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无眠:蓝血饲养手册》 第1章 诱饵 视野边缘那抹顽固的淡红色UI提示,像锈蚀的刻度般牢牢钉死在洛汀哑的视网膜上:【理智值:41/100(低位波动)】。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出细碎的磕碰声,在过分安静的廉价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耳。胃里翻搅着虚无的恶心,耳鸣是持续不断的金属锐鸣,偶尔会扭曲成模糊不清的低语,仿佛有人在隔壁房间喃喃自语。墙壁上那片潮湿霉斑的轮廓,在她涣散的视线里开始蠕动、延展,生出某种不可名状的、触须般的阴影。 最后一粒“理智缓释剂”的药效正在飞速消退。她需要药。现在就要。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清晰的痛感来对抗这种全面的崩溃。颤抖的手摸索着抓过那个屏幕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旧终端,指纹解锁时好几次因为脱力而失败。 账户余额的数字冰冷刺眼。绝望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悄无声息地扼住了她的喉咙,缓慢收紧。 ……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身后合上,机械的“谢谢光临”听起来像一句讽刺。夜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洛汀哑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抱紧了怀里那个装着两个过期饭团的纸袋。这是店长“施舍”的晚餐。 她居住的街区是城市巨大躯体上一块彻底坏死的腐肉。远处高耸入云的科技塔楼闪烁着无菌的冷光,而这里,裸露的管道像扭曲外翻的黑色血管在外墙攀爬,滴淌着不明成分的液体。空气里永远混杂着劣质机油的腻味、腐烂垃圾的酸臭和廉价能量棒过甜的香精味。 回家的路要穿过几条被城市遗忘的肠子般的窄巷。 “……第三视界研究所的专线他妈的根本打不通!我儿子的机械肝警告音吵了一整晚!”一个头发油腻打绺的男人对着手腕上的老旧通讯器咆哮,用力踹了一脚旁边堆积如山的废弃义体零件,发出刺耳的噪音。 隔壁窗台,一个裹着毯子的老太太神经质地指着对面楼的屋顶:“来了没?来了没?那个黑影还在招手啊!都三天了!你们眼睛都瞎了吗?他要跳下来了!快叫第三视界的人来收啊!” 没有人抬头看一眼。人们麻木地穿行在狭窄的过道里,对自己眼前的麻烦都已应接不暇。 洛汀哑加快了脚步。她能听得懂那种浸透骨髓的绝望。她的帆布包里,所剩无几的药瓶随着步伐轻撞。她绝不能是书上写的那种永生者。每一个被发现的永生者最终都“自愿”为科学贡献了一切,然后彻底消失在所有新闻报道里。她伤口快速的愈合,对疼痛异于常人的迟钝,还有那些光怪陆离纠缠不休的梦……都必须只是“病”。是病,就能治,就有药,就能……勉强地把这具躯壳在这世上再拖行一段日子。 巷子里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几盏频闪的老旧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斑。腐臭的垃圾味和某种劣质工业香精的味道在这里纠缠得更加浓烈,令人作呕。 她猛地停下脚步,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巷子中间,一个东西正背对着她。 它极其瘦长,像一截被拉长、扭曲的人形阴影,完全不符合生物学该有的结构。它的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种极其轻微的、湿漉漉的吮吸声,仿佛在咀嚼着地上的什么。 是【都市低语】。第三视界研究所热线里警告过的异常实体之一——不要对视,不要惊动,尽可能缓慢地离开…… 洛汀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她试图一点点向后挪动脚步,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在此刻如同惊雷。 但就在此时,那东西的吮吸声停止了。 它没有回头,但整个身体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转向她。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关节错位的细微摩擦声。 恐惧像冰水浇透了她的全身。视野边缘的UI疯狂闪烁,红色加深:【理智值:37/100(危险震荡)】。胃里翻江倒海,耳鸣声尖锐得刺破鼓膜。 它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那团凝固的、不祥的黑暗即将正面朝向她——那里面会是什么?一片空白?还是布满了眼睛? 洛汀哑的理智弦绷紧到了极致,几乎能听到它即将断裂的嗡鸣。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烧焦电线混合着某种腐肉的异味从那个方向飘来。 就在那东西几乎要完全转过来的刹那! “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开合的轻响,从巷口的方向传来。 一道幽蓝色的火苗,在浓郁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稳定地燃烧着,映照出持着它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在蓝火下显得异常苍白。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几乎要完成转身动作的瘦长黑影,猛地僵住了。 下一秒,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烫伤,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尖锐到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嘶鸣,整个扭曲的形体剧烈地颤抖、坍缩,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最终“噗”地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股淡淡的焦糊异味,以及……原地留下的一枚指甲盖大小、泛着深邃克莱因蓝微光的胶囊,静静地躺在地上。而那枚胶囊所散发的气息,洛汀哑从内心深处一股致命的吸引。 幽蓝的火苗熄灭了。 巷口阴影里,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倚着墙,收起了手中的打火机。灰白渐变的发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他没有看向巷内,只是低头整理了下袖口,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他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另一端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快得仿佛只是洛汀哑崩溃理智产生的又一个幻觉。 洛汀哑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喘过气来,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她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巷子空荡荡的,只有远处传来的模糊城市噪音。 她犹豫了一下,心脏仍在狂跳。最终,她还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捡起了那枚冰冷的蓝色胶囊。 它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或接口,触手是一种奇异的温凉。但似乎从深处散发出一种让洛汀哑灵魂颤抖的幽香。仔细看去,那深邃的克莱因蓝内部,似乎有极细微的流光缓缓转动。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是那个诡异留下的?还是那个阴影中的人?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很重要。或许也会很美味。她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不再停留,几乎是跑着冲回了那间逼仄的出租屋,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下去,大口地喘息着。 过了许久,颤抖才渐渐平息。而戒断反应带来的痛苦和幻觉,再次凶猛地反扑上来。神经痛、耳鸣、视野扭曲……它们比窗外未知的怪物更真实,更迫切地需要解决。 她挣扎着拿过那个旧终端,视线因生理性泪水而模糊,指尖在那些充斥着黑话和欺诈的非法交易平台界面徒劳地滑动。 账户余额的数字冰冷刺眼 她下意识地划开着,漫无目的地看着各种昂贵的药物和信息。一条设计得浮夸廉价的抽奖弹窗跳了出来——“幸运大转盘!百分百中奖!点亮您灰暗的生活!” 她习惯性地想点掉,指尖却因为残留的颤抖一滑,误触了屏幕。一个金光闪闪的转盘开始疯狂地旋转。 最后,指针颤巍巍地停在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散发着彩虹光芒的奖励格上。 【恭喜您!天选之子!您获得了“永夜心理健康与康复中心”提供的至尊体验套餐:免费专业心理咨询一次!以及……价值8888元的定制舒缓药物礼包!点击领取,开启您的心灵焕新之旅吧!】 屏幕上炸开俗气的电子烟花。洛汀哑愣住了。 但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秒,整个页面猛地一跳!所有的彩虹、烟花和浮夸字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背景变成了一种极度深邃、极度宁静的克莱因蓝色。 同样的奖项名称,字体却变得优雅而冷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下面是一行清晰的小字: 【您的痛苦,我们深知。您的安宁,我们馈赠。】 下方,清晰地、毫不避讳地列出了三种她赖以生存却早已断供的处方药名称、精确的剂量,甚至还有她偏好的那个连医生都很少开的特定厂商。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心脏却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响声。Y-07?那是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 永夜…… 那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脊柱。城里关于它的传闻太多了,光鲜的,恐怖的,矛盾的。它是顶级富豪青睐的疗养圣地,也是底层人口中隐秘的、有去无回之地。 这是一个陷阱。这绝对是一个陷阱。 理性在尖啸。 但是…… 三个月剂量。专属方案。 这几个字像魔咒,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它能让她从这无休止的痛苦里喘口气,能让她暂时摆脱这跗骨之蛆般的戒断反应,能让她……像个人一样地活几天。 诱惑是**而致命的。 指尖颤抖着,悬在虚拟的“接受”按钮上方,理性与求生本能激烈绞杀。 最终,是身体里又一波剧烈的、让她几乎干呕的抽搐,帮她做出了选择。 闭着眼,像是坠崖的人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她的指尖狠狠按下了—— 【接受】 几乎在按下的瞬间,一条新信息立刻从屏幕顶端弹出,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明智的选择。】【本周六上午9:00,永夜大厅。】【——M.Y.】 窗外的城市霓虹,依旧在喧嚣地燃烧,将房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而在某个更高的、看不见的维度,一块冰冷的监控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她瘫倒在地、失神喘息的模样,以及她紧攥着的那枚蓝色胶囊。 屏幕前,一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满意地弯了起来,黑色的爱心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狩猎般的兴奋。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低声响起: “Bait accepted.(鱼饵已上钩。)” 请继续看,下面会有囚禁play什么的,可以看一下目录[粉心][粉心][粉心] (调教,羞辱,折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白骑士综合症,完美主义型障碍,救赎) 如果你喜欢一点猎奇的,会看得很爽的~我保证[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诱饵 第2章 即视感?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布满划痕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汀哑低着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快步走向那个属于她的、最角落的位置。 昨晚巷口那惊悚的一幕和终端上那条来自“M.Y.”的冰冷邀约,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视野边缘【理智值:40/100】的提示顽固地闪烁着。她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对抗一阵阵袭来的神经性头痛和细微幻觉。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到座位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她的座位旁边,那个常年空着、堆了些杂物的位置,今天不一样了。 杂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陌生的少年坐在那里,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灰白渐变的发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几缕挑染的蓝色若隐若现。他穿着整洁的校服,身姿挺拔,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与这个嘈杂破旧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 那一刻,洛汀哑感觉自己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像非人间的湖泊,平静地望向她。那色彩浓郁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魔力。 更奇怪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的熟悉感攥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想要靠近的冲动油然而生。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但这双眼睛……却仿佛在哪里见过,像是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 少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介于礼貌和好奇之间的微笑,然后非常自然地对她点了点头,仿佛他们早已相识。 洛汀哑猛地回过神,脸颊有些发烫,慌忙低下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再向旁边看一眼。 他是谁?新同学?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哟,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班的‘静音模式’今天居然没迟到?”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在前方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莉莉和她那几个跟班又围了过来,一如既往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莉莉抱着手臂,那只极光幻瞳义眼不怀好意地闪烁着,精准地锁定洛汀哑。 “怎么?看你看新同学看得眼睛都直了?”莉莉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也是,就你这种全身原装破烂硬件的原生种,看到个稍微像样点的就挪不动腿了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污言秽语像往常一样泼洒过来。洛汀哑咬紧下唇,准备像过去一样忍耐过去。胸前的理智监测仪发出了警告的嗡鸣,数值开始向橙色区间滑动。 莉莉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手指习惯性地伸向自己的腕戴终端,准备再次 override 权限,启动电击惩罚—— “莉莉同学。”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莉莉的动作。 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他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介于学术探讨和礼貌询问之间的表情。 “我刚刚在看学生手册,”他开口,声音像经过精密调校的乐器,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第17条第3款似乎明确规定,恶意触发他人的理智监测仪惩罚程序,是会影响社团年度评级的吧?我记得……你的极光会最近正在申请‘优秀社团’?” 莉莉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是被掐住了命门。她狠狠地瞪了牧野一眼,又惊又怒,但终究没敢再有什么动作,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一场即将发生的羞辱,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洛汀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旁边的少年。 