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朱兰叶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地迸出两个字,眼神第一次有了聚焦,带着一丝被刺痛后的惊惶和否认。
这反应印证了刘疆的猜测——家人,是她的死穴,也是撬开她嘴的关键。
“没有?”刘疆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还有,我们查过,最近一年,你往家里的汇款,不管是金额还是频率,都骤然增加。”
“我给你报一个数字:你这一年汇款的金额已经达到12万元,远远超过你在保洁公司一年3.5万元的收入。”
刘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朱兰叶,“你解释一下,多出来的那部分钱,你是怎么挣到的?”
朱兰叶再次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身体微微发抖。
“朱兰叶!”
刘疆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朱兰叶浑身一哆嗦。
“看着我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安装的监控设备,泄露了多少机密?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甚至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不要以为我说的这些是危言耸听,也别妄想说自己‘啥也不懂’,就可以掩盖你助纣为虐的本质!你一样犯下罪行,并且会殃及你的两个孩子!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戳脊梁骨!”
说到孩子,朱兰叶再次像被戳中肺管子。
“别说了……别说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声地从眼角滑落。因为双手被铐住,手指徒劳地绞在一起,指关节捏得发白。
“不想我说?那就你自己说!”
刘疆开始变得有些暴躁。
他没想到这个毫无反审讯经验的普通女人,就抱着一条“不说话不配合”的原则,让审讯毫无进展。
“谁指使你的?那个监控视频,最终落到了谁手里?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唯一能为你母亲、为你孩子做的!”
“…………”
朱兰叶只是崩溃般地摇头,但就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代。
吴敏轻轻碰碰刘疆的手臂,示意他出去休息一会儿,她来接手讯问。
刘疆站起身,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朱兰叶,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吴敏和王跃轮番上阵,从法律后果的严重性(间谍罪最高可处死刑),讲到自首立功的宽大政策,再反复用她母亲佝偻的身影、孩子懵懂的眼睛作为情感武器,试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然而,朱兰叶除了流泪、颤抖和拼命摇头,再无其他实质回应。
她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木头,沉重而顽固。
吴敏再次上阵。
这次,她不再谈感情,而是将一份份冰冷的物证照片和报告推到朱兰叶面前。
“这是在你租住房的厨房里搜出的粘合奶锅的粘合剂,与陆谦余办公室书架上的残留物成分完全一致。”
“这是你在案发前后多次值岗代岗的详细记录,特别是从9月末到10月15日前,全是你在当班。”
“10月30日你请假离开湖安返回陵安老家后,31日凌晨,你就仓皇逃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连一天都不敢在家里待?”
“朱兰叶,”吴敏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人证物证俱全,你安装监控的事实铁板钉钉。现在,我们不是在问你做没做,而是在问你为谁做?对方是如何联络你、指挥你、接收成果的?”
“任何细节,哪怕是一个模糊的代号,一个特殊的接头方式,都可能成为你减轻罪责的关键。”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你说不知道指使人是谁?那好,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学会如此专业、隐蔽的监控设备安装手法的?一个保洁员,无师自通?”
朱兰叶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归于沉默,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刘疆和肖晋走入审讯室。
“朱兰叶,我给你讲个‘囚徒困境’的故事吧,”肖晋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通透。
“警察抓了两个小偷,把他们分开审讯。如果两人都不招,可能都判得轻;如果一人招供一人不招,招的立功减刑,不招的重判;如果都招了,两人都得判,但比死扛到底判得轻。”
她观察着朱兰叶的反应,缓缓说道:“现在的情况是,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扛。但你怎么知道,指使你的人,或者你的其他‘同伴’,有没有在我们手里?他们会不会为了自保,已经把你供出来了?”
“他可能把你做过的事,甚至你没做过但可以栽到你头上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你成了唯一的替罪羊,承担所有最重的罪名。”
“而他,因为‘检举立功’,可能被轻判,而你不仅要被重判,你母亲为了你哭瞎眼睛,你的孩子无人照顾流落街头……”
肖晋没有用激烈的言辞,只是平静地描绘着一个极其可能的、冰冷的未来图景。
朱兰叶不傻,她听懂了这个故事。
她不怕死,但她怕自己成为弃子,怕自己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甚至成为他人脱罪的垫脚石,更怕因此让家人承受更残酷的后果。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被铐住的手腕无意识地扭动着,内心的煎熬几乎要冲破她的躯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审讯室里的灯似乎亮得更加惨白。
朱兰叶的精神在几轮高强度审讯的轮番轰炸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脸上交织着绝望、恐惧、屈辱和一丝丝被肖晋的话勾起的疑虑。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泪水干涸后,在脸颊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突然,朱兰叶像一头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趴在桌子上号哭起来:
“我不能恩将仇报啊……我不能说……”
刘疆和肖晋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是说,指使你的人,对你有恩?”
刘疆急迫追问到,“那他——到底是谁?”
刘疆话音未落,朱兰叶面色倏地惨白如纸,目光瞬间涣散。
只听她喉间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双腿便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筋骨,整个人软软地瘫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