点,”佟焰在灶台旁吆喝,“还没好呢。” “哇,好香啊!” 高敞盯着桌上的琳琅满目,眼睛唰地闪起了光,但看到佟焰的宽阔背影时,还是忍不住暗淡了一下。 她麻木地盯着佟焰围裙上的系扣,这围裙她平时不用,不如说,她根本就很少下厨。 当时佟焰来她家,她就从柜子里翻出了这条没开包的新围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这抹暖咖色,她就会想起佟焰。 “嗯?怎么了。”佟焰不知何时已经出锅,端着热气腾腾的板栗鸡翅,放到了早已备好萝卜西蓝花和米饭雪梨的吧台上。 高敞一愣,这才坐上椅子:“没事,就是觉得有你在,真好。” 佟焰笑了一下,擦了擦手,也终于落座:“有心事?” 高敞看着佟焰加了一块鸡翅,放到她碗里,对着二人间默契的关心,心头一暖。 “还是我爸那边,”高敞摇头道,“他要再婚,而且杨琪——也就是女方,已经怀孕了。” 佟焰手一顿。 高敞跟他说明了事情原委,还有几次见面发生的事,甚至把她找人拆散他俩的事也说了。 越说越气,越来越激动:“哎我就纳了闷了,他脑子被驴踢了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找个没能力净图钱的人,还要领证!还怀孕了!” 佟焰缓缓吃了一口米饭。 高敞拿起筷子,但没有动作的意思:“我真担心他出事,然后让杨琪和她肚子里的崽平白分了他的东西。” 佟焰夹了一个板栗,放到她碗里:“这都没结论呢,那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也不一定——” “那他们还可以再生啊!”高敞突然激动。 佟焰宽慰一笑:“都是小事,你有能力,有资源,只要你想,尚光可以不亚于高远的。” 成功浇灭高敞的火焰。 “那倒是,”但在真正实现之前,高敞心里还是没底,“但这也需要时间,哪怕是尚光,也不会那么顺利的,里面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复杂了。” 佟焰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他看着高敞紧蹙的眉心,还有那双焦虑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她那股“可能变弱,但绝不熄灭”的斗志。 他伸手轻抚她的眉骨:“没关系,你能做到。” 温热的大手,混着一股佟焰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席卷了高敞的感官。 她将其握住,贴上自己的脸,有点不敢看佟焰的眼睛,小声说:“我当然知道。” 板栗,葡萄,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秋意,是丰收的味道。 高敞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肩膀的酸胀,还有压抑许久的食欲。 她揉着肩膀,终于夹起面前古铜色泽的板栗:“不管了,生孩子这事均值回归,那崽就算出来,也不一定比我强,我还多活了二十多年呢,更别说那崽只有一个无能的妈,能成什么事啊。唉,就是跟这种人沾亲带故的,憋屈死了。你不认,但除了你的所有人都认,烦死了。” 她刚要把板栗填进嘴里,又拉开距离,继续说:“不过不管怎样,我都是我们家最名正言顺的,也最体面的,他们算哪根葱。” “名正言顺。”佟焰咀嚼着这四个字,“他们难道就不名正言顺吗?” 高敞愣了一下,眉头又不知不觉蹙起:“虽然是一个爸,但杨琪什么家世,什么水平,我妈又是什么家世,什么水平,你怎么能把她俩放在一起比呢?” 佟焰也停了筷子,摇头道:“你父母早就离婚了,要再婚也是合法的。” “合法,”高敞不自觉提高音量,“但不合人们心中的那个共识。” 她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再怎么样,我也瞧不上他们两个,别人更瞧不上。” 佟焰苦笑一下:“那如果孩子生下来,各方面比你还优秀呢?” 高敞愣了,但马上烧起火来:“你什么意思,是觉得生一个优秀的孩子很容易,还是觉得我这二十年的积累不堪一击?” 佟焰面色凝重:“如果对方很优秀,甚至超过了父辈,那也就没人在意它的出身了。” 高敞一拍桌子:“那它也是来路不正的孬种!这辈子别想给我抬起头!” 啪。 板栗摔到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二人中间。 沉默,持续了两秒。 寂静,好比天地无缝。 叮。 高敞一根筷子敲到碗沿,像梦醒的钟声,刺进彼此心田。 高敞终于反应过来:“不是,佟焰,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一阵心虚,连忙起身。 佟焰心凉,冷笑道:“你说得那么明白,我不想懂也不行。” “不是,你和它不一样……” 佟焰甩开高敞的手:“你都拿我跟它比了,还说什么?原来我在你心里,始终和它一个底色。” 他站起身就往玄关走。 高敞连忙追上:“不是,佟焰,不是的,它是它,你是你,你们怎么能一样呢?我爱你,不爱它啊!” 佟焰停下,差点让高敞撞到他身上。 他居高临下,锐利的眉眼从这个角度看,本来多了一丝温和,却因为眸中暗燃的漆黑火焰,多了层不易察觉的阴冷。 “呵,”他自嘲般笑了笑,“再爱,也没法忽略身世,是吗。” “不是啊!”高敞直跺脚,“怎么没法忽略,啊?我刚刚不就压根忘了那回事吗?” “那说明平时没人提醒你。一旦你那弟弟妹妹出生,你就不会忘记我也是‘来路不正的崽种’,而且比他们还来路不正。” 他拿上钥匙就往门的方向走。 高敞听他这么说自己,心都在滴血:“没有,佟焰,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过你——” “‘从没’?”佟焰嗤笑道,“那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第53章 爆了 高敞一懵,想起小时候。 虽然不记得第一次见佟焰是什么时候,但她记得,因为佟焰的身世,虽然她没有揪着这点欺负过他,但要说“完全没戴有色眼镜”,那也是谎话。 她欲哭无泪:“那都多久了,那时候我了解你吗?我都没跟你说过几乎话!后来我们熟了,我有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你,也只爱跟你玩,你都不记得了吗!” 佟焰冷冷看着她,就像看一尊雕像。 高敞一拍脑门:“我的错,我忘了你真不记得了。” 以前她还不觉得佟焰失忆有啥影响,现在她对此捶胸顿足:“你这真不能治吗?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失忆的,因为什么失忆的?顺藤摸瓜是不是能找到点线索?咱好好治,行吗?” “百口莫辩了,才知道关心了?” 高敞七八百年都不知道哑口无言是什么感觉,现在她真没招了。 她深呼吸,冷静说:“你要问我有没有因为你的身世,戴有色眼镜看过你,我只能说,是,但我从没因此欺负过你。之前咱们在闻成聚会上见,我不也正常跟你接触吗?更别说之后了,如果我真的介意这些,怎么可能喜欢你,还跟你在一起啊!” 佟焰的眸子暗不见底。 高敞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吞噬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佟焰终于开口:“那你的‘喜欢’,能抵消掉对‘孬种’的恨么。当它出生,长大,甚至将来跟你从事同一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我们也不再年轻,你觉得自己气急了还能像现在一样冷静么?” 高敞顿了一下:“原来你已经考虑到我们那么远的事情了。” 本来是欣慰的话,但此时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佟焰比她先开口:“也对,你怎么会看上‘来路不正的孬种’呢,也就玩玩而已。” “不是,”高敞死死抓住佟焰,“我当然想过,我一直在想,想每天起来都能看到你,每天睡前都能跟你说说话。但是我从没听你说过这些,所以才以为——” “你难道跟我说过吗?” 高敞愣了。 她说过吗? 她没说过。 但她称赞他,和他在一起时还毫不掩饰地开心,这竟然看不出来吗? 佟焰锐利的眼闪过一丝疲惫:“你果然,和以前一样。自我,自私,自以为是。” 高敞刚因“表达不到位”萌生的愧意,瞬间被佟焰的指责烧成灰烬。 “什么叫和以前一样?佟焰,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有长进吗?”她嗤笑道,“你说我对你有偏见,你对我又何尝不是。” 不知是佟焰先甩开了高敞手,还是高敞先松开了佟焰。 随着砰的一声,二人被隔绝在大门两面。 佟焰上了电梯,才冷静下来。 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知道高敞没有那个意思,还偏要刺激她,说难听话,闹得不欢而散。 “自我,自私,自以为是”? 高敞对尚光的负责,对各个工种的工作人员的关心,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因为那次意外,曾经一些记忆都凭空消失了。 但凭借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高敞是个敞亮人,根本没那么多歪心思。 至于对私生子的偏见,只能说,尽管他本人是私生子,但对别的私生子也难免区别对待。虽然不会表现在面上,但心里也知道“不一样”。 明明这是人之常情,连他自己也避免不了,他还以这个为理由,去攻击高敞,逼她给个解释。 怎么解释。需要解释吗? 真是,够过分的。 他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刚出电梯就接到了宋照云的电话。 “喂,佟焰,哪儿呢,快点回公司,出事了。” 高敞脚步飘忽走向吧台,看着已经凉掉,变得黏黏糊糊的板栗鸡翅,还有佟焰那副空掉的碗筷,她突然鼻子一酸。 嗡嗡——嗡嗡—— 手机振动逼回了她濒临决堤的眼泪。 她希望是佟焰,又害怕是佟焰,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是佟焰。 这才走到手机旁,看到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制片人的名字。 她赶快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喂,李总。” 现在她还没有尽情挥洒情绪的资格。 一晚上,佟焰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高敞带着吴逸,不停出没各种饭局。 不管是影视剧,还是舞台,甚至连综艺,高敞都接了。 忙碌的一天凌晨才结束,吴逸看了眼高敞的档期,深深叹了口气:“唉。这么密的表,我入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在高远时,没有大火艺人分给他。而被挖到尚光后,高敞又佛得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之前他还发愁高敞工作少呢,没想到才过去这么点时间,就从一个地狱踏向另一个地狱,神得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梦里跟哪路神仙发愿了。 果然自己这辈子摊不上个正常排期的艺人,实现愿望的代价原来这么大呢?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吴哥,你能行吗?”高敞抬了一下头,又立马低下去。 她今天刚拿到孙导的剧本,一有时间就拿出来准备。 吴逸马上精神了:“能行能行,这有什么的,跟着你忙但不吃苦,想当初我跟着小艺人,那是又忙又苦还受气,现在的日子别提多好过了。” 车子驶向高敞的家,但她下车后才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自己还和佟焰吵着架呢,今天是不用再吃了,可明天早上就没现成的饭了。 想到这里,她绝望地看了眼天花板。 一天过去,她早就不气了。 本来就是自己考虑不周,揭了佟焰伤疤,还几次三番说错话,办错事。 如果是平时,哪怕闹了误会,她也能坐下来,好好解决。 