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姐,视频里这个戴着丝袜头套的男人,是你弟弟。”
“他在前几天,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私自进入琼华九璋二十五楼,也就是靳峤南先生的家里,偷走了一只黄金兔子项链。”
“而更早一点,也就是八月底,他同样进入靳峤南先生家里,偷走了一只钻石腕表。”
“根据视频显示,那天你也在,你们在客厅交谈了一会儿,似乎还起了争执。”
“根据梁允恒的说法,他之所以能进入琼华九璋,是因为你给他的密码。”
“梁小姐,请问你是不是给了他密码。靳峤南先生的腕表和兔子项链失窃,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安予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这样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个狭小的房间,一盏雪白的灯,警方反复拿那几个问题问她,哪怕她否认,发誓,他们还是以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她自行崩溃,以便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到事情的真相。
她被放出来时已经十二点过了,午夜的风带着浓重的寒意,脚步虚浮的往外走着,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慢慢走近了,才发现是阿盛。
“靳先生在那边。”
安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黑色的车身在夜色中静伏着,透着一股凶悍跋扈的气质,在被反复逼问了两个小时后,安予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靳峤南在这儿的目的。
阿盛拉开车门,里面坐着的人抬眼,视线落在她脸上。“上车。”
安予坐了进去。
“喝口水。”
的确喉咙干涩,安予看着递到面前的水,麻木的接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口。
喝得急,呛住了,她捂着嘴咳个不停。
靳峤南拿走水,顺势捉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安予往外抽,抽不动。
靳峤南语气没什么变化,“抖得这么厉害,被吓到了?”
车里光线不好,可她分明看见他的眼睛沉冷锐利,又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侵略性,像是野兽盯紧猎物时,贪婪又凶悍。
她恍然意识到,这才是靳峤南的真面目。
“靳峤南,是不是你。”不止身体抖,她连声音也开始抖,混乱的脑中分明凝出了一个真相,可她不敢剥开去看,连想一想都有些恐惧。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规规矩矩的上学,长大,她从来不敢任性妄为,因为她很清楚,她的身后,没有任何倚仗。
“什么是不是我。”靳峤南握着安予一双柔软的手,那么冰,那么凉。可此刻他却没有任何心软的想法,“你问什么是不是我,是我报的警,我的东西丢了,我总得让警方帮我找出真相。”
“可是你明知道不关我的事。”
“你的目的,不是你丢的那些东西。”
“你把我卷进来,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对你说的话,是我让你难堪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
她的声音越说越慢,许多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心里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安予不知不觉有些哽咽,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积聚了液体,这会儿眼皮一眨,全落了下来,滚烫的滴在靳峤南手背上。靳峤南只觉被烫得一颤,伸出指尖擦在她的脸上,安予本能的后缩,可男人用力扣着她的脖子,她一动不能动。
他擦得认真,偏偏安予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停止流泪,他叹息一声,轻声道:“眼睛都红了,这会儿真的像只兔子了。”
安予泪水流得更凶。
靳峤南声音柔和,“安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是在报复你。”
“那你在做什么。”
靳峤南看着她的眼睛。
安予摇头。“我不漂亮,性格也不好。”
靳峤南笑一下。“我喜欢就够了。”
安予更加用力的摇头。“可是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苏怀川吗?”