这时,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转到我们班。”班主任的声音响起,“牧野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旁边的少年——牧野——从容地站起身,走到讲台前。他的姿态优雅而自信。 “大家好,我是牧野。”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教室,带着那种奇异的磁性,“很高兴能加入这个集体。我平时喜欢研究一些生物化学和神经网络方面的东西,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多多交流。” 他的自我介绍简短得体,笑容无可挑剔。班上响起了几声压抑的兴奋低呼。 下课铃响,洛汀哑正准备起身离开,牧野却转向了她。 “刚才没事吧?”他问道,语气自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没……没事。谢谢你。”洛汀哑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脸颊又开始发烫。 “举手之劳。”牧野笑了笑,拿出自己的终端,屏幕调出一个二维码,“加个好友吗?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或者……再遇到麻烦,可以随时找我。” 洛汀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主动要加她好友? 她慌忙拿出自己的旧终端,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扫描了他的二维码。 添加成功。 他的头像很简单,是一片深邃的克莱因蓝色块,昵称就是“牧野”。 几乎是下意识地,洛汀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里面内容很少,只有零星几条转发,都是关于最新神经科学或生物化学的前沿论文摘要,枯燥得像学术报告,与他“转校生”的身份格格不入。 “你的眼睛很特别。”牧野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洛汀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艺术品般的目光。 “像蒙着一层灰雾的深海,很漂亮。”他补充道,语气真诚得让人无法怀疑。 轰的一下,洛汀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他……他在夸她?在这个所有人都嘲笑她、排斥她的地方,这个像星星一样耀眼的转校生,不仅帮了她,还要了她好友,还……夸她漂亮?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又甜蜜的情绪涨满了她的胸腔。刚才那是……心动的感觉吗? 但下一秒,现实的冰冷立刻浇灭了这丝微弱的火花。 这太巧合了……永夜的邀请,克莱因蓝的眼睛……他是为他们而来的吗?恐惧让她几乎想要立刻逃开,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甚至可耻地感到一丝被关注的温暖。 “谢……谢谢。”她最终只是干巴巴地道了谢,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仿佛再多待一秒,那点可怜的幻想就会被打碎。 但她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终端,里面多了一个名为“牧野”的联系人。 以及他那句“像灰雾的深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平静的涟漪。 求求关注作者持续日更中[亲亲][亲亲][亲亲][橘糖][橘糖][橘糖][橙心][橙心][橙心][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喜欢闷骚型阳光型吗?亲爱的读者 喜欢反差感疯子吗?亲爱的读者。 亲爱的读者可千万不要错过我们~(??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即视感? 第3章 温柔陷阱 星期六的上午,城市依旧喧嚣,但永夜心理健康与康复中心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宁静。洛汀哑站在那栋巨大、纯白、流线型的建筑前,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颗被无形磁力吸附而来的尘埃。冰冷的建筑立面反射着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理智值:42/100】的微弱提示在视野边缘顽固地闪烁。 周六来是刚刚好的。周日她要去便利店打工,而上学期间请假……她不想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尤其是来自某些奇怪的感觉的注意。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得不像话的玻璃门。 内部的冷气瞬间包裹了她,带着一股过于洁净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若有若无甜香的气息。大厅宽敞得离谱,光线柔和,一切看起来都完美、高效、无菌。几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推着安静的仪器车走过,脸上带着标准化、弧度一致的微笑。 她正有些无措地站在大厅中央,寻找着指示牌或前台,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洛汀哑同学?” 洛汀哑猛地转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牧野站在不远处,今天他没穿校服,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衬得他愈发肩宽腿长。他脸上带着那种无可挑剔的、略带惊喜的笑容,快步向她走来。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非常自然地说道,目光关切地在她脸上扫过,“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也是来复诊的,老毛病了,周期性神经痛,来找医生调整一下用药方案。”他语气流畅,解释得合情合理,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周末在医院的偶然相遇。 他的出现莫名地驱散了一些她独自面对这座庞大建筑的惶恐,但另一种更深的不安又悄然滋生。太巧了。 “我……我来做咨询。”洛汀哑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原来如此。第一次来都会有点紧张,这里确实大了点。”牧野笑得毫无阴霾,“挂号处和候诊区在这边,我带你过去吧,免得你找不到。”他表现得像一个热心又体贴的同学,分寸掌握得极好。 就在他引导洛汀哑走向候诊区时,大厅里清晰而柔和的广播响了起来: “请氟西汀小姐,到三楼A区307诊室。请氟西汀小姐,到三楼A区307诊室。” 广播适时响起,打断了他可能的陪同。牧野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看来你的医生已经在等你了。三楼A区从那边那个电梯上去就好。”他指了一个方向,语气真诚,“别紧张,放松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得去我的科室报到了。” 他的表现无懈可击,就像一个真正的、善良的同学那样。说完,他便礼貌地点头告别,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走廊,没有丝毫纠缠。 洛汀哑独自乘电梯上楼,按照指示找到307诊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熨帖粉色西装的粉发青年坐在办公桌后。他脸上点缀着糖果色的装饰,笑容温暖和煦,像一道柔和的光,瞬间冲淡了她之前的紧张和不安。 “是氟西汀小姐吧?我是白鸦医生。”他站起身,笑容亲切自然,“请坐,放轻松,我们只是先简单聊聊天,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白鸦医生:本名''''斯安'''':和洛汀哑是旧识,心理医生) 他的问诊专业而细致,引导着她讲述自己的困扰、焦虑和恐惧。他倾听时无比专注,粉色眼眸中充满了真诚的理解和共情,让洛汀哑不知不觉就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甚至摘下了一直紧捂的口罩。他递给她一杯温水,又拿出那个装着彩色糖果的小玻璃瓶。 “试试这个?院里特制的安神糖,很多患者反馈效果不错,能稍微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洛汀哑犹豫了一下,但对方温和鼓励的眼神让她难以拒绝。她取出一颗放入口中,一股复杂的、混合着花香和薄荷的甜味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奇异的、温和的暖流,确实让她过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香氛的作用下,思绪像陷入温水般变得迟缓。 期间,一名护士敲门送来一份文件。白鸦医生起身去门口接过。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洛汀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随手放在桌上的终端。 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似乎是内部系统的界面。 而最近的一条通讯记录,内容只有一行断断续续的、令人费解的字: 【…实验体已接入。初步观察,‘Y-07’共鸣反应强烈,符合预期。第一阶段…】 实验体?Y-07?共鸣反应?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糖果带来的虚假安宁! 她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实验体”和“Y-07”——那个永夜广告里提到的、她体内的物质!这是一个阴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白鸦医生恰好回来,看到她的样子,立刻关切地走上前。 “那……那条信息!”洛汀哑声音颤抖,指着他的终端,“实验体!Y-07!是什么?!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白鸦医生的脚步顿住了。他脸上的担忧表情凝固了一瞬,那双粉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快速评估着局势。随即,那抹担忧化为了更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神情。 “我理解你的恐惧和困惑,氟西汀。”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你看到的只是院里另一个自闭症谱系障碍研究项目的内部通讯摘要,涉及患者**和大量专业术语。你现在的精神状态高度紧张,很容易对这些词产生误解和投射。” 他向前一步,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歉意:“这是我的疏忽,我不该把工作终端这样放着。但请你相信我,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 他拿起那颗糖果瓶,眼神温柔而痛心:“你看,你甚至因为一个误会就害怕成这样。你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或许……今天的初次评估就到这里?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问话,而是彻底的休息和放松。” 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让我带你去一间安静的休息室好吗?那里绝对安全,没有人能打扰你。等你感觉好一些,我们可以再继续。”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意识。墙角的香氛机似乎加大了功率,那股甜腻的香味变得更加浓郁。口中的糖果融化后带来的松弛感,和他温柔而坚定的语气混合在一起,让她反抗的意志开始瓦解。 刚刚看到的那些词,真的只是误会吗?还是自己真的太敏感了…… 看着她眼中激烈的恐惧逐渐被迷茫和困倦取代,白鸦医生的笑容愈发温和。 “好孩子,”他轻声说,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相信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欢迎回家,亲爱的读者,您最真实的模样正在这里等待—— (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温柔陷阱 第4章 消化道 洛汀哑坐在白鸦医生那间过于温馨的诊室里,指尖冰凉。刚才的激烈反应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此刻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疲惫。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氛越来越浓,像无形的茧,将她层层包裹。口中的糖果融化后带来的暖流仍在四肢百骸蔓延,让她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思绪也变得有些飘忽。 白鸦医生没有再试图靠近,他只是坐回对面的扶手椅,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像温暖的潮水:“没关系,恐惧是正常的。你看,它正在慢慢离开你……感受你的呼吸,变得平稳……深沉……”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引导着她的意识下沉。墙上的暖光灯变得柔和,耳边只剩下他舒缓的嗓音和自已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视野边缘那恼人的【理智值】提示似乎也模糊了,数字不再剧烈跳动,而是稳定在一个……令人安心的区间? 她感到身体越来越轻,仿佛漂浮在一片宁静的、被温暖液体包裹的海洋里。那些关于“实验体”、“Y-07”的恐惧念头,像阳光下的露珠,渐渐蒸发,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也许……真的是她太紧张了?白鸦医生那么温柔专业,他只是想帮她…… “很好……就这样放松……”白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回音,“让你的思绪飘远……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梦境时——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对面墙壁。 那里,原本平整的、贴着浅色纹理墙纸的墙面,似乎……不太对劲。 不是单纯的昏暗。那一小片区域的墙纸纹理仿佛在蠕动、溶解,仔细看去,竟然像是……挤满了无数只层层叠叠、眨动着的眼睛! 它们每个都是不同的瞳孔,只是一片浑浊的、令人不安的,齐刷刷地、无声地凝视着她!每一只眼睛的眨动都细微而诡异,仿佛能听到无数睫毛摩擦的窸窣声! 不是幻觉! 刚才的温暖舒适感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击碎!洛汀哑的呼吸骤然停止,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出嗬嗬的声响。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动弹,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 是它们!是那些传闻中的东西!它们就在这里!在墙里!在看着她! 永夜……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这里是巢穴!它们把她骗进来,就是要像对待那些消失的永生者一样,把她也……刨开研究 他们都要杀了我!这些都是假的!我会死,我会死的! 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却连滑落的力气都没有。 “嗯?” 白鸦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他顺着她僵直的、充满惊恐的视线看向那面墙——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干净平整的墙面和柔和的光线。 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察觉的不悦,但立刻又被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覆盖。他伸出手,在洛汀哑涣散的瞳孔前轻轻晃了晃。 “氟西汀?怎么了?又看到什么了吗?”他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别怕,那只是你大脑在过度放松时产生的生理性幻视,很常见的。看着我,深呼吸……” 他的声音再次带上那种催眠般的魔力,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但洛汀哑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她拼命地想挣扎,想逃离,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那种被无数视线窥视、被当作猎物锁定的感觉无比真实,冰冷地黏在她的皮肤上,钻进她的骨髓里! 她看到白鸦医生的嘴在一张一合,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却只觉得无比恐怖。他和那些眼睛是一伙的!他们都是!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名护士推门进来,声音平静无波:“白鸦医生,您预约的仪器校准时间到了。” 白鸦医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被打断,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再次看向洛汀哑,语气充满了遗憾和保证:“看来今天的治疗不得不先到这里了。别担心,你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和信任。下次我们会更小心的。” 他示意护士帮忙。护士走上前,动作熟练地搀扶起浑身瘫软、仍在轻微颤抖的洛汀哑。 