但偏偏昨天她被高怀安的事烦得火冒三丈,智商下降,这么点小事都没处理好。 事业的成就感,是很好的镇痛剂。可回到熟悉的环境,难免触景生情。 或许一开门,佟焰已经在家了呢? 的确没法排除这一可能。 她忐忑开门,屋内一切如旧,包括佟焰的专属拖鞋。 她心一沉,觉得四肢比刚才更重了。 昏昏沉沉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才久违地意识到,佟焰对她有多重要。 粉丝的爱,是理想的,在她的引导下更是理性的。 员工和工作伙伴的关心,是财富导向的,大家对她微笑,主要是因为她能带给大家金钱利益。 只有佟焰,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很难描述那种感觉。 但她清楚,如果佟焰不在,她有多痛苦。 他是她“心”的“锚点”。 因为有他在,她才能以其他身份,更好地应对外界风浪。 她被熟悉的柔软包裹,身旁却没有熟悉的温度。 明天去道歉吧。 今天太累了,先睡好了。 这样想着,她咽下了几欲流出的眼泪,闭上了眼。 第二天,高敞保持着前一天的高强度连轴转,但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跑到彤云。 停好车,她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拨通电话:“喂,乔恒,我到了,佟焰在哪里?” 以往她都是直接联系佟焰,实在联系不到才联系乔恒。 但今天,乔恒没有以往的干脆利落:“姐您到了啊?哎呦,都怪我没跟您说,研发组现在正在关键时期,佟总现在专心这边,一时离不开啊。” 彤云对大货智控的布局,高敞不是不知道,所以十分理解:“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哎呦,这可不好说啊姐,搞科研这事太说不准了。对了姐,今天我们食堂做了一堆蛋黄酥,这里还有很多,我这就给您带去——” “不用了乔恒,”高敞有些失落,“我就是路过,既然他忙就算了,不打扰你们工作量。” 她把手搭在雪豹的方向盘上,有些有气无力。 她都做好准备见他了,还专门回去换了车,结果人影都没见到。 也罢,谁还不是个忙人呢。 她踩上油门,就往尚光跑。 今天又有几个代言来,高敞需要亲自把关。 “这些都可以接,这几个你们对比一下细节,选一个。至于这些——”高敞拿着一沓各类食品餐饮公司的数据,撇撇嘴,“风险太高,算了。” “啊?连这也算了?”吴逸抽出一个头部食品公司的文件,“这牌子,这价格,这你都不要?” “大牌关注度高,万一出了事影响更大。”高敞心意已决。 “唉,行吧。”吴逸恋恋不舍把文件甩到桌上,然后小声嘀咕,“这可比彤云开价还高。” “咱得讲先来后到。不然万一出了事,以后也没人找咱们了。” “左一个万一,右一个万一,哪儿有那么多万一。”吴逸对她悄悄点点,“你就是恋爱脑,感情上头。” 高敞轻笑一声:“激将法没用,反正不接食品。” 彤云正在最关键的节骨眼,搞好了不仅是企业的荣誉,全社会都能沾光,可不能在她这节出岔子。 之前另一个智能车企出了个车祸,就在爱好者群体里闹得沸沸扬扬。 技术性的东西,拿出足具说服力的成果前有多如履薄冰,高敞清楚。 她不是为自己,也不全是为了佟焰,更是为了推动生产力提高的那些日以继夜拼搏的科研工作者。 自己所在的行业虽然能抚慰人们的精神,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干家们的一代代奋斗上。 要是人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谁还管得上精神娱乐呢? 嗡嗡——嗡嗡—— 吴逸接通电话:“喂,昂,在呢。”他看了眼高敞。 “什么?!你确定?”吴逸猛然起身,“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弄着,我这就跟她说。” “怎么了吴哥?”高敞也放下文件。 吴逸咋舌一声,艰难搓了下头发:“杨琪的事,爆了。” 第54章 弃帅保车 高敞连忙拿出手机。 “高远传媒新任老板娘”“貌美人妻竟是公司前台”“高远新继承人何时出生”。 不管哪个软件,都被这些标题霸占。 “‘新继承人何时出生’?!我还没死呢!”高敞气得一丢手机,恶狠狠指着,“这肯定是高怀安搞的鬼,你看这几家,不就是他养的号么!” 高远传媒是从纸媒时代起来的巨头,互联网革命后就在专业布局,养的各类“喇叭”,比尚光多多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高敞气得手抖。 一个无名气无势力,甚至压根没领结婚证的人,竟然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宣传?!还说没有打算让她出道!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要金屋藏娇。 高敞大喘着气,重新拿起手机,使劲往下翻:“我就知道!这种事肯定把我拉出来溜。” 底下一片吃瓜群众,都在八卦高家的事。 说什么高敞打着佛系的旗号,实则能力欠佳,搞了这么多年尚光,都比不上高远一根指头。 还有人说,高敞就没有当老板的命,自己干还多少有点出路。 更有人说,高怀安觉得高敞烂泥扶不上墙,才另寻新欢,趁着年龄大有经验了,赶紧好好培养继承人。 气得高敞狠狠锤桌:“放屁!放他大爷的狗屁!我用得着他看得起我?我用得着吗?!谁嫌弃谁啊!啊!!” “不是……网友嘛,当然就啥都会说。”吴逸难得见高敞暴怒,自己倒是冷静下来了,“公关那边正在处理,不会让这事影响到你和尚光。只有咱们利用他们热度的份儿,他们搞不了咱们的,啊。” 高敞深呼吸着,终于坐下:“净给咱的人添麻烦。这几天大家又要加班了。” 吴逸心说拿钱嘛,不磕碜,而且尚光的加班费相当可观。 但一想自己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狗腿子,当然还是希望公司能少出点血就少出点血。 高敞平时根本不会在这类消息上多停留,但今天不知怎的,刷手机根本停不下来。 不止是她,连佟焰也被搬出来了。 说什么,她就是因为继承不了高远,也做不大尚光,才不得已攀了佟焰这个高枝,说不定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胡说八道!我用得着攀彤云?啊?!” “啥?”吴逸也觉得离谱,连忙凑过来看屏幕,“你看,骂他的人还是多的,但凡长眼睛都知道你这条件,根本用不着攀谁。” 高敞也是急了,连这种犄角旮旯的评论都能点火。 吴逸看着她越来越绿的脸色,连忙把她手机抽走。 “哎!给我。” “不给。” 高敞去抓吴逸手机,但被吴逸抢先夺走。 “你冷静冷静,”吴逸离她两米远,如临大敌,“你怎么回事,之前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可能在这儿翻船。” 高敞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 她急得团团转:“怎么办,这波舆论肯定影响彤云,他们大货智控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高怀安这种人一把年纪了,竟然想起来炒作自己的私事。 这下可好,千防万防,防不住自家起火。 她强迫自己往好处想:“幸亏没签食品代言,不然出事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不然到时候可不仅影响彤云,一旦她被扣上扫把星的帽子,就没有甲方敢用她了。 “现在公关什么情况?”高敞伸手。 吴逸乖乖递过手机:“他们正在处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想也知道。”高敞继续扒拉,“这热搜怎么还挂着呢?这么点破事,高怀安到底要花多少钱?就杨琪那脸部肌肉僵硬的样,能回本吗?” “要撤掉吗?” 高敞摇头:“你撤了一个,他有十个等着呢。和高远拼财力,你行吗?” “但这么挂着也不是办法啊,”吴逸也愁,“如果他隔三差五来一出,我们怎么办?以前哪有过这事啊。” 因为高敞的家世,还有高远这层关系,大部分同行都对尚光十分客气。 这种对她负面影响大的话题,在网上都待不了太久。 像这样铺天盖地一大堆的情况,她还真没遇到过。 “公关那边怎么说?” 吴逸立马切换页面:“他们打算之后发通稿,给你塑造成爹不疼妈不爱靠自己拼一片天的女强人。” 高敞尬笑两声:“我可不是全靠自己。还有别的招吗?” “等一下。”吴逸赶快打字,“他们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其他都有风险。” 尚光从来不用“换靶”的下作手段,做不到扔出别人的黑料来转移视线。 不然就跟那些急功近利的公司没有任何区别,还容易将艺人们至于危险之中。 一旦信任崩塌,本来就不够激进的尚光,就会瞬间沦为亚马逊河的腐肉,被食人鱼撕咬殆尽。 “听他们的,就这么着吧。”她实在不想再纠缠下去,更不想因为自己,给杨琪任何热度。 与其冒着风险互撕,不如踏踏实实塑造自己。 她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不知道该怎么跟佟焰交代。 其实高怀安和高敞的很多事,很多网友都知道。 但都知道不代表没影响。 在这个节骨眼突然被翻出来,一定对彤云有负面影响。 而且因为这是高怀安的事,所有话题里都没提高敞,所以彤云也没有资格向高敞要赔偿。 就算高敞真出了什么问题,佟焰和宋照云看在几家的世交上,也不会那么做。 但就是这种“贼兮兮”的感觉,让高敞浑身上下如蚂蚁爬般心虚。 钱很重要,但这件事里最重要的不是钱,是“印象”与“口碑”。 而这些,千金难换。 “呼……”高敞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然后一跺脚,一起身,抓起包就走,“吴哥,咱们去高远。” “啊?”吴逸纳闷,“你现在最不该去的就是高远。” 高敞一愣,心说自己真是糊涂了:“那就……晚上打电话。” “嗯……”吴逸含糊点头,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隐隐不安。 之后,尚光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彤云,主动汇报了高怀安事件带来的各类舆论和影响。双方负责人一起,共同处理此次公关事件。 高敞也放弃了最近几天所有的应酬打算,不给狗仔任何可乘之机。 晚饭她直接在尚光吃,吃完继续和大家一起工作。其他人处理舆论问题,她就抱着剧本为下场戏做准备。 然后她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给高怀安打去电话。 开口就是质问:“你想干嘛?” “什么我想干嘛?好不容易打来电话,连声爸都不叫,你这是问问题的态度吗?” 高敞翻了个白眼:“别给我装傻。那热搜是怎么回事?” “哼,”高怀安不屑哼笑一声,“什么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系吗?” “高怀安,因为你的热搜,我也被拎出来溜,害得我的人加班加点处理舆情。你花那么大价钱霸榜,你那对象能回本吗!” “回本?谁说要回本了,”高怀安语气轻佻,“我想那么做,琪琪也同意了,怎么不行了?” 高敞被气得整个胸腔像被拧成一团:“高怀安,我告诉你,我代言了彤云,彤云现在正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这个难题攻克了,将给全社会带来巨大的变化。不要因为你的一时兴起,给真正干实事升级产业的人使绊子。” “呦,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高怀安依旧不急不躁,“我怎么影响他们了?就算按你说的,间接影响,但你看数据了么,到底是说我和琪琪的多,还是说你的多?” 高敞锤了一下把手:“你这流氓逻辑,敢对高家人用吗,敢对你那些弟兄们用吗?总量都那么大了,大象刚出生就是个小崽,但那小崽还二百斤呢,你跟我说它是小象,有意义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没想影响你,”高怀安语气严肃起来,“但对不起了,以后会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高怀安!你疯了是不是,你是不是疯了!