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兰叶回来时脸煞白,说在城里做了错事……最好有多远跑多远,还让我千万别跟外人说她回来过……”
“您别害怕。我们必须找到她,只有找到她,事情才能真相大白。她究竟往哪里走了?”刘疆往前一步,目光如炬。
“我不知道啊……”
老太太闻言,身子晃了两下,吴敏赶紧上去扶着她,她两手拍着大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兰叶说她也没地方去,可能要去南方,找在广东打工的柱子妈......她把她在湖安市打工攒的3万元都给了我,偷偷看了一会睡着的石头和娟子,鸡叫头遍前,摸黑就走了哇!”
浑浊的泪水顺着老人的脸上往下流,“她到底……犯了啥要命的事啊?”
“柱子妈就是村东头王春堂的媳妇,她儿子小名叫柱子,大家都叫她柱子妈。”村支书连忙在一旁补充到。
“陈支书,请你马上带我们去王春堂家。“
刘疆拿起随身的办公包,声音急促。村支书用力点头。
“王跃,你马上申请对朱兰叶的通讯情况进行监控,同时启动朱兰叶跨省轨迹核查,按她离家时间点起算,查所有南下列车、大巴实名购票记录。”
刘疆停了停,又改口到,“还是把查找范围放到全国,时间窗放宽到未来72小时,快!”
村支书带队,一行人快速向村东方向走去。
很快,王春堂家的门敲开了,家里也是留守的两个老人,王春堂和他的妻子孙梅春——柱子妈,都在广州打工。
吴敏按照刘疆的指示,立刻拨通了孙梅春的手机号。
千里之外,广州偏近郊区小区的一间出租屋。
粘稠闷热的空气中飘着油烟味。孙梅春刚把做好的简单饭菜端上小折叠桌,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屏幕上显示的是家乡的陌生号码。
“喂?哪个?”
“孙梅春女士你好,我是省国安局的警官。”
电话里的女声清晰严肃,“请问你们村的朱兰叶,最近有没有来过你这里,或者联系过你?”
孙梅春一听“警官“两个字,心头猛地一跳,手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朱……朱兰叶?哦,兰叶啊?有日子没见了!大概是……三个月前吧,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聊了聊在城里打工的情况。怎么了,警官同志,她出啥事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但压抑不住对同村邻居的好奇。
“我们只是在找她核实一些情况。你最近确实没见过她本人?”吴敏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
孙梅春语气肯定地强调,“她在湖安,我在广州,隔老远呢!就通了那一个电话。”
“好的,谢谢配合。如果你有任何她的消息,请立刻联系我们。你联系这个手机号码就可以。”
吴敏挂了电话,看向刘疆,摇摇头,“目前朱兰叶还没有联系过孙梅春。”
孙梅春盯着黑掉的屏幕,胸口起伏。她刚才没有说假话,确实是三个月前接到过朱兰叶的电话。
可兰叶她……到底做了什么,把公安局都惊动了?
对,好像不是公安,是国安……国安是干什么的,从来没听说过呀?
专案组快速总结了一下在陵安县行动的情况,请县国安的同志协助继续盯住朱家,防范朱兰叶有可能又重新潜回家中。
在返回湖安市的高速路上,王跃汇总了朱兰叶跨省轨迹核查结果,令人讶异的是,居然没有任何朱兰叶搭乘公共交通的信息!
“这个朱兰叶不简单啊!居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现在不管是铁路还是公路,都是实名制购票。”
刘疆眉头紧锁,“所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离开陵安县,她都想办法不暴露个人信息。包括她的手机,一直也没有再启用。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指点——除非她早就被敌对组织策反,受过专门的反侦查训练。”
刘疆盯着汽车前方的路,声音低沉。
“这就又回到我们曾经迷惑不解的地方,朱兰叶,一个普通的农村打工妇女,是怎么走上这条间谍路的?”
吴敏喝了口水,眼光从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田野闪回,看着刘疆。
“现在先不管这些,一定要盯紧各个方面、各个渠道的消息,将她抓捕归案是最重要的。“刘疆面色沉重。
“明白。”
“咚咚!咚咚!”
大清早,孙梅春还在梦乡中,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将她惊醒。
大早晨的,这是谁这么早上门?
孙梅春打着哈欠,岌拉着拖鞋向门边走去。
“谁呀?”
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我,梅春。”
门外的女声刻意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答。
孙梅春下意识放轻脚步,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昏暗的楼道灯下,一张苍白憔悴、布满汗水和尘土的脸紧贴着门缝,一双还算清亮的眼睛充溢着紧张和疲惫——不是别人,正是朱兰叶!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怎么办?
开不开门?
孙梅春开始感觉心脏蹦蹦跳。
“梅春,开开门。”
门外一声声地催促。孙梅春更觉得心慌意乱,她手忙脚乱地拧开反锁。
门才开了半尺宽,朱兰叶就像一片枯叶被强风猛地吹了进来,差点撞到孙梅春身上。
她头发散乱,衣衫皱巴巴地沾着污迹,背着一个瘪瘪的背包,嘴唇干裂出血。
“兰叶,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梅春,我……我从陵安过来,请让我在你这里歇两天……”
朱兰叶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甚至带着浓重的哭腔。
“你……这是咋弄的一身脏……是坐火车,还是汽车来的?”
“我不敢用身份证,不敢坐火车汽车,求了个公路上的货车司机……路上……路上转了三四趟车,都是黑车……”
朱兰叶的腿一软,靠着门框,双手死死抓着孙梅春的袖子,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就两天!我缓口气就走!真的!”
孙梅春看着狼狈不堪的老乡,想起昨天在通话中追问自己“朱兰叶是否来过”的国安局的女警官,巨大的恐慌和矛盾瞬间淹没了她。
“兰叶,别……别急,你先洗把脸,喝点水。”
孙梅春的脑子乱成一锅粥。
她领着浑身发抖的朱兰叶先去洗了脸,然后把她扶到那张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上休息,又倒了杯开水给她。
看着朱兰叶抱着水杯失魂落魄的样子,孙梅春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知道,自己摊上麻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