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梧桐巷静得只剩风声,苏晓的“光影工作室”却亮着暖黄的灯,像块被炭火焐热的糖,嵌在冷寂的巷子里。玻璃门上贴着张褪色的雪山照片——是听夏去年送她的,照片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边,却依旧能看清雪地里那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是听夏当时笑着说“踩雪要用力,才不会被风刮走”。
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股巷口的冷风,苏晓正蹲在地上整理洗好的照片,指尖捏着张听夏拍的雪豹幼崽,绒毛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她抬头,看到程知站在门口,黑色大衣的领口沾着点雪粒,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电脑包,肩膀绷得很紧,像揣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来了?”苏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手把照片夹进相册,“我猜你今晚得过来,特意把图形工作站开着了——技术部搞不定的东西,还得靠我这双修图的手。”她笑着往屋里让,转身去厨房倒热水,“你先坐,桌上有刚烤的饼干,听夏昨天送来的,说你上次尝了觉得不错。”
程知愣了一下,视线落在桌上的饼干盒上——是听夏喜欢的草莓味,包装纸上还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雪豹。她想起上次陪眠月来工作室,听夏就是这样,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别人,连程知这种“不熟的特助”都没落下。心里软了点,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她把电脑包放在工作台上,拉链拉开时,露出里面的硬盘和一叠打印好的数据碎片,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得发皱。
“技术部恢复了部分视频碎片,但核心的原始文件损坏了。”程知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她惯有的严谨,指尖点在打印纸上的乱码上,“他们说文件有多层压缩,还被故意删除过操作日志,普通恢复软件扒不出来——我想,你懂图像处理,或许能试试。”
苏晓端着热水走过来,把杯子放在程知手边,杯壁印着浅灰的相机图案,是她自己画的。她凑过去看打印纸,眉头轻轻皱起:“沈建国这老东西,倒还知道删日志,可惜啊,他忘了玩摄影的人,最会找‘光影的痕迹’。”她拿起硬盘,接在旁边的图形工作站上,开机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你把技术部给的碎片文件导进C盘,我用RAW格式反推,他就算删了日志,图层合并时也会留下像素残留——这就像拍照片,就算后期修得再狠,原始曝光的数据也藏不住。”
程知没多话,立刻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她专注地筛选着数据碎片,偶尔抬头看一眼苏晓的工作站屏幕——苏晓正戴着防蓝光眼镜,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动作流畅得像在跳一支舞,偶尔遇到复杂的像素残留,会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眉头微蹙,连耳尖都透着认真。
程知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苏晓和平时不一样——平时见她,要么是笑着跟听夏闹,要么是叉着腰骂沈建国,可此刻专注工作的样子,却带着种安静的力量,让人心安。她顺手拿起桌上的饼干盒,拆开,递了一块给苏晓:“先吃点垫垫,恢复文件得费不少劲。”
苏晓接过饼干,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听夏这手艺又进步了,比上次甜了点,正好配我的热水。”她咽下饼干,指了指屏幕上跳出的一条代码,“你看,这里有像素异常,应该是他抠图时没处理好的边缘,我用通道面板分离一下,说不定能扒出他的原始素材。”
程知凑过去,笔记本屏幕上的定位界面也同步跳出新的线索:“IP追踪有进展了,是郊区‘向阳小区’的宽带,登记人是沈建国。我查了物业记录,他上个月在那租了个一居室,租金欠了快一个月,房东正准备赶他走——视频发件时间和他租屋的宽带使用时间完全吻合,应该就是从那发出去的。”
“向阳小区?”苏晓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皱得更紧,“那地方离听夏以前住的老房子不远,他选在那,肯定是想盯着听夏,又怕被我们发现。”她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一个隐藏的操作日志文件,“找到了!你看这个,他保存文件的时候,没清干净缓存,把自己的U盘名称留下了,叫‘老沈的东西’,真是又蠢又贪,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
