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堆玉砌般的人,此刻手指却不由得握了握,隐约流露出一些紧张,目光熠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着你问我,问我一些你心中困惑不解的。”
云舒动作一顿,对枪恋恋不舍。
“可是渊行帝君,我没什么想问的。”
渊行怅然若失,胸膛又空又闷,心上仿佛被一股钝痛挤压,接着很快调理好了自己的心境。
她只是不认识他了,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他设计的结果。
父神已经很仁慈了。
他并不怕。
他微微一笑,告诉云舒:“这把枪原本就是你的,你可以给它……”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换个名字。”
渊行又笑道:“阿舒,不要对我那样排斥。”
“我会很伤心。”
云舒的别扭被戳破,也不把玩枪了。
倒也不是尴尬。
嗨呀,她也不知道帝君为什么要在她一个战神身边徘徊。
或许是能猜出几分的,那猜测让她有些焦虑和无所适从。
“这不可能。”
云舒心想。
她又察觉到渊行黯淡下来的眼神与落寞地情绪。
入目却是他温和的在笑,还眨了两下眼。
云舒不自觉地用手掂了掂枪,那是她思索时习惯性的动作。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口了:“我确实也有一些想问的,如今也是个好时候。帝君,我的记忆是否出现了问题?”
“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
云舒指着枪:“为什么改了名字?”
渊行回忆道:“嗯……因为你当时看见了我的剑。”
秋霜剑?
秋霜,流霜……
他补充:“你从前告诉我取自七月流火。”
“?”
取自七月流火是啥意思?
“那么文化?”
云舒脱口而出。
不能理解他口中的人和她是同一人。
而且到这里她完全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出现问题的那部分记忆,跟你有关?”
云舒脑中开始走马灯。
从一开始有预谋的见面,冥界的种种,再到如今手里这把枪……
把一切都串联起来的时候,云舒心里模模糊糊地猜测这大概是段怎样的过去。
根据她看过这么多画本子的经验,这肯定是个女追男的戏码。
而她,不,是他说的记忆中的她,可能就是那个倒霉的女人。
啊,这种不太想听的故事。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情?
她本能的不太想靠近。
男人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这男人又很好看。
她的心里告诉她,这是心交出去,会叫她沉沦的类型。
为了印证这种猜测,她含蓄地又问:“此前我们是否……有一段什么?”
渊行反而放下了心。
“我们有一段情。”
意料之中。
云舒抓抓脑袋,瞪着面前的人。
“我想不起来。”
“阿舒,你愿意恢复记忆吗?”
云舒烦躁地在院子里踱步,顺手薅来一根草在手里玩弄。
“啧。”
渊行摊开了话,温柔悦耳的声音将相思娓娓诉出。
“我原本没想过复生,得父神垂怜,化出一点形。”
其实不是化出了一点形,更准确的来说,这形是他千年间,一点一点捡回来的。
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亦无爱人记得。幸而他为世间做了一点什么,形神俱灭之后,竟还留下一点儿残念在这世间。
这一点儿残念,游荡了许久。
“我原本想慢慢引你恢复记忆。”
这两句话,云舒已经脑补了许多爱恨情仇的大戏。
云舒倒吸一口凉气。
悟了,是现下最流行的追妻文!
还有可能是伪人追妻文!
“我不!”
云舒果断拒绝,然后将顺手薅的草叶丢给他。
“帝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为了防止他是个爱草人士,云舒补充一句:“没有说草不好的意思,你杠就是你对。”
渊行愣了一下,思维逐渐追上了她,随即展颜大笑,放松且愉悦,雪白无暇的面上染上了些许红晕,美不胜收。
他的云舒,还是那个云舒。
千年万年,只有一个云舒。
曾几何时,她也怀疑地望着他,脑补甚多,偷偷问他:“你不会是赌神吧?”
“没有说赌神不好的意思,可你的赌技,太强了。”
云舒被他笑的也愣了,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他将草叶握在手里。
“若是一开始就情深似海呢?”
云舒小声咕咕:“那如何还会分离?”
“真是个傻姑娘。”
她这么机智还有人说她傻?生平仅见!
不过他身上真的挺好闻的。
离的近,云舒不动声色多吸了两口气。
“阿舒,我尊重你的选择。”
渊行微微俯身,精致的五官凑近了是一种逼人的美艳,认真起来的脸和深沉的眸子撩人心魄。
“我们重新开始,给我一点靠近你的机会,好吗?”
