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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端倪

作者:临一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对视片刻,怀春先错开了目光。


    “小竹。”她唤来侍女,“把甜粥温了,给殿下端一碗。”


    热腾腾的甜粥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金胜昔小心地接过小竹那露了个缺口的瓷碗,略有些动容。


    她吹凉后用瓷羹舀了一勺送进口中,粥水很快在口中化开,淡淡的甜香在口中蔓延,热气氤氲得眼眶发酸。她已经几天没吃过这般适口的食物了。


    甜粥是用很传统的方法熬制的,想煮一锅起码需一个时辰,这是她曾经在宫里最爱的下午茶,她曾告诉过怀春自己一喝就要喝两大碗,撑得晚饭都吃不下,没想到被怀春偷偷记下,记到了如今。


    现如今的淮州不比当年宫里,这碗甜粥用料草率,几乎只放了米和红豆,但足以看出准备的人的用心。


    这是怀春特意提前为她准备的。


    “殿下,您瘦了许多。先别想太多,在这好好住上两日。”怀春说。


    金胜昔刚被粥温和过来的心瞬间冷了下去。怀春还是没有松口,她在用这种方式隐晦地给她递台阶。


    “你还是这样,当初从京城不告而别也是这样。”金胜昔说,“总把事情担着,瞒着我,好像这样就能天下太平一样。”


    怀春很温和地说:“没有瞒您,这次不是全说了么?”


    金胜昔被她这种选择性打太极的作风气得不轻。她拎起碗往嘴里猛灌一口热粥,舌尖被烫得发麻。她强咬着牙才没痛呼出声,把碗重重一撂,赌气道:“不喝了。”


    怀春捡过碗,转手递给了在一旁不敢过来的小竹。“去买几个新碗吧,不然按殿下这种大开大合的作风,塔上的这几个破碗撑不了几天。”


    她上前几步,轻柔地拭过金胜昔眼尾被烫出的泪花,指尖涔凉:“怎么还闹起脾气了。”


    金胜昔怔怔盯着她平静的面容,心里一时恨极了,她恨怀春总像看小孩一样看她,恨怀春总是这样平静,还要恨自己硬不下心肠甩开对方的手。


    怀春身上有一股安神的香气,金胜昔嗅着就失去了挣脱的力气,只好听她把话说完:“一会我要去外出,殿下好好在这待着,回来给您带酥糖。”


    果然是把她当小孩。


    金胜昔偏过头不理她,发间传来一阵微痒——怀春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听见身旁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随即屋门“吱呀”一声,怀春离开了。


    金胜昔趴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塔下不消片刻便出现了怀春的身影,对方像是能洞穿她的小心思般,仰头回眸,遥遥对上了她的视线。


    金胜昔一惊,飞快地缩回屋内。


    怀春此次出门只带了小竹,剩下年岁稍长的银杏被留在塔里,此时多半在屋外候着。


    金胜昔头一回认真打量起屋内。房间布设简洁,除了一扇小窗和一套木质桌椅,就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面铺了层薄薄的褥子。她上前摸了摸,感觉这床睡着多半硌得慌。


    金胜昔没有不经人允许就爬床的坏习惯,她昨夜睡得很差,断断续续地醒,此时怀春一走,见了床就要犯困。她靠坐在床边,脸贴上了被褥。干燥柔软的布料轻轻吻过她的脸颊,金胜昔一时间有些不想再拔出来。


    ……好香。是怀春的味道。


    金胜昔闭着眼,一想到这是怀春的床就有些脸红,忽地就把自己哄好了。


    那点火气一下头,她总算记得捡起理智,细细思忖起怀春先前与她提及的事。


    金胜昔不是草包,宫里人都当她是只知玩乐的漂亮花瓶,可只有她心知肚明,做一个草包公主是她所能行走的最自由的坦途。


    人人都当景隆帝最偏宠纵容她,可在当年守息塔被下令拆除时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看似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帝王随意作弄的掌中物。


    金胜昔伏在床褥上,思绪愈发清明。粮草还好说,大批量的兵器弹药采购却是需要渠道的,能找到渠道购买的人几乎屈指可数,无非就是几个边疆将领。


    她在心里掰着指头挨个想了遍,眉头越蹙越紧。


    大宋王朝统治绵延上百年,大权落在景隆帝手中时地方权力已高度集中在中央。边境除了九年前匈奴的一次大肆入边后一直平稳至今,冬季偶有入侵也跟闹着玩似的,不足挂齿。


    她有听说过户部拨出去充军饷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每年元旦前百官入朝,皇帝都会大摆筵席,金胜昔见过那几个从边境归京的将军,个个都是兜比脸干净的人物,混得甚至不如在京城当差的小官。


    更何况在先帝年间,为了防止地方动乱,先帝便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铁器限量交易,若想私藏大体量的兵器,就必然绕不开派人分散购买。


    这背后一定有人负责提供势力和大量的资金。


    她的老登父皇平日就爱整暗卫满天飞那套,眼下出了这么大个乱子,居然对此毫无察觉吗?