日志文件往下翻,还跳出了几张未删除干净的原始素材——有听夏去年在雪山穿浅灰卫衣的照片(是她发在朋友圈的,没设权限),有江氏科技数据室的偷拍图(应该是他趁没人时混进去拍的),还有一张替身的正面照(穿着和听夏同款的化纤卫衣,身形比听夏宽不少)。
“证据齐了。”苏晓关掉通道面板,把恢复好的文件存进U盘,递到程知面前,“操作日志、原始素材、IP定位、租房记录,这四样加起来,足够证明视频是他伪造的,跟听夏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他想抵赖,也没辙。”
程知接过U盘,指尖捏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机给眠月打电话。她知道眠月这几天有多难——听夏躲着不见她,她就天天去工作室楼下等,冻得手都红了,却连听夏的影子都没见到;晚上回公寓,看着听夏没带走的雪山照片,能坐一整夜,连热饭都忘了吃。
“别打。”
苏晓突然伸手,按住了程知拿手机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刚碰过热水杯的温度,比程知的手暖,力道却很坚定,不让她拨号。
程知愣了,收回手,不解地看着苏晓:“为什么?有了这些证据,眠月可以拿着去跟听夏解释,也可以立刻起诉沈建国,彻底解决这件事——她们不能再这么误会下去了。”
“你还是没懂眠月。”苏晓叹了口气,拉着程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把热水杯递到她手里,“眠月的问题从来不是没有证据,是她总想着‘自己扛’。以前公司遇到危机,她不跟任何人说,一个人熬到天亮;这次伪造视频的事,她第一时间是查公司漏洞,不是跟听夏说‘我信你’;甚至给沈建国钱,她都瞒着所有人——她总觉得,把麻烦解决了,听夏就不会受委屈,却忘了听夏要的不是‘被保护’,是‘一起面对’。”
她顿了顿,想起那天听夏哭着跑回工作室的样子,声音软了点:“你现在把证据给她,她会怎么做?她肯定会先拿着证据去起诉沈建国,等把沈建国送进去了,再慢慢跟听夏解释——可你觉得听夏会等吗?听夏现在最在意的不是沈建国有没有被抓,是眠月为什么总是瞒着她。你这样做,不是解开误会,是把误会埋得更深,等眠月想解释的时候,听夏可能已经不想听了。”
程知沉默了。她想起上周眠月跟沈建国见面时,特意让她别告诉听夏,说“等解决了再跟她说,省得她担心”;想起眠月拿到伪造视频时,第一句话是“不能让听夏知道,她会害怕”——苏晓说的对,眠月的“保护”太强硬,硬到把听夏推远了,也把自己困住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程知的声音没了刚才的坚定,带着点茫然,“总不能看着她们一直这样下去,听夏这几天都不敢提眠月的名字,一看到雪山照片就哭;眠月也瘦了好多,昨天开会时差点晕倒。”
苏晓看着程知眼底的担忧,心里软了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自然又亲昵:“等。等眠月自己想通——她得明白,真正的保护不是把人挡在身后,是拉着对方的手,一起面对风雨。等她想通了,不用我们给证据,她自己也会去找听夏,把所有事说清楚,到时候这份证据才有用,才能真正解开她们之间的疙瘩。”
她拿起桌上的U盘,晃了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现在啊,我们先把这东西收好,再查点别的——沈建国这么贪,肯定不止伪造视频这一件事,说不定还藏着别的后手。我们得把他的底摸清楚,等眠月想通了,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不让他再骚扰听夏和眠月。”
程知看着苏晓的眼睛,里面亮着通透的光,像雪山上的太阳,能驱散所有的迷茫。她点了点头,把笔记本往苏晓身边挪了挪:“我把沈建国最近的行踪记录导出来,我们一起分析,看看他还跟哪些人接触过,有没有欠别人钱,或者跟媒体还有联系。”
苏晓笑着点头,把工作站的屏幕转过来,两人的肩膀凑得近了点,暖黄的灯光落在她们身上,映出层柔和的光晕。桌上的饼干盒还开着,热水冒着热气,屏幕上的证据文件安静地躺着,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工作室里的氛围,却比刚才更暖了。
程知偶尔遇到看不懂的物业记录,苏晓会耐心帮她分析;苏晓查媒体关系时,程知会递上她整理好的媒体名单;两人发现沈建国还欠着高利贷时,会一起皱着眉想对策,连吐槽沈建国“活该”的语气都同步。
没有刻意的靠近,却有藏在细节里的默契——递过去的热水杯、分享的饼干、同步的眼神、一起皱起的眉头,都在悄悄说着:原来,和你一起为朋友着想,一起解决麻烦,是这么温暖的事。
夜色渐深,工作室的灯还亮着。那份藏着真相的U盘被小心地放进程知的电脑包,等着合适的时机,成为解开误会的钥匙。而程知和苏晓,也在这场并肩作战里,找到了属于她们的节奏——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你懂我的严谨,我懂你的通透,是一起为了重要的人,变得更勇敢。
苏晓看着身边专注分析行踪记录的程知,突然笑了,递了一块饼干给她:“下次别总喝美式,太苦了,我给你带点甜的,像听夏做的饼干一样。”
程知接过饼干,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散开,心里也跟着暖了。她抬头,对上苏晓的眼睛,里面映着暖黄的灯光,像藏着星星:“好。下次我们一起查沈建国的高利贷,我带咖啡,你带甜的。”
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工作室里的暖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