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绑匪极其狡猾,反侦察能力很强。两天过去了,交赎金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派出去的人却如同大海捞针,丝毫没有找到范哲轩被关押的具体地点。
期限前夜,范家书房内气氛凝重。金条已经准备好了,整整五十根,黄澄澄地摆在保险箱里,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光泽。
“还是没消息……”安保负责人垂头丧气地汇报。
范辰逸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他知道,明天按照绑匪的要求登报后,很可能就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指令,届时救回孩子的难度会更大,风险也更高。
突然,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彩霞,”他对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妻子说,“明天的金条,我们只准备四十九根。”
“什么?”云彩霞和在场的心腹都愣住了,“只准备四十九根?那……那一根怎么办?绑匪清点不对数,会不会……”
范辰逸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冷笑:“他们不是要五十根‘金条’吗?我们又没说不给足五十斤黄金。你把最后那一根金条的重量,用家里那套最精美的、总重正好一斤的黄金首饰代替。要那种做工极其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甚至可能超过同等重量金条价值的首饰。”
云彩霞先是疑惑,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辰逸,你的意思是……”
“对。”范辰逸目光深邃,“绑匪求财但也是人。五十根冰冷的金条,和四十九根金条加一套精美绝伦的首饰,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后者更像是一个‘意外’或者‘疏忽’,甚至可能被看成是我们急于救孩子而做出的‘额外补偿’。这能一定程度上麻痹他们,降低他们的警惕性。更重要的是……”
他压低了声音:“这套独特的首饰,可能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追踪线索。如果他们中有人贪心,私下昧下了这套首饰,或者拿去变卖……哼。”
众人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范辰逸的老辣。这不仅仅是在凑数,更是在心理上和未来追查上,埋下了一着暗棋。
第二天,范家按照绑匪要求,在指定的报纸分类栏发布了那条看似普通的“寻宠启事”。很快,新的指令通过一个公共电话亭打到范家一个不记名手机上,指示了交钱的地点和方式——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要求只能去一个人,把钱箱放在指定位置后离开。
范辰逸派了最信任、也最机敏的手下,带着那个装有四十九根金条和一套精美黄金首饰的箱子,独自前往指定地点。整个过程如同谍战片,充满了紧张和不确定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范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焦灼等待了几个小时后,范家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附近派出所打来的,说有人在路边发现一个昏昏沉沉、穿着脏兮兮小西装的孩子,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着“回家”和爸爸妈妈的名字,经核实,正是被绑架的范哲轩!
范家人狂喜地冲到医院,看到了虽然受到惊吓、有些虚弱但身体并无大碍的小哲轩!孩子扑进云彩霞怀里,放声大哭,而范家上下,则是喜极而泣。
绑匪果然在收到赎金后(或许清点时确实被那套精美首饰分散了注意力,或者认为范家不敢耍花样),依约放了人。
范哲轩平安归来,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范辰逸的怒火并未平息。那四十九根金条和一套首饰,如同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他一边安抚家人,一边动用了更强大的力量,誓要查出幕后真凶!
而那套独特的黄金首饰,正如范辰逸所料最终成为了撬开真相的一个重要缺口。只是当真相大白,指向那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时引发的将是另一场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风暴。塔纳瓦的丧钟,已经因为他的疯狂和愚蠢,被悄然敲响……
一个月的时间,在范家是煎熬与庆幸交织的漫长等待。小儿子范哲轩虽然平安归来,但那次绑架留下的心理阴影需要时间抚平,而范辰逸心头的怒火与追查真凶的决心,却与日俱增。那批被劫走的金条和那套独特的黄金首饰如同沉默的证人,时刻提醒着他遭受的奇耻大辱。
这天下午,范辰逸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一名心腹手下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凝重。
“老爷,有消息了!”手下压低声音,递上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几张照片,“我们按您的吩咐,一直盯着市面上所有可能销赃的渠道。就在今天,浪淘沙区的‘永源当铺’里出现了这个。”
范辰逸接过照片,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正是他那套作为“第四十九根金条”替代品、精心挑选出来的黄金首饰中的一件——一只雕刻着繁复龙凤呈祥图案的黄金手镯!水头极足的翡翠点缀其间,做工精湛,独一无二,他绝不会认错!
