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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和离

作者:楮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月的天气是极好的,阳光明媚照亮整个昇州,昇州东城门处有一昌平街,街内弄梅巷陆府坐落在其中,府内一片静谧。


    陆府并不是太大的宅院,便是下人也只有零星数人,此时正在院内洒扫忙碌着。


    穿过前院,途径短暂的走廊,便来到了内院 ,内院东西两边各有一处院落。西院是为湄殊院,东院是为暖蔚轩。


    这时的湄殊院已有些动静,屋中床幔内有轻微响动,守在床边的小厮立马起身,轻声询问:“公子,可是醒了?”


    一道软弱无力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几时了?”


    小厮金笙一边撩开床幔,一边又出声回答着:“卯时一刻了,公子。”而后又转身绕过那扇墨竹屏风,取来衣物放于衣架,端来温度适宜的茶水,放在一傍茶几上,这才在床前站立,俯身轻轻扶起床上之人靠坐在床头边,出声问道:“公子,是否先要盥洗还是更衣?”


    此刻,床边靠坐着一身穿素白里衣的男子,墨发披散,病态的面容却依旧盖不住那清冷的气质。修长的手指轻轻掩住了喉咙,咳喘随之而来,小厮急忙倒了茶水递与他,咳喘中稍饮了些茶水,许是茶水的缘故,他渐渐停止了咳喘,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稍缓了片刻,他问:“夫人可是用了早膳?”


    金笙回答:“已是用了饭。”又问:“公子可是要传饭?”


    他点了点头,说:“先更衣吧!”便不在言语,似乎那点力气已经用完。


    金笙扶着他站起身,去往一旁的软榻之上稍坐,而后又取来衣物,伺候他穿好衣物,方才出声吩咐着伺候盥洗的丫头进来。


    墨发束起的陆令和,面色依旧苍白,那曾经明亮的双眸也暗淡无光。盥洗完毕,金笙伺候着他穿外衫,同时吩咐着传早膳。


    用毕早膳,金笙端过药碗递于他,陆令和接过沉默了一瞬,方仰头喝下。


    陆令和垂眸将要放下药碗,屋外丫鬟的声音响起:“夫人来了。”


    话音方落,陆令和的视线便落在了那抹出现在眼前的身影,那向他走来的女子,身着蓝色衣裙,目光如星辰闪烁,肤若凝脂,步履轻盈,面带笑容的立在他面前。


    他与她成婚五载,相敬如宾,她是个温柔又坚韧的女子,而他却不过是病弱且命不久矣的废人,谈何还能继续的占有她?


    她缓缓张开嘴,声音使他回过神来:“夫君,可用好膳了?”


    陆令和听出了此话有别意,徐徐起身,他轻声应着:“一同去书房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内,沈觉浅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忆起他的身世,他是个过的并不好的京中户部尚书的嫡长子。


    曾经他也有父母的疼爱,生活亦然无忧,只是在他父亲进京春闱的那一刻,一切都开始慢慢的改变了。陆令和的生母谢氏,是昇州富商的小女。那时陆令和的父亲还是个籍籍无名的读书之辈,虽不富有却也不愁吃穿,只是相较于其他读书之辈,日子却也紧巴巴。陆父的母亲靠着他父亲留下的产业抚养他长大,他们原不是昇州人士,而是在陆父的父亲去世之后才来的昇州。


    陆令和的外祖是在一次乡试放榜中瞧见陆父,那时是陆父第一次乡试以落榜为幕。


    陆令和的外祖谢全,便悄悄观察此年轻人,并仔细调查了他的底细,家境不算好,但贵在为人上进,日后定有所成就。


    陆父名为陆淮序,昇州学堂的陈夫子取一表字赠与他是为“云山”二字,望他日后能不被世俗所困惑。


    那年花灯节,陆令和的母亲谢月出见到父亲口中的陆淮序,果是一表人才,二人定下了亲事。


    次年,陆淮序迎娶了谢月出,生活逐渐的变好了。陆淮序的母亲是个良善且话不多的妇人,在得知谢月出的家境时,她心中是有些隐隐担心的,但转而又想她已把他培养成读书人,这些年他也是很争气也很照顾家里,所以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出在了他进京的那一刻。


    昇州富商的小女出嫁,自然嫁妆丰厚,谢全更是为二人新置办了一套小院,为婚后二人居住,陆家只有一进的小院,未免住不开了些。


    婚后的生活自然是美满,第三年陆淮序再次参加乡试,到放榜那日,陆淮序的名字果在榜上,虽不是一甲,却也是极靠前的名次。这下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陆淮序更是难掩喜色。


    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宅,陆淮序的母亲看着高兴的儿子,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她忆起陆淮序的父亲高兴时也是这般,却也是忘性的时候,她叮嘱着:“云山,此去京都定要守心平静且不可骄躁。”


    陆淮序一脸笑意的应声:“母亲放心,儿子晓得。”


    谢月出自然也是高兴,可是转而一想到陆淮序还需上京赶考,心中自然免不了担忧。


    这日,陆淮序看着床上熟睡的小人儿,对着依偎在怀的谢月出说道:“春闱在即,我还需尽快前往,家里劳娘子操劳。待我高中定风光的接你母子二人进京。”


    谢月出为他准备好了一切,衣物马车银钱以及随行的小厮,他离开的那日天气阴沉,谢月出抱着孩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前模糊不清,雨声低垂,静谧却又深远。


