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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玩城

作者:度惊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直到第二天,两个人都回了酒店,彼此之间再没提起过昨晚的事情。


    徐照月嘴唇上的伤也已经被冰袋敷过了,所以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谭素一见徐照月回来,马上抓着手机,划着照片就过来了:“照月,你看!我们几个昨天去汉服馆借了衣服,拍了不少好照片,可惜了你没来。”


    叙一庭跟着应下了话:“是啊,你昨天喝多了,方秉尘不知道到底把你带哪个酒店房间合适,就给我们发消息说另外开了两间单人房,没拍上就没拍上,咱可以留着下次再拍。”


    周义之扶着眼镜和方秉尘勾肩搭背:“没事的,说不定这次没拍上,下次就拍上了。”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过方秉尘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徐照月实在是过于不好意思,好在赶着道歉的话说出口时,外卖点的几杯奶茶都送到了。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本来想着带大家一起逛逛的,结果没留神……”


    甜梓将奶茶接到了手里,边用吸管往开扎,边笑着嗔怪说:“诶,破这个费干什么?出来玩当然要尽兴,你要是不高兴,哪能咧着嘴喝那么多?”


    ……也就区区两小碗而已。


    方秉尘将奶茶的包装袋几乎全都铺展,连着包装的缝收平,斜到一边折了起来,只留了一个撑着立着放在了桌边:“垃圾可以扔进这里面,我看垃圾桶应该是不够用。”


    周义之选了一杯最简单的柠檬水:“等会儿挂一下牌子,让保洁进来打扫一下。”


    方秉尘本想起身去挂牌子的,却忽然想起来大家都才刚把奶茶扎开,这会儿挂了,等会儿还得挂,于是作罢,问道:“昨天大家都玩了点什么吗?我还没来这边玩过,留着下次来这边做参考。”


    甜梓挠了挠脑袋:“昨天晚上和汉服馆借了汉服以后,我们几个四处找地方拍照,之后又看见古城里面有古玩城,幸好有周义之在,险些让那歹毒商家诈骗我五百大洋。”


    徐照月像是嗅到了什么大瓜,一下便来了兴致,将奶茶杯里的珍珠吸了两颗:“什么?”


    甜梓的目光越发坚定,口气里面,满满都是对那险些殒命于他人之手的五百大洋的宝贝之情:“好像是走到西街,诶,是西街吧?”


    叙一庭和周义之纷纷点头:“是。”


    甜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往前抛了抛根本不存在的下袄褂子,把奶茶“咣当”磕落到了桌上,幸好奶茶是厚纸筒的,下面还有一小节往回收的空心立圈儿,不然肯定要往出洒。


    “说来可恶,本人昨夜兴致大发,漫无目的夜游古城,顺便协邀我的三两好友,只见道路横竖之间,像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召唤着我,于是我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西街之路。”


    酥鱼听得入迷,吸管里的颜色就没下去过——毕竟吸管就没空过。


    甜梓接着又道:


    “果不其然,我愿称此为血脉觉醒,终究是我对那些迷人的老祖宗爱得深沉,刚走进西街不久,向右一偏头,只瞧见一副黑板黄字的匾,上书‘古玩城’大字三个,可惜下面的霓虹灯实在不合格调,但没关系,如此之举,本人觉得还是理解,但不提倡的,而且灯不是最重要的,那红黄紫绿映色之上的三个大字太吸引我了!我能忍?”


    众人很给面子,齐声应道:“不能——”


    甜梓定了定眼神:“此话可真叫你们说对喽!那我必然是不能忍滴,随率领我的三五好友,进了那牌匾之下的大洞门之内,你还真别说,进了洞门,只见大院一间,里面月色如水,恍恍然,小女子噫吁嚱穿越到了宋朝。”


    叙一庭点了点头:“对,虽然我们都是齐胸和坦领,周义之是墨色百蝶圆领袍,总之都是唐朝的。”


    甜梓摆了摆手:“是啊!于是小女子掏出手机,怒拍了两张自拍以及同伴共拍,发给了我亲爱的母亲大人,随后便投入到了这种怀民亦未寝的沉浸式体验中。”


    谭素将嘴里的草莓奶昔咽了下去:“说人话就是,半夜三更逛古玩城,还是大家伙儿一块去的,甜梓飘飘然觉得自己成苏轼了,有一堆怀民陪着她。”


    “哪有半夜三更?撑死也是两更多,行了行了,且听我继续分说。”


    甜梓吸了两口椰果,再度用奶茶杯代替惊堂木:“诸位,请随我入梦来——”


    “只见如此庭院之中,忽瞧见两个现代小儿,虽然说小儿也挺大了,年纪怎么也得有个三四十,但那着实是小人心肠!”