这样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缺这个曝光吗?把杨琪捧起来有意义吗?你却这些讨论和钱吗!” “你看看咱们两个到底谁是疯子,”高怀安语气更加冷静,“高敞,我说了,我没想影响你,我这边的公关也在帮我监控情况,不会让舆论往你那边倒的。” 他说的是事实。 只要热帖里有拐向高敞的迹象,他的公关团队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把话题引导到高怀安和杨琪身上。 这一点,高敞的公关团队也反映过,说成批出现了和他们话术不同的评论,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 但这就好比砍了你一刀,再帮你包扎伤口。人都砍了,有用吗?搞不好还会死人呢。 高敞嗤笑:“你这是干嘛,亡羊补牢?你早知道会对我造成影响,你还那么干,好意思说没想影响我。” “真没想,”高怀安气息平稳,“但我答应杨琪了,要告诉更多人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了,让别人少打我的主意。” “呵,就为了官宣,把我也拖下水,你们还真是伉俪情深,那杨琪果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当时在饭桌上,高敞还为杨琪的柔弱稍稍心疼了一把,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难为她了,但现在,这点同情心也烟消云散。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不管杨琪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都一家人了,你还干得出这种弃帅保车的蠢事?我再通知你一遍,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55章 拿奖了 然后啪挂掉电话。 “哎——这孩子,什么素质。” 高怀安盯着已结束通话的屏幕,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抱怨了一句。 “怎么样?”杨琪在一旁担忧问道。 “没——事”,高怀安夸张地拖着长音,“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杨琪舒展了眉头,但马上又紧绷起来:“怀安,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了,咱们什么时候领证办婚礼啊。” 高怀安豪爽一笑,把她搂紧怀里:“急什么,都什么时代了,你就算大着肚子、领着孩子结婚,别人也不会因为这个攻击你。再说了,你是谁的人啊?有我在,谁敢乱说。” “你真好,”杨琪抚上高怀安的肩膀,撒娇说,“但我就是想快一点,恨不得明天我们就结婚。” “哈哈,婚礼可没那么好办,要提前准备很久呢。至于领证,那还不简单?随时去就行,等过阵子不忙了,挑个良辰吉日,我们就去领证。” 杨琪一笑:“你真好。” 尚光那边,高敞挂了电话就破口大骂。 吴逸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她发泄够了,才老老实实端来一杯茶:“来来来,别气了,润润嗓子,咱还得靠这个赚钱呢。” 在最合适的时候说最管用的话,吴逸这么多年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 高敞结果茶,乖乖一口气喝完,然后啪放桌子,自己又坐回椅子,漫无目的刷着手机。 吴逸真不想让她再刷了:“你要不看看剧本,马上就该开机了呢。” “我知道,等一下。”高敞并无改变的动作。 吴逸也自言自语般好生相劝起来:“其实你真不用这么急。那杨琪再怎么样,也没有扳倒你的能力,她连王尔鹏都不如呢。而且孩子还没生出来呢,退一万步,说不定有啥毛病呢——” “那他还可以再生啊,总有一个正常人吧。”高敞淡淡说。 吴逸一摊手:“那也是多久后的事情了,生孩子哪儿有那么容易,那可是过鬼门关呢。” 然后一叹气:“唉。其实我也挺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急,要是我爸那么牛逼,我还当了二十多年的独生子,坐拥爹妈两边的各种好处,我也接受不了一个同生态位的人蹦出来跟我抢东西。不过既然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现实,我们一边着手准备,一边也得安慰自己,别乱了阵脚。退一万步,万一那孩子根本不是高怀安生的呢——” “你说什么?!”高敞瞬间弹起。 吴逸吓了一跳,把脑子也吓空了,一时竟忘了自己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啥。 高敞也不管他,一套行云流水拨通了电话。 这么关键,这么明显的地方,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现在才想到呢? 果然生气误事。 “喂。”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声音。 “喂,魏科,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第二天,高敞一直派去掌握杨琪行踪的人,跟她说杨琪和高怀安现在都在高远办公室。 闻讯,高敞马上驱车前往,留吴逸在尚光替她监督舆论情况。 事发后的这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高敞压根就没离开过尚光。 这一到高远,才切身感受到这波舆论的影响有多大。 “啊,高……” 高敞挥手打断前台的支支吾吾:“不用了,我自己去。” 她掏出好久没用的电梯卡,在一众“想八卦又不敢”的目光下,专梯直通高怀安所在楼层。 刚一下电梯,她就听到远处毫不掩饰的说笑声。 她强忍怒气,气势汹汹赶去。 随着她脚步声杀气越来越重,那令人恶心的说笑声也越来越小。 过了拐角,高敞就看到杨琪坐在高怀安腿上,两人如胶似漆。 高敞翻了个白眼:“起开。” 杨琪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哎,你怎么来了。”高怀安指着高敞,就像指着不速之客。 “这儿就跟我家一样,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但高敞此刻一秒都不想多待,“长话短说吧。” “她,”高敞用下巴指了一下杨琪,“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你的。” 始终畏畏缩缩的杨琪,突然炸毛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是污蔑!” 高敞冷冷盯着她,企图从中窥探出更多细节。 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是昨天魏科发给她的,甩到杨琪怀里:“看看这个,给你好好普普法,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是可以告你的。” 结果杨琪看都不看,就把资料扔到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高敞,你不喜欢我,不接受我,我都认,我都理解。但是你这样怀疑我,诋毁我,我不能忍!” 杨琪豆大的眼泪从元宵大的眼睛中滚滚滑出。 高怀安连忙起身,扒拉走高敞。 高敞肩膀被他碰到,瞬间像沾了苍蝇狗屎一样,擦也没法擦,碰都不想碰,火冒三丈:“你有病啊!那么大地方能走,你碰我干嘛!” 高怀安置之不理,一把搂过杨琪,亲昵地捂着她的头:“哎呦琪琪不哭,有我在,没人敢说你,啊,听话。” 高敞真要吐了:“高怀安你脑子进水了,成天跟一堆心眼比芝麻还多的人打交道,这点苦肉计还能把你给收买了?!” “什么苦肉计!”高怀安抽出一只手,直指高敞,“高敞,我告诉你,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人呢!她俩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是你的责任!” “呵。” 高敞看着他俩相濡以沫,互相爱护的样子,心里堵得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平语气说:“现在孕五周后就能做无创亲子鉴定了,直接抽血就行。验一下,大家都清楚。” 杨琪没有别的反应,还是一个劲啜泣。 高怀安倒是打了鸡血一样,冲着高敞直挥大手:“什么亲子鉴定,那是不三不四的人才去做的!杨琪跟了我这么久,我知道她的为人,你怎么能把她跟那些乱搞的人比!” 高敞白眼快翻到天上,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但她决定先解决顾虑,不升级矛盾:“就是测一下,大家都放心不是?” “我很放心,她也很放心,就你不放心,但你不放心关我们什么事!”高怀安突然压低声音,恶狠狠指着高敞,“做亲子鉴定这事要是传出去,琪琪的名声怎么办,孩子的名声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你还在意名声?”高敞气笑了。 她意识到跟高怀安说再多都没用,转而攻克杨琪:“如果孩子真不是他的,你要是想要名声,就趁早滚蛋。” 话带到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管事实如何,她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去尝试,去验证。 但这终究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真正有用的,还是壮大自己的羽翼。 她迅速赶回一档综艺的录制现场,这一录,就是彻夜。 完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 她没有回家,而是回尚光,简单睡了三个小时,就又起来跟MCN团队商量方向,以较低的抽成抢下好几个十分有潜力的自媒体人。 到了中午,关于高怀安的热搜早已退干净,想来他也不舍得在这种破事上多花钱。 然后高敞忙了一下午广告拍摄,晚上又开始应酬。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也已经凌晨三点。 走出酒气熏天的饭店,沐浴在秋夜的风中,高敞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么拼有什么意义。 滴。 吴逸轻轻按响喇叭,才唤回高敞离家出走的思绪。 她一上车,就睁不开眼。 吴逸看她这个样子,无奈到极点,但也只能狠狠叹口气。 谁让杨琪在呢,谁让杨琪怀孕了呢,本来毋庸置疑要给高敞的高远传媒,现在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要是高敞和父母关系好也就罢了,都闹成这样了,没安全感也在所难免。 那怎么建立安全感呢?工作,赚钱,让事业肉眼可见地快步提升。 只有这招。 但对高敞来说,有一个人,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她迷迷糊糊进了家门,看着昏暗的家,怅然若失。 昨天她在尚光过夜,给佟焰发去消息。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才收到佟焰的回复,说彤云最近离不开人,他最近都不一定回。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期待,希望自己一开门就能看到佟焰的身影。 没办法,都忙。 她这样安慰自己。 之后两天,高敞和佟焰都没有见面。 关于高怀安舆论给彤云的影响,彤云方面表示问题不大。 配合尚光一套“坚强向上”的营销,反而打出了因祸得福的效果。 高敞这几天的拼命工作,也向尚光那些职场老油条传递了一个信号——要变天了。 至于是往好处变,还是往坏处变,取决的因素就不止尚光的收益,还有个人的目标。 一些人已经开始担心,如果自己这么佛系下去,会被尚光抛弃。于是尚光上下一时间都弥漫着进取的气息。 “姐,我拿奖了!第一!”