洛汀哑猛地从诊疗床上弹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大口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那个墙角——那里现在空空如也。 是幻觉吗?是药物和催眠bined 作用下的极端幻觉吗? 但那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却真实得让她浑身发毛。 “我……我该走了。”她声音沙哑,几乎是踉跄着爬下床,抓起自己的东西,不敢再看白鸦医生,也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逃也似的冲出了诊疗室。 直到跑出永夜那栋纯白色的大楼,冲到室外冰冷的空气中,她才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份被精心包装的“安宁”之下,隐藏着令人窒息的黑影。而她,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 她颤抖着手摸向口袋,握紧了那枚冰冷的蓝色胶囊和终端。 终端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希望你喜欢这份‘宁静’。(^v^)】 起初,洛汀哑还以为这只是谁的恶作剧? [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消化道 第5章 旧事与闪回 视野边缘那抹淡红色的【理智值:39/100】提示,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顽固地钉在洛汀哑的感知里。永夜寄来的那个包装精美的药盒就放在桌上,里面整齐码放着三个月剂量的、她赖以生存的处方药。它们像沉默的士兵,守护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却也无声地提醒着她,自己与那个地方建立了多么危险的联系。 她颤抖着手指拧开一瓶,倒出两片吞下,熟悉的苦涩味在舌根蔓延开,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假的平静。 终端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弹出,来自一个刚刚添加的联系人——白鸦医生。 【药收到了吗?希望它们能让你感觉好些。如果晚上还是睡不好,可以试试我上次给你的糖,放松效果会更好。】 他的头像是一个简单的卡通白鸦图案,笑容温和。洛汀哑盯着那条信息,心情复杂。白鸦医生……他们其实不算是陌生人。 许多年前,在她父母还在世,她因为严重的抑郁和无法解释的噩梦第一次被带去那家小小的私人诊所时,接待他们的就是当时还很年轻的白鸦医生。他记得他那时就很温柔,会耐心地听她断断续续地说话,还会给她那种彩色的糖果。虽然没能根治她的痛苦,但那确实是那段灰暗记忆里少有的、不那么令人恐惧的片段。 后来,父母在一次短途游轮旅行中遭遇了罕见的重大事故,整艘船沉没,无人生还——除了她。她至今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在冰冷的海水中存活下来的,只记得无尽的黑暗、窒息,以及一种仿佛全身细胞都在燃烧重组的剧痛。从那以后,那片黑色的死海就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的噩梦中。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了过去: 【收到了,谢谢您,白鸦医生。】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没想到……还会再遇到您。】 白鸦的回复很快,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旧与伤感: 【我也很高兴能再次帮助你,氟西汀。听到你父母的消息时,我很难过。命运有时真的很残酷。请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看着屏幕上“不是一个人”这几个字,洛汀哑鼻腔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在这种被无处不在的恐惧包围的时刻,一丝来自过去的、看似真诚的关怀,显得如此珍贵。 然而,这份脆弱的慰籍并未持续多久。 夜晚降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她检查了无数遍的门窗,似乎也阻挡不了那双无形的眼睛。 终端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是那个未知的号码。 【(一张照片:她刚才蜷缩在沙发上吃药的侧影,光线昏暗,角度刁钻)】 图片下方,配着一行文字: 【你说,如果我每天偷偷换掉一粒,换成别的……你会不会慢慢就只认得我给你的东西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他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里!或者……他有什么方法能看到这里! 她猛地环顾四周,心脏狂跳,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内容更加不堪入目——是一段极短的、对方对着她之前被偷拍的照片自喵的录像,伴随着压抑的、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和她的名字。 “呃——!”洛汀哑猛地将终端扔了出去,冲进卫生间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颤抖着拨通了白鸦医生的号码,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哭诉:“他进来了……他又进来了!还发了……发了很恶心的东西……我该怎么办……白鸦医生……我到底该怎么办……” 终端那头,白鸦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真切的愤怒与担忧:“这太恶劣了!简直是不可饶恕!听着,氟西汀,你现在的环境太不安全了!搬来院里吧,就今晚!我立刻给你安排房间!在这里,绝对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的提议像是一根抛向溺水者的绳索。 但就在洛汀哑几乎要抓住这根绳索时—— 洛汀哑张了张嘴,那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一刹那—— 一段破碎扭曲、完全不属于她记忆的画面,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束缚带勒进手腕的皮肤,头顶是无影灯惨白的光……一个戴着笑脸面具模糊的身影俯视着她,声音轻快又残忍:“……就要有……的自觉哦……”……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粉发身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地记录着数据……远处,一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正狂热地注视着这一切……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洛汀哑猛地打了个寒颤,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果瓶,指尖冰凉。 同时,脑海中猛地闪过昨天在永夜诊疗室墙角看到的——那片密密麻麻、无声凝视的白色眼睛 “……不。”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拒绝了,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惊讶的颤抖的坚定,“谢谢您,白鸦医生……但我……我还是想待在自己的地方。我想我能自己解决的。而且万一,只是恶作剧呢?” 通话结束后,无尽的孤独和恐惧再次将她吞没。她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流泪。 为什么拒绝?她不知道。只是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恐惧,让她无法踏入那个看似安全的白色巨塔。 过了一会儿,终端又亮了一下。是白鸦医生发来的信息,语气充满了无奈的担忧: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请务必保护好自己。下次来复诊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一瓶新配方的特制糖,对稳定情绪和改善睡眠更有效果。记住,我永远在这里支持你。】 洛汀哑不能报警,也不敢报警,她害怕,害怕那些第三视界研究所的人把她抓走,害怕她会像其他永生者一样消失。比起这些,一个过于爱自己的跟踪狂,好像也没什么? 文字下方,是一张新糖果瓶的照片,里面的糖果闪烁着比之前更加诱人的彩虹光泽。 洛汀哑看着那条信息和糖果图片,心中充满了矛盾的感激与更深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瓶新的“糖”,将是强化催眠、瓦解她最后心理防线的重要工具。 而窗外无尽的夜色里,那双窥视着她的眼睛,正满意地记录着她每一次的崩溃与挣扎。 [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旧事与闪回 第6章 分析眼镜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空气中投下斑驳的光柱。洛汀哑坐在座位上,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的那个身影——牧野。 他今天戴了一副造型未来感十足的分析眼镜,纤细的镜腿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线条,镜片上不时流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克莱因蓝色数据流光,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精致而疏离的智能造物。 洛汀哑看着他那副眼镜,心里忍不住好奇:透过它看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冰冷的数据?他会不会……也能分析出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这个想法让她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桌上的课本。 下课铃响,她正准备起身离开,那个清朗的声音却在身旁响起。 “对我的眼镜很好奇?” 洛汀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牧野不知何时转过来的脸。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克莱因蓝的瞳孔在镜片后显得更加深邃。 “没……没有。”她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撒谎。”牧野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他非常自然地将眼镜摘了下来,递到她面前,“想试试看吗?视角还挺有趣的。” “啊?我……我不……”洛汀哑慌忙摆手。 但牧野已经不由分说地微微倾身,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轻柔地将眼镜架到了她的鼻梁上。动作间,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类似冷冽金属又带着一丝奇异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她的视野被改变了。 无数半透明的蓝色数据框弹了出来,覆盖在现实世界上。她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粉尘密度、墙壁的材料构成和老化程度、前面同学后颈植入体的微弱能量读数……海量的信息疯狂涌入,让她头晕目眩。 “怎么样?”牧野带笑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洛汀哑慌忙想摘下眼镜,手腕却被牧野轻轻握住。“别急嘛,”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她,“留念一下~氟西汀同学第一次戴我的眼镜,很好看哦。” 咔嚓。咔嚓。 轻微的快门声响起。洛汀哑又羞又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删…删掉……” “为什么?”牧野歪着头,一脸无辜和愉悦,“明明很可爱啊。”他甚至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因为紧张而完全绷直的、毛茸茸的猫耳根部。 洛汀哑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奇异的热度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 牧野似乎被她这反应取悦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主动低下头,将自己那对白色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机械羊耳凑到她面前,愉悦地抖动着:“别生气嘛~要不然你捏回去?我很大方的。” 洛汀哑看着近在咫尺的、非人的器官,吓得猛地向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哈哈,开玩笑的。”牧野轻巧地接住滑落的眼镜,重新戴好,数据流光再次在他镜片后安静地流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小插曲。“下次再借你玩。” 一整节课,洛汀哑都心神不宁。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镜架的冰凉触感,耳边回响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被捏过的耳根还在隐隐发烫。那种诡异的吸引力混合着少女的羞怯,让她坐立难安。 放学后,那种轻飘飘的、带着一丝甜意的恍惚感,一直持续到她推开家门。 然后,瞬间粉碎。 客厅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没有署名。 她的血液瞬间就凉了半截。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普通礼物。 而是一件极其暴露、几乎由透明黑色蕾丝和细带组成的情趣喵喵。旁边还放着一小瓶昂贵的、她从未用过牌子的香水。 盒子里附着一张卡片,打印着熟悉的字体: 【期待你穿上它的样子,我的哑哑。】 【你会为我喷上它的,对吗?】 “啊——!”洛汀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扔开盒子和卡片,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席卷而来,白天那点可怜的悸动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他进来了!他又进来了!还留下了这种东西! 她崩溃地跌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淹没了她。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出终端,颤抖着拨通了白鸦医生的号码。 “白鸦医生……呜……他又来了……他放了……放了很恶心的东西在我家里……”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地哭诉着,“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他真的哪里都能进来……” 终端那头,白鸦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真切的愤怒与担忧:“这简直不可理喻!令人发指!氟西汀,听我说,你现在的环境已经极度不安全了!对方的行为已经彻底失控!” 他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这样下去。搬来院里吧,就今晚!我现在就给你安排最高安全级别的房间!那里有最先进的安保系统,24小时有人值守,绝对没有任何人能闯入伤害你!” 他的提议像是一根抛向溺水者的绳索,充满了诱惑。 洛汀哑哭泣着,内心剧烈挣扎。 但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惧吞噬,想要点头答应的那一刻—— 那片纯粹的、令人窒息的□□,与眼前家中熟悉的恐惧相比,似乎更加未知和可怕。 “……不。”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再次拒绝了,眼泪流得更凶,“谢谢您,白鸦医生……但我……我还是想待在自己的地方。” 通话结束后,无尽的孤独和恐惧再次将她吞没。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助地耸动着。 为什么拒绝?她不知道。 终端屏幕,再次幽幽亮起。 新的信息,来自那个恶魔。 【不喜欢吗?】 【没关系。下次,我会亲自帮你换。】 第7章 早餐与试探 牧野,我喜欢你 教室里阳光正好,牧野侧着头对她笑,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盛着罕见的、近乎真实的温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却让她战栗。距离越来越近,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低语着模糊的情话。她感到一种沉沦的、令人心悸的渴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仿佛他是漆黑海面上唯一的浮木。 我也喜欢你,洛汀哑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时,画面猛地扭曲! 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变得扭曲的、狠戾,充满占有欲的。冰凉的触感骤然变成窒息的压力,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洛汀哑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喉咙处仿佛还残留着被扼住的幻痛。 她喘息着环顾四周,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然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房间里过于整洁了。 