这木质清冽又柔和的淡香气裹着沐浴后的体香弥漫在云舒的鼻子里,叫她从脚红到耳朵尖。
这态度她还算满意。
所以真诚地告诉他:“帝君,你不妨先在自己院子里好好歇歇,我要先休息一下,不要打扰我睡觉,也可以先行上天,不必等我。”
然后推开他,看似冷冷静静,实则晕晕乎乎地回去了。
渊行听了无奈长叹一声。
可是他的心里很平静。
她显然潜意识里还把这一切当成别人的故事。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心里感到难过也是真实的。
更难过的是,如今的她,不爱自己。
甚至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涂山玉。
这让他心里尤为发堵。
还好花神把涂山玉捞走了。
渊行一低头,瞅见滑落的草叶,伸手又捡了起来,带着不满的情绪把它一扯两段。
无碍,以前也不是没有她在意过的毛头小子。
还不是死了。
他根本不在意一只小狐狸。
他们时间还长。
渊行还是把草握在手里拿走了。
云舒的反射弧很长。
“他是不是洗完澡来的?”
云舒握了握拳。
“他色诱我!”
云舒回了房,将眀烛仙君的魂魄唤醒。
明烛仙君这魂魄从地府游一趟不要紧,本体的记忆多多少少影响了今世。
不过如此一来,倒不怕冥界还有可能会来人带走他了。
只是他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一世该以怎样的心情与太子向前走呢。
云舒看着他有些透明的灵魂,遗憾对他说:“这应该是最后一世了。”
明烛看的开:“与他能够多相处些时日,无论怎样我都是知足的。”
这一世归位后,天帝恐怕永远都不会再让他二人相见。
明烛仙君撩起衣袍,十分斯文地坐下,对着云舒微微一笑:“多谢战神了。”
眀烛被带回来的这些天,也知道了周围的人和事,惊讶的发现渊行帝君竟然复生了。
他见过渊行帝君两面。
一次是天后的蟠桃宴上,他将蟠桃扔进了袖子;一次是那场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
渊行帝君献祭了自己,为魔族少主、遗失的南荒女帝之女云舒重塑了神躯,修补了混沌深渊,大败魔君。
形神俱灭。
眼前是战神云舒。
天帝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在战神面前提起这段往事。
眀烛泡了一手好茶递给云舒:“此生一过,怕是再无机会报答战神。战神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左右天帝也不会放过他。
他并不恨天帝,也理解他的立场。
经历了情爱之事,轮轮回回,比别人看的清楚些。
云舒知道他意指何事。
“唔……你也知道渊行帝君是么?但我其实不怎么想问。所谓上有那什么,下有对策……我的意思倘若你不在了,我不认为羲衡神君回到天庭后会罢休。我接触他不多,但是对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感悟。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
明烛长相艳丽之至,此刻听闻我的话,抿了抿粉唇,稍微勾起一点唇角,好看的犹如我父亲百花园里最美的那株名为“十六夜”的蔷薇花。
“就是因为知道羲衡的性子。倘若羲衡辜负了天君的期待,与天下人为敌,折断自己的羽翼,那才是他的地狱。云舒,你为战神,应当知道英雄无用武之地是怎样的痛苦。”
云舒顿时想到了许久许久之前那段迷茫的日子。
虽手握银枪,然战神之位形同虚设,无任何存在的意义。
偶然之间她发现自己会酿酒,还酿的不错。于是酿了一坛又一坛埋起来,开始吸引三重天的神仙与她比试。
但很少有神仙是她的对手,可与她一战的几位,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不明白为什么天帝不让她与其他战神一样驻守蛮荒或者逢魔领域,而是将她困在天庭。
云舒想着,递给明烛仙君一朵龙眼大小的永生“红月牡丹”琥珀吊坠。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是我父亲制作的仙器,只要带着它,甭管黑白无常大鬼小鬼,通通不会来找你,另外还有固魂养魂之效。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世,陪伴羲衡神君寿终正寝。”
明烛沉吟了一下,不作姿态,谢过她,将红月牡丹挂在脖子上。
“仙子,你与渊行帝君之事我略有了解。昔年你二人所受磨难恐怕不比我与羲衡少,一定不要再错过了。只要我在世,倘若你有想要知道它的那天,就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