    “我瞧见那两小儿的身前摆着一片儿的长摊地铺,感叹于属实是运气齐天,遂走上前去,问曰此地可有宝贝?两小儿相互争辩,答曰宝贝自然是有的,只是在我这里。”


    “两人争吵之下不可开交,着实令本小姐为难啊。”


    甜梓说着,用食指和大拇指紧贴着扶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但本小姐一向都相信是非评说,一看便知,于是一边逛着地摊上的那些裂了缝的碗、摔得只剩一片的青瓷、**十年代的小学毕业证、甚至还有二手手机、老玛瑙耳钉……咳咳,总之那可算个应有尽有,就这么一边逛着,一边等着双方取出宝贝来。”


    “甲乙二人先是打探问本小姐身上荷包多少,带了几吊钱,而后又问身后诸位的小姐和那位小爷有没有带钱,要不要看点什么,买点什么……啊不,购置点什么。”


    “我心想,坑我的钱就算了,你还想坑我朋友们的钱?那指定是不能的,如此基操,我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于是我便强硬的替我的那群怀民们一口否决,答曰:这几位怀民都是居不可无竹之士,唯吾一人,食不可无肉,大雅大俗,大鱼大肉,想来应当一目了然,一闻便知。”


    徐照月几人都被这种幽默给冷不丁颤了一下,周义之凑着方秉尘耳朵说:“没这回事儿,她就是说几个朋友都不是专门原来购置的,只有她一个是兴致勃勃,专程来此,其他人都是陪同而来。”


    方秉尘凑近了徐照月的耳朵,话说得极轻:“人话就是几个人都是一块陪甜梓去的,该把宝贝给谁看,应该要有点眼力见了。”


    徐照月拍了拍叙一庭的手背,也过去凑耳朵:“你们都陪她一块去,那两个老板把东西给她看了?”


    甜梓哪由得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于是便自发答了话:“那是自然,我们先说甲老板,只见此人掏出了一只银镯子来,本人眼睛雪亮,借着单薄月色一瞧,这只银镯子属实是三年没洗澡——皴大发了!深一处浅一处的,本人直言不讳!素来是不惯着的:你这银子当真吗?”


    “甲老板三指起誓:我甲某人对天发四,此物自然是真的再不能真了,你看着觉得颜色不透亮,那是因为这都是老物件,老银子颜色总归有沉淀,何况您瞧瞧这上面的做工呀,现在有几个金店银楼能做到这种地步?”


    甜梓咳了咳嗓子:


    “这做工说的就是上面的图样,镯子上面是梅花簇簇,鸟雀声声,三五成朵,三五成群,我一看,这天底下怎有如此精细的做工?何况都是三五,这不巧了吗?瞬间就把不要被古玩城骗钱的原则忘之脑后,问曰:此物何价呀?”


    “甲老板咧得嘴,出一口老金牙来,此外,附赠绿色翡翠一缕,曰:我们这是老银呢,而且这都是工人匠心,錾刻的呢。”


    “我大喜,正欲掏钱之际,一庭此女众目睽睽之下踊跃谏言:‘甜梓君啊,汝何不如再多斟酌两个?’谭素巧言:这些都是给你锦上添花的,要不再看看?喜欢再买,小女子那叫一个从善如流,广纳贤士,遂问周义之,曰——”


    “爱卿所言如何啊?”


    “周真乃大丈夫,曰:吾直若板木,如何懂得海底针?我云:甚是伤心,甲老板真乃见缝插针一流上品之官,紧随其后开口:买了这个给自己置办置办,人靠衣装,有这等小物件给人眼前一亮,即便不给他人看去,只为自己赏心悦目,也让人高兴不是?”