昨天被她慌乱中碰倒的东西被扶正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被整齐地码回桌上,甚至连地板都像是被仔细擦拭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她的清洁剂的味道。 她颤抖着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向客厅。餐桌上,一如既往地放着一个精致的餐盒,旁边还有一小束白色的花。餐盒下压着一张纸条: 【哑哑:】 【昨天是我不对。杯子里的东西只是想你尝尝我的味道,吓到你了,对不起。】 【帮你打扫干净了。希望你喜欢早餐。】【——永远爱你的】 “疯子!变态!”洛汀哑浑身发抖,一股恶寒直冲头顶。她抓起餐盒和花,像处理毒药一样猛地扔进了垃圾桶,连碰都不敢多碰一下。如果不是和房东签了长期合同,押金和违约金高得离谱,而她账户里那点钱连下个月的药费都堪忧,她绝对会立刻逃离这个被彻底入侵的巢穴。 这是被骚扰的第几天了?起初的洛汀哑还以为只是恶作剧。但是那些黏腻的话,恶心的视频,真实的礼物以及对方甚至对方完全了解自己的过去,这些无孔不入的存在快把她逼疯了。 她冲回房间,拿起终端,手指颤抖地给那个未知号码发信息,这是她第一次试图主动沟通: 【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你要钱吗?还是要什么?求你放过我!】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回复却完全答非所问,沉浸在一个扭曲的世界里: 【哑哑终于主动和我说话了!我好开心!】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喜欢我送你的新衣服吗?我选了很久,你穿上一定很美。】 【下次,我想看你穿着它睡觉的样子。】 紧接着,一张新的图片传来——正是她昨天丢失的那件内衣,被摆成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拍摄于一个陌生的昏暗环境。 洛汀哑绝望地关闭了终端,巨大的无力感将她淹没。对方根本不是在和她对话,她只是他单向倾诉和意淫的对象。 但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毕竟这实在太诡异了,不是吗?新来的转校生居然和这个变态跟踪狂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自己却对他有一种熟悉的即视感。 在上学路上,她再次拿出终端,咬着牙,发出了第二条信息:【你难道就只会躲在终端后面吗?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她计算着时间。这条信息发出时,她即将到达学校,而牧野,通常都会提前到教室。 她走进教室,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她看到牧野坐在他的位置上,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衬得皮肤愈发苍白,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专注,仿佛与世隔绝。 就是现在。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在他的桌边停下。 “牧野同学,早上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牧野抬起头,看到她,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洛汀哑同学?你的脸色……非常糟糕。是身体不舒服吗?”他的反应无懈可击,双手自然地放在桌上,一本摊开的书放在面前,没有任何终端在手上。 洛汀哑紧紧盯着他,也盯着他桌面上的一切,心跳如擂鼓:“没……没什么,就是没睡好。”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同时全部感官都在警惕着口袋里的终端。 就在这时—— 嗡……嗡…… 她口袋里的终端,极其突兀、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洛汀哑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牧野就坐在她面前,不足半米!他的双手都暴露在视线里,一只手还按在书页上,另一只手自然垂放——他绝对没有任何操作终端的动作!他甚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露出了些许被打扰的、疑惑的表情! “你的终端?”他好意地提醒道,眉头微蹙,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震动对她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她。她像被钉在原地,瞳孔因惊惧而收缩。她颤抖着掏出终端,屏幕亮着,那个噩梦般的匿名ID赫然显示在锁屏预览上! 【信息内容:「激将法?对我没用哦。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附带一张从远处偷拍的照片。聚焦于洛汀哑发消息时愤怒的表情。) 他看到了!他不仅知道她在和他说话,他甚至在她和牧野说话的时候回复了!而眼前的牧野,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进行操作! 这种“物理上的不可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前的牧野表现得天衣无缝,但终端上接收到的信息却如同鬼魅,证明那个变态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眼前看着她! “啊——!”洛汀哑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向后退去,看牧野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困惑。 “怎么了?洛汀哑同学?是身体不舒服吗?”牧野的语气更加焦急和关切,甚至想站起身。 他的靠近却像触发了洛汀哑的某个开关。“别过来!”她声音尖细,带着哭腔,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带来厄运的不祥之物,“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她攥紧终端,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座位,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试探彻底失败,并且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和谜团。她不仅没能证实牧野是变态,反而陷入了“难道有两个人?”或者“他到底是怎么无孔不入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要做到这些,不仅仅要有时间有财力。”的更恐怖猜想中。这份巨大的混乱和惊吓,让她精疲力尽,胃痛加剧。 嘈杂的人声和明亮的光线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只想缩在自己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课间,当洛汀哑正试图集中精神抵抗胃部的不适和脑海里的混乱时: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早上没吃东西吗?”牧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关切,“喝点这个吧,胃会舒服一点。”一杯温热的、印着特别品牌logo的燕麦奶被轻轻放在了她的桌角。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金属气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若是平时,这份独属于她的关注或许会让她心跳加速,泛起一丝可悲的窃喜。 但今天不同。 今天,在她被那些下流视频和入侵恐吓折磨得神经快要断裂之后,这种过分的、突如其来的“关怀”,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 “拿走!”她几乎是触电般猛地一挥手,狠狠地将那杯燕麦奶扫落在地! 乳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也溅到了牧野干净的裤脚和她的鞋子上。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上。 洛汀哑猛地抬起头,对上牧野瞬间错愕继而变得深沉的视线,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激动而尖利得破音: “我说了别管我!你听不懂吗?!”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看到了牧野脸上迅速浮现的、清晰的受伤表情。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他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刺伤了。 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受害者反应。 “对……对不起,”牧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只是……看你好像很不舒服……是我多事了。”他低下头,不再看她,默默拿出纸巾擦拭着自己的裤脚。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洛汀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指责和不解——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友善的新同学? 巨大的愧疚感和被误解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他只是好心……他和那个变态根本不是一个人……她伤害了他…… “对……对不起……”她也慌乱地道歉,声音变小,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好……” 牧野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显得格外脆弱和宽容的微笑:“没关系,我理解的。你好好休息。” 他越是表现得宽容大度,洛汀哑就越是感到无地自容。 然而,她并不知道。 在她因为愧疚而低下头的那一刻,牧野眼底那抹受伤和脆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兴奋的、扭曲的满足感。桌下,他交叠的双腿掩饰住了身体最直接的反应——她那恐惧的眼泪、失控的尖叫,以及此刻这卑微的道歉,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和亢奋。 她的痛苦,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都是他最好的催情剂。 放学后,洛汀哑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联系了白鸦医生。她隐去了最不堪的细节,只是强调自己被严重骚扰,感到极度不安全。 终端那头,白鸦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真切的愤怒与担忧:“这太恶劣了!听着,氟西汀,你现在的环境太不安全了!搬来院里吧,就今晚!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保证,那里绝对安全!” 他甚至提出了一个更惊人的建议:【如果你实在害怕回家,又不愿意来院里,暂时住到我市区的公寓也可以,那里空着一个房间,绝对安全。】 洛汀哑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她感激白鸦医生的关心,但这个提议过于越界,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她再次明确地拒绝了:【真的不用了,白鸦医生,谢谢您。我会注意安全的。我想我能自己解决。】 白鸦医生没有坚持,只是回复:【好吧。但请务必保护好自己。记得按时吃糖,它们能帮你稳定情绪。我一直在。】 结束通话后,无尽的孤独和恐惧再次将她吞没。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白鸦给的新型号糖果,倒出一颗放入口中。那复杂的甜味和随之而来的虚假安宁感,像喵品一样让她暂时喘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个阴魂不散的未知号码,再次发来了信息。 【(一张图片:她今天扔进垃圾桶的那个“道歉早餐”的餐盒,被捡了回来,重新摆拍,旁边还放着一朵枯萎的花)】 【不喜欢早餐吗?真遗憾。明天换一家。】 【(紧接着是一条视频预览图,封面极其不堪入目)】 【或者,你更喜欢这个?】 恐惧再次攥住了心脏!他连她扔了早餐都知道!他一直在看着! 洛汀哑猛地冲进卫生间,剧烈地干呕起来,糖果的甜味此刻变得无比恶心 如果一切都没法解决,自己就应该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去哪? 第8章 咨询日 每周一次的咨询日,成了洛汀哑灰暗生活中唯一固定的光亮。她坐在永夜疗养中心三楼诊室那张过于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花茶,看着白鸦医生,正微笑着从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里倒出两颗彩虹色的糖果。 “试试这个新口味,氟西汀。”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像午后透过雾霾的稀薄阳光,“我在配方里多加了一点薰衣草和甘菊萃取物,对缓解焦虑性失眠很有效。” 洛汀哑接过糖果,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白鸦微凉的手指。她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将糖果放入口中。熟悉的复杂甜味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放松的暖流,让她紧绷了一周的神经稍稍松懈。药瓶里的药片效果越来越差,只有白鸦医生的糖果能让她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 “最近感觉怎么样?那个……‘困扰’还有出现吗?”白鸦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头上的小风车发卡缓缓转动。 洛汀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是……那样。每天都会发信息。”她声音很低,几乎含在嘴里,“前天……我放在冰箱里的营养药,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我只好全都扔掉了。”她没有说细节,没有说那些黏腻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暗示性的留言图片。仅仅是回忆就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白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愤怒:“这太恶劣了!简直是社会的毒瘤!氟西汀,你真的不考虑搬来院里暂住吗?至少在这里,绝对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他身体前倾,粉色眼眸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看着你这样的孩子被如此折磨,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这比让我面对最危险的怪异还要难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痛心,让洛汀哑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提议:“谢谢您,白鸦医生……但我……我还是想待在自己的地方。” 她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细若蚊蚋:“其实……昨天放学后,我好像……好像感觉有人跟着我。” 这是她第一次对除了白鸦医生之外的人提及这份具体的恐惧,对象是牧野——那个在她试探后,反而对她更加温柔和包容的转校生。昨天,在她慌慌张张跑回家后,牧野发来了信息,没有质问之前的试探,只是说:「你看起比前几天更累了,我很担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那份恰到好处的关心,成了她现在鼓起勇气的理由。 白鸦的眉头立刻蹙紧了:“跟踪?你能确定吗?有没有看清样子?” 洛汀哑用力摇头,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没有……我只是感觉,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可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她总是这样,先怀疑自己。 “不,氟西汀,你的感觉很重要。”白鸦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这种事情上,宁可谨慎一千次,也绝不能疏忽一次。恐惧不会凭空产生。”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保护欲,“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我会立刻联系院里的安保部门,加强你家附近的巡逻和监控等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病人。” 他的承诺坚定而迅速,仿佛早已准备好了方案。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反而让一直处于惶恐中的洛汀哑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仿佛一直悬空的心,终于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托住了。 就在这时,洛汀哑放在一旁的个人终端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她的心脏瞬间骤停,全身肌肉绷紧。又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变态?