    她每每盼望他的来信,起初时来信很是频繁,信中述说着思念之情,以及要接她母子来京的一些话。后来渐渐许久才有一封信,她想应该是他太忙了,所以她就慢慢的等着他的信。


    一日,昇州锣鼓喧天,大街小巷都在喧嚷着昇州此次春闱的结果,自然也有当地望族的夫人上门前来恭贺。谢月出方才知道陆淮序在京已是进士,可是他在来信中并没有提及。


    再次收到来信时,是他离开昇州已有一年之久,信中并没有任何交代,只是嘱咐她再寄些银钱去。


    谢月出的哥哥经商时常往来各个地方,他看着妹妹整日心神不宁,他说:我陪你去京城寻他。


    京城珠翠交辉,三市六街,果是富贵荣华之地。他们并没有来信说与陆淮序知晓,而是在京城置办了一座二进的院子,随后谢月出的哥哥在酒楼寻到了陆淮序。


    谢月出怎么也没想到陆淮序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竟然攀附权贵,如今京中更是传出他要娶朝中尚书之女。


    谢月出的哥哥要去告发,可送出去的信件全都消失无踪,谢月出更是忽然暴毙,而谢月出的尸首更是消失不见。求告无门,无奈谢月出的哥哥只能带着孩子回到了昇州。


    陆淮序如愿的在京为官,在京为官的第三年,他派人回昇州接陆令和去京城,那时他再娶的尚书之女,已是生下了一男孩。


    陆令和那年六岁,谢月出的哥哥阻拦无果,与六岁的陆令和说道:“这个锦囊你一定收好,不可让他人知晓,若是不想在京城待了,就打开锦囊交给你父亲,明白吗?”


    陆令和是有些早慧的孩子,他牢牢记住了舅舅的话。


    当谢月出的哥哥收到来信,已是一年后,那时陆令和七岁,却更瘦小了,谢月出的哥哥以外祖身体不好想陆令和为由,带陆令和回了昇州,直到今日陆令和没再去过京城。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陆令和停在了书房门口,转身看着身后正入神的沈觉浅。


    她回过神来,言说:“没什么。”说着越过他,推开了书房的门,抬步走了进去。


    陆令和随后也迈步走进,书房的门随之也关上了。


    沈觉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陆令和向书案走去,一份早已书写好的信呈与案上,他修长且瘦弱的手指拿起那封信,又走至她面前递给她,轻声说:“你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沈觉浅接过并看向那信中的内容,眉头微蹙,抬眼看他,问道:“你让人唤我来是为这事?”她又说:“和离还是休妻?”


    陆令和一听,急欲说:“不是,而是你我和离,何来休字?”


    “为何?”


    她的质问以及她的目光,他都不知作何回应?是说他命不久矣还是说他难以给她健全的夫妻关系,这些都让他难以开口。


    故此,他背过身,深呼吸一口气在吐出,似下了决心,方才缓缓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在子嗣上不敢奢求,这与你是不公平的,故放你离开。”


    陆令和的话落入沈觉浅的耳中,说来这五年,她与他互相尊敬,他们好像住在屋檐下的陌生人。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便开门离去:“你好好想想,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便无话可说。”


    此后的几日里,他们没在见面,沈觉浅寄了一封信回徽州母家也是为着表妹的婚事需回去一趟,但却并没有说和离之事,只说回去小住些时日。


    陆令和一日夜里唤了大夫在跟前,沈觉浅得知前往,而被他拒之门外。


    他们再次相见,是大约半月之后,依旧是书房相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沈觉浅静静的坐着,似在等他开口。


    陆令和看着她的侧颜,他从前不曾这样看着她,如今再看已是奢望。


    那平和中带着些许炙热的目光是他渴望。


    沈觉浅转头看向他,而他移开了目光,对于她星辰般的眸光,他不敢去看,只能悄悄藏在心里。


    “陆令和。”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平和却又那么动听。


    他撑着身子坐直了,却依旧不敢对望,只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沈觉浅温和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我明白你因为身体缘故要与我和离,我也明白若是你不在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又再次说道:“若是你不在了,我便是嫠妇,那时便不是自由身,再嫁也是身不由己。你的顾虑重重是为我,只是陆令和,我与你五年的情分,虽不是恩爱有加,可也不是一份和离书就可以断绝的。”她的话让他抬眼望向了她,他料想到她明白和离之意,只是他低估她对这五年相敬如宾的情意。


    沈觉浅并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她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以及脑中炸开:“你的和离之意,我明白,但不是此时。你身体之故并不是你所愿,不必为此就要和离,嫁你之前这些事我便了解的。所以你不必为此内疚,过些时日我需回徽州,若那时你还是执意如此,便是两不相欠了。”


    她的话久久回荡在他心中,此刻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目光相触,陆令和看着她泰然自若,忽而自嘲起自己的局促不安,他怕若是他忽然的离去,留下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又能如何!可却没有想过哪些是她需要的吗?原就是他的错,不该乘虚而入的,若是那时他没有去提亲,此时她应该嫁作他人,生儿育女,幸福且快乐。


    沈觉浅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陆令和的面前站立,陆令和欲要起身,可沈觉浅抬手按在他的肩膀处:“你坐着,转身看着我便好。”


    陆令和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微微倾斜身子,仰头看着她,她那星辰般的眼睛再次闯入他的身体,来来回回的流动着,他全身上下开始不听使唤的躁动。


    沈觉浅垂眸看着他,她说:“有些话,我觉得说清楚比较好,我与你五年情分,相敬如宾,算不上夫妻恩爱,但我既嫁给了你,便不能做抛弃夫君的事,虽是你写了和离书,但陆府在昇州毕竟是有些影响力的,若是此时你我和离,那我便成薄情寡义之人,我的名声好与不好已无关紧要,但若是因此影响族中待嫁的姐妹,恐心中难安,所以请你谅解。”


    陆令和等她说完之后,出声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他意,只怕你那时艰难,所以想着若是尽早和离,你便能安然回家。有不妥之处,还请你原谅。且和离之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然是我之故,定不能连累他人。


    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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