薛颖儿录制一结束,就兴高采烈跑来报喜。 “呀,真的啊!恭喜恭喜。”高敞连忙起身迎接。 薛颖儿之前一直参加的那档唱作人真人秀,薛颖儿最终杀出重围,获得了本赛季的第一名。 而尚光的公关部门,也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借此机会大大宣传薛颖儿。 光这几天的活人热度,薛颖儿就不亚于当初的欧阳帆。 “姐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薛颖儿脸上妆都是花的,现在眼圈红彤彤的,好似应急警报。 高敞连忙拥了一下她,也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你应得的。你努力了这么久,才华终于被看见了。” 薛颖儿却直摇头:“不,姐,多亏有你,不然我怎么可能有今天呜呜呜!” 俩人正欢庆胜利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敞姐,薛颖儿出事了!” 第56章 来活了 高敞看着着急忙慌的林萱,又瞅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薛颖儿,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出什么事了?” 林萱看着一旁喜极而泣的薛颖儿,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姐,能跟我来一下吗?” “不用了,萱姐,”薛颖儿快速擦干眼泪,打起精神,“你说吧,我没事。” 林萱是薛颖儿迄今为止唯一的经纪人,是看着她成长起来的。 今天在台下,看到薛颖儿夺奖,连她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没想到,才过去几个小时,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打定了主意,目光中浸满担忧:“颖儿出道之前的照片被扒出来了,在酒吧喝醉的。” “啊?!”薛颖儿眨着眼睛,恨不得赶快恢复清明的视线,“就这么点事,怎么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外表叛逆,内在纯良”的形象,在酒吧喝了点酒怎么了? 她把奖杯塞到胳肢窝,赶快掏出手机。 林萱继续跟高敞说:“现在已经压下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视频里颖儿看起来有点疯。但是今天她刚夺冠,就出了这事,而且动作特别专业,一看就是有意为之,您看……” 高敞明白了,这是有人跟她对着干呢。 她刚成立尚光出道的时候,也有人看不惯她,出于嫉妒或找乐子,给她铺黑通稿,但都被尚光和高远报复回去了。 起那以后,尚光就成了艺人们的安全屋。 只要是尚光艺人,虽然不一定大红大紫,但一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一底线,如今却被打破。 “找出来是谁干的了么?”高敞目露冷光。 林萱摇头:“没有,公关说这次特别奇怪,出来的都是‘干净’的号,查不出什么。” 这可麻烦了。 高敞拍了下薛颖儿:“没事,多大点事,成年人去酒吧喝点酒怎么了,你又没立过什么清纯人设,没关系的。” 薛颖儿连忙点头:“好的姐,我明白。” “你就该干嘛干嘛,这几天该忙广告拍摄了吧?保持状态,别被这个影响,哪个大火艺人还没点‘黑料’呢,互联网就是会放大一切,但是大家也就是接着话题发泄发泄,不会真把注意力放在花边新闻上的。” 高敞又嘱咐了林萱几句,然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翻翻剧本,再翻翻通讯录。 娱乐圈就是看人下菜碟。 她刚出道那会儿三把火烧下去,然后安生了这些年。 现在高怀安另娶,父女二人还常年闹得很僵,其他人当然会借机打压,能少一个对手就少一个对手。 现在高怀安的态度也和之前完全不同。 高敞刚出道的时候,高怀安还有看乐子的心态,觉得虽然她另起山头,但早晚会回来的,所以对她跟对自家头部艺人一样,但凡她那边有什么事,高远就会发力,没有什么人能成为对手。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高远和高敞的关系也变得微妙。 就比如昨天,高远能搞出那种毫不顾忌她的热搜,就说明高怀安已经准备跟她分道扬镳。 所以今天哪怕薛颖儿出了点舆论危机,高远那边也没有任何动作。 看来以后舆论公关的费用又得高出不少。 高敞不禁叹了口气。 咚,咚,咚。 急促而稳重的脚步声吸引了高敞的注意。 “高敞,出事了。”吴逸端着平板,着急忙慌进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高敞不觉得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她将终结独生子女生涯”还大。 吴逸见她不急不火,更急了:“咱们所有大小艺人和自媒体,能被找到黑料的全被搞了。” “啊?!”高敞马上抢过。 “尚光不再是干净艺人的宝地”“尚光到底骗了多少人”“高敞的公司还有信用吗”…… 一连串标题,直指尚光。 “谁干的?”高敞冷声问。 “不知道啊,咋查都查不出来,甚至还有一堆海外IP。” “是一伙人干的。”高敞笃定,“吴哥,跟我去朋来。” 朋来是王尔鹏的公司。 “啊?”吴逸连忙跟上,“你觉得是王尔鹏干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高敞冷哼一声,“我就说,他之前被我抢生意,怎么这么半天都没动静,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俩人掠过尚光急匆匆乱窜的各类员工。 “真的?这么冲动?万一搞错人了呢?”吴逸狐疑。 “那你觉得,还能有谁?” “嗯……不知道。” 二人终于坐进了车。 高敞继续解释:“圈子里有实力养干净号的人不多,跟我有仇的就更少了。” “嗯……这么说倒也是。”吴逸老老实实发动车子,“但你真就这样直接去啊?” “怎么?他敢动我本人不成?” “除非他想进去了。” 高敞哼笑:“他最近载歌载舞的,顶多耍阴招,不会明着来。放心吧,不会连累你。”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高敞悄无声息拨通电话:“喂,最近怎么样?来活了。” 吴逸叹了口气。 一路上,高敞没少听到噩耗。 谁的账号被举报啦,谁的评论区被攻陷啦,谁的黑料满天飞啦,里面还有造谣啦,各种各样,此起彼伏。 甚至,连没被波及的那些艺人和自媒体,也受到影响,不少人成群结队去评论、私信,怀疑他们也有问题。 这些黑料和谣言很多都并不严重,但是对尚光这种从不借负面新闻炒作的公司来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带来信任危机。 今天的事一出,想签约尚光的人都要再深思熟虑了。 其中要是有未来的红人,那尚光的损失就大了。 时间一眨眼过去,高敞跟做梦一样,终于来到了朋来,尽管她并非以朋友身份到来。 前台一见来势汹汹的高敞,就像见到煞星,点头哈腰的同时,表情有点管理不住。 “王尔鹏呢?”高敞开门见山。 “王总他——” “哎呦,这不是高敞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尔鹏挺着大肚,从电梯间的拐角出现。 高敞从容道:“我为什么来,你还不清楚么?” “我还真不清楚,”王尔鹏哈哈笑道,“我今天净看热闹了,哪儿有功夫琢磨你啊,哈哈哈!” 王尔鹏拍着身边的小助理,让他跟着一起笑。 但不管是小助理,前台,还是路过的其他人,都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待一年。 “你很高兴啊?”高敞抱臂站在那儿,跟个战神似的。 “高兴啊,谁不高兴?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你说对吧,哈哈哈!”王尔鹏用力拍着旁边的小助理,把他瘦弱的肩膀拍得直颤。 但他笑了没两声,电话就响了。 他得意洋洋拿出手机,看也不看就接通:“喂。啊?什么?!” “好,就这么办。”王尔鹏电话没来得及挂,就向高敞投去怀疑的目光,“是你干的!” “王总发什么脾气?既然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为什么不让自己高兴点呢?” “你狡辩!是你干的!我手下人的黑料,是你铺的!”王尔鹏指着高敞,乱晃的眼球没什么焦点。 高敞打着哈欠,缓缓掏出手机:“什么事啊?我看看。哎?胡方不是你们家艺人么?这是咋了?” 不止胡方,基本上朋来所有有头有脸,且能被挖出黑料的艺人,都均匀分布在各个软件的各个话题页。 王尔鹏翻着手机,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拿起前台的花瓶,就往地上摔:“高敞!你疯了是不是!自己倒霉被黑,还拉我下水,混蛋!谁黑你,你黑回去啊!搁我这儿费什么功夫呢?!” “装什么秃瓢王八呢,尚光的事还不是你捣的鬼!”高敞一拍桌子,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你放屁!我有病啊下血本铺你家黑料,我闲得蛋疼是不是!你自己没本事,查不到谁干的,你来我这儿闹事,你讲不讲理啊!啊?!” 高敞和吴逸一对视:“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王尔鹏记得直跺脚,“跟你说了不是,不是!赶紧让你的人住手!” 虽说俩人是死对头,但也是彼此了解的死对头。 王尔鹏虽然爱找事,但确实很少铺别家黑料,所以高敞才下意识认为那些“干净号”,是王尔鹏卧薪尝胆的一剑。 但看王尔鹏这样子,她和吴逸都发现自己误会人了。 王尔鹏不依不挠:“高敞你个心比针眼小的,我不过就抢了你几个人吗,你还抢了我代言呢,这还不能扯平吗?啊?!比你漂亮有能力的多了,你能起来,不还是因为你爸妈吗,啊?!哎,别走啊!” 他挺着大肚,挥舞着肥短胳膊,昂着头朝高敞嚷嚷。 要不是前台员工和小助理怯怯的反应,谁能想到这是朋来的老板。 高敞才没工夫搁这儿陪他演挑梁小丑。 她一上车就吩咐吴逸:“吴哥,去高远。” “啊?”吴逸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那朋来艺人的黑料你怎么办?” “就这么办。”高敞淡淡说,“反正没一会儿就结束了,第一波本来就是试水的,不是大浪。” “哦……”吴逸心里多少有点可怜王尔鹏,但想起他对尚光做的那些事,还有高敞刚出道时对她的“暗示”,就马上掐灭了圣父的苗头。 “那是谁干的呢?”吴逸琢磨,盯着路上一辆辆车,仿佛每个都有可能载着幕后黑手。 “不是都告诉你了么?”高敞纳闷。 “啊?”吴逸猛然反应过来,一拍方向盘,“你说高远?!” 第57章 灯下黑 吴逸蒙了。 虽然业界有能力搞尚光的,只有朋来和高远。 但高远可是老本家啊!高怀安还没驾崩呢,谁敢拿着高远的资源搞尚光?! “这么大的事,以为能瞒住谁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吴逸总听说“哪个程序员离职前给公司埋了个坑”“哪家财务离职后把老板送进去”,没想到这种事能发生在舆论场,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娱乐圈。 高敞一愣:“你说什么呢?” “啊?”吴逸一脸茫然,“不是有人用高远的权限整你么?我觉得可能是盗号,或者克隆了一个号,以你爸的名义发布——” “哈哈哈!” “你……笑啥?” 吴逸冷汗直冒,心说自己老板不会被气傻了吧?至于吗? 这种风浪其他娱乐公司见多了,人家不也好好活着吗? 是不是因为她一直以来还是太顺了,所以稍微有点打击就受不了。 如果她没当那么多年独生女,如果她是自己建立关系一步步爬上来的,抗压能力肯定强很多吧?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现在关键的是,他作为高敞的左膀右臂,能做些什么。 他要再不为她做点什么,高敞就太可怜了。 “高敞——” “吴哥,我爸在你心里就那么纯良么?” “啊?” 沉默。 冰冷铁皮包裹的空间内,只有呼吸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吴逸小心翼翼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是说……你爸干的?” 