明明已经设置了免打扰…… 恐惧让她几乎不敢去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屏幕。 发件人:牧野。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甚至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庆幸。 她点开信息。 「昨天在学校都没机会和你说话。你看起比前几天更累了,脸色也很差。我很担心你。如果……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越界的关心,没有令人不适的追问。只是同学之间恰到好处的问候,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澜。他注意到了……他一直在注意着她的状态。这种被默默关注的感觉,在持续的恐惧和孤立中,竟显得如此珍贵。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字: 「没事。谢谢。」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告诉他真相吗?不,她不能再把无关的人拖进这滩浑水,尤其是他。这种想法让她感到一丝自我厌恶般的“高尚”。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的求助耗尽了她的勇气,“上次您说的,那个会用蜡笔画画的小朋友,他后来怎么样了?” 提到儿童区的孩子,白鸦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仿佛切换了一个开关。“啊,小咲啊?她可是我们儿童区的开心果。”他笑了起来,眼神温暖,“她最近迷上了用她的‘鲜花炸弹’装饰走廊——就是那种一砸开就会爆出鲜花和绿叶的特殊水球。虽然给清洁机器人添了不少麻烦,但没人忍心责怪她。看到她笑,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慈爱,这让洛汀哑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这里真的有孩子在获得照顾。“我们开始今天的放松练习,好吗?”白鸦的声音放得更柔,他轻轻推过来一杯花茶,“就像之前一样,跟着我的声音,慢慢放松你的身体……” 洛汀哑顺从地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像温暖的潮水,引导着她的意识下沉。她感到身体逐渐变轻,思绪开始飘散。在那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中,她听到白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问着一些关于她恐惧、关于过去的问题。她的回答变得迟缓而诚实,像是梦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宁静的黑暗里。然后,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开始侵入。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哭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的摩擦声? ——一个温柔的、却让她脊背发凉的女声在哼唱着走调的安眠曲。 ——一双金色的、十字架形状的瞳孔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她猛地一颤,像是要从溺水中惊醒。 “嘘……没事,没事。”白鸦的声音及时响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奇异地压下了她的惊惶,“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些碎片,让它流过去就好,不要抓住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治疗的主体部分似乎结束了。白鸦没有急着让她离开,而是像朋友闲聊一样,说起了别的事。 “刚才过来时,看到儿童区那边还挺热闹的。”他啜了一口茶,笑着说,“咲——差点又把走廊变成花园。还好小炘——就是那个头上顶着烛火、喜欢蒸汽朋克的小男孩——及时把她拉走了。两个孩子虽然闹腾,但都是好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感伤:“院里收留了很多这样的孩子,大多是孤儿,而且……情况都比较特殊,普通的孤儿院无法照顾他们。永夜给了他们一个家。”他看向洛汀哑,眼神充满理解和同情,“就像现在为你提供一个摆脱痛苦的机会一样。我们都在尽力帮助那些被遗弃在阴影里的灵魂。” 家?洛汀哑心里微微一动。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和陌生。 白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是啊,一个家。不用害怕被伤害,不用忍受饥饿和寒冷,更不用独自面对外面的风雨。就像……嗯,就像河对岸那座老修道院给人的感觉一样,虽然古老,但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你说是不是?” 修道院?洛汀哑模糊地记得城市边缘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古老的建筑,但她从未去过。她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白鸦医生温柔的声音和糖果的效力让她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 “你看起来很累,氟西汀。”白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这一周你承受得太多了。为什么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呢?就在这里,很安全……让我来帮你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意识。墙角的香氛机似乎加大了功率,那股甜腻的香味变得更加浓郁。洛汀哑的眼皮越来越重,抵抗的意识在糖果和温柔话语的攻势下逐渐瓦解。她看到白鸦医生拿出一个古老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怀表,在她眼前缓慢地左右摆动。 “……乖孩子,睡吧……”他的声音成了她意识里最后的锚点,“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保护你……所有迷失的羔羊都该被温柔以待……” 怀表的晃动,甜腻的香气,还有那持续不断的、温柔的低语……洛汀哑的思维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完全失去意识的。 …… 不知过了多久,洛汀哑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 她依然躺在诊室的沙发上,浑身绵软无力,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淡,预示着黄昏将至。 “你做噩梦了吗?”白鸦医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低头看着终端屏幕,仿佛从未离开过。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你刚才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看来我的糖果和新香薰配方效果有点太好了。” 洛汀哑茫然地坐起身,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昏沉沉的。她只记得自己吃了糖果,和医生聊天,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太累了吗?怎么身体也那么累?好像被什么东西撵过的一样? “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白鸦关切地倾身,“怎么样?感觉精神好点了吗?如果还觉得困,不如……今晚就留在这里?儿童区还有空余的客房,很安静,绝对没有人能打扰你。” 他的提议很自然,充满了关怀。但一股莫名的、毫无来由的寒意却顺着洛汀哑的脊椎爬升。留下?在这个地方过夜? ……那股毫无来由的寒意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不用了!” 她反应快得自己都惊讶,仿佛身体里某个沉睡的警报被瞬间拉响。留下过夜?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牧野的信息还在终端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心,像一根脆弱的丝线,将她与外面那个危险却真实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谢谢您,白鸦医生!我感觉好多了……我、我该回去了!”她掀开毯子匆忙站起,不敢再看白鸦的眼睛。 白鸦医生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秒,粉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阴影。“好吧,既然你坚持。”他语气依旧温和,送她到门口,“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氟西汀。记住,这里永远为你留着一个安全的角落。” 洛汀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为什么害怕?她甩甩昏沉的头,无法解释。或许,是因为牧野的存在让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完全甘于被“保护”起来。又或许,是她破碎的潜意识在提醒她——最完美的牢笼,往往看起来都像一个家。 第9章 深渊的回响与魅魔的低语 治疗结束后,那股甜腻的香氛和白鸦医生温和的话语带来的虚假安宁感,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洛汀哑。她站在永夜三楼安静的走廊里,胸口却莫名地发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驱使着她,让她不想立刻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走向电梯,而是向着走廊更深处走去。两侧的门变得越来越陌生,标识着【ZC-7区】、【样本归档】之类令人费解的铭牌。空气越来越冷,光线也越来越暗,只有墙壁底部嵌入的蓝色导光灯带发出幽微的光芒,仿佛指引着通往某个未知核心的路径。 就在一个拐角,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砰地一声轻响,两人撞在了一起。洛汀哑被撞得一个趔趄,对方怀里抱着的一摞文件散落一地。 那是一个造型极其奇特的……护理员?它(或许是她)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手臂,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悬浮在身体两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磁悬浮机械手,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收拢文件。它的下半身不是一个完整的身体,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类似金属裙摆的悬浮底座。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身体块——一个金属的、中间透明的扭蛋机式的玻璃罩,里面装满了五彩斑斓的糖果和小型玩具,透过玻璃,能看到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在缓缓转动。它的头顶还有一对闪烁着彩虹光泽的金属猫耳。这张脸.......好眼熟。 此刻,那扭蛋机屏幕上正飞快地闪烁着一行字:【C-16-B型护理单元,故障!故障!碰撞规避失败!对不起!对不起!】 “对、对不起!”洛汀哑下意识地道歉,慌忙蹲下身想帮对方捡文件。 听到她的声音,那护理员猛地抬起头——如果那扭蛋机算头的话。它的“脸部”屏幕似乎对准了洛汀哑,屏幕上闪烁的字幕瞬间变成了乱码,整个机体发出一种细微的、过载般的嗡鸣声。它似乎“看”清了洛汀哑的脸。 “对…对不起!非常抱歉!是我没有注意!请您原谅!”一个合成的、带着明显电子音却充满惊慌失措情绪的女声从它体内传出,语速快得惊人。它甚至没有去捡剩下的文件,磁悬浮手胡乱地抓了几份,下方的移动底座猛地转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飞快地滑走了,速度惊人。 在它转身的瞬间,洛汀哑似乎看到它“裙摆”后面弹出了一小节分段式的、彩虹色的猫尾状金属装饰,但立刻又收缩了回去变成正常的白色猫尾。 洛汀哑愣在原地,被对方过激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她低头,发现地上掉落了一个小小的、闪着银光的金属牌。是那个护理员匆忙间掉落的。 她捡起来,金属牌上刻着编号:【C-16-B】,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永夜心理健康中心-后勤部】 就在她拿着工牌直起身,想追上去还给对方时,却发现那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早已空无一人。那个奇怪的护理员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散落的部分文件,她不要了吗? 她独自站在冰冷的走廊里,四周是千篇一律的银色墙壁,彻底失去了方向感。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慢慢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就在这时,一阵谈笑声和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越来越近。 是几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 洛汀哑心里一紧,一种社恐发作般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她不想遇到任何人,不想进行任何形式的寒暄或对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目光慌乱地扫视着四周,寻找一个可以躲避的角落。 旁边,一扇没有任何标识、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银色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似乎是一个小隔间,放着清洁工具,但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个更隐蔽的、类似电梯轿厢的空间。在极度慌乱中,洛汀哑也顾不上分辨,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闪身钻了进去,下意识地靠近了墙壁。 脚步声和谈笑近了,又远了。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她,径直走了过去。 洛汀哑松了口气,虚脱般地靠在墙上。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的瞬间—— “呀——” 她身后靠着的金属门,毫无征兆地滑开了。 洛汀哑不受控制的栽了进去。 门轻轻合上了,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洛汀哑站起身查看,房间内部像一个梦幻感十足的营养舱室,周围似乎都被幕布盖住了。但又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谧。而灯光是一种奇幻的紫色。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一个巨大玻璃圆柱体,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 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女悬浮在其中。 她有着一头柔软的羊毛卷长发,在水中如同海藻般轻轻飘动。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睡眠眼罩,看不清容貌。她身上连接着无数细小的管线,像某种沉睡的水母精灵或被精心收藏的标本。最令人心悸的是,即使隔着玻璃和液体,也能感受到一种极致的、非人的宁静,仿佛她的沉睡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 (芬忒:梦境制造者兼缸中之脑管理者。同时和白鸦医生研究人脑区域,暂无更多信息。) 洛汀哑被这美丽又诡异的景象惊呆了,一时间忘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自身后极其突兀地响起: “你不该在这里。” 洛汀哑吓得浑身一颤,猛地转身,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个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她穿着类似神父披肩的白色连衣裙,末尾银色渐变的长发垂至腰际,前面扎着两个辫子,精灵耳上戴着正反十字架耳钉。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眼睛——一只是冰冷的银色,另一只则是代表身份的金色,两只眼睛都是十字架形状的瞳孔,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她。脸颊上两个雨滴状的标记一黑一红,仿佛凝固的泪滴。 (布洛因:摆渡人,某人的随从,暂无更多信息。) (括号内的信息只是给亲爱的读者读的哟~洛汀哑并不知道。) 布洛因的目光先是扫过洛汀哑手中C-16的身份牌,然后缓缓移向舱体中沉睡的少女,最后重新锁定洛汀哑,银金色的异瞳中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在看一件错位的物品。 “C-16的故障,不是你的通行证。”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手中的巨大镰刀(之前不知藏在何处)的尖端无声地滑出,在地面投下一道寒冷的阴影,并未直接指向洛汀哑,但那份冰冷的威胁感已弥漫开来。“这里的每一个‘零件’,都不是为你准备的展品。” 