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日远,风轻云淡,七月流火。
踏青的男女络绎不绝,咕噜咕噜的马车声在凉风勾起衣角发梢时也显得沉稳了。
云舒托腮坐在人间学堂外,学堂里是小孩子“哇哇”的读书声。
有节奏的宁静感,叫她昏昏欲睡。
眼睛半眯未眯时。一只竹凳塞到她面前,拿着竹凳的是一只上了年纪的手。
“小丫头,又来了,怎么不进去?”
云舒摆摆手:“你讲你的,我听我的。你这小老儿,可不要烦我。”
小老头也不生气,看着云舒坐上凳子,笑眯眯和蔼地问她:“方才我讲的,你可听进去了?”
云舒挑挑眉,左不过是些孔孟之道。
她感受到视线,抬眼一看,学堂的小娃娃们挤在一起好奇地看着她。
英雄有显摆之地,此时正是。
“老头儿,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肖你说过一遍,我便全都记得。”
只是不完全懂什么意思罢了。
夫子捻着胡子拉长了声音:“嗯?呵!那方才我讲的是孔子还是孟子呢?”
“方才你讲的明明是七月流火,不过是形容天气转凉的词罢了。”
“嗯,非也非也,夏奔赴向秋,此间的韵味,你还要慢慢品味呀。”
哼。
云舒别过头,又看了看了看这个身穿长衫,一板一眼的小老儿。
他已经在这个学堂待了二十五年了,云舒也听了二十五年的课。
二十五年,对她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屈指一弹,不足为意。
对夫子来说已经是半辈子了。
云舒手痒痒,抛弃了小老头,趁老头去维持课堂秩序,意念一动,已到千里之外。
矮山低谷连绵起伏,婴儿叫声尖锐地在谷里空旷地回响,远远地传到这处,散开。
“不要命啦,敢惹饕餮。”
云舒脚下不停,往声音渐大处寻去,长枪在手,扒开树丛,见饕餮怪叫一声,一爪拍向一人。
血肉之躯哪经得饕餮一击?
好在那人手中武器极其坚韧,只是震吐了血,武器竟然没断,手中还死死抱着什么东西。
明眼一看,那东西正是饕餮大怒的源头。
“哇,从饕餮老巢偷东西啊。”
这事她也干过,只是下面丘壑中单手握剑势单力薄的,是一粗布衣衫的老头。
而那凶兽虎齿并其,比牛大了两倍,显然是成年巅峰期。
“什么东西,都要死了还不撒手?”
云舒大叫:“喂,老头,你打不过,撒手啊。”
老头发现了她,只看了她一眼,倔强的扭过头去。
“好倔!再来一下他就要死了,但是我也打不过呀。不过这老头死活也与我无关。”
心中骤然闪过夫子慈眉善目的笑。
云舒纠结地握了握枪,不容她多思考,饕餮已经凌空而起。
“且看看他抱的是什么好东西。”
云舒手中枪花一挽,冲了出去,抓起老头将他甩开,反手挡住饕餮的攻势。
一交手,云舒被震的虎口发麻。
凶兽攻势不停,云舒且战且退,在饕餮持续不断的攻击下,一不留神就挨了一记掏心爪。
她将所有的力量注入尖枪之中,投掷出去,以猛烈之势将饕餮刺穿,定在山崖上,抓起老头逃到千里之外,两人一齐倒了下去。
挨了饕餮一记掏心爪,差点尘归尘土归土。
好在逃掉了,只是尖枪没了。
云舒有点可惜,那是她还算趁手的东西。
两人也不说话,醒来一起修养了好久才回过气。
老头本来就是个老头,这一下变得更老了。
云舒体内两股力量失控,更加难受,懊恼异常。
“几十年的学堂还不如不听呢,身体它会自己动。”
什么孔子孟子老子庄子……那些东西已经刻在了心里。
老头比她好的还快。
她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老头拼命带出来的东西了,竟然是传说中的赤焰陨铁。
等她能起来的时候,这老头将一柄瑰丽的红枪扔在她怀里。
“你救了我,这个给你。”
云舒迷惑。
“你自己拼死拿到的材料,却做了把武器送给我?”
老头冷哼一声:“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懂?我们铸造师拼尽全力得到最好的材料,享受的是千锤百炼的过程与铸造成功的喜悦,以及将最完美的兵器送给最适合它的人。”
云舒细细地抚摸着兵器,恋恋不舍,摇了摇头,有些好笑。
“你弄错了,这是神兵,我是魔。”
“你是魔?”
老头用喑哑的声音嗤笑:“你是魔我就是煞神!”