高敞冷哼一声:“除了他,没别人。” “这不对啊!” “怎么不对?” “他是你爸啊!” “也是某些人的爸。” “……” 吴逸是本地独生子女,家境不算富裕,但也衣食无忧。 从小,他就向往娱乐圈。 但因为他外形普通,演技欠佳,五音不全,所以很早就放弃了站在台前的想法。 既然站不到台前,那他就接近能站在台前的人,和大家一起,成就一部部优秀的作品。 因为没有人脉,所以他从基层做起,凭借较高的学历,挤进了竞争激烈的尚光。 这十多年下来,他什么工种都做过,但就是没将哪个做到“头部”。 因为娱乐圈实在太不缺人了。 机会只有那么多,所有的“不可或缺”,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那么多年在高远,他知道高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合格的老板,对合作伙伴也友好。虽然经营风格激进,但确实成就了业界神话,所有从高远出来的各个岗位的人,都乘其福光。 对比王尔鹏那样的,高怀安称得上爱惜羽毛,在意面子。 就连当初跟高敞闹掰,也一直在背地里帮她,就是因为他不容许高家的人被别人戏弄。 这么一个人,能下黑水攻击亲闺女的公司? 吴逸紧攥方向盘:“不是……我觉得你想多了。” “呵呵,没关系,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 高怀安身边的任何人,都说不出来他一句“不好”。 并非因为他没有缺点,而是因为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得到切实的“恩惠”。 高敞过去但凡有点什么“叛逆”行为,高怀安就会暗示家里上上下下亲疏远近的人,对高敞好一番教育。 她可忍不了。每次一看到苗头,就都离家出走,手机静音。 偌大个京城,他也不至于每次都找人把她掳回来。 然后她就可以找个有山有水的安静地方,背上一沓扑克牌,拿竹竿水罐,落叶木桩,放空自己,苦练牌技。 她的成名作《侠道》,就是因为她这“双刀流”飞牌特长,才得以在众多竞争者中杀出重围,获得参演机会。 车子吐着幽幽冷气,离高远越来越近。 吴逸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高敞,我觉得有点不对,等会儿到了,你千万别冲动,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吴哥,我心里有数。” 不,她心里没数。 吴逸可太了解高敞了,这人在如履薄冰的娱乐圈,更是一点就炸的人物,只不过她的能力和关系每次都能给她兜底而已。 入秋后温差大,他觉得还有些热,干脆挽起袖子,故作轻松开口:“高怀安这个人吧,其实特别复杂。” 然后自己说服自己似的,点了点头:“嗯,人都是复杂的,能聪明也能蠢。有时候近看聪明,远看蠢。有时候远看聪明,近看蠢。” 高敞不理他,他也觉得自己这话让人没法接,深吸一口气,又说:“一个能在这么复杂的圈子,稳稳站到现在的人,能突然一下子犯蠢吗?” 高敞面无表情道:“你自己也说了,人是复杂的,能聪明就能蠢,他这波就是犯蠢了,有问题?”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什么时候真的捅过自己搞不定的篓子?”吴逸愤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直接摊牌,“我是看不出折腾尚光对他有什么好处。尚光可是代表‘你’啊,你们再怎么样,外界看来都是一家子,都姓高。尚光好,也代表着高家的实力大啊。” 他鼓起勇气说:“所以我觉得,不是他干的。” “你还不明白吗?”高敞皱眉,“从官宣杨琪,到给尚光下黑水,这不明摆着想告诉别人,我不再是高家人了么?” 吴逸摇头:“不,这么对他没好处,我还是不觉得是他的主意。” “那就是杨琪的主意,”高敞不自觉提高音量,“色令智昏,为了讨好可心人,揪着我折腾。这不是好处?” 吴逸撇嘴:“不是。高怀安什么时候感情用事过?” “你在阴阳我?” “不是……”吴逸好累,但又不想让她栽跟头,“按你说的,高怀安没有心,那他对杨琪能是真心的吗?而且他有钱有地位,年轻时很帅,还会讨人欢心。他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凭什么为了区区杨琪这么对你?” “我说了,色令智昏。他已经栽进杨琪的温柔乡,没有智力了。” “不是……唉。你怎么就不明白——” “吴哥,”高敞厉色道,“这是‘我’的家世,跟‘你’有什么关系?” 嘟。 隔壁车道有人错车。 吴逸听到鸣笛,也配合着往这边靠了一些。 车子微微提速,吴逸在驾驶座,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行。我闭嘴。” 一路安静。 就这么鸦雀无声地到了高远。 高敞不等车子停好,就开门跳下去,留吴逸在那边喊人不应。 她踩着小皮靴,噔噔噔踏上阶梯。 发尖在肩头一颤一颤,好像下一秒就要弹飞,气势汹汹的,连大理石砖也不畏惧。 “啊,高……” 高敞抬手打断前台的招呼:“杨琪在吗?” 前台不敢怠慢,慌忙点头:“在。” 高敞冷冷一笑,加快了步伐。 嘟。 “嗯?” 高敞拿着电梯卡,又刷一次。 嘟。 吴逸喘着气赶来,看到高敞还在跟电梯斗智斗勇,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嘟。 嘟。 高敞气急败坏:“这电梯坏了?!” 前台其中一人慌忙赶来:“高总,这电梯刚换了新卡,旧卡用不了了。” “换卡?什么时候换的。” “就是……前两天……”前台越说声音越小。 行啊,高怀安,防我防到这份上了? 咔嘣。 高敞面无表情扔掉已成两半的旧卡,转身进了员工电梯。 她来势汹汹,很多员工匆匆让路,甚至干脆出来等下一班。 最后只剩下两个倒霉蛋,因为站在角落没来得及出去,跟这煞星共处一个密闭空间。 高敞要去顶楼,也只有总裁办公室在顶楼。 于是她噌一转身,目露凶光,把那俩人吓得赶紧抓住员工证。 “你们站前面。”她下巴指了指门口。 俩人一愣,麻木点头,溜着边分别站在电梯门两旁,然后一个面对广告牌,一个面对电梯按钮,就这么面壁着,终于等到电梯门开,然后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楼层,逃也是的跑了。 吴逸看在眼里,想起了刚入行时战战兢兢的自己,叹了口气,然后把其他亮着的电梯按钮取消。 他看了眼高敞。 她跟个金刚似的,铁着脸,直挺挺站着,直直盯着电梯门的下沿。 吴逸盯了她两秒,撇了撇嘴,靠在了一旁。 叮咚。 “哎呀,你也真是——” 电梯门刚开,就传来杨琪的嬉笑声。 吴逸脑子没转过来弯,高敞就迈着大步走出,还不小心擦到他肩膀。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停下脚步,走到电梯间的窗户旁,拿起了手机。 高敞一把推开虚掩的门。 高怀安坐在老板椅上,笑着对沙发上织围巾的杨琪说着什么。 一看到高敞,那笑容瞬间凝固。 他摆着架子躺回靠背,压根不看她:“你来了。” “哼,”高敞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意外。” 高怀安把玩着手串:“谁说的,我很意外,没想到你这么不肯服软。” 高敞噌噌噌走到桌前,砰一声拍着桌子,压低声音说:“高怀安,你和我的恩怨,你拿我手下的人撒什么气?” 高怀安侧目盯着她,把手串啪地拍在桌上,阴冷的眼神突然变暖,呵呵笑着,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敞敞,我不就是黑了你几个人,你至于连声爸都不喊么?” “你少给我假惺惺,我不吃你这套。有必要么,你有必要这么做吗?!”高敞抓起手头的文件,就往地上砸。 高怀安依旧好声好气:“你看你,急什么。知道的明白我是你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仇人。不就是被黑了么,再捧回来就是了。” 第58章 大事不好 不就是被黑了? 再捧回来就是了? 薛颖儿一开始只是个小网红,后来被林萱挖到尚光。 高敞眼睁睁看着她从对自己怀疑、轻视,到后来在节目上大放光彩。 在网络上,她是大家的好朋友。 大学时用软件第一次作曲,编了一首电子风格的曲子,就收获了一批称赞她有天赋的粉丝。 但后来她发布了更多作品,这时大家对她就没那么宽容了。 “一看就没学乐理。学了你就不会这么得意了。” “你这曲子问题太大了,也就外行啥也不懂,才会觉得惊艳,但所有人都不想听第二遍。” “看看,只有业余的才会这样,我们专业的写出这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你这唱的啥啊,跟我小学顺口溜似的。” “好烂,但好勇敢。” 当然,她那段时间的作品,也确实不如第一首强。 第一首是她集中所有灵气的产物,发心纯粹,也保持着新人最诚实的直觉,只是为了“好听”。 但后来,她想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却没有匹配的系统知识,也没有绝对的天赋,所以就不够看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萱注意到了她,看她外形不错,性格讨喜,就想将她收入麾下。 从那开始,薛颖儿便开始系统学习音乐,还通过高敞安排的综艺节目,接触到孙予彬这种大神,开窍后突飞猛进,一首《旋律》拿了总冠军。 虽说高敞没有学过作曲,但大道至简,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她知道薛颖儿经历了多少不容易,才有的今天。 综艺期间,她每天睡眠几乎不超过四小时,就是为了多花时间精进曲目。 她走了这么多路,吃了这么多苦,本来应该痛快庆祝胜利,却被高怀安那一通黑料恶心得跟吃了苍蝇一样。 那是她的人生,你怎么能! 高敞冷哼一声,手指用力扣着厚实的黑色桌板,耳朵里血脉的声音,震得她头晕目眩。 高怀安跟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拿起手串,缓缓盘起:“而且,就你手下那帮人,能成什么气候?我就算黑了他们,也不影响他们‘不红’的事实。高敞啊,闺女,你就不能听回话,好好在我手下干活吗?这样不管是你,还是你手下的人,都能少走弯路啊。” 高敞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身后鬼鬼祟祟的杨琪。 “哈哈哈!”她一推桌子,直起身,笑了起来,“老了,玩够了,终于想试试父慈子孝了?” 她面带稀松平常的微笑,眼中却浸满冷漠,还有一丝外人察觉不出的哀伤:“可我还没玩够呢。” 高敞噔噔噔走到杨琪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杨琪被吓到,缩进沙发,把手中织了一半的围巾攥成一团,挤在胸前,眼神慌乱,来回扫着高怀安和高敞,然后弱弱喊出一句:“怀安……” 高敞看了眼她逐渐显怀的肚子,冷笑一声:“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 她扭头看了眼已经站起来的高怀安,提高声量:“咱们,走着瞧。” 电梯间的吴逸放着风,耳朵也没闲着。 这边高敞刚完事,吴逸就按下了电梯按钮,转身迎接。 “走?” “走。” 二人再无交流,双双进了电梯。 叮咚。 叮咚。 电梯不断停在某一层,然后上来几个人。 他们看到高敞,无一不惊。瞥见她那铁面,又无一不吓。 机灵的,点头示意,然后照常进去。 反应慢,不知道该进还是该溜的,也被吴逸大方招呼进去了。 高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电梯,怎么上的车。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几公里了。 她满脑子都是杨琪。 看到杨琪害怕的样子,她就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和高怀安的关系,不是第三者,还你情我愿,挑不出任何问题。 高敞平时连怀孕的小猫小狗,孵蛋的鸡鸭小鸟,都不舍得惊扰。 但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怨恨起一个并无过错的孕妇。 