洛汀哑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营养舱玻璃,冰冷的触感让她一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了精密仪器内部的飞蛾,随时可能被无形的力量碾碎。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致,洛汀哑几乎要瘫软下去时,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女声从走廊传来,打破了这致命的寂静: “哎呀呀,我说是谁不小心触发了‘守门人’的警报呢~原来是有只迷路的小猫咪溜达到这里来了?” 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火红的卷发,盘羊角,恶魔翅膀和尾巴收束在身后,穿着大胆的皮连体衣和黑色短裙,脸上有红色的爱心装饰,黄色的有色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充满魅惑力的火红眼眸——斯诺。 (斯诺:精神病院常驻嘉宾,娱乐部主管暂无更多信息。) 斯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也完全不在意布洛因冰冷的视线,笑吟吟地走进来。 “小灰,别这么严肃嘛~”她对着布洛因摆摆手,语气亲昵得仿佛在调侃老朋友,“看把人家小朋友吓的。不就是走错路了吗?” 布洛因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冰冷地纠正:“别叫我那个名字。” “好的,小灰~知道啦,小灰~”斯诺从善如流地应着,却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她转而看向惊魂未定的洛汀哑,火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趣味,“那么,这位是……” 她的目光在洛汀哑身上转了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手:“啊哈!我想起来了!洛汀哑小姐,对吧?好久不见~” 她竟然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提到了被盯上!难道是那个变态?洛汀哑的心脏猛地一缩,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妖娆的女人。 斯诺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恐惧,非常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一股淡淡的、诱惑的香气传来。 “迷路了?负三层可不是观光区,尤其是‘织梦者’的闺房。”斯诺朝着营养舱的方向努了努嘴,“打扰人家睡觉可是会被记仇的哦~走吧,小可爱,我带你回上面去。这里啊,呆久了可是会做噩梦的~” 她几乎是半强制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和力,将洛汀哑带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经过布洛因身边时,洛汀哑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一直如芒在背。 直到回到相对熟悉的区域,斯诺才松开她。 “谢……谢谢你。”洛汀哑惊魂未定地道谢,对方过于熟稔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不客气~助人为乐嘛。”斯诺笑得妩媚,她目光落在洛汀哑一直紧攥着的那枚C-16的身份牌上,非常自然地从她手中抽走了牌子,“这个就交给我处理吧~你拿着反而麻烦。” 不等洛汀哑回应,斯诺又拿出自己的终端,笑眯眯地凑近:“对了,加个好友呗?我看你挺有意思的。以后在院里再迷路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她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可以随时找我哦~毕竟,我和‘小灰’可是很~熟~的~” 这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让洛汀哑根本无法说不。她机械地拿出终端,扫描了斯诺弹出的二维码,添加了一个闪烁着桃心图案、昵称为“斯诺”的联系人。 “搞定!”斯诺满意地收起终端,把她送到通往大厅的主电梯口,按了上行键,“从这里上去就是大厅了。下次可别再乱跑了哦,氟西汀~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么好心的大姐姐~” 电梯门打开,斯诺笑着对她抛了个飞吻,身影消失在缓缓合上的门后。 洛汀哑独自站在上升的电梯里,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那个少女的冰冷、斯诺的热络、沉睡的少女、以及那句“洛汀哑,好久不见”……所有的信息混杂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而那个刚刚添加的好友,那个代表着“斯诺”的桃心头像,静静地躺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像一个甜蜜而危险的未知数。已经悄然建立。 第10章 修道院 离开永夜那座苍白巨兽,冰冷的现实感再次包裹了洛汀哑。那个“去修道院看看”的念头,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却又固执地亮着,成了她茫然无措中唯一能抓住的方向。 她查了导航,换乘了几趟几乎空无一人的老旧公共交通,终于在城市边缘找到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哥特式小教堂。它与周围那些闪烁的全息广告和悬浮车道格格不入,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推开沉重的木门,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排长椅和尽头处摇曳的烛火。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息,还有一种冰冷的宁静。 一个穿着高开叉改良修女服、戴着一只灰色眼罩的灰发女人,正站在圣像前,情绪激动地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戏剧化的夸张语调朗诵着: “……祂的仁慈如恩典降临!祂的意志是唯一的救赎!迷途的羔羊们,唯有皈依,方能在这污秽的世间得到净化与拯救!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祂的……”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听见身后的开门声,才猛地停下,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洛汀哑身上,那双露出的灰色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你是谁?有事吗?”她的声音不像刚才朗诵时那般高昂,显得有些沙哑和冷淡。 (黛萝芮丝:布洛因的狂热“粉丝”,好用的工具,居住在修道院,暂无更多信息。) 洛汀哑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角。“我……我只是想来这里……待一会儿。” 修女(黛萝芮丝)打量着她,目光忽然在她那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日常服装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你从永夜那边来的?” 洛汀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听到肯定的答复,修女脸上的冷淡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狂热和探究的神情。她快步走上前,几乎要贴到洛汀哑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见过布洛因大人吗?那位有着银色和金色圣瞳、佩戴血色玫瑰冠冕的摆渡人?” 洛汀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电梯里那个异色瞳少女冰冷的身影,心脏猛地一缩。她迟疑着,再次点了点头。 “果然!”修女激动地一把抓住洛汀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而用力,“她是行走在人间的圣徒!是神明悲悯的化身!你看到她身上的光辉了吗?那是足以净化一切污秽的纯粹!她是那么完美,那么强大,那么……”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 洛汀哑被她抓得生疼,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热弄得不知所措。那个少女确实令人恐惧,但和“悲悯”、“圣徒”这些词似乎毫无关系? 修女沉浸在自己的描述里,把布洛因描绘成一个至高无上、光辉伟岸的存在。但很快,她的语气陡然一变,带上了一种尖锐的警告和强烈的占有欲: “但是!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像你这样的……普通的灵魂,根本不配靠近她,只会玷污她的神圣!她是独一无二的,只能被……被真正理解她的人仰望!”她盯着洛汀哑,眼神变得有些凶狠,“听懂了吗?离布洛因大人远点!” 洛汀哑被她剧烈的情绪变化吓到了,用力抽回手,后退了几步。这个修女似乎……精神也不太正常。 “我……我知道了。我只是想来静一静。”她低声说着,慌忙走到最后一排长椅坐下,尽可能离那个奇怪的修女远一点。 修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眼罩和衣裙,又恢复了些许冷傲,却没再继续朗诵,只是走到一旁,用那种令人不适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时不时瞥向洛汀哑。 洛汀哑低下头,试图祈祷,却不知道该向谁祈求。祈求跟踪狂消失?祈求永夜的噩梦结束?还是祈求自己这具该死的身体恢复正常?任何祈求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疲惫感和精神上的巨大耗竭如同潮水般涌上。白鸦医生的糖果似乎透支了她的精力,此刻反噬般的困倦席卷了她。在这诡异的、冰冷的宁静中,她靠着硬邦邦的长椅,意识逐渐模糊,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昏睡。 睡眠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着她。一会儿是布洛因那双十字瞳孔冷漠地注视,一会儿是牧野克莱因蓝的舌头,一会儿又是白鸦医生头上那旋转不休的小风车…… ……模糊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灌了铅。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柔。是牧野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别说话,你看起来很累。”那个声音继续说,低沉而体贴,“我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她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那个怀抱带着一种清冷的气息,却又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被保护的安心。是牧野吧……只有他会这样找到她,关心她…… “牧…野……”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的愉悦:“嗯。睡吧,我在这里。” 这句回应让她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唯一的念头是:他找到我了……他真好…… …… 她是被终端的提示音吵醒的。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却干净的小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这里似乎是教堂后面的一间小休息室。 她困惑地坐起身,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她只记得最后是在祈祷厅长椅上睡着了,然后……好像梦到了牧野? 终端又响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刚添加不久的联系人——那个灰发的修女。 【姐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愿主保佑你。昨天傍晚看你睡在长椅上怎么都叫不醒,真是担心死我了。还好你男朋友及时来找你了,是他把你抱到房间休息的。你有个这么关心你的男友,真是幸运。】 洛汀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手指变得冰冷僵硬。 男朋友? 她哪来的男朋友?! 她颤抖着手指,立刻回复追问:【男朋友?什么男朋友?他长什么样子?!】 修女的回复很快来了:【诶?他不就是你男朋友吗?他很着急的样子,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你出事才找到这里来的。他长得很好看啊,克莱因蓝的眼睛,灰白色的头发,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关心你的样子。他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吵醒你呢。难道不是吗?】 灰白色头发……很高……克莱因蓝的眼睛…… 真的是牧野?! 不对……修女说“昨天傍晚”? 洛汀哑猛地看向终端上的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多。她又仔细看了一眼信息接收时间,第一条信息是早上八点多发的。 她竟然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教堂里,从昨天傍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怎么可能?!普通的疲惫怎么可能让人睡得这么死? 除非…… 除非她吃的药,或者白鸦给的糖…… 还是说自己真的太累了? 记忆的碎片缓慢拼接——那个模糊的怀抱,那个温柔的声音,那句“睡吧,我在这里”……原来不是梦。他真的来找她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甚至体贴地没有叫醒她,只是把她安置好,然后默默离开。他昨天好像提过周六有事情要忙…… 一股混杂着愧疚和巨大安心的暖流冲垮了之前的恐惧和猜疑。比起那个只会发送恐怖信息、入侵她生活的变态,牧野的举动显得如此正常、体贴,甚至充满了克制和尊重。 他就像绝望深渊里偶然照进来的一束微光,让她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 她抱着那条薄毯,心里对牧野的感激和好感不由自主地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小心翼翼地回复了黛萝芮丝:【谢谢关心,我好多了。谢谢你…谢谢他。】 她决定不去追问牧野这件事,生怕自己的唐突和猜疑会打破这份脆弱的、来之不易的“温暖”。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回复信息的同时,在窗外阴影里,一双与牧野别无二致的克莱因蓝色眼睛里正翻涌着扭曲的满足感。他看着终端屏幕上她回复修女的信息,低声轻笑: “哥哥的身份……用起来果然方便。” 第11章 错位的温暖 周一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将空气里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洛汀哑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的边缘,心情是连日来罕见的、一丝微弱的晴朗。 昨天在修女院的经历像一场模糊而温暖的梦。她只记得自己在长椅上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却躺在干净的休息室里。黛萝芮丝那句“你男朋友照顾你的,只是小误会”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男朋友……是指牧野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虽然他之前的行为有些越界和令人不安,但这次……他或许只是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想起他克莱因蓝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或许能被解读为温柔的情绪,洛汀哑的心跳微微加速了几分。 她偷偷侧过头,看向旁边的空座位。牧野还没来。 也许……应该谢谢他?毕竟他把自己从那个冰冷的地方带回了家。要不要……请他喝杯饮料?这个念头让她脸颊有些发烫,但又带着一点小小的、久违的期待。 直到第一节课快结束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牧野穿着熨帖的校服,灰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礼貌地向老师说明了迟到的原因,声音清朗悦耳。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在与洛汀哑视线相接的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极淡的、近乎礼貌的微笑,然后便走向自己的座位。 课间,趁着周围嘈杂,洛汀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微微侧过身,声音细若蚊蚋:“那个……昨天……谢谢你。” 牧野正在整理笔记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转过头,那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真实的疑惑,虽然只有一瞬,但洛汀哑捕捉到了。 “昨天?”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谢我什么?” 洛汀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难道……不是他?自己会错意了? “就是……昨天下午,在河对岸的修女院……”她声音更小了,几乎难以听清,“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听说……有人照顾了我……” 牧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修女院?下午?送她回家? 