“确认了吗?”范辰逸的声音冷得像冰。
“千真万确!当铺老板起初还支支吾吾,我们稍微用了点手段,他就全招了。来当这套首饰的,是个女人,打扮得很时髦,但有点慌张。我们根据老板的描述和当铺外的监控,顺藤摸瓜……”手下又递上另一张经过技术处理的、稍微清晰些的照片,“查到了这女人。她叫莉莉,是警察总长塔纳瓦的情人!”
“塔纳瓦?!”范辰逸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早就怀疑此事背后有内鬼或权势人物操纵,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他刚刚“资助”过、并且有着名义上师徒关系的塔纳瓦!
联想到之前塔纳瓦上门“求助”被自己敲了一笔竹杠,以及后来得知自己并未真正帮他说情后可能的怀恨在心……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恶毒的链条!
“好……很好!”范辰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光,“塔纳瓦!你这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
真相大白,剩下的,就是清算。
范辰逸没有立刻发作,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更加冷静的老狮,开始不动声色地调动所有能量。塔纳瓦是警察总长,位高权重,党羽众多,公开对抗并非上策。他需要一场“意外”,一场干净利落、永绝后患的“意外”。
就在范辰逸紧锣密鼓地布局时,命运似乎也站在了他这一边。
塔纳瓦最近的日子同样不好过。范家小少爷被绑架的风波虽然渐渐平息,但他做贼心虚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军部那边又来了催促——上次苏邴哲让他“捐”的那批军火,交割日期快到了!
这笔巨大的损失本就让他肉痛不已,如今军部再次催促,语气强硬,仿佛他敢拖延一刻,就会有灭顶之灾。塔纳瓦不敢怠慢,只好硬着头皮准备交割事宜。
这天晚上,塔纳瓦接到军部方面的电话,让他立刻带着相关文件,前往某个指定地点进行最后的确认。电话里的声音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塔纳瓦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这趟出行有些诡异,但又不敢违抗军部的命令。他精心挑选了四名最得力的保镖,全副武装,乘坐防弹轿车,在夜色中驶出了戒备森严的宅邸大门。
车辆刚驶出大门,转入相对昏暗的辅路,准备汇入主干道。
突然!
“砰!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而精准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狞笑,从道路两侧的黑暗角落中骤然爆发!子弹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倾泻在防弹轿车上!
第一波射击主要针对轮胎和引擎!防弹玻璃虽然挡住了直射,但猛烈的冲击力依然让车内的塔纳瓦和保镖头晕目眩!
“敌袭!找掩护!”保镖头子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拔枪反击。
但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火力凶猛且配合默契!第二波射击接踵而至,使用的是穿透力更强的□□!
“噗噗噗!”
防弹玻璃终于不堪重负,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被子弹洞穿!
“啊!”一名保镖当场中弹身亡!
塔纳瓦吓得魂飞魄散,蜷缩在后座,大声尖叫:“快开车!冲出去!”
司机猛踩油门,但爆胎的车辆失控地撞向了路边的围墙!
几乎在车辆停下的瞬间,第三波射击到来!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从车窗破□□入!