    ……等等。


    金胜昔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偷跑来淮州这么多日,宫里居然从未派人过来捉她吗?先前还可以说是被关了禁闭,没注意看她,可她都跑了这么多日了,就算景隆帝没发觉,长春宫里的宫人总不能不急吧?


    她原先的计划是沿着官道一路向下,在淮州一带待上一星期便回京,或许能卡上禁闭的时间差。不料刚来就被漕帮困住,虽因祸得福与怀春重逢,可这中间所花费的时间早就超过她预估的一周了,京城那边却毫无动静。


    淮州这一带她先前就觉得不对劲,景隆帝不是傻子,必然懂得永济运河枢纽的重要性,为何却像刻意忽视一般,对淮州一带正经历的天灾置之不理。


    这太奇怪了。


    金胜昔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得留下来,还要将此事说与怀春听。


    *


    暮色已深,怀春摸黑回到守息塔下,她翻身下马,拒绝了小竹的搀扶。塔顶的小窗依稀亮着一点灯火,怀春仰头时兜帽被风吹得滑落,那猛烈的夜风把她整个人吹得要鼓起来,长长的衣袍翻飞,猎猎作响。


    她无声地爬上塔顶,银杏还守在房门前,见她回来稍稍退开。


    怀春轻轻地推开房门,屋内很暗,窗边挂了盏油灯,烛火明灭中,她看清金胜昔头一点一点地垂在床上,竟是倚靠着床边睡着了。


    怀春脱下兜帽披风挂在门边,上前想把她扶上床,手刚碰上肩头,金胜昔便睁着迷瞪瞪的双眼醒了。


    “……怀春?你回来了吗?”金胜昔问。她用力眨了下眼,此情此景太像午夜梦回,她总觉得面前的怀春像一团迷蒙的雾气,一触就要散掉。


    “嗯。”怀春轻轻应了声,“地上凉,到床上睡。”


    金胜昔顺着她的话,乖乖地上了床,顺手脱去鞋袜。怀春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被她顺杆爬地一把摸了上去,边摇着边半梦半醒地撒娇:“你回来的好晚……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彻底醒了。


    怀春垂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她的语气总是很柔,正常说起话来也像在哄人:“没事,是夜风吹的。”


    “骗人。”金胜昔抽抽鼻子,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铁锈腥气,“……你受伤了?”


    她着急要起身去窗台旁拿小灯查看,却被怀春轻轻按下了,她嗓音低低道:“先睡吧,其他的都明天再说。”


    “不行,我——”


    “我困了,殿下,先睡吧。”怀春打断她。


    金胜昔不甘地软了下来,往床内缩了缩,给怀春空出位置。


    “好乖。”怀春说,她从贴身的口袋里翻出什么,“张嘴。”


    金胜昔被这莫名亲昵的话语迷昏了头,依着话照做。有什么东西被投入了她口中,她舌尖一撩,甜丝丝的,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怀春走前承诺给她的酥糖。怀春居然真的弄来了。


    “怎么做到的?”金胜昔呆呆地问。


    “旁人给的。”怀春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了,她背过身去,呼吸声都微弱。金胜昔怕她死了,探头过去看。昏暗中,怀春面色被月光淋得惨白,整个人看上去一触即碎。金胜昔犹豫片刻,给她盖上薄被,跟着躺下了。


    一夜无眠。


    再见怀春动作,已是第二日清晨。窗外还透着昏光,怀春便起了床。金胜昔推测她是一夜没睡,爬起身轻轻唤她:“怀春。”


    怀春有些讶异:“怎么不多睡会?”


    金胜昔顶着俩黑眼圈,困得差点昏过去:“我不困,我有事和你说。”


    “说吧。”怀春背过身去整理衣襟,忽地动作一顿,她低头看去,金胜昔扯住了她的衣角。“我想看看你的伤。”她坚持道。


    那股混杂着血腥气的安神香在金胜昔鼻前萦绕了一夜,搅得她彻夜难眠。


    “这么固执。”怀春叹气似地说。她绕开缠在左臂上的绷带,暗红的血渍历经一夜早已干涸,扯开时绷带黏着皮肉,露出底下的新伤叠着旧疤。


    “你又去处理国脉的事了?……伤口怎么不处理一下?”金胜昔捏紧了被褥。


    “没必要,”怀春说,她将扯下的绷带随意扔了,“先说事吧。”


    “……”


    金胜昔捏着拳头忍了又忍,还是先将昨日发觉的不对说与了怀春。


    写得好难看,怎么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如果有人骂我我将会马上跪下来求她不要骂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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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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