他昨天整个下午都在永夜地下四层的实验室里,配合母亲进行第3374次迭代后的稳定性测试,直到深夜。就连克隆体们也都在维修。 有人冒充他?碰了他的哑哑? 一股冰冷暴戾的杀意瞬间从他心底窜起,几乎要冲破那副完美的优等生皮囊。但他脸上浮现出的,却是一种迅速将错就错的了然和温和的歉意。 “哦,是那件事啊。”他笑了笑,仿佛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我看你一个人睡在那里,也不太安全,就顺便照顾了一下。你没事就好。” 他的语气自然又体贴,完美地接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功劳”,仿佛昨天那个体贴的“守护者”真的就是他。 洛汀哑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自己多心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浅浅的笑容:“还是要谢谢你的。下次……我请你喝东西吧?” “好啊。”牧野从善如流地答应,回报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然而,在他转过头,看似专注地望向黑板时,那双克莱因蓝的眼底已结满了冰冷的寒霜。 是谁?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碎,敢冒充他,碰属于他的东西?还让他亲爱的哑哑,对那个冒牌货露出了那么……干净的笑容? 找到了。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这一天,对洛汀哑来说,是漫长煎熬后一个难得的、甚至称得上“快乐”的间歇。虽然困扰仍在,但身边有一个“关心”她的人,似乎就不再那么孤立无援。她甚至能稍微专注于听课了。 而对牧野而言,这一天则在表面的平静下,涌动着嗜血的暗流。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完美,内心的杀戮计划却已初步成型。 这一天,对洛汀哑来说,似乎是漫长阴霾后罕见的一缕微光。因为那个“误会”,她和牧野之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他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偶尔投来的目光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甚至偶尔会和她讨论一下课堂问题。 她几乎要忘记家门口那个令人不安的礼物,忘记那些不堪入目的信息,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安宁里。 直到下午。 放学前,她的终端终于震动了一下。是第三视界研究所的官方回复。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心脏因期待而高高悬起。 然而,屏幕上的文字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尊敬的市民,您好。您提交的编号为[QT-734]的报案及相关证据,我们已经收到并进行了初步审核。经核查,您所提供的视频资料中无法清晰辨识嫌疑人的生物特征,无法进行有效身份锁定。其余证据亦缺乏直接关联性。根据现行条例,暂不符合立案调查标准。建议您加强个人安全防护,如更换住所、加装安防设施等。感谢您的配合。】 冰冷的、格式化的回复。充满了官僚主义的推诿和漠然。 巨大的失望和无力感瞬间攥住了洛汀哑,她愣在原地,手脚冰凉。为什么?那些照片、那些视频、那些录音……难道都不算证据吗?! 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吞没。 就在她盯着屏幕,眼前发花时,通讯请求接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官方号码。 “你好,洛汀哑女士吗?”一个冷静、干练,不带多少感**彩的女声从终端那头传来,“我是凌玥,第三视界研究所的检察官。你的案子我看过了。” 洛汀哑的心又猛地提起。 (凌玥:为调查关于妹妹的信息加入第三视界研究所成长为检察官,但周围人称其独生女,且常对空白照片喃喃自语,暂无更多信息) “我直说吧,”凌玥的语气没有任何迂回,“我相信你正在经历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你提交的视频内容……确实令人不适。” 一丝微弱的火苗重新燃起。 “但是,”凌玥的话锋一转,冷静得像一把手术刀,“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无法指向一个具体的、可被法律追责的对象。视频里的人做了伪装,礼物没有直接来源,缺乏DNA、指纹等关键物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法申请到对任何潜在嫌疑对象的调查令,更不用说搜查令或逮捕令。” 火苗又被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 “我的建议是,”凌玥继续说道,“首先,确保你自身所处的环境安全。其次,尽可能保持冷静,如果对方再次联系或送来东西,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尝试收集更直接的证据。这是我的工作码,有新的、更明确的进展,可以直接联系我。”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甚至有些冷漠,但话语内核却是唯一理性的选择。她提供了有限的、基于规则的帮助,但这与洛汀哑所需要的“立刻被拯救”相去甚远。 通讯结束后,洛汀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凌玥相信她,但相信无法变成实质的保护。牧野“照顾”了她,但那点温暖无法驱散无孔不入的恐惧。白鸦……她不敢再想。 她最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教室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 第12章 瘙痒与污渍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严丝合缝地笼罩着城市,也笼罩着洛汀哑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她蜷缩在床沿,刚洗完澡,皮肤还带着水汽的微凉,发梢偶尔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清醒。可体内,却有一股无名的、源自深渊的火在静静燃烧,灼烤着她的理智与神经。 空气里残留着廉价沐浴露的人工香精味,甜腻得发齁,却依然盖不住从她自身散发出的、那种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的、仿佛某种东西正在从内部缓慢腐烂的气息。 “嘀嗒——” 终端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幽蓝色的冷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刺破虚假的安宁,映在她空洞得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眼里。没有署名,依旧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仿佛来自虚空本身的乱码。 信息的内容让她胃部一阵生理性的痉挛—— 「今天沐浴后的你,像一朵沾着露水的、等待采撷的花。那混合着水汽与你自己独特体香的气息,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屏幕,让我沉醉,让我……疯狂想象指尖划过你湿润肌肤的触感。」 冰冷的文字,却带着一种黏腻的、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的舌尖缓慢舔舐过耳廓与颈侧的幻觉触感。洛汀哑猛地将终端反扣在柔软的床铺上,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什么刚刚从腐泥里挖出来的、带着诅咒的秽物。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冲上喉咙,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味道在口腔里弥漫。 可与此同时,一股更深的、让她瞬间陷入自我厌恶深渊的战栗,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从脊椎尾端悄然窜起,盘踞在她的核心,吐出诱惑的信子。 昨天在修道院“醒来”时,那份被妥善照顾、仿佛被珍视着的温暖错觉;牧野——那个转学而来,如同撕裂阴霾的一缕阳光的少年——那双总是盛满恰到好处的关切与纯净温柔的克莱因蓝眼眸……那些她拼命抓住、试图用以构筑起短暂安宁港湾的浮木,在此刻,被这污言秽语轻易地、彻底地击碎了。 不,或许不是击碎。 而是混合。 那温柔得如同圣像画中天使的注视,与这暗处窥视者饱含**与亵渎的目光,像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侵蚀性的染料,同时泼洒在她早已苍白不堪的精神世界里,浑浊地、绝望地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她试图用力地去想牧野。想他白天在走廊转角,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重课本时,那略带腼腆却无比可靠的笑容。想他修长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划过她手背时,那转瞬即逝的、却仿佛带着电流的温暖触感。想他在她因为恐慌而呼吸急促时,那沉稳悦耳的、引导她深呼吸的声音。 “是他……在修道院是他照顾了我……他是不一样的……他是干净的,是好的……”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像念诵一句濒死之人最后的驱魔咒语,一遍又一遍,试图用这虚幻的纯洁来洗涤自己。 然而,身体深处那该死的、令人绝望的瘙痒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这份刻意的、对“纯洁”的强行想象而变得更加尖锐、更加空虚,如同有无数细小的、无形的虫蚁正在她的骨髓里、在她的神经末梢上疯狂地啃噬、爬行。那是抑郁症带来的情绪黑洞,混合着难以启齿的、周期发作的爱瘾,共同构成的地狱图景。她迫切需要什么来填满这无边的虚无,需要更剧烈的感官刺激来覆盖、来麻痹这令人发疯的肮脏感与自我毁灭的冲动。 “我活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脑内的回音壁上震荡,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又陌生得可怕。“肯定是因为我自己脏,骨子里就是流淌着这种下贱的东西,才会吸引来这种变态……才会配得上这种对待……” 自我定罪,带来一种畸形的、扭曲的解脱感。既然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这具腐朽的灵魂与身体,那么外界施加的所有痛苦,仿佛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变得可以“接受”了。 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破罐破摔的决绝,缓慢地 ——向下探去—— 指尖触及到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那并非愉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屈辱。但她没有停下,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自我惩罚式的行为,才能验证自己此刻确实“存在”着,才能短暂地逃离那吞噬一切的虚无,才能用□□的些微感觉来掩盖灵魂深处震耳欲聋的尖叫。 在意识逐渐模糊、理智即将彻底断线的边缘,两张脸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如同坏掉的幻灯机影像,疯狂地交替、闪烁、最终重叠—— 一张是牧野白天时,那关切又温柔的眼神,像冬日里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暖阳,纯粹得让人想要落泪。 另一张,则是那个隐藏在无数乱码短信背后、模糊不清、没有具体五官,却饱含令人窒息的占有欲——疯子的阴影。 这两种截然不同、本应水火不容的形象,此刻竟诡异地、如同化学反应般交融在一起,共同催化着她体内那扭曲的、建立在自我厌弃基础上的、转瞬即逝的—— “我真恶心……”她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狼狈地沾湿了枕头。 床头柜上,散落着的几个颜色各异的药瓶,在终端屏幕微弱的光芒反射下,像几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嘲讽着她——看啊,连缓解这无休止的痛苦,你都不得不依靠这些化学制品。你本身,就是一场需要被药物控制的故障。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间充满冰冷科技感、如同精密仪器内部的房间里—— 牧野慵懒地靠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上,周身笼罩着数十个大小不一、闪烁着不同数据和影像的光屏。整个房间只有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其中一块占据主导位置的屏幕上,被分割成数个画面。最中央、被放大到极高清晰度的,正是洛汀哑那间昏暗的卧室,以及她那张深陷在自我折磨后、布满泪痕与绝望、写满了深刻厌弃的脸。 他刚刚完成了一场与她同步的、隔着冰冷屏幕的、单方面的“亲密互动”。光屏的光芒映在他眼底,那独特的克莱因蓝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满足后的迷乱或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属于科学家观察实验数据的绝对冷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艺术家欣赏自己正在成型杰作的、纯粹的愉悦。 他优雅地端起旁边悬浮托盘上的杯子,将里面冰镇的、泛着诡异荧光的蓝色液体一饮而尽。冰冷的触感顺着喉咙滑下,迅速而有效地平复了身体因长时间专注而可能产生的最后一丝生理性躁动。 “可怜的小哑哑……”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混合着怜悯与玩味的弧度,像是在同情猎物的挣扎,又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布下陷阱的精准。“被自己的**,和我的‘爱’,折磨成这样……真是,”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恰当的词汇,最终轻声吐出,“完美。”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流连在屏幕上洛汀哑那张泪痕未干、每一个像素都散发着痛苦与自我厌弃的脸上。对他而言,这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在泥沼中的沉浮,都是他培育那株名为“永恒”的奇迹之花所必需的、最珍贵的养料。她的每一次崩溃,都在向他证明,实验正朝着预期的方向,完美推进。 --- “嘀嘀——嘀嘀——” 终端再次发出尖锐的提示音,打破了房间里死寂般的沉默。 洛汀哑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几乎让她停止呼吸。是那个变态!他知道了?他是不是看到了她刚才那不堪入目的样子?他是不是就在外面,隔着墙壁,像幽灵一样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几乎要失控地尖叫出来,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抓过那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终端。 然而,屏幕上跳动的、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名字,却是“牧野”。 那个她刚刚在幻想中“玷污”了的名字。 牧野:「睡了吗?刚才无意中想起昨天在修道院的事,还是有点担心你。感觉你回来之后,精神似乎一直不太好。」 文字简单,克制,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像一个真正友善、值得信赖的同学发自内心的关怀。 洛汀哑彻底愣住了,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几乎让她虚脱的安心感如同暖流般席卷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但这安心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更汹涌、更深刻的羞耻感所淹没,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刚刚……还在用关于他的幻想,进行着那样肮脏的自我抚慰……而他现在,却发来这样纯粹、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努力让颤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般的手指平稳下来,在虚拟键盘上艰难地敲击。 洛汀哑:「还没。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好。」 她撒了谎。一个苍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谎言。她一点都不好。她正站在崩溃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但她怎么能……怎么能把自己如此不堪和丑陋的一面,暴露给这个像阳光一样干净纯粹的少年?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消失,牧野的回复几乎秒至。 牧野:「没事就好。如果睡不着,或者……遇到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事、任何人,随时可以找我。」 牧野:「记住,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根被精心打磨过的、无比柔软的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柔软、最无助、最渴望被触碰也最害怕被伤害的地方。