    “此话在理,银镯不过片刻便绕在我的腕间,我抬头望月:美乎?恍然竟听见此物开口,曰:吾与城北徐公……笑得小女子噫吁嚱,唇齿豪放,桀桀不已,大象豌豆可有可比之说?”


    “然而,就在此间片刻,周大丈夫曰——”


    “等等,我看看你的手腕。”


    甜梓不明,所以只是将胳膊伸了过去,周义之开口一句:“冒犯了”,便将甜梓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两人的肤色差极为显著,何况在薄月之下,叙一庭等人也纷纷围了过去,几个人七嘴八舌:“诶,咋了?”


    “不知道啊,不过周义之好纯正啊,这皮肤还真有点小黄,白天怎么没看出来?”


    谭素似乎前面说了那么多,只为了铺垫后面这一句,顺势之间一鸣惊人:


    “我老婆就不一样了,瞧这小皮肤白的,哎呦,晒都晒不黑呢。”


    甜梓忍不住抿了抿嘴:“家那边紫外线低,空气又湿,很难晒黑的,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我家那边玩,正好我过段时间准备换个大点的房子租,回头可以上我那儿住着。”


    甲老板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低声细语,不好直说,只能咧嘴陪笑:“买还是不买啊?哎呦,这天也这么晚了,不如就今晚买个高兴,买那个也没关系,我这边还有清代的书画,明朝的老虎枕头……”


    周义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镜框,让围过来的一群人都往开散了散,盯着那个所谓的老银镯子看了半天:“甜梓,你把手腕动一动,或者你把手镯拨一拨,我再看看。”


    甲老板不敢多说什么,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一会儿拨一拨,一会儿扣一扣,透着外面的形,都能看得见大拇指的指甲没剪,隔着布料在里面扣。


    周义之盯了半晌,示意甜梓耳朵凑过去,叙一庭与谭素对视一眼,嗅到了某中心的来电味道,于是默契的和老板扯起了皮,一会儿说看看这个书画,一会儿又说看看那个恢复高考第一年的古董试卷。


    当然了,抓到手里,用自己的手好好感受了一把那纸张的书卷气,这纸那叫一个新,虽然在颜色上做旧了,纸肯定也揉过好多回了,但她们好歹也是打小就乐意读书写书的,一摸就知道,还是差点年代,况且在这地方能淘见什么好东西?


    可能也有能淘得到的,但毕竟少数。


    再借着月光一瞧:


    妙哉,妙哉,从网上找了电子版下载后,打印时候指不定吃了什么卫龙辣条儿,油星子还在上面抹着。


    甲老板难怪是甲老板,嘴里吐不出一句真的,居然信口胡邹说:“这个是我跑人家山上,在那农村的厕所筐里收来的,那家人不识货,多亏了我甩价这个数才拿到了手。”


    谭素没心计:“七块钱?”


    甲老板有一瞬间扶额苦笑,简直就像哑巴吃黄连,只能自己收拾心情,给自己搭了个台阶往上走:“七百块啊!”


    几个人继续在那里拉皮扯条。


    周义之将手做碗状,把自己的嘴巴和大半张脸以及甜梓的耳朵都隐藏到了后面:“你这个肯定是假的,没有老银的那股子气儿,而且一看就是机器压出来的,正儿八经錾刻的全都是小凿细凿出来的。”


    甜梓摸了一把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佯装着昨夜的场景:“我当即便将银镯摘下了手,甲老板苦着脸说,还能再便宜,实在不行看看别的也行,可怜我甜梓,比那老板更苦,信口答曰:‘戴着久了感觉要掉色’。”


    “接下来再说乙老板,此人身上有诸多绷带与创可贴,年纪和甲老板相差无二,我们几个人一同上前问,那个找了半天的宝贝,找到了没有?先容我好好看看,待本姑娘觉得一切和眼缘再说。”


    叙一庭将自己的嘴唇紧绷在两排牙齿之间,上下紧扣着,谭素也跟着将头偏了过去,半倚靠在叙一庭的肩头,没有敢再继续喝奶茶。


    周义之更不必多说,强装严肃的将自己的嘴唇掩盖在了一手的虎口之下,身子半向前屈起。


    只有徐照月与方秉尘两个还什么都不知道,能在众人的此等反应中面面相觑,甜梓几度张口,最终长叹一声:“周义之,不许笑!你跟他们说!”


