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德胜门外。
十万大军,集结待命。旌旗招展,如林似海,刀枪剑戟,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点将台上,萧辞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外面罩着一件玄黑色的披风,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他没有戴头盔,墨色的长发,被金冠束起,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威严无比。
在他的身后,是小皇帝赵恒,以及以书振、何御史为首的文武百官。
书锦艺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端庄的王妃正装,站在小皇帝的身边。
她没有像其他送行的家眷一样,哭哭啼啼,愁容满面。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戚之色,只有一种,与她丈夫如出一辙的,坚定和沉稳。
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更是摄政王妃的身份,是整个后方的颜面。
她的镇定,就是对前线将士,最好的鼓舞。
吉时已到。
小皇帝赵恒,在礼官的指引下,将一杯御赐的壮行酒,递到了萧辞的面前。
“王叔,”赵恒仰着小脸,看着马上那个如天神般的男人,眼圈有些发红,“此去北境,路途遥远,战事凶险,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请陛下放心。”萧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转,朗声说道,“此战,不破北狄,誓不还朝!”
“不破北狄,誓不还朝!”
台下的十万将士,齐声怒吼。那声音,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直冲云霄,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萧辞拨转马头,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上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书锦艺的身上。
隔着数丈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看到,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如一株迎风傲雪的寒梅。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他看得懂的,关切,信任,和鼓励。
她在用她的眼神告诉他:
放心去吧。
家里,有我。
萧辞的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他对着她,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无比温柔的笑意。
随即,他猛地转身,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北方,厉声喝道:
“出发!”
“轰隆隆——”
战鼓擂响,号角齐鸣。
十万大军,如同开闸的洪流,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
大地的震颤,兵甲的碰撞,战马的嘶鸣,汇成了一曲,雄浑而悲壮的出征之歌。
萧辞一马当先,他的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再回头。
因为他知道,他的身后,有他的国,他的家,和他,用一生去守护的女人。
书锦艺站在城楼之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远去的,玄黑色的身影。
直到那支庞大的军队,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化作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
直到官道上,只剩下扬起的,久久不曾散去的尘土。
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凛冽的北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水光。
但她,没有让它流下来。
她知道,从他转身的那一刻起,软弱和眼泪,就不再属于她。
她要做的,是守好这个家,守好这片江山,等他,凯旋。
“王婶……”小皇帝伸出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王叔他……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书锦艺回过神,蹲下身,为小皇帝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依赖和不安的眼睛,微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会的。因为,我们都在等他。”
……
大军开拔的号角声,似乎还回荡在京城的上空。
送别的人群还未散去,书锦艺却已经,转身走下了城楼。
她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摄政王府的书房。
这里,在萧辞离开后,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处理后方政务的议事处。
留守京城的几位核心重臣,书振,何御史,以及新任的户部尚书钱大人,早已等候在此。
他们看到书锦艺走进来,都有些惊讶。
他们以为,王妃娘娘此刻,应该在府中伤心垂泪。
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王妃娘娘。”众人起身行礼。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都坐吧。”书锦艺走到主位上,那个原本属于萧辞的位置,坦然坐下。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爷已经出征,从今日起,后方的一切事务,皆由我与各位大人,共同商议处理。”
“这是王爷临行前,亲手写下的手令。”
她将一份盖着摄政王私印的手令,放在了桌上。
众人传阅了一遍,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王爷将后方托付给娘娘,我等,定当全力辅佐!”何御史率先表态。
“好。”书锦艺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从第一件事,开始吧。”
她从手边,拿起一份刚刚送到的文书。
“户部钱大人,”她看向户部尚书,“我听说,第一批运往前线的粮草,因为道路湿滑,耽搁在了半路上,至今,还未能出京?”
钱尚书闻言,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连忙站起身,解释道:“回……回娘娘的话。确有此事。主要是因为,近日京郊连降冬雨,官道泥泞难行。押运的车辆,有好几辆,都陷进了泥里……”
“是吗?”书锦艺打断了他,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怎么听说,不是因为道路难行,而是因为,户部下面负责押运的官员,嫌朝廷给的运费太低,故意拖延,想以此,来向朝廷,讨价还价呢?”
钱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娘娘!这……这是污蔑!绝无此事!”
“有没有,一查便知。”书锦艺将那份文书,丢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的人,刚刚从押运队里,拿到的口供。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来人!”她没有再给钱尚书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冷声喝道。
两名王府的护卫,立刻走了进来。
“将户部主事李伟,及相关人等,立刻拿下,打入大理寺天牢,严加审问!”
“另外,传我的令。从今日起,所有军需物资的运送,全部改由我仁心堂的商队,和京城镖局,联合负责。所有费用,从王府私库支出,不必再经户部之手。”
“凡是敢在此时,以任何理由,拖延军需者,一律,以通敌论处,杀无赦!”
她的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杀伐之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番雷厉风行的手段,给震住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温婉的王妃娘娘,绝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后宅妇人。
她的手腕,她的魄力,甚至比之摄政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尚书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湿透了他的官服。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京城,是真的,变天了。
这位摄政王妃,不是来“辅佐”他们的。
她是来,坐镇后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