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好呛。
江婵朦朦胧胧感受到一阵呛人的烟味,像是把她包裹着,紧攥着,叫她在油锅里滚,在碳架子上烤。。
怎么回事……是又回到那年冬天的火里了么。
“阿蝉。”
耳边是谁再喊她,是不是阿娘。
阿娘。
江婵猛地睁开眼,双眼还没适应光线却先听到了身边阿生畏畏缩缩的又一声:“姐姐。”
江婵紧绷的神经猛地如坠冰窟,她轻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像是被锯开,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出了冷汗。
面前是生起来的巨大火把。
火把的光将那经历巨变的孩子照的面色发白。
她回过神来紧接着安慰阿生:“不怕、不怕。”
阿生不能不怕,她缩着身子靠在背后的树上,双腿双手被紧紧绑住,她哭:“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要拖累你的。”
江婵扯出一个轻笑,刚想要回复她,眼前闪过刀光的反光,她瞳孔一缩,几乎是不假思索扑到了阿生身上,代替她肩膀被狠狠刺穿。
她眼前一黑,痛的几乎失声。
“姐姐!”阿生反应过来,惊慌大叫。
那刺刀之人一愣,随即面具之下勾起嘴角。
他将手中还滴着血的剑丢给身后的帮手,蹲下来,好奇去看江婵。
江婵失血,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他用手抬高她的下巴,看清了江婵的长相。
明明因痛而抽搐,江婵的眼睛,透亮、澄澈,又带着倔强和不甘。
京中女子,少有这样的骨气。
他饶有兴味。
阿生看他折辱,抬起嘴就去咬他挑逗江婵的手。
他迅速收回了手,垂眸扫了那小孩子一眼,无趣又冷声:“烧了她……记得,留下她的心脏。”
“是。”那帮手连忙应承。
阿生大致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危急关头,咬着牙只泪如雨下,喉中呜咽。
“慢着,慢着。”江婵这是才从那痛中缓过神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坐直了身子,轻靠在那树上。
她抬眸看向那当头带着面具的男人,他抱着手居高临下。
“放过阿生。”
她声颤却清楚,轻咽下口中津液顿了一下。
“如果你只是想要烧死一个全阴之女。”
她闭了闭眼,低声,宛若哀叹:“我替她。”
男人抱着的手一僵,阿生被拉扯着猛地回过头不可思议看向江婵。
江婵平静地像是谈起天气:“她只是出生在阴月阴日,我则不同,阴年阴月阴时,我更能满足你的要求。”
“不行姐姐。不行。”阿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因害怕而哽咽只来来回回重复这几句话。
“啊。”那男人像是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变故便是他也措手不及。
他向江婵走进了几步,而后弯下腰,轻声告诉她:“我不。”
他的手轻勾了一下江婵的侧脸:“你比她有意思,留着你,我有别的用。”
江婵眼神轻柔带着颤抖,像是被蹂躏的静谧之地,又不甘下贱,看起来叫人心里莫名痒痒。
他贴近她的耳朵,看她想躲又躲不开的模样,故意挑逗:“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别的用。”
机会来了。
江婵被他禁锢着,眼神一冷,同时手上紧绑的最后一点绳子应声落地。
她顾不上肩膀的抽痛,右手迅速反握住袖中刀刃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还能要你狗命。”她锋利的刀刃分毫不差贴近他的主动脉,迅速胁迫着他站了起来。
一瞬间的变故惊愣了在场所有人,甚至那男人也才后知后觉觉察出流出的温热的血。
温柔刀,好一把温柔刀。
实则,就江婵这点功力,倘若不是他全然没有防备又怎么会叫她得手。若说是唯一拿得出的,不过是刀架的位置极准而已。
男人一扁嘴角,配合着她,一时没有作声。
“放了我俩,要不然你也别想活着。”她语气冷硬,与方才被伤之时判若两人。
“那你……”他一顿,轻笑,“还真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他说完反手一个肘击打在江婵的伤口上,衬她巨大的痛感,夺手打掉了江婵手上的刀子,紧接着丝毫不留情将她掀翻在地。
江婵吃痛,口中吐出一口血,整个面前都模糊了几瞬才逐渐回过神。
“姐姐。”阿生急红了眼。
他将她压制在地,拾起了地上那把匕首,朴素的小刀,唯有的便是锋利。