“呃……”
塔纳瓦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鲜血正从几个弹孔中汩汩涌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从口中溢出。他身边的保镖也相继中弹,倒在血泊中。
枪声戛然而止,如同开始时一样突兀。
黑暗中,几个幽灵般的身影迅速撤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那辆千疮百孔的防弹轿车,歪在墙边,车内是已然气绝身亡的塔纳瓦和他的保镖们。鲜血顺着车门缝隙流出,在昏暗的路灯下,蜿蜒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溪流。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
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范辰逸书房里,心腹接到电话,低声汇报:“老爷,事情办妥了。很干净。”
范辰逸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塔纳瓦的贪婪、愚蠢和疯狂,最终将他送上了绝路。这场由绑架引发的仇杀,以最血腥的方式画上了句号。只是不知道,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塔纳瓦是否后悔过,去触碰那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城市的夜晚依旧霓虹闪烁,权力的游戏却从不因某个玩家的出局而停止。只是,棋盘上的格局,已然悄然改变。与此同时医院停车场的灯光昏黄,带着一种疲惫的暖意。关文晶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结束了一天儿科病房的忙碌,只想尽快开车回到她那小小的、能隔绝外界纷扰的粉色巢穴。
但是当她走到自己那辆普通的白色代步车前时,脚步猛地顿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车身上,再次!被人用刺眼的红色喷漆,涂鸦了歪歪扭扭、充满恶意的字眼和图案!这一次甚至比上次更过分,不仅车门上写着难听的绰号连前挡风玻璃都被喷上了大大的“X”!徐燕风!又是这个渣渣干的吧!一股混合着极致愤怒、委屈和无力感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关文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盯着她欺负?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那次投诉吗?
委屈和怒火在她胸腔里翻腾,几乎要爆炸。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理会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圣保罗医学院快步走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再去找尹柏萧!他是学院的理事长,他必须管管徐燕风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蛋!
医学院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尹柏萧似乎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关文晶也顾不上礼貌了,直接敲了门,没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而入。
尹柏萧正伏案批阅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关文晶,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气得发抖的身体和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他放下笔,温和地问道:“文晶?这么晚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关文晶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徐燕风!又是徐燕风!他……他又把我的车给喷了!这次更过分!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样没完没了地针对我!”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徐燕风的恶行,从最初的噪音骚扰,到后来的傲慢无礼,再到这次恶劣的喷漆事件,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憋屈。
尹柏萧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直到她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递过一张纸巾。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一丝深深的无奈。“文晶,你先别急,擦擦眼泪。”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能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这件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关文晶接过纸巾,哽咽着:“我知道我不该总来麻烦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跟他讲道理他不听,报警……好像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
尹柏萧看着她无助的样子,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透彻:“文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对于徐燕风这样的人,你跟他来硬的,正面冲突,甚至是以暴制暴,效果往往适得其反。”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医学院的夜景,声音低沉:“他就像一头没有被驯服、浑身长满了逆鳞的野马。你越是用力拉缰绳,用鞭子抽打他,他越是会尥蹶子,会反抗,会想尽办法把你甩下去,甚至会用更激烈、更叛逆的方式来证明他的‘不服’。”
他转过身,目光温和却犀利地看着关文晶:“你投诉他,没收他音响,在他看来,不是他错了,而是你在用‘权威’压迫他。他那种性格,只会把这当成一场‘战争’,而你,就是他需要去挑战和击败的‘敌人’。你越是反应激烈,他反而越会觉得‘有趣’,越会变本加厉。”
关文晶愣住了,尹柏萧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一部分怒火,却也让她更加迷茫:“那……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这么欺负?忍气吞声吗?”
“当然不是忍气吞声。”尹柏萧摇摇头,“而是需要换一种方式。对付这种刺头,有时候,‘无视’和‘引导’比直接的对抗更有效。”
“无视?”关文晶不解。
“对,某种程度上是的。当他发现他的挑衅行为无法再激起你强烈的情绪反应,无法再从你这里获得他想要的‘存在感’和‘对抗乐趣’时,他或许会觉得索然无味。”尹柏萧解释道,“当然,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极大的忍耐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引导’。把他那种过剩的精力、叛逆的劲头,引导到正途上来。学院收容他,不是为了单纯地惩罚或约束,也是看到了他身上某种未被开发的潜质,尽管这潜质被层层劣迹所包裹。我们需要耐心,需要找到能触动他的那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