“我们铸造师常年与各类元素打交道,何止是锻造器物,是什么样的人,一看便知!不可能弄错!”
老头又上下打量了她:“不过老夫从未见过你这样的……”
“你最近可是刚刚渡了天雷劫?”
云舒很懵:“天雷是什么雷?是有过天上打雷劈我的情况,就在我和我父亲吵架跑出来之后。这好像叫大逆不道?我听凡人说过,大逆不道会遭雷劈。”
老头若有所思。
“这把武器对你有好处,不信你试试。”
云舒确实喜欢这枪,入手冰凉,仿佛能安定她暴躁的性格。
听他这样说,她将力量注入其中。
这神兵倏地将她的魔力包裹,轻柔地压了回去,只余下绵绵不绝的神力,让人头脑清明,浑身舒坦。
云舒飞上天,提起枪,往远处的山头重重一砸。
地崩山摧。
老头满意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该是这种效果。”
好古怪的兵器。
可是,好喜欢。
神兵在云舒手上发挥了作用,老头感动极了。
云舒也感动极了,因为饕餮不远千里追来了。
云舒深吸一口气。
这下这家伙是要抢她的兵器了,万万不许!
“老头,你站远点。”
云舒几个起落把老头送的远远的,提枪就和饕餮打了起来。
虽神兵在手,可是她身上有伤,饕餮又是上古凶兽,两人打的难解难分。
云舒将它左眼戳瞎,右掌戳废,鼻子也戳的血肉模糊。
饕餮却将她拍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耷拉着,都是血污,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饕餮的口水滴的到处都是。
“啊啊啊好恶心,它滴口水!”
这家伙想吃她,她看出来了!
想吃她?下辈子吧!
云舒握紧了枪杆,蓄力,猛然跃起,人枪合一,对着它的另一只眼睛爆射而去。
可惜没能如愿的将它的眼睛戳破,而是将它的背划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紧接着,一只带着火焰的红毛爪伸了过来,爪尖一勾,一撕,将饕餮背部伤口整个撕开,血没洒出来一滴,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肉烤焦的难闻味道。
饕餮剧痛之下暴怒无比,将云舒从它背上连人带枪狠狠甩下。云舒顺势用红枪直穿它腹部,又赶紧滚开。
她累极,这一动作下来,勉强扶着枪站起来。
那火焰一般的巨兽将饕餮拉远,她才发现那是一只麒麟。
云舒将法力注入到枪中,赤光流转,汇于枪尖,宛如星芒。
心中默念:“就叫你流星了。”
然后对准饕餮的大口,用尽全力将流星掷出。
这下彻底脱了力,眼前冒出一大片黑暗中的金星,晕倒在地。
醒来之后,繁星满天,烛光摇曳,一只长的十分可爱的麒麟小兽趴在床边。
饕餮的尸体不知所踪。
麒麟一直没有离开,老头率先辞别了。
老头背了个包袱,饕餮身上能用的材料都被他处理了收在包袱里。
“小丫头,假如你不是神仙而是魔,麒麟可不会亲近你,而是会将你撕碎。你的修炼方法似乎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云舒听了这话,小脸都纠结的皱巴起来了。
她从小习魔族的东西,其实知道有两股力量在她体内冲撞,非得释放出来才行——比如高强度的战斗。
而她的父亲,正是现在的魔君。
有人说她母亲是神仙,所以她才仙魔同体。
平时来看,也并没觉得自己和其他魔有什么不同。
据说她母亲死了。
经常离开魔界出来,其实是因为越长大越受不了那里阴沉沉的环境和动不动就有魔失控的血腥味儿。
还是出来游历比较快乐,天大地大。
云舒也不瞒他:“其实我母亲好像是个神仙呢,只是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既然你的母亲是神仙,你天赋不俗,必定有迹可循,不如去找一找你的母亲,探明一二。”
云舒这想法便不好对他细说了。
她确实想去找她的母亲,可父亲对她很好,这件事他从来都不想说,作为女儿,云舒并不想去逼迫他。
“有缘再见吧。”老头阻止云舒相送,给了她一个地址。
赠枪之恩,生死之交。
云舒认真的看着他:“老头,我记住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不是让你去看我,”老头伸手指着赤红的流星枪,“记得快快把钱送到这个地方。”
“啊?钱?”云舒傻眼。
老头吹胡子瞪眼:“老夫乃天下第一铸造师,当然要钱!你待着,我走了。”说罢,袖一挥,消失。
他刚走,纸上悠悠地浮现出一个让云舒震惊且现在不太能掏得起的钱数。
“什么?这是什么?我学习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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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拼凑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