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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和离

作者:楮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觉浅转身绕过书案向房门走去,脚步在案前停留片刻,说道:“我明白,你无需解释。既是如此你我便是说明白了,和离与否在你,望你不要多思多虑,修养身体为好。”


    陆令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与她其实是他求来的姻缘。


    陆令和的舅舅与沈家有生意往来,年少时他便与她相识,他因为身体的缘故并不能时常来往昇州与徽州,他想写封信与她,可是这并不合乎情理,他恨自己的身体如此病弱,又曾庆幸自己身体的柔弱,至少她曾因他的柔弱偏向他。又或是那时他被命运所眷顾,才让她答应了他的提亲之意。


    思及此,他脑中逐渐浮现一人,那是个比自己健硕且英武的男子,他的年岁要比他小一岁。想来如今应该是徽州守备,这些年,他只在与沈觉浅提亲之后见过他,那时他的质问还在脑中回旋;“陆令和,你应该明白她并不喜欢你,你的提亲你觉得她会答应吗?”那时他回答:“你的母亲已让她在徽州遭来议论纷纷,你觉得此时她会不会答应?”他记得那夜,下着雨,他坐在椅子看着他只身走出了院门。


    陆令和脑中忆起他的名字,抬手间那浅黄色的纸张上留下林鹤与三字。


    他看着那名字良久,似下定了决心,他又拿起笔取出干净的黄色纸张,只是他拿笔的那只手停顿了许久,笔尖那滴墨,落了下来,晕染浅黄色的纸张,也让他落笔成字。


    大约一刻钟的时辰,三张黄色的纸张已落满工整的字迹。


    徽州林木阴翳,有城门六座,其城中有大街、前街、南街北街,此时城内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更有各色摊贩以及商人,城内坐落着一座名为徽州行的楼宇,其内有茶商、木商、丝绸商、米谷商等,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盐商。


    徽州沈家世代茶商,沈家四进宅院坐落于城中西南处的雾颐巷与之相邻的便是偌大的林府。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林府各处点起了灯,府内书房烛火昏暗,却也瞧得清楚。


    书房中,两人各执一词。


    老者的声音浑厚:“你父亲多次来信,已为你在京中打点好一切,何故不前往?”


    年轻的声音低沉:“如今提为徽州参将我已是惹来非议,若是此时前往京城只怕更是言人人殊。”


    为首的老者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你要明白,无论你如何做,他人的看法都是有所不同的,只要自己根深立正,外力之言只是些莫须有!”


    老者转而继续说道:“此事倒也不急,只是你的亲事要提上日程了,你也是不小了,不可再胡闹了。你祖母过些时日便下山了,到时你也该好好的相看相看。”


    “近日军中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还望祖父谅解。”说着,他便抬手行礼,不等老者的回答,退出了书房,徒留老者瞪着眼睛看他的背影。


    从那日离开林府,林鹤与已在军中许久,这日阳光笼罩整个军营,林鹤与结束了一日的练兵,前往帐中,途中一兵正朝他跑来,停在他面前,递与他一封信说道:“大人,府上送来的信件。”


    林鹤与接过信,挥手道:“你去吧。”他目光深沉的看着信封的落款,脚步匆匆的走入帐中,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字迹一点点的映入眼帘,他反复看了几遍,他发出了一声轻笑,其中之意不言而喻,看着信件一点点化为灰烬,却似在他心中如一团火,烧的他蠢蠢欲动。


    沈栀栀……沈栀栀……


    他脑中心中不断浮现出的模样,是她。曾几何时他不敢想她,一想便觉心痛难耐,那时的拒绝还历历在目。是了…不能急,五年的时间都过去了,再有区区几日而已,只是没曾想那病秧子倒还算个人物。


    昇州已经连续下了几日的雨,天空未有放晴的征兆,陆令和收到了京城寄来的信件,他并没有拆开,而是烛火吞噬了信件。他已经从舅舅口中得知陆淮序在京中的境地,陆淮序的丈人失了势,需要用钱来打点,这才想到了他。真是可笑至极,想来他那京城人人赞不绝口弟弟也快来了吧!


    他看着连绵落下的雨滴,忽而觉得,人如雨般轻如鸿毛重可决堤,似有一阵风拂过脸颊,他剧烈的咳嗽声,使得金笙推门而入,急忙上前关上了窗:“公子,又贪凉了。”


    金笙扶着陆令和坐在软榻之上说道:“老祖宗派人送了信,说明日要公子与夫人回老宅用饭。”


    陆令和的祖母,自陆淮序京中做官,她便独自生活。陆淮序也曾来信要接她前往京城,只是她回绝了,并说望陆淮序不要忘记陈夫子赠与他表字云山的意义,望不要背道而驰。


    “可通知夫人了?”陆令和喝了一口茶水,平缓了呼吸,问道。


    金笙回:“已经通知了,夫人说明日在前院等公子。”


    陆令和又问:“夫人,近日在做什么?”


