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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亡命天涯

作者:小葱香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兰叶,你……你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抛家舍业地跑来广州,你是摊上啥麻烦事了?”


    孙梅春拉过一把小椅子,坐在床边。


    “别,别问了……我真的歇歇就走,真的。”


    朱兰叶的眼神恐慌又警觉,带着一丝哀求看着她。


    孙梅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这朱兰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吓成这个样子。


    可自己——敢收留她么?


    “兰叶,你饿了吧?我刚做了点早饭,你来吃两口。”


    朱兰叶没有客气,跟着孙梅春坐到小桌前,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兰叶……你……你先慢慢吃,”


    孙梅春低头看了看手机,“我……我们老板找我,我去打个电话。”


    孙梅春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声音有点发飘。


    她满腹心事地走出屋门,关上房门的瞬间,背靠着冰凉的铁皮门,喘了口气。


    楼道里弥漫的油烟味和腐败垃圾混合的气息从未如此刺鼻。


    孙梅春踉跄着冲到楼下巷子口一个背风的角落,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丈夫王春堂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背景音里是工地特有的打桩机和铁锤敲打的嘈杂。


    “喂!梅春?啥事?我这儿正忙着放线呢!”王春堂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不耐烦。


    “阿堂!”


    孙梅春急促又慌乱地说到,“朱兰叶……朱兰叶跑咱家里来了!昨天国安的人还打电话问我,见没见到她……她说她不敢用身份证买票,搭了一路黑车……她肯定是躲国安的人呐!”


    紧张之下,孙梅春有些语无伦次,王春堂追问了半天,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啥?那你放她进屋了?”


    王春堂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工地的噪音。


    “你怎么搞的!她肯定犯事了,而且还是大事!要不然,警察能追到咱家里问?你糊涂啊,孙梅春!”


    “可……可乡里乡亲的……我看她都折腾得不成个人样了……”


    “糊涂!乡里乡亲个匹!这是窝藏罪犯!她要是真犯了事,你得跟着一起吃牢饭!”


    王春堂在电话那头急得吼了起来,“你把我们爷几个往哪搁?两个孩子还要上大学!你这是要毁了这个家啊!”


    “她再亲,有孩子前程亲?你给我立刻去报警!现在!马上!


    “迟了,你就说不清了!听见没!”


    王春堂几乎是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榔头,敲在孙梅春混乱的神经上。


    孙梅春被丈夫的怒吼骂得浑身一颤,眼前一阵发黑。


    “窝藏罪犯”四个字像冰冷的钢针扎透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是了,兰叶她要是清白的,公安怎么会那么大阵仗?


    为了自己的家,为了还在上学的孩子……


    她靠着脏污的墙壁,手指抖得快拿不住手机。


    终于,她翻找到昨天的来电显示,拨通了吴敏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竹筒倒豆一般说到:


    “警官!我……我举报,朱兰叶,现在正躲在我出租屋里!地址是……”


    只是慌乱中的孙梅春没有发现,拐角旁朱兰叶正贴紧墙壁,偷听她的电话。还没听完,就背着小破包,转身向小巷口跑去……


    孙梅春打完电话,靠在墙边,喘着气想回去,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只能扶着斑驳潮湿的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回挪。


    推开出租屋的门,屋内却一片寂静。


    “兰叶?”


    孙梅春的声音带着紧张,在空荡的小屋里颤抖。


    没人回应。只有窗外远处大排档的喧嚣声隐隐传来,更衬得这方寸之地的死寂令人窒息。


    小饭桌上还剩着半碗粥,那张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也空无一人。


    厕所,厨房,找了一圈,但朱兰叶已经没了踪影。


    朱兰叶……莫非,已经跑了?


    难道,她偷听到自己给国安报警的电话?


    又一波惊慌和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孙梅春,远比之前更甚。


    这国安的警官按照自己的电话找来,但人又不在,不会认为自己是谎报消息,戏弄公家吧?


    孙梅春没再多想,冲出了出租屋,一头扎进门外那狭窄、昏暗的巷道里,焦急地边走边四处寻觅,希望能看到朱兰叶那件藏蓝色上衣的身影。虽然是深秋,但汗水一滴滴顺着她的脸颊掉下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孙梅春出租屋几条街巷之外,一个被红色“拆”字圈的触目惊心的破败老楼里。


    朱兰叶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楼梯扶手,瘫坐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台阶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汗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冰凉。


    她刚刚拼尽全力才甩脱了可能追随而来的“尾巴”,像只受惊的老鼠,七拐八绕,最后慌不择路地钻进了这栋早已人去楼空、等待拆除的废墟。


    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石灰粉味、陈年霉菌的腐败气息,以及一种被遗弃旧楼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窗户大多破碎,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楼内唯一一个活物。


    阳光透过这些破洞,在地面和墙壁上投射出扭曲怪诞的光斑。


    朱兰叶大口喘着气,连续几天睡不好觉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但更可怕的,是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和无助。


    自从那个冰冷的指令——


    “赶紧跑,越远越好”


    ——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疯狂的奔逃和躲藏之中。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她不该鬼迷心窍地一次次答应做“那些事”,更不该贪图那一笔笔似乎“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钱。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到现在都感觉一头雾水:神秘、茫然、似可非可、没头没尾……


    她做的那些事,全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和事由。


    但,只要她按照要求完成,都得到了一笔在她看来不低的报酬,而且,还从不拖欠。


    正因如此,她挣这份钱上了瘾。


    毕竟,家里就她一个人打工,而且还那么缺钱。


    用这些钱,她给母亲付了医药费,给孩子交了学费,甚至还用这些钱整修了小院和漏雨的房屋……


    她也曾想问这些事的缘由和结果,但都被冰冷的制止和严酷的回绝。


    后来,她也想开了,管那么多干嘛?只要有钱挣就行,而且挣这个钱,比自己累哼哼的爬上爬下的干一天保洁,要容易轻松多了。


    只是到最后,她也逃不掉“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个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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