他意味深长笑笑,居然将它又还给了江婵:“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试试看呢。”
分明是调侃的语气,可江婵在摸到刀子的那一瞬间像是又有了触底反弹的勇气,再度反手回刺。他弹跳着让开,也给了她起身的机会。
江婵的左肩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她不知过了今夜她会不会失血而死,可她当前之敌并容不得她瞎想。
她无一丝多余动作,只向前刺去。
他故意离得她很近,像是一点力气就能得手的距离,却又故意左右闪躲得那么快,她一刻就不得刺中。
如此三两次,她已大汗淋漓,浑身疲软。
身后拖着阿生的两个人也从紧绷到看到热闹似的松弛下来。
可她知,她如今,争取的是阿生的生的机会,更是给谢咫他们找到这里时间,她不敢大意,一遍一遍拖着身子咬着牙向已经重影的身姿刺去。
死与生,一线之隔,却是天底下最叫人无奈的距离。
就在他已然有些无味时,却不料最后一次她重力刺去猛地回勾一下。
他皱眉,几乎贴着边旋身躲了过去。
斗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被她锋利的刀刃刺破的边角露出纷纷扬扬的羽花。而她双眸一定,在他腰间隐约看到了什么闪亮的东西。
一闪而过,他恼羞成怒一般,不再与她玩耍,而是扣住了她的手一整个提了起来重重向后摔到了树上。
江婵手里刀子再度落在地上,向前弓身吐出一口血。
这次,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全靠他提着而已。
他一松手,她宛若昏阙,滑倒在地上。
“姐姐……”阿生含着泪喃喃作声。
可她仍不能由此放弃,她食指颤抖着,用力掐进掌心以图清醒,突然伸出手笔直地指向他:“你……你过来。”
她咽下喉中滚烫且翻涌的腥气:“你要钱,我可以给你数不尽的钱。若你要富贵,我便能给你常人不能给的,富贵。”
她几乎一字一顿开着条件。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
看着她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他却不敢再离得她很近:“钱?富贵?”
他反问:“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江婵平静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术法,烧死纯阴女子以心悬之门关,可加官进爵。”
所以阿娘赠饭,为了答谢,老和尚掐指一算,告诉了阿娘永远不要把她的真实八字告知旁人的秘密。
老和尚、八字、赠饭……沈辞。
江婵突然眉心一跳。
她怎么把沈辞忘了,如果老和尚精通此道,作为唯一的亲传弟子,沈辞会不会也知道些什么。
所以她以为自己如此大动干戈,是想要加官进爵?
“哈哈哈哈哈哈。”还不等她说完,那男人先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戛然而止:“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也听说过。”
他饶有兴味:“你还知道什么。”
江婵一抿嘴:“我只知道这些。”
或是觉得两个人已经活不长了,也或是觉得江婵实在有趣,他没有吝啬开口:“你不知这心本就是一味药材么?”
江婵静静听着。
“古法有言,阴时女之心烧汁药引,可使死人起死回生。”
江婵听到这里时,只想笑。
倘若这世间真有如此捷径,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怀才不遇呢。
倘若这世间真有如此良药,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呢。
“你也有想救的人么?”江婵强撑着支起了脑袋。
那男人已经将剑刺准了江婵的心窝,他明带着面具,可江婵莫名觉得他面具之下的脸阴森可怖,带着嗜血的快感。
“所以,你就要杀死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救你所爱之人。”江婵背靠大树,形姿松弛,甚至叫人想不到她是被威胁的那一个。
他挑眉:“有何不可。”
江婵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
“爱则为之所困。”
她说完这句话,猛地赤手攥住了他的刀刃将其歪至一边,听着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用尽力气:“谢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