    “夫人的院子关着,小的不曾知晓。”说罢金笙端过药碗送到他面前:“公子喝药了。”


    喝完汤药的陆令和,接过茶水漱口。他同金笙说:“明日卯时若是我还未醒,你记得唤我起身,不可过了时辰。”


    金笙应声:“记下了,公子。”


    翌日的天朗气清,和风温暖,陆府大门前已有马车等候。陆令和已在前院,今日的他面色看着并没有那么苍白,可依旧无法久立。此时才将卯时,陆令和靠坐在圈椅之中,手中拿着本书籍,低头翻看着。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使得他目光移开书籍,抬头向来人看去。


    沈觉浅停在他面前:“让你久等了。”


    “无妨,走吧。”陆令和起身走在前面,她跟上他的脚步行至马车前。


    他抬手在她面前,她看着眼前苍白却又修长的手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她抬手放于他的掌上,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陆令和感受到那纤细手指的温热,他想要握紧,可是那手掌已经离开,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藏与袖中。


    他踩着她踏过的脚踏上了马车,两人各坐一边,在陆令和的一声令下,马车缓缓的移动。


    马车行驶着,两人一时无话,只听的从车外传来的声音。沈觉浅挑来马车窗帘,只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仿若是这连绵雨天后,围困了许久的人们,重新迎来了生机。


    “下月,我需回徽州一些时日,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陆令和听到她的声音,想起了她所说之事:“自然记得,只是我这身体不便与你同行,劳你代我恭喜五妹妹了。”


    沈觉浅看了一眼他,并未答话,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仿若此时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轻轻放下马车窗帘,沈觉浅说:“舅舅派人说,过些时日二弟会回来,让我看着准备些,你为何不同我说?还是你打算回京,所以要与我和离,故此才觉得不必要说。”


    听了她的言语,陆令和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脑中思索片刻,正欲开口,马车却停了下来。


    金笙抬手撩开了车帘,二人端坐,一时间都未起身下车。


    金笙看着两人,小声的提醒:“公子,已经到了。”


    陆令和只得先行下了马车,一旁的秋月上前立在脚踏旁,抬手扶着沈觉浅下了马车。


    陆令和并不常回老宅,七岁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舅舅交给他的锦囊,他在打开的那一刻才明白是祖母的手书,交给陆淮序的时候,他便知晓,他能安然的归来。


    小院门前早已有人在等候,中年的嬷嬷上前来迎接二人:“公子、娘子来了,快快请进老夫人等着你们用早膳呢。”


    “有劳嬷嬷。”


    顾嬷嬷笑说道:“哎呀,娘子太客气了,折煞老奴了。”


    一行人经过前院行至前厅膳堂,为首坐着身穿紫色衣物的老者,她年岁虽大,可看起来精神极好,尤其眼神并不似这年岁该有的明亮。


    她抬眼看向两人,眸中看向陆令和似有怜惜之意,转瞬即逝。


    陆令和两人向她见礼问安:“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王老太太说道:“好了,坐下吧,快吃饭。”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下,席间王老太太问:“和儿近来身子可好些?”


    陆令和回:“劳祖母挂念,孙儿一切都好。”


    王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心中悱恻,只不好再言其他,只说:“如此便多吃些。”


    她又看向沈觉浅,说道:“过些日子便是你舅父家妹妹出阁,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颠簸,只好备些薄礼,劳你转送了。”


    “劳祖母还记挂念着,孙媳代妹妹先谢过祖母了”说着便起身朝王老太太俯身见礼。


    王老太太笑说着:“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快坐下吃饭。”


    沈觉浅谢过,复又坐下,席间再无他话,吃完饭王老太太留下了陆令和,沈觉浅由顾嬷嬷陪着前去观赏王老太太细心栽养的秋海棠。


    “今日让你来是与你说你父亲那封信的事,想听听你的想法。”王老太太的话使得陆令和收回了目光,回想到那封烛火吞噬的信件。


    “祖母,京城的事,我不愿知晓。”


    王老太太似没听到他的话,继续的说着:“你离开昇州那年六岁,我给了你舅舅一个锦囊,若是你在京城有不妥,便把锦囊交给你父亲,他自会放你离开。唯独是没有想到你的身体会因此衰败。”


    王老太太又问:“你可还记得你母亲样子吗?”


    陆令和脑中想不起任何关于母亲的容貌,可王老太太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何故说起母亲,他问:“祖母此话是何意?”


    王老太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继而接着说道:“你是个早慧的孩子,我想那时你看到那封锦囊内的手书心中该有所怀疑,其中的内容想你应该看过,只是因你太小又病疾缠身,故无法深入,若是此时你愿吗?”


    陆令和模糊记得那手书中提及关于母亲的名字,可却未曾想过其中的深意,如今祖母提起,他才猛然回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祖母是说母亲的死是人为吗?”陆令和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老太太端过茶水给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好让他舒服些。


    陆令和喝了些茶水,渐渐平稳了情绪。王老太太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你若是如此心不能平定,那也无需再想是意外还是人为了,毕竟还是你的身体重要些,莫说报仇,只怕是你先送了命。”


    陆令和忽而跪在王老太太面前:“祖母,若是能为母亲报仇,孙儿死而无怨了。”


    “祖母明白,你先起来,我们从长计议。”王老太太靠坐在软榻上,看着站起身坐在一旁的陆令和说道:“你该是奇怪为何我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王老太太的直言不讳,也让陆令和敢于回答:“是,还请祖母为孙儿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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