    周义之被点了名,笑得像是投降了:“甜老师啊,这个事情的主人公是你啊。”


    甜梓的脸与耳朵都不知道到底哪个先红才合适,只能在那里乱叫一通,无能狂怒:


    “如此基操!诈骗!通通诈骗!我看都别叫古玩城了,叫诈骗城嘛!”


    众人都没绷住,谭素笑出了狂放之态,哈哈之声不绝于耳,听着简直就像是什么哈字接连滚下了楼梯,并且在滚下楼梯以后撞到了树干,撞到树干后又非常丝滑地绕着圈儿掉进了一口不存在的井里。


    谭素越笑越狂放,甚至还要时不时的大吸气,真怕一不小心就背过去了,叙一庭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也咯咯地把头往前栽,身子往下钻,用手撑着额头才勉强没笑到磕地板。


    周义之一阵一阵的水开之声,从嗓子眼里不断往外冒,甜梓越发的又气又好笑。


    周义之终于堪堪接了话:“我、我来说啊——”


    说话间还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像笑酸了一样。


    “这个老板呢,身家可比上一个富庶多了,一下子就掏了两个出来,但我们还是被他身上的伤先吸引了,就问人家说身上咋了,怎么那么多伤口。”


    “那个老板说自己是个登山爱好者,而且喜欢探索这个城市,这个世界的一切周边角落,发现那些没什么人知道的遗世明珠。”


    “大自然里蛇虫多,而且地皮广阔,形式多样,自然危险,这些伤口都是他的勋章,我们就问人家去过哪里,人家说他去过的地方都没名字,像什么曾经专门修行的盆骨之地,简称盆地,还有什么藏了不少古文玩的山洞,还有那种住过熬硝佬的土洞屋子,那里面一看一个大坑。”


    “我们几个都听的挺入迷的,虽然说话简单吧,但这些都没去过,然后这个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掏了这两样东西出来。”


    “第一样东西是个青铜鸟兽瓦当,上面鸟兽也挺抽象的,笔画啥的都很简洁,就是青铜颜色,哎呀……感觉是不太正,不过当时月亮也不大,我们也没咋看清楚,而且老板挺宝贝的,给我们看了一眼,就放自己那个盒子里了。”


    周义之再度扶了一把眼镜,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多少次了,他像是终于也被无语到了,换了一种扶眼镜框的法子,不再是之前揪着眼镜腿儿往起抬了,而是将自己的食指稍稍屈起,用屈起的那个关节把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框顶了一下,并以此如此动作,扶了一把又一把。


    很好,透明镜片之上的白光再度显现:


    “我们几个都觉得挺真的,而且这个老板还和我们说,如果不打算买的话,他就先走了,古玩生意不好做,全让有些渣滓败坏市场了,身上还有这么多伤,等着回家让老婆涂贴膏药呢。”


    “甜梓就说,那让她再看一下第二样东西,如果满意的话,就一起买了,这个老板也没见多高兴,完全看不出那种贪婪无度,或者急着出售骗人钱的样子,就是很谦卑地摆了摆手,说:‘哎呀,哪能让你们因为这些买东西呢?咱们就光看一下,如果合心意就买,不合心意,我就当交你们这个朋友,你们身上穿的是汉服吧?像你们这么热爱传统文化,还愿意来看看的,哎呦,真是让我看到希望了……’”


    “然后就从兜里掏了个珠子,而且那个珠子还不规则,你们知道吗?”


    周义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着手势,将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几乎紧贴在一起,圈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就这点儿大。”


    “而且那珠子可白了,月亮底下还有点发亮,甜梓一下就看对眼了,说要看一下。”


    “乙老板那叫一个不情愿,最后实在拗不过,只能说:‘你可仔细点的,你要是把我这东西碎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要按你三倍收呢,本来就是些小生意’,甜梓还就怕这个,用双手把那东西捧过来。”


    徐照月和方秉尘还是没搞清楚,究竟哪里好笑,一个几乎满眼好奇,另一个半挑着眉毛:“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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