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将空气里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洛汀哑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的边缘,心情是连日来罕见的、一丝微弱的晴朗。
昨天在修女院的经历像一场模糊而温暖的梦。她只记得自己在长椅上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却躺在干净的休息室里。黛萝芮丝那句“你男朋友照顾你的,只是小误会”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男朋友……是指牧野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虽然他之前的行为有些越界和令人不安,但这次……他或许只是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想起他克莱因蓝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或许能被解读为温柔的情绪,洛汀哑的心跳微微加速了几分。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旁边的空座位。牧野还没来。
也许……应该谢谢他?毕竟他把自己从那个冰冷的地方带回了家。要不要……请他喝杯饮料?这个念头让她脸颊有些发烫,但又带着一点小小的、久违的期待。
直到第一节课快结束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牧野穿着熨帖的校服,灰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礼貌地向老师说明了迟到的原因,声音清朗悦耳。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在与洛汀哑视线相接的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极淡的、近乎礼貌的微笑,然后便走向自己的座位。
课间,趁着周围嘈杂,洛汀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微微侧过身,声音细若蚊蚋:“那个……昨天……谢谢你。”
牧野正在整理笔记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转过头,那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真实的疑惑,虽然只有一瞬,但洛汀哑捕捉到了。
“昨天?”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谢我什么?”
洛汀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难道……不是他?自己会错意了?
“就是……昨天下午,在河对岸的修女院……”她声音更小了,几乎难以听清,“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听说……有人照顾了我……”
牧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修女院?下午?送她回家?
他昨天整个下午都在永夜地下四层的实验室里,配合母亲进行第3374次迭代后的稳定性测试,直到深夜。就连克隆体们也都在维修。
有人冒充他?碰了他的哑哑?
一股冰冷暴戾的杀意瞬间从他心底窜起,几乎要冲破那副完美的优等生皮囊。但他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种迅速将错就错的了然和温和的歉意。
“哦,是那件事啊。”他笑了笑,仿佛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我看你一个人睡在那里,也不太安全,就顺便照顾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他的语气自然又体贴,完美地接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功劳”,仿佛昨天那个体贴的“守护者”真的就是他。
洛汀哑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自己多心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浅浅的笑容:“还是要谢谢你的。下次……我请你喝东西吧?”
“好啊。”牧野从善如流地答应,回报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然而,在他转过头,看似专注地望向黑板时,那双克莱因蓝的眼底已结满了冰冷的寒霜。
是谁?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碎,敢冒充他,碰属于他的东西?还让他亲爱的哑哑,对那个冒牌货露出了那么……干净的笑容?
找到了。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这一天,对洛汀哑来说,是漫长煎熬后一个难得的、甚至称得上“快乐”的间歇。虽然困扰仍在,但身边有一个“关心”她的人,似乎就不再那么孤立无援。她甚至能稍微专注于听课了。
而对牧野而言,这一天则在表面的平静下,涌动着嗜血的暗流。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完美,内心的杀戮计划却已初步成型。
这一天,对洛汀哑来说,似乎是漫长阴霾后罕见的一缕微光。因为那个“误会”,她和牧野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他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偶尔投来的目光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甚至偶尔会和她讨论一下课堂问题。
她几乎要忘记家门口那个令人不安的礼物,忘记那些不堪入目的信息,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安宁里。
直到下午。
放学前,她的终端终于震动了一下。是第三视界研究所的官方回复。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心脏因期待而高高悬起。
然而,屏幕上的文字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尊敬的市民,您好。您提交的编号为[QT-734]的报案及相关证据,我们已经收到并进行了初步审核。经核查,您所提供的视频资料中无法清晰辨识嫌疑人的生物特征,无法进行有效身份锁定。其余证据亦缺乏直接关联性。根据现行条例,暂不符合立案调查标准。建议您加强个人安全防护,如更换住所、加装安防设施等。感谢您的配合。】
冰冷的、格式化的回复。充满了官僚主义的推诿和漠然。
巨大的失望和无力感瞬间攥住了洛汀哑,她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为什么?那些照片、那些视频、那些录音……难道都不算证据吗?!
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没。
就在她盯着屏幕,眼前发花时,通讯请求接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官方号码。
“你好,洛汀哑女士吗?”一个冷静、干练,不带多少感**彩的女声从终端那头传来,“我是凌玥,第三视界研究所的检察官。你的案子我看过了。”
洛汀哑的心又猛地提起。
(凌玥:为调查关于妹妹的信息加入第三视界研究所成长为检察官,但周围人称其独生女,且常对空白照片喃喃自语,暂无更多信息)
“我直说吧,”凌玥的语气没有任何迂回,“我相信你正在经历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你提交的视频内容……确实令人不适。”
一丝微弱的火苗重新燃起。
“但是,”凌玥的话锋一转,冷静得像一把手术刀,“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无法指向一个具体的、可被法律追责的对象。视频里的人做了伪装,礼物没有直接来源,缺乏DNA、指纹等关键物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法申请到对任何潜在嫌疑对象的调查令,更不用说搜查令或逮捕令。”
火苗又被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
“我的建议是,”凌玥继续说道,“首先,确保你自身所处的环境安全。其次,尽可能保持冷静,如果对方再次联系或送来东西,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尝试收集更直接的证据。这是我的工作码,有新的、更明确的进展,可以直接联系我。”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甚至有些冷漠,但话语内核却是唯一理性的选择。她提供了有限的、基于规则的帮助,但这与洛汀哑所需要的“立刻被拯救”相去甚远。
通讯结束后,洛汀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凌玥相信她,但相信无法变成实质的保护。牧野“照顾”了她,但那点温暖无法驱散无孔不入的恐惧。白鸦……她不敢再想。
她最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教室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