安予睁大眼睛。
“你觉得我会不查他,心疼?还是害怕?可是我还没对他动手呢。”靳峤南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停住,又在她疑问恐惧的眼神中淡声道:“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样,很简单,你和苏怀川,分手。”
安予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最后似乎是哭够了,便靠着窗边发呆,靳峤南送她回学校,下车时他还给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天凉,小心感冒。安安,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去处理你和苏怀川的事。”
长假后的第一天课老师和学生都有些没精神,安予更是浑浑噩噩什么也没听进去。下午时还在课上睡着了,梦里也是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会儿靳峤南变成了吃人的恶鬼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会儿苏怀川被一只恶鸟叼到了空中再狠狠砸向地面。
她醒来时,教室已经走得没有人了。
安予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收拾东西去了苏怀川那儿。
两人昨天才分开,苏怀川对安予的到来有些意外,安予忍着莫名的酸涩对他笑了一下:“下午上课梦到你被恶鸟抓走了,就过来看你在不在。”
苏怀川失笑,搂着她的腰亲了一下。“现在看见我好好的,放心啦。”
两人一起做饭吃,饭后数学竞赛小组有线上会议,安予没有打扰他去洗了一些水果,除了偶尔喂他吃一点,其余时间就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
可是哪里真的看得进去。
两人眼神几次在空中对上,苏怀川结束会议过去把人圈进怀里,“从吃饭时候我就发觉了,你今晚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一颗心又开始变得酸涩,安予伸手抚摸他的脸,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纹路,她没有回答苏怀川的问题,只是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
苏怀川总觉得今天的安予有些不对劲,除了频繁看他之外,床上还有些痴缠。以往她少有主动的时候,甚至大部分时候要求他把灯关掉。可今天她开了灯,吻他的时候一直看着他,还缠着她的腰,抱紧他的背,似乎恨不得两个人能贴得更紧一些。
“怀川,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嗯。”
可是要怎么才能一直在一起,她甚至不知道靳峤南在这件事里给她的定位是什么。靳家深耕上港上百年,发展到现在,早已成为一个集酒店、制药、金融、能源开发为一体的庞然大物,政商两界,影响力举足轻重。
如果她不答应,靳峤南会怎么做,做实她和梁允恒是同谋?那她会被学校开除,然后背上巨额债务,二十一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整个人生会被彻底改变。
靳峤南会这么做吗?
她不知道。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这两天她没有去找苏怀川,因为连她的舍友,都开始看出她不对劲了。“安安,你真的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差,东西也吃得少,是不是不舒服。”
安予找了个借口安抚舍友,也许这几天的确睡得太少,下午在宿舍倒是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舍友有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剧的习惯,安予一边穿衣服一边听她吐槽剧情。
“这个女配,也太特妈窝囊了。”
“你看别人把她欺负成这样了,还把笑脸送上去给人打呢。”
“你特以不会反抗啊,越软越被人欺负啊。”
“这个世界,有法律的啊,你报警啊。”
“瞻前顾后,拖拖拉拉,你不去试怎么知道最后到底会怎样,气死我了,不看了。要是现实里,姐最讨厌这种人。别人打我,我高低得还回去。”
安予握着门把手,好一会之后把门推开。
上港大学的东门外,这几天晚上都停着一辆迈巴赫,黑色车窗把里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他一般八点到,十点回,没人知道它停在那儿的目的是什么。
这天晚上安予站在了车门外。
天下着雨,阿盛给她打开车门,上去后靳峤南便来抓她的手,安予用力抽回,靳峤南视线落在她脸上,仔细看了一会儿,整个人闲适的坐了回去。
“看来,你已经有选择了。”
安予挺直脊背,看着前方被风吹得有些摇晃的树,“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那块表不是我拿的,金兔子也已经还给你了。靳峤南,如果你非要把这件事栽到我身上,那我也没办法。但真相就是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也没说这事是你干的呀。”靳峤南语气疑惑,又道:“这件事呢,警方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你弟弟之所以知道入户密码呢,是因为上次他过来找你,在你输密码的时候记了下来。”
“当时他来找你借钱,但你不借,他上洗手间的看见衣帽间的门开着,玻璃格子里不是放着许多表吗,他觉得应该很值钱,就鬼使神差的抓了一块走。”
“他去旅游没钱,就把表拿去卖了,可怜八十几万的表,被他卖了两万块。”
“两万块嘛,吃吃喝喝又花不了多久,他见上次没被人发现,就又壮着胆子摸进来。看,他还进步了,知道把脑袋遮住。”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金兔子,现在金价这么高,他觉得应该可以管几个月。”
“这次卖的价格还行,打了个七折,没亏太多。”
安予沉默的听着,一直到他说完都没有开口。
靳峤南换了个姿势,又道:“安安,虽然他这行为不好,但毕竟是你的弟弟……”
安予平静的打断他,“你把梁允恒抓去坐牢吧,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