真差劲啊。 虽然高怀安和沈彩很早就离婚了,但对高敞来说区别不大,毕竟他们俩没离的时候也没有多亲密无间,同样不怎么回家。 所以他们离婚后,高敞也没太多实感。 他们是分开了没错,但不代表她不是他们的孩子。 她照样可以跟以前一样,披着父母的光环,要这要那,作威作福,来补偿父母缺席成长造成的空虚。 母亲的时尚资源她不好接班,因为她从小就对美学设计什么的不感兴趣,完全不懂那些走秀有什么意思。 有坐那儿呆几个小时,对各种人把脸笑僵的功夫,还不如找个荒山野岭,飞刀舞牌呢。 但没关系,她还有高远呢,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专业对口,而且她也并不排斥这行,台前和幕后对她来说都行。 她不愿意低高怀安一头,不愿意被他安插在根本学不到东西的岗位糊弄,所以有了尚光。 但她丝毫不怀疑“高远终究是她的”。 直到杨琪出现。 她猛然醒悟,自己多年来理所当然认为的,并非天经地义。 她要有竞争者了。 那个竞争者和高怀安是一伙的。 高怀安现在要整她。 她可能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高敞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吓得吴逸连忙瞅了眼后视镜。 “喂,对,还是我。”高敞轻笑,“你真是个人精。没错,我决定了。嗯,费用不是问题,嗯,辛苦了。” 挂掉电话,高敞跟死了一样,仿佛被电话那头的人吸走了魂魄。 吴逸知道那是谁,更知道她在网络上的威力。 以及抢钱的本事。 - 咚! “吴哥,不好了!”尚光财务推门而入。 吴逸懒洋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也不抬:“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 “哥,敞姐一口气划走两千万!” 吴逸不慌不忙点了点鼠标,又悠悠哉哉敲了两下键盘:“昂,咋了?” 财务要急疯了:“她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去黑高远呢?” “怎么不行啊?”吴逸扫了他一眼。 财务一愣:“不是,咱们公司向来量入为出,这一下子花这么多钱,而且不是为了捧自家人,是为了黑别人?!” 这话从口中说出,财务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时代,有流量谁都可以起来,尚光自然没有清高到那个份上,所以该宣传照样宣传。 但给别人下黑水这种得不偿失的损招,尚光可从来没干过。 财务想不通,继续说:“而且高远家大业大,咱们黑他们有啥用啊!人家扭脸就又捧回来了,大不了换个新人继续捧。咱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吴逸这次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和颜悦色起身,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带到窗户旁。 “小钱啊,”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外面的车水马龙,“这么大个京城,咱们能站在这里,拿着这么好的薪水,你觉得是为什么?” 小钱转了转眼珠:“因为……咱们上对船了?” “啧,”吴逸拍了他一下,“聪明。” 吴逸一手叉腰,眯着眼,对着蓝天白云:“有天赋有才干的人,跟这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为什么来尚光的好事能轮到我们呢?因为我们走运,刚好高总要单干,刚好我们没混出名堂,又刚好她仗义靠谱。” 他把脸凑得更近,摇头晃脑说:“咱们这种螺丝钉,钉哪儿都行,但能钉在这么舒服的地儿,除了咱们能力确实还行,除了咱们运气不错,更主要的原因,是跟对了人。” 财务小钱挣扎着跟他保持距离:“所以啊哥,咱们能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吗?这难道不是火坑吗?老马还能失前蹄呢,高总的确能力强,人品好,但是人总会犯错的呀!” 吴逸理解地笑笑,一只胳膊随意架在栏杆上,颇有大将风范:“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高总和她爸闹起来,咱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钱尴尬笑笑。 吴逸侧过身对他,苦口婆心道:“想太多。那可是亲爷儿俩,血浓于水的亲。如果说高总要弄她老子,那确实可能动真格。但这么多年了,你真信高怀安会把闺女往死里整?” 见小钱犹豫,吴逸又一把将其搂住,兄弟般拍了拍肩膀:“高总出不了事。只要她没事,咱们就没事。” 小钱坐立难安,锤着栏杆:“我哪不知道她会没事啊!我就是担心到最后尚光死了,她还是那个大小姐,那咱们就孤苦无依了啊!” 吴逸突然严肃:“在你心里,高总就是这样的人么?” 小钱被这变脸,吓得一愣。 “欧阳帆走了,她把所有能接的工作全接了。那么任性的一个人,碰到这种‘给别人做嫁衣’的事,也没有失去理智撂挑子不干。你觉得,但凡有她一口饭吃,能少得了咱们?” 小钱低着头,沉默不语。 吴逸笑着松开他:“你看,你其实也不信。” “我……” “行了行了,突发情况,危难当头,慌是正常的,只要赶快调整就行,不要自乱阵脚。咱们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别瞎操心,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啊。” 小钱被吴逸半推半就送了出去。 “也是,反正急也没用。”小钱叹了口气,该干嘛干嘛去了。 吴逸这边笑嘻嘻把人送出去,刚关上门表情就开始凝固。 他一手插兜,一手挠头,眯着眼环视助理办公室,最后实现落在通往高敞办公室的门把手上。 当然,里面没人。 高敞知道今天公司里会不安稳,所以派吴逸在尚光待着,自己则带着其他助理进组。 吴逸拉开椅子,翻着手头的文件,在心里盘算着高敞之后的行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第59章 死神 “好!不错,今天就到这里,辛苦各位老师!” 夜里十一点。 导演一声令下,高敞跟各位工作人员简单示意后,就赶忙钻进自己的商务车,一个助理帮忙卸造型,一个助理脚踩油门,马不停蹄往另一个片场赶。 在助理的帮助下,高敞在车厢内终于换掉了古装,摘掉了假发。 刚靠在椅子上喘口气,就又到了下一个片场。 她喝了口能量饮料,打起精神,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就钻进化妆间,任由造型师对自己指手画脚。 期间她抽空就看两眼剧本,熟悉一下,酝酿感情,准备带入角色。 刚才的古装戏,她饰演的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当家。现在的悬疑剧,她的角色是一个饱受摧残的。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必须迅速出戏,再迅速入戏,还不能演得模板化。 是不小的考验。 “高敞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 “好,我这就去。” 高敞起身,看了眼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夸张地动了动面部肌肉,然后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她就成了那个精神摇摇欲坠的可怜人。 她好累,她好困,她好想休息。 但她不能停,不能哭,不能放松。 反击高远的黑稿,还有给尚光艺人的红稿,一下子烧干了欧阳帆跳槽的违约金,还又赔上不少。 虽说尚光的现金流应付这种局面没什么问题,但今非昔比,尚光没了欧阳帆这个支柱,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最有希望的薛颖儿,也没法一下子填上这个窟窿。 那就只能高敞本人亲自下场了。 她把能接的工作全接了,只要档期排得开,多琐碎的工作都接。 只要能反击高怀安,只要能维持住尚光,这些就都不算困难。 吊儿郎当那么久了,也该拿出点真本事了。 板子一打,高敞瞬间进入状态。一个回身,清亮的眼眸倏地被泪水淹没。 痛苦、疲惫、哀伤、愤怒…… 角色的想法,自己的思绪,凝聚在这四方镜头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整个片场。 “好,很好,辛苦各位老师!” 导演一声令下,潮水才慢慢退去。 原本淹没的众人,终于缓过神来,响起零星掌声。 高敞小心翼翼捂着脸,她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表情。 这样不行,必须赶快出戏。片场人多眼杂,万一传出去,说不定又对尚光不利。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颗月球,把那些满到外溢的情绪统统收回身体,压缩到心脏的方寸之间。 扑通,扑通,呼之欲出。 她咬牙抬头,笑着跟大家示意。 化妆师连忙跟上,所有人都要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高敞像个木偶,人人摆弄。其他人跑来跑去,好像大机器的不同零件。吱呀,吱呀,牵着她的神经,一刻不停地转动。 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 高敞的心就像地震时的抽屉,呼啦,咚,呼啦,咚,把她小心翼翼藏好的东西,掀得满地都是。 “好,很好,今天就到这里,辛苦各位!” 片场弥漫着“松了一口气”的疲惫。 结束了? 高敞仰头看了眼大棚的天花板,一时有些恍惚。 “姐?”助理连忙递水。 高敞接过,细细摩挲着瓶身的纹路。 这是她的保温杯,她一直用的保温杯。 她被瓶盖上一道微不可查的划痕吸引,摩挲了一下,没掉,确实是划痕。 视线从瓶子挪到拇指,边缘有些起皮,这段时间确实疏于护理。 她突然觉得这手不是自己的,环视四周熙熙攘攘的人,跟看电影一样,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演员,而这个演员在饰演角色—— “姐,咱走吗?” “嗯?嗯,走。” 高敞就这么被车晃着,恍惚着,被送回了家。 准确说,是停在上个片场的房车…… 因为四个小时后,她又得起来拍戏。比起开车俩小时回家,不如直接在目的地休息。 卸妆换衣洗漱后,只剩不到三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高敞顾不上看时间,反正助理会帮忙把握。她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得很死。片场随着天亮慢慢嘈杂起来,高敞也还是抱着梦庄的柱子不撒手,最后助理咚咚咚敲门喊话,她才撑着身子起床洗漱。 这是古装戏,妆造很费事,她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 又是任人摆布换上古装和假发,又是一口气拍到大中午。 高敞十分钟扒拉完午饭,就拍到了晚上,然后和前一天一样,转场另一片场,继续拍摄。 车上她也没闲着,一边熟悉等下的台词,一边速读着下部戏的剧本,下周就要拍摄了。 结束时,又是夜里三点。 她久违地掏出手机,点开佟焰的对话框,盯着数日前的那个日期,空落落的。 就这样,她拍戏,吴逸帮她管着尚光那边,不知不觉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她跟佟焰也不是没有联系过,但每次都只是简单聊一些。片场人多眼杂,他们俩还都很忙,所以根本没有机会细聊。 佟焰知道她为了补欧阳帆的窟窿,把自己档期排满。她也知道彤云针对重型卡车的安全系统正进入最关键的实验阶段。 但许久不见心上人,就是不太好受啊。 高敞愣神吃着盒饭,电话响了,是她给派活的那个人。 “喂姐,”电话那头丝毫没有作为小辈和乙方的卑微,“之前的钱都烧完了,还继续吗?” “如果高远还有动作,就继续。” “好嘞姐。”然后对方立刻挂掉电话。 高敞僵硬地给吴逸拨去,跟他说了划钱的事。 “啊?还来!”吴逸突然压低声音,“姑奶奶,你知道上回烧了多少吗,还来?你们就像打价格战的傻缺老板,钱都让别人赚了,自个儿两败俱伤。” 高敞顿了一下:“最后一次了。” “不,”吴逸严肃道,“我问你,如果高怀安又下黑水,你是不是还打算这么搞?” 高敞不吭声了。她脑子已经累得转不动了。 吴逸当她默认:“你看!” 然后苦口婆心:“不是我说你,咱们跟高远能比吗?财力,物力,人力,哪项比得过他?真较起真来,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那就不争了么?”高敞冷道,“因为打不过,所以认栽,牺牲掉艺人的前程和员工的信任,直接清算,散伙走人?” “不是,这不是个你死我活的事吧?那是你爸啊,能对你下死手吗?” 高敞哼笑道:“你不了解他。” 吴逸沉默片刻,开口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不觉得这么轰来轰去有什么意义。” 意义? 从高怀安开始进攻,这事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要么死撑下去,要么被啃干净。 高敞清楚,高怀安一旦这么做,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他们不能任由高远下黑水,必须在黑料扩散到一定程度之前及时打住,再用红稿进行对冲。 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保护旗下的艺人们。 “姐。” 助理伸手要拿高敞的饭盒,高敞这才反应过来导演那边已经准备开始了。 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台本,整理好妆造,在众人瞩目下站在了摄像机前。 只要她撑住,尚光就不会倒。 她一个人,就能哺育整个尚光。 秋天的气温如孩童的脾气,变化多端。 高敞穿着一身古装,戴着厚重的假发,但还是觉得好冷,好冷。 不过没关系,等会儿还会更冷。 “好,来威亚快一点!” 导演吆喝着,高敞在道具和服装老师的帮助下,撞上威亚,拍一出水戏。 这是影视基地的一个人工湖,因为定期清理,所以比起那些管理欠佳的,还算干净。 但再干净也不会让水温上升一度。 她走到湖边,用指尖点了一下,鸡皮疙瘩像藤蔓一样,迅速蔓延至她全身。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敞姐。” 工作人员催促,高敞点头示意,缓步走过。 愿不愿意?这是还没进社会的人才会考虑的问题,成年人只有“该与不该”。 况且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 她迅速入戏,念着自然而然流出的台词,然后癫狂笑着,坠入湖中。 冷水席卷了她的每一根寒毛,像一块巨大的史莱姆,从上到下把她压得结结实实。 她艰难睁眼,辨清了水面的方向,然后划动快要冻僵的四肢,终于透出了睡眠。 她要念台词了,但她眼前突然忽闪忽闪,耳朵发出震耳轰鸣。 进水了吗? 可突然猛跳的心脏,提醒她事情并不简单。 原本清澈的湖水变得浓稠漆黑,反胃和心脏的刺痛疯狂消耗她体内的氧气。 “嗯?怎么还不说台词啊。”导演焦躁地拍着手中的剧本,“咔!小高,落水之前的镜头完美,接下来咱调整下妆造,补拍下落水后的啊!” 无人应答。 “怎么回事,她不是会游泳吗?” 不仅会游泳,而且还有自由潜的执照。当初拍《侠道》,高敞就因水戏敬业,一时间被广为歌颂。 因此,谁都没想到她在水下竟然能出问题。 “导演,好像不太对……” “快!救生船,快!” 高敞的头脑在和躯体剥离。 长这么大,拍了那么多惊险的镜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神那么近。 她看不清,也动不了。 刺痛的心脏震得她直想咳嗽,却无奈灌下一肚子冰水。 恍惚中,她听见人群的惊呼,马达的轰鸣,还有一抹橙色。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60章 沈彩 滴—— 滴—— 刺目的灯光,伴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唤醒了高敞的神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呼吸也能让人感到自由。 “嗯?醒了。” 高敞眼睛转了半天,才对上了说话的人。 “吴哥。” 这一出声,沙哑的音色,把她吓了一跳。 “哎呦你少说两句吧。”吴逸挥着大手,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了眨一下眼,渴了眨两下眼。” 高敞不理他,躺在床上继续问:“几点了?” “呃……”吴逸一脸一言难尽,“从你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了。” 高敞作势要起。 吴逸连忙按住:“哎哎哎你干嘛,病秧子就老老实实在病房待着,你这状态就算过去也拍不出什么能用的镜头。” 倒也是。 高敞一言不发,但老老实实躺回了枕头,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逸检索眉头,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导演说了,让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剧组那边他们已经协调好了。” 休息?她可不止这两部戏,还有两部紧接着就要开拍了。 她刚一张嘴,吴逸又连忙接上:“你放心,档期排得开。” 高敞闻言,又老实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婴儿一样低智商,明明有脑子,就是一团乱麻动不了。 “尚——” “尚光那边,一切都按你计划来的,高远也没有再下黑水。” “薛——” “薛颖儿已经度过危机了,托高远的福,歪打正着成虐粉固粉了。” “小——” “小孙小赵她们给你送来医院,换洗完,就回尚光复命了,现在跟着那两个新签的艺人。” 尚光的经纪人和助理通常不只负责一个艺人——当然,薛颖儿和欧阳帆这种大热的除外。 高敞平时身边只有吴逸,然后视需求随机抽调其他女助理。 像这段时间,吴逸帮她管着尚光,她也进组,所以只好派其他助理跟着。 “那——” “佟焰这几天,几乎都住在彤云了,”吴逸没好气地说,“放心,没告诉他你病的事。” 高敞点点头。醒来一阵了,她的头也慢慢疼起来了。 想起昏迷前心脏的不适,她就后怕,把手搭在心脏的位置:“我——” “起了?我就说听到动静了。” 门口传来底气十足的女声,吓得高敞心脏突突多蹦了两下。 吴逸也连忙起身,毕恭毕敬起身让位:“沈姐。” “哎。”沈彩冲吴逸随意点了下头,然后直直盯着高敞,用下巴指了一下她,“怎么样,大夫说你过劳,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 高敞把脸撇一边去,也不作答。 沈彩挎着鲜艳的包,一掀大衣,坐在了高敞旁边,等了几秒,才开口:“你和你爸的事,我听说了。” 见高敞不说话,她不气也不恼,戴着夸张首饰的两手交叠扣在膝盖上,继续说:“你说说,至于么,我和你爸还能让你饿死不成?” 沈彩一言难尽看着她杂乱的头发:“而且你跟他较什么劲呢,他和我都离了多少年了,想再娶也是他的自由——” “我不是为了你。”高敞淡淡说。 “我知道,反正我不理解。” “他黑我手下的人,用尽手段想让尚光混不下去,难道我要躺平任他宰割?”高敞音量越来越大,配着沙哑的嗓音,颇有种杜鹃啼血的悲壮效果。 而沈彩还是淡然如常:“那也是你给他找事在先。” “他要给我弄出一个妹妹或者弟弟出来,另成一家,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怎么能坐以待毙?” 沈彩轻笑一声:“你真以为,高远能是被轻易抢走的?且不说咱们手里都有不小的股份,就算他们想架空高远,另起炉灶,也得问问其他人答不答应。在圈子里呆这么久了,你难道不明白存人失地的道理吗?” 高敞冷哼一声:“你的品牌蒸蒸日上,也没人动得了你,你当然不着急。但高怀安现在是想弄死我,逼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那你就这么作践自己?!”沈彩中气十足,面色严肃,不像妈妈关心女儿,而像老板训话,“多大点事儿,看你给自己折腾的,真是没一点像我。” “呵,”高敞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是不像你那样眼里只有钱。家人在你眼里,从来都排在最后。” 她顿了一下:“哪怕是亲闺女。”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沈彩对她指指点点,然后用头点了一下靠在柜子上的吴逸,“你问问吴逸,要是有你这条件,他会不会在意爸妈小时候不陪他。” 吴逸下意识把眼睛睁得更大,刚开口想说不能这样比,然后发现沈彩根本没有真问他的意思,高敞也同样无所谓他,所以干脆悻悻息声。 沈彩越说越来劲:“有钱不就行了么。虽然不是万能的,但也能解决绝大多数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亏我还费那么大力气给你找来翡翠原石。” 高敞淡淡说:“多费力?” “我请老赵吃了顿饭呢,不然这么好的料子能轮到你?” “说的跟你不喜欢吃饭似的。” “这死孩子。” 高敞这才扭头看她一眼:“说吧,今天来医院干什么?” 女儿生病,醒来见到母亲,问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有医护人员站在旁边,肯定要怀疑高敞是不是把脑子累出问题了。 沈彩挪开视线,望着高敞的被子一角:“你王哥哥,最近胃有点不舒服,我带他来看看。谁知道在大厅碰见吴逸了,一问才知道是你病了。” 她扭头望向高敞,造型独特的耳饰扫在她一头精致的长发上,在病房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有钱,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关心找不到?粘着父母算什么,父母能让你粘一辈子么?” “哦,这次换王哥哥了?”高敞轻飘飘说,“上次我们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你搬出的是劳哥哥,中间又换了几个啊?” 沈彩丝毫不觉得被冒犯:“那也跟你没关系。我不管你,你也管不着我。这样不挺好吗?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家庭,还求不来呢。” “我是我,不管别人。”高敞补充道,“但你也别误会,这么久了,我也从没想过要改变你。” “那你就想改变你爸?” “不是改变,是让他付出代价。” “吃饱了撑的,”沈彩重重起身,伸着手,在空中点来点去,“你这就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蠢死了,有福都不知道享,也不知道像谁。” 咚咚。 门外出现一个稳重的女声:“沈姐,小劳做完检查了,没什么事。” “好,我这就过去。”沈彩走了,头也不回。 重归宁静的室内,好像在告诉高敞,刚才的沈彩只是她的幻觉。 毕竟沈彩就这样,突然过来,又忽然离开。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 高敞面无表情,眼睛漫无目的盯着栏杆,藏在被子里的手也把床单攥得更紧。 又是这样。沈彩从来如此。冷漠,功利,却又自洽得让人挑不出来问题,才能在高敞心里留下一根根刺。 久违的见面,让深处的倒刺扎得更加结实。 是幻想太写实了吗? 她开始呼吸困难,喉咙发紧,心脏一阵抽疼,激得她立马捂着胸口别过身,脸快要碰到旁边的床头柜。 “高……高敞,怎么了?”吴逸慌了神,连忙出去大喊,“医生,医生!病人心梗了!” - “轻度心肌损伤,问题不大,可以恢复,但需要静养。”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谢谢护士,辛苦你们了。” 吴逸在那边招呼医护人员,高敞这边却心不在焉。 她把台词和角色设计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然后打开手机准备早日复工。 