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锦艺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户部官员拖延军需一事,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京城的官场上。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摄政王虽然走了,但摄政王府的威严,丝毫未减。这位新上任的王妃娘娘,不但不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反而手腕强硬,行事果决,颇有乃夫之风。
那些原本还存着一些小心思,想趁着萧辞不在,钻点空子,或者倚老卖老,给这位女流之辈一个下马威的官员,瞬间都熄了火,一个个变得比兔子还乖。
议事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钱尚书面如死灰,瘫坐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书振和何御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欣慰。
他们也没想到,书锦艺处理起这些盘根错节的政务,竟然如此的干脆利落。
“钱大人。”
书锦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钱尚书一个哆嗦,连忙站了起来,躬着身子,像个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娘……娘娘,臣……臣有罪。是臣御下不严,识人不明,险些……险些误了军国大事。请娘娘降罪。”
他现在只求,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你的确有罪。”书锦艺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但,现在不是追究你责任的时候。”
她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日之内,我要看到,京城所有官仓的存粮数目,以及各地盐铁司上缴的税银账目,清清楚楚地,摆在我的桌子上。”
“记住,我要的是实数。少一粒米,或是一文钱,你自己,提头来见。”
“是!是!臣……臣遵命!臣一定办到!”钱尚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
书锦艺不再理他,目光转向了兵部尚书,她的父亲,书振。
“父亲。”她换上了稍微柔和一些的语气,“军械的筹备,情况如何?”
书振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回娘娘,按照王爷出征前的部署,第一批十万支箭矢,三千副备用盔甲,已经筹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往前线。只是……我们库房里,用来打造兵刃的精铁,存量不多了。江南几处主要的铁矿,之前都控制在太傅和孟家的手里,如今虽然收归朝廷,但恢复生产,还需要一些时日。”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上了战场,兵刃就是将士们的第二条命。没有足够的精铁,就意味着,后续的兵器供应,会跟不上。
书锦艺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看着桌上的舆图,沉思了片刻。
“我记得,在川蜀之地,有一座攀城,自古便以产铁闻名。当地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以采矿和冶铁为生。只是那地方,山高路远,官府的力量,一直很难渗透进去,所以,那里的铁矿,大多都掌握在当地的几个大家族手里,从不外售。”
“娘娘的意思是?”何御史问道。
“官府买不到,不代表,商人买不到。”书锦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您能否以兵部的名义,给我一道许可文书?允许我仁心堂的商队,前往川蜀,采买药材。”
书振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图。
“你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书锦艺点头,“攀城的铁矿,虽然被大家族把持,但他们终究是商人。是商人,就没有不想赚钱的。他们不卖给官府,是怕被朝廷控制,断了他们的财路。但若是,有一个实力雄厚的‘药材商’,愿意出数倍于市价的银子,去‘收购’他们手中的‘铁疙瘩’,您说,他们会不会动心?”
这个想法,大胆,而出人意料。
在场的几位老臣,都听得目瞪口呆。
用商人的手段,去解决朝廷的难题。
这种思路,是他们这些在官场里待了一辈子的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川蜀路途遥远,山路崎岖,沿途还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匪匪。商队前往,怕是……风险极大。”钱尚书有些担忧地说道。
“风险,自然是有的。”书锦艺的语气,却很平静,“但王爷和十万将士,正在前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我们守着这片江山。我们这些在后方的人,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担,那还谈什么,支援前线?”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攀城”的位置上。
“此事,不必再议。我意已决。”
“我会亲自,从仁心堂的护卫队中,挑选最精锐的人手,带上足够的金银,即刻出发,前往川蜀。”
“一个月之内,我保证,第一批精铁,会准时,运抵京城。”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决断力。
议事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位王妃娘娘的气魄,给彻底震慑住了。
他们知道,她不是在商量。
她是在,下达命令。
……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
书房里,只剩下书锦艺和她父亲两人。
“锦艺,你……”书振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担忧,“你真的,要亲自带队去川蜀?”
“父亲,您放心。”书锦艺笑了笑,为父亲倒上一杯热茶,“我不是去游山玩水。我只是,去送个信,见个人。”
“见人?”书振有些不解。
“嗯。”书锦艺点头,“攀城最大的铁矿家族,姓唐。唐家的现任家主,唐老爷子,年轻时,曾受过我外祖父的救命之恩。我这次去,会带上外祖父的信物。我相信,唐老爷子,会卖我这个面子。”
原来,她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
书振看着女儿那张,与亡妻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坚毅和智慧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他这个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长成了一棵,可以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好。”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万事,小心。”
“我会的。”
……
夜深人静。
书锦艺处理完手头的最后一桩公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个,没有了萧辞的,空旷的寝殿。
她有些,想他了。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提起笔,开始写信。
她没有写那些朝堂上的烦心事,也没有写自己有多累,多辛苦。
她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妻子,在给远方的丈夫,写一封家书。
她告诉他,天气转凉了,让他记得添衣,按时吃药。
她告诉他,后花园的腊梅开了,很香。
她告诉他,小皇帝昨日来王府,还念叨着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写着写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将信,小心地折好,装入信封。然后,走到窗边,对着外面,学了几声特殊的鸟鸣。
片刻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她的窗前。
是萧辞留下来,专门负责传递他们之间密信的,影卫。
“把这个,送到王爷手上。”书锦艺将信,递了出去。
“是,王妃娘娘。”
黑影接过信,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书锦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萧辞,等我。
等我把后方的一切,都给你安排妥当。
然后,等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