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县,李家村。
这是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
因为地势偏远,官府的政令,和外面的消息,都很难,传到这里。
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
田地里的庄稼,早就干死。
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也快要见底了。
更可怕的是,瘟疫,开始在村子里,蔓延。
已经,有好几个体弱的老人和孩子,上吐下泻,发着高烧,倒了下去。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绝望而死寂的气息。
“老天爷啊!您就,睁开眼,看看吧!再不下雨,我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村里的老村长,跪在早已干涸的土地庙前,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犬吠声。
“村长!村长!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群人!”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什么人?”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看穿着,不像是,官府的人。倒像是,走江湖的。他们,还带着好几个,大箱子!”
村民们一听,都慌了。
这种年景,突然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外乡人。
不是山匪,就是,来收租逼债的恶霸。
“快!快把村口堵上!别让他们进来!”
“把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藏好!”
整个村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那群人,已经,走到了村口。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正是,安民司的李学士。
他的身边,跟着几个,同样是文士打扮的人。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十几个,身穿短打劲装,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汉子。这些人,自然就是,玄鸟和他手下的影卫。
“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李学士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朗声说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京城仁心堂派来的医疗队。”
“仁心堂?”
村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山沟里的人,哪里听说过,什么仁心堂。
“我们听说,村子里,有人生病了。我们东家,护国夫人书娘娘,宅心仁厚,特意派我们,来为大家,免费看病送药!”李学士继续说道。
护国夫人?书娘娘?
这个名头,倒是,让一些,去过县城里的村民,有了一点印象。
“就是那个,在南方水患时,开粥棚,救活了好多人的,活菩萨?”有人,小声地,嘀咕道。
“对!对!就是那位活菩萨!”李学士连忙点头,“我们这次来,不仅,带了药材。还带了,粮食!”
他说着,对身后的影卫,使了个眼色。
一名影卫上前,打开了他们带来的一个大箱子。
箱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米香味,瞬间,就飘散了出来。
满满一箱,雪白的大米!
村民们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米了。
人群,开始骚动。
“大家,不要急!不要抢!”李学士高声喊道,“我们这次带来的粮食,足够,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吃上饱饭!”
“只要,大家,让我们进去。我们不仅,给大家看病,发药,发粮食。我们还,从京城,请来了,最会打井的师傅!帮大家,重新,打一口,能出水的深井!”
打井!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对于这个,被干旱,折磨得快要死去的村庄来说。
水,比粮食,比药,甚至比黄金,都更珍贵!
老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学士。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学士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是奉了,护国夫人的懿旨而来。绝不会,欺骗大家。”
老村长,沉默了。
他看着李学士那,真诚的脸,又看了看,那箱,白花花的大米。
最终,他一咬牙,对着身后的村民,挥了挥手。
“让他们,进来!”
……
京城,安远伯府。
谢清珵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那萧瑟的冬景,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自从那夜,在摄政王府门前,淋雨高烧之后。
他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事。
他不再去,刻意地,关注那个人的消息。
也不再,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在兵部,他凭借着,自己对北境军务的熟悉,和那股,不要命的钻研劲头,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连一向对他,颇有微词的兵部同僚,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昔日的国公府世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他用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地,赢回了,属于自己的,尊重。
这日,他正在兵部,处理一份,关于军械损耗的文书。
几个同僚,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
“哎,听说了吗?南方那边,又出事了。”
“怎么了?不是说,钦差大人已经过去了吗?”
“是过去了。可听说,钦差的车队,在半路上,就遭了埋伏。死了好几个官差呢!”
“嘶……这帮南方的乱党,胆子也太大了吧!”
“谁说不是呢。现在,京城里,又开始有流言了。说摄政王,这是,穷兵黩武,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惜,在南方,挑起战端。”
“还有更难听的呢!”另一个官员,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说,王妃娘娘,之所以,那么卖力地,在南方,又是送粮,又是送药的。根本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收买人心,好帮着摄政王,为以后,那一步,做准备呢!”
“嘘!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谢清珵听着这些,污秽不堪的流言,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卑劣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想起,当初,在北境时,孟家,也是用这种方式,来挑拨他。
他曾经,是这些流言的,受害者,和轻信者。
但现在,他不会了。
“一派胡言!”
一个年轻的官员,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王爷和王妃娘娘,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岂容,尔等,在此,肆意污蔑!”
“哎,赵老弟,你别激动啊。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随便聊聊。”最先开口的那个官员,连忙,打着哈哈。
“道听途说?”那个姓赵的官员,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王爷在北境,是如何,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的,你们没看见吗?王妃娘娘,为了筹集军需,是如何,散尽家财,不眠不休的,你们也不知道吗?”
“你们只知道,躲在京城里,享受着,他们用命,换来的太平!然后,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你们,也配,做朝廷的命官?”
他的一番话,说得那几个,说闲话的官员,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谢清珵看着那个,义愤填膺的,姓赵的年轻官员,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敬佩。
他站起身,走到了那几人面前。
“赵兄,说得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沉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我,曾在北境,戍边半年。”他缓缓说道,“我亲眼见过,我们的将士,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啃着,冻硬的馒头,守着,我们的边关。”
“我也亲眼见过,王妃娘娘,送去的那一批批,棉衣和药材,是如何,让无数的兄弟,免于冻死和病死。”
“我还知道,此次南下,安民司的那些,大夫和农官,有很多,都是,自愿前往,不取分毫报酬。他们,图的是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沽名钓誉?”
他看着那几个,之前还在说三道四的官员,眼神,变得,有些冷。
“各位大人,都是,读圣贤书的。‘民心向背’四个字,应该,比我,更懂。”
“谁,是真心为国。谁,是包藏祸心。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我劝各位,与其,在这里,听信那些,无稽之谈。不如,多做些,实事。”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同僚,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公房里,一片死寂。
那个姓赵的年轻官员,看着谢清呈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许。
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与摄政王和王妃,有过节的,前国公府世子,竟然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而谢清珵,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该做的事。
与私情无关。
只为,公义。
也为,他心中,那份,尚未完全泯灭的,对这个,正在变好的,国家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