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了对方要报警的消息后,周妥被吓得厉害,一直缩在许妍车上的副驾驶抹眼泪,抽抽搭搭的,气都喘不上。
许妍把外套披在他身上,靠在车外,接通了周述的电话。
她简单讲事情讲给对方听。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
周述理性分析了下,“周妥未满十四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也不会给予刑事处罚,大概率只会批评教育。对方家长请了律师,说明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大概率只是想讨要一个说法。”
“你都不知道他下手多狠,一拳直接给对方孩子额头都打青了,谁看了不心疼?连我都心疼。”
许妍睇了眼在车里偷听的某人,“我是支持报警的,给他点苦头吃。”
车内的周妥明显听到,将外套蒙上脸,委屈巴巴哭得更狠了。
“是他的不对,他自然要承担相应责任。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赔偿和弥补,咱们都尽量满足。”周述叹了口气,“只是辛苦你了,妍妍,工作这么忙还要麻烦你处理这混小子的事。”
“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许妍看周妥哭得厉害,终究还是心软,开车门进去哄了哄。
周妥像个小猪仔一样窝在她怀里哭。
“知道事情严重了才哭,你这是懊悔的哭吗?你这是害怕的哭。”周述在那端语气很冷,“欺负了同学,你还好意思哭?”
周妥哪听过自己爸爸这么凶,更是害怕。
“我知道错了……”他吸吸鼻子,“我以后不会打人了。”
许妍拿抽纸给他,才发现那一盒已经空了。
她下车,开后备箱,去后面拿一盒新的。
正好在这个时候想起什么,顿了顿,说,“对了,周述,有个情况我想我应该要跟你说一声。对方孩子的家长,是项……”
还没说到后面的话,许妍便看见了不远处走来的人。
“先不说了,年级主任和对方家长都来了,我先处理。”
周述稍怔:“好,你慢慢的,别着急。”
许妍将手机揣进兜中,向项易霖和年级主任的方向走去。
年级主任带两人到了个会议室,忙介绍:“斯越爸爸,这位就是周妥同学的监护人,周太太。”
项易霖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审视着她,锋利的视线像一把刀,他说:“监护人?”
他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是他的监护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年级主任有点愣。
但许妍却听懂了。
他们两人还没离婚,在法律上,仍是夫妻。
许妍,是没办法作为一个无血缘关系孩子的监护人的。
年级主任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两位,认识?”
“很多年前认识过,不过都是旧事了,没想到项先生还能记得我,荣幸。”许妍开了口,“我的确不是妥妥的监护人,但他的父亲在国外回不来,所以这件事由我作为代表全权来处理。”
认识过。
只是旧事。
这些词,从许妍口中道出,项易霖的手掌不自觉麻了下,很轻微的不适。他良久,绅士将手抬起。
“许小姐,久违。”
记得前不久,他们在医院的第一次重逢,许妍就让他的那次抬手落空。但这次,迎着年级主任的目光,许妍不得不伸出手,回握。
“幸会,斯越爸爸。”
她的手指带着些常年工作的薄茧。
和从前那种纤细柔软感有些许不同。
但却带着种温暖的熟悉,像是从前在浴缸里十指交握,与她抵死缠绵时的那种熟悉。
指腹触碰到项易霖掌心那一刻,便被对方握住,缓缓收紧。那种宽厚的触感将她的五指全悉包裹,甚至不礼貌地触碰到了她的戒指。
她盯着项易霖那双深邃的眼睛,试图往回抽,却感觉被握紧了下。
许妍轻拧眉,正准备用些力气抽回,这次却轻轻松松瞬间抽了开来。
项易霖已经收回手。
仿佛刚才对方的用力不过是她的错觉。
“是这样的,周妥妈妈,刚才斯越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大碍。因此斯越爸爸的意思是,就不报警了。”
年级主任和校方听到这消息后,都瞬间松了口气。
毕竟真要是在学校里报了警,说出去也有损学校名声。
“您看您二位都是老熟人,私下解决,对孩子也不会有大影响。”年级主任说。
“还是报警吧。”
许妍突然开了口,语气始终保持着平和,“做错事就该得到惩罚,这也是给项斯越同学一个公平的交代。更何况,我和妥妥爸爸都还是希望他能因为这次事件得到教训,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年级主任:“……?”
他给过她一次情分,但她没要。
项易霖也不是菩萨救世主,没那么多善良的心肠:“你决定了,就听你的。”
年级主任不理解,无奈叹气,走出去跟校领导请示。
会议室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安静地有些可怕。
许妍起身,抽包要走,他的声音再次自后响起。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项易霖太了解许妍了,共同生活过太多年,他很清楚许妍身上的那股气节,知道她是不想跟自己有半分的纠缠,所以选择用最果断、最干脆也最正式的方式迅速解决掉这个矛盾。
上次深夜拒绝了他送她回家。
包括这次,也拒绝了他的人情。
她太想急着跟他一刀两断了。
她难道不清楚,只要结婚这个关系一天不断,他们就永远不可能两清么?
许妍脚步停了下来。
“是吗?”
她回眸,看向他,“你倒是变了挺多的。”
“从一个骗子、一条踩着我往上爬的狗,变成了连我都认不出来的‘项先生’。”许妍的长相太过温柔,却在此刻慢慢道出与她形象不符的刻薄的话。
“项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真得归功于从小就努力奋斗的自己。”
“斯越爸爸,妥妥妈妈,我们副校长来了,跟您二位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
年级主任的声音在门外不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好,来了。”
许妍回应完后,回头再次看向项易霖,礼貌客气地邀约:“斯越爸爸,走吗?”
项易霖目光淡沉,摩挲着指节上的戒指。
良久,气笑了。
气人的本领,也依旧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