突然,几个硕大的词条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 “彤云智驾能被黑客轻易攻击吗”“彤云智驾安全性遭到质疑”“彤云威廉双双暴雷”。 高敞血气上涌,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一目十行地挨个点开,凭借多年的舆论嗅觉,她迅速发现这是威廉的阴谋。 是威廉汽车智能系统的漏洞被有心人利用,来谋财害命。威廉一看躲不过舆论,干脆把彤云汽车的几个事故拿出来,放在比威廉显眼的位置,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地宣传一通。 这样一来,大家就会被风头正盛的彤云转移注意,从而忽略真正有问题的威廉。 彤云专研的大货就快上市了吧?在这个节骨眼搞出这种事,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高敞头跟针扎一样疼,而且像蒙了一层雾。 但她还是扶起桌子,绕过其他人,要回自己病房。 “哎,你干嘛去?”吴逸第一时间察觉到高敞不对。 “出院。” “不行,你得听医嘱,医生说你得静养。”吴逸拽住她宽大病号服的袖子,生怕撒手没。 “在哪里都能静养。”高敞扭来扭曲挣扎。 “你拉倒吧,回去想干嘛,佟焰那边又不是你能帮的。” 高敞身形一顿:“你知道?” “呃……” “知道还不早点告诉我!”高敞一拽,获得自由,跌跌撞撞奔向病房。 “哎!” “高敞家属,那边付费。” 吴逸无奈转身,掏光了全身上下所有能送的东西,好说歹说终于加塞成功,迅速付完款,跑去找高敞。 一开门,发现她已经换好衣服,把一顶棒球帽扣在乱糟糟的头发上,提起包就往外出。 “你站住。”他跟个门神一样,双臂撑在门框上。 第61章 魏科 高敞破罐破摔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吴哥,我必须走,你就算把我绑在这儿,我心也静不下来。” 吴逸稍微有些动摇:“那……你先说说,打算干嘛啊。” 高敞掰着手指头:“问佟焰现在什么情况、派尚光的人去铺红稿、看看魏科能不能帮上忙。” 吴逸无语:“姑奶奶,人家彤云有法务,有宣传,那么大的企业,比尚光大多了,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术业有专攻啊,”高敞一脸理所当然,“咱们下场和他们公事公办,你觉得哪个效率高?” 吴逸不说话。 毕竟彤云继承了佟焰和宋照云的实干派,在宣传上确实比那些绣花枕头吃亏。 高敞艰难起身:“这事得当面聊,我已经派小方过去了,我也得过去——” 她刚走两步,就腿一软歪到墙上。 然后在吴逸反应过来之前,借力把自己又栽回床上:“对,我还没吃饭……” “饭,好,饭,我这就给你弄,你呆在这儿,千万别跑啊,要干嘛也得等吃完再说。”吴逸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了病房。 高敞头晕目眩,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拨通了第一任男朋友——魏科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次。 “喂?” “喂,好久不见。”高敞仰看天花板,有气无力。 对面冷静一笑:“虽说这也算不上见面。说吧,是不是彤云的事?” “呦,这么关心我呢,连这都知道?”高敞闭目养神,说得有气无力。 “你的事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难。” “得了吧,你会关心这个?肯定是你身边人说的。” 魏科轻笑一声,作为默认。 虽然俩人老早就分手了,但双方都是体面人。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少爱,结束后又有不少利用价值,所以再联系也没有多少尴尬。 魏科直奔主题:“不过这事也不该是你来问吧,彤云的人怎么说?” “没怎么说,我约了他们的人,今天见,看看我这边能帮上什么忙。” 魏科沉默片刻,说:“想不到你也是能抗事的人了,以前别人的事你可从来不过问。” 魏科当年遇到难处,高敞从来都不在乎,只管他能不能陪她、让她高兴。偶尔听到他说一些工作上的烦恼,她也从来不走心。 现在可好,彤云这个连国家都密切关注其科研成果的企业,出现了舆情问题,一个法理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公司老板要来帮忙。 实在有些可笑。 魏科想了想,开口道:“这事不该由你牵线搭桥。彤云那边如果有什么隐情,尚光就算铺稿帮忙公关,也不会全告诉你。” “这我知道,”高敞把手腕搭在眼睛上,“我就是想提前通知一下,让你别接威廉的委托。” “看情况,”魏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会做出最有利于公司的选择。” 高敞哼笑道:“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眼里除了钱还是钱。” “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在什么位置就要办什么样的事。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回头再说。” “进。”魏科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 “魏律,”柳洋面色如常,“彤云的人想委托咱们,处理和威廉公司的纠纷。” 魏科难掩惊色:“哦?我知道了,让小赵帮我安排。” “好的魏律。” 办公室安静下来,魏科盯着手机推送的彤云新闻,无奈摇了摇头。 电话已挂,高敞却还是把手机耷拉在耳边,动一下手指都十分费力。 法律圈子很小,金字塔尖就那么些人,她有些担心威廉比彤云更早找到魏科,但脑子就像生了锈的齿轮,动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狠狠闭目,企图盖上耳鸣的声音。 有气无力吃完饭,高敞终于出发去彤云。 刚一进门,负责人就出来迎接。 高敞左顾右盼,问:“佟焰呢?” 负责人音量适中,说话精简干练:“佟总和宋总有事,一会儿过来。” 高敞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事,这俩老总再闷头就不合适了。 高敞方面拿着彤云打印的文件,先自行了解了一番。 不多会儿,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会议室门被推开,闯进几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呦,来了?”宋照云看到高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佟焰也只是冲她点头示意,发青的眼圈暴露了他累日劳顿的事实。 高敞视线紧紧粘着佟焰,看着她坐到了自己对面。她余光瞥了眼身旁空闲的椅子,不着痕迹撇了下嘴。 也罢,反正这种场合,还是两方面对面最合适。 负责人打开屏幕,向在座各位交代目前彤云的情况。 高敞翻着手头的文件,心不在焉。 突然,佟焰一个抬手,露出了他手臂上一条已经结痂的红痕。 高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只伤了这一处? 她从昏迷醒来才几个小时,本来脑子就嗡嗡的,看到他受伤,更是加剧了满头针扎般的疼痛。 咚咚。 “佟总宋总,魏律来了。” 魏律? 高敞不了解彤云的法务团队,下意识以为是彤云自己的律师。 直到宋照云和佟焰双双起身,她才让另一个可能慢慢浮出脑海。 “宋总,佟总,不好意思,我们没来晚吧?”魏科和他们一通热火朝天的商业互吹后,再介绍完他团队的其他人,终于把视线挪向了全屋唯一始终坐在座位上的高敞,“高总,咱们总算能合作了。” 高敞抱臂盯着他:“多年不见,你也学会耍花招了?” “冤枉啊,”魏科饶有兴趣看了眼冷着脸的佟焰,“挂了你的电话,彤云就来联系我了。” “那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一声呢?毕竟是我先咨询的呢。”高敞拔掉一根手指上的毛刺,这才抬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佟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魏科好整以暇,拉开了高敞旁边的座位:“行了,那咱们废话少说,先看看什么情况。” 负责人十分有眼力见,这就开始交代重点:“我们技术部检查了那三辆出事的彤云,均未发现系统失控的迹象,加上三辆车均未安装车载记录仪,且未造成人员伤亡,我们推测他们是被威廉收买……” 这些信息,高敞刚才翻看文件时已简要了解。 与她推断的大差不差。威廉出了严重的系统漏洞事故,所以设计拉彤云下水,毕竟彤云是威廉在国际上最有威胁力的对手。 “彤云被陷害这一点,尚光可以在相关话题和评论转发区铺稿,提出疑点。”高敞迅速拿出对策,“然后等彤云的安全报告出来,再大肆宣传一波反转,顺势公布你们在大货智驾安全上的最新进展,事半功倍。” 凡事都有好坏,放在舆论场上,这一点就更加明显。 她把文件放到桌上:“尚光这边随时都能配合,全看大家的进展。”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简单交流完,会议室就自动分成了两拨。 佟焰带着网络安全和知识产权律师,详细说明检测的情况。而宋照云和魏科他们商量民事赔偿的问题。 高敞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金黄的郁郁葱葱,一时有些恍惚。 他盯着佟焰的袖口,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但还是忍不住趁机插上一嘴:“你手怎么了?” 佟焰顺着她视线望去,若无其事道:“划了一下,问题不大。”然后继续跟律师交谈。 我能看不出来划了一下吗?我能不知道问题不大吗? 高敞腹诽。暗骂佟焰是个榆木疙瘩,不服气地轻踹了一下桌腿,然后枕着没有头枕的椅背,仰面躺下。 这一幕没逃过魏科的眼睛,眨巴着在金丝眼镜背后闪出精光。 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高敞的椅子扶手:“你也不怕落枕,坐没坐相的。” 高敞正在生闷气,魏科这下直接让她回忆起当初被管这管那的日子,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椅背:“关你什么事。好好工作。” 她可指望魏科为彤云抛头颅洒热血呢,看他开小差就来气。 “我这是为你好,”魏科又来,“老高总要是看你这样,又得吹胡子瞪眼。” 魏科的爷爷和高怀安的爷爷是故交,两家虽说比不上和宋家那么近,但也算得上特殊关系。 高敞气得直接直起身子:“你管他干嘛,我管他干嘛,能不能别瞎管了,真烦人。” 她扭到另一侧,宁可看不到佟焰,也不想跟魏科再聊下去。 魏科摇摇头,笑对佟焰:“她从小就这样,没办法。”然后若无其事继续为彤云拆解当中利弊。 案子的各种情况越来越明了,佟焰的眉眼却愈发凌厉。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次三方会谈落下帷幕,大家对这次合作都比较满意。 “吴哥,你和小方他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吴逸压着声音惊讶道:“姑奶奶,你才好了多久——” “那你去茶水间等我?” 吴逸瞬间熄火:“……行。” 熙熙攘攘,会议室一时充斥着招呼声和桌椅挪动的声音。 宋照云临走前看了佟焰一眼:“哎你……”再看到黏在椅子上的高敞后,知趣走开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二人。 高敞赌着气,双目无神地发着呆。 佟焰却一直盯着她,等没人了才开口:“你跑去找魏科了?” 他自然知道魏科曾经和高敞的关系。 高敞等了半天,等来他一句质问,简直是往她心火里加了一把柴。 她头痛欲裂,干脆把小腿架在魏科刚离开的椅子上,换了个半躺的姿势:“对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