白天那个在牧野面前强装正常、努力挤出微笑的洛汀哑,就像一个被吹得过于饱满、随时可能炸裂的气球,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细微的、安全的出口,所有紧绷的伪装、所有艰难的坚持,都随着这简单的五个字,开始不受控制地泄气、坍塌。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着柔和光芒的名字,白天那份因他而起的短暂安宁,与此刻他恰到好处、雪中送炭般的关怀交织在一起,共同编织成一张温暖而坚固的网。那个温柔的、可靠的、如同骑士般的牧野形象,在她刚刚被自我厌恶和巨大恐惧淹没的、一片狼藉的内心世界里,仿佛成了一根唯一的、散发着救赎微光的浮木。 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了这根唯一的浮木。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带着湿气的被子里,无声地、剧烈地流泪。泪水是为了自己刚才那肮脏的幻想而流的忏悔,也是为了自己竟然能拥有他如此关怀而感到的一种可悲的、扭曲的庆幸。 白天的洛汀哑,那个试图沉浸在牧野善意中、假装自己也是个正常女孩的自己,就像一个精心维持的、一触即破的彩色肥皂泡。 而当夜晚降临,真实的、布满精神瘙痒与情感污渍的、渴望被填满又深陷自我厌弃泥沼的灵魂,才得以**裸地、无所遁形地浮现出来,在这片无边的黑暗里,进行着无人知晓的、孤独而痛苦的挣扎。 而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根在她看来是唯一救赎的、散发着微光的浮木,其另一端,牢牢连接着的,正是将她一步步拖向更深、更绝望黑暗的冰冷缆绳。她正紧紧拥抱的,是她命运悲剧的导演者。 第13章 糖果与荧光水母 洛汀哑是从一阵尖锐的耳鸣和胸腔里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空虚感中醒来的。 窗外天光未亮,房间里是死寂的蓝灰色。她蜷缩在床上,身体还残留着昨夜自我慰藉后的粘腻与疲惫,但更沉重的是那股灭顶的羞耻感。记忆像肮脏的潮水回涌——她闭着眼,指尖的动作,脑海中交替闪现的脸……一张是牧野平日里温柔含笑的眼眸,另一张,却是那个躲在阴影里、用短信和窥视折磨她的变态,那张模糊不清、却带着极致占有欲的脸。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源于一种深刻的自我厌恶。 都是他……都是那个变态……她死死攥着床单,指节发白。是他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一个会在自我安慰时,将温柔的保护者与恐怖的跟踪狂形象混淆的、精神错乱的婊子。 这种将自身“堕落”归咎于外部威胁的想法,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否则,她无法面对自己内心那片泥泞的沼泽。 她需要平静,需要那种被包裹、被净化的感觉。几乎是本能地,她颤抖着手摸向床头柜,拿起那个白鸦医生给她的精致糖盒。里面是色彩柔和的、号称能“稳定情绪”的特效糖。往常,她一天最多吃两粒。但今天,那股对安宁的渴望如此汹涌,她鬼使神差地倒出了一把,看也没看,就像吞咽罪证一样,将它们全部塞进了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带着一丝人工香料的怪异芬芳。一股暖流似乎真的开始顺着喉咙滑下,抚平她紧绷的神经。她长长地、颤抖地吁了口气。 早晨的教学楼走廊,熙熙攘攘。洛汀哑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储物柜。药效似乎还在,让她感觉脚下有些虚浮,但那种蚀骨的羞耻感确实被压下去了不少。 “汀哑。”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回过头,是牧野。他穿着干净的校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灰白渐变的发丝上,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美好,与她内心的污秽形成残酷对比。 “早上好。”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有些干涩。 牧野走近,很自然地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惯有的关切:“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吗?” “还、还好。”洛汀哑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去开柜门。 就在她转动锁扣的那一刻,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随意,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勉力维持的平静:“说起来……你最近和白鸦医生,好像互动得很频繁?” 洛汀哑的心脏猛地一跳,柜门刚打开一条缝,她的手顿住了。 牧野微微歪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可挑剔的、略带担忧的表情:“他总是给你那种糖吧?虽然能暂时让你好受点,但终究是外物。依赖太深,不见得是好事。”他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客观陈述,但洛汀哑却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她想起早上吞下那把糖果时,内心一闪而过的、关于牧野是否会不喜的念头。 “我知道……”她低声说,手下意识地在书包里摸索,碰到了那个糖盒,心里才稍微安定,“只是……有时候很难受,需要一点帮助。” 牧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深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漾开温和的笑意,转移了话题:“今天放学后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事,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走走。最近天气不错。” 他的邀请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微弱的甜,冲淡了方才的不安。她正要点头,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耳鸣再次袭来! “嗡————” 尖锐的蜂鸣仿佛要钻透她的耳膜,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扭曲。牧野那张俊美的脸在视野中心旋转,变得模糊又清晰。而就在这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攫住了她——在那种精神与感官的错乱中,她看着牧野微微开启的、带着健康色泽的嘴唇,看着他线条优美的脖颈,看着他关切的眼神…… 她突然觉得,他看起来……非常、非常的美味可口。 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舔舐、甚至想要咬下去的冲动,如同毒蛇般从心底窜起。这念头如此荒诞、如此骇人,让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耳鸣和幻觉如潮水般退去,她脸色苍白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柜门。 “你怎么了?”牧野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眉头微蹙。 “没……没什么!”洛汀哑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只是……突然有点头晕。老毛病了。”她试图解释,语无伦次,“之前……没接受白鸦医生治疗的时候,总是出现一些很恐怖的幻觉……现在,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会这样……” 她不敢看牧野的眼睛,生怕他看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疯狂又肮脏的念头。 牧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吗。看来白鸦医生的‘治疗’,确实卓有成效。”他特意加重了“治疗”二字,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不舒服的话,记得及时去找他。放学后的安排,我们到时候再说。”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那一整天,洛汀哑都魂不守舍。牧野的身影,和那种“美味”的幻觉,在她脑中交替出现。她对糖果的渴望达到了顶峰,午休时又偷偷吞了几粒。终于熬到放学,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往永夜疗养中心。 坐在前往疗养中心的专车上,洛汀哑望着窗外飞逝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城市街景,渴望用药物带来的麻木隔绝一切。然而,当车辆逐渐驶近郊区,靠近那片属于永夜的地界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再是白天学校里那种短暂的错乱。 成千上万只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水母,无声无息地漂浮在黄昏的天空中。它们半透明的身躯缓慢收缩、舒展,拖着长长的、如梦似幻的发光触手,将整片天空渲染成一片诡异而壮丽的深海。它们的存在是如此静谧,却又带着一种压倒性的、非现实的威严。 洛汀哑看呆了。这幻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真实”。 “真美……”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与之前那些扭曲恐怖的幻象不同,这片荧光水母的天空,竟然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毛骨悚然的平静。看来我的精神错乱,终于呈现出一些‘赏心悦目’的症状了。她在心里自嘲地想,完全不知道,这唯美的景象背后,隐藏着的是永夜世界最核心、最残酷的真相之一——每一只荧光水母,都是一个已然逝去、能量尚未完全消散的永生者。它们是这座精神病院力量来源的证明,也是失败者永恒的墓碑。 走进白鸦医生那间弥漫着安神香氛的诊室,洛汀哑像找到了唯一的避风港。 “白鸦医生……”她刚开口,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我觉得……自己很脏。” 白鸦医生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粉色西装,风车发饰轻轻转动。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引导她躺在舒适的治疗床上,递给她一杯温水和新配比的、效果更强的特效糖。 “慢慢说,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具有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洛汀哑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错事”——那些混乱的性幻想,那份无法控制的**,以及随之而来的、淹没一切的羞耻感。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好”都摊开在他面前,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这不是你的错,氟西汀。”白鸦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是疾病,是外界的伤害,扭曲了你的感知。你看,它们让你如此痛苦。”他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让我们……一起把它们清理掉,好吗?你会感到轻松的,像飘在云端一样。” 他的话语,他指尖的触感,连同口中化开的、更强效的糖果,共同构成了一张温暖而窒息的网。洛汀哑的意识开始模糊,抵抗土崩瓦解。 所谓的“深度治疗”开始了。这远非简单的谈话,而是白鸦最擅长的、结合了药物与催眠的感官操控。在洛汀哑模糊的感知里,这更像是一场……扭曲的、不涉及真正□□接触,却直抵神经末梢的精神爱爱。 白鸦的声音引导着她的情绪,如同最娴熟的爱抚,时而让她战栗,时而让她放松。药物的作用下,她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仿佛有电流在皮肤下游走,带来一阵阵陌生而强烈的、混合着羞耻与生理性愉悦的浪潮。她感觉自己被剥开,被洗涤,所有肮脏的念头都被这温柔的暴力“净化”了。 知道真相后,一定会觉得恶心吧?混沌的意识中,一个微弱的念头闪过。但此刻……真的很舒服……轻飘飘的…… 当“治疗”结束时,洛汀哑瘫软在治疗床上,眼神涣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是前所未有的松弛,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大脑里只剩下一片温暖而空白的宁静。所有的不安、羞耻、挣扎,都被暂时地、有效地“安抚”了下去。 白鸦医生站在床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依旧是那副专业而温和的笑容。他看着床上意识朦胧的洛汀哑,如同欣赏一件被精心擦拭、暂时恢复了光洁的藏品。 “好好休息,汀哑。”他柔声说,“下次感觉不舒服,随时可以来找我。” 洛汀哑无力地眨了眨眼,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诊室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它们晕染开来,仿佛与来时路上看到的、那片死寂而壮丽的荧光水母天空,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第14章 赝品的挑衅 初秋的阳光透过教学楼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和少年少女们特有的、躁动又清新的气息。课间时分,走廊上人来人往,喧嚣鼎沸。 洛汀哑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手指微微蜷缩,心底却泛着与她周遭格格不入的、细微的甜意。牧野就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雪松与一丝非人冰冷的机械感的气息。他正微微侧头,用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眸看着她,说着关于下午社团活动的安排,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私语。 “所以,放学后等我一下?”他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令人心安的微笑。 “嗯。”洛汀哑低下头,耳根微热,轻轻应了一声。她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这种被瞩目的、与他联系在一起的感觉,像一剂危险的麻药,让她暂时忘却了盘踞在生活阴影里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轻微的“咔哒”声后,柜门弹开了一条缝。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与她常用洗衣液截然不同的香气钻入鼻腔——一种甜腻到近乎糜烂的玫瑰香,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所有虚假的安宁瞬间粉碎。动作僵住了。 “怎么了?”牧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俯身。 洛汀哑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手,猛地将柜门完全拉开! “啊——!” 周围离得近的几个女生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柜子里,并非她预想中的课本和杂物。正中央,端放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正方形礼盒。丝绒的质地,是那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红色,上面用墨黑色的缎带系着一个繁复而精致的结。 这本身已足够诡异。 但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礼盒的正面,被人用某种尖锐的利器,狠狠地、反复地划破了。破损的丝绒翻卷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而那划痕,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充满恶意单词: 【赝品】 字迹的边缘,还沾染着些许克莱因蓝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又像是某种……非人的液体。 洛汀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她不是第一次收到恐吓礼物,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这份恶意如此**,如此具有针对性,而且……是在牧野面前,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被公然展示出来!那种被剥光示众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像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战术手套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几乎瘫软的肩膀。 是牧野。 他脸上的温柔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凝固的平静。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入其中,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幽暗。他没有立刻去看那礼盒,而是先低头看向洛汀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周围那些无形的压力。 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那个被亵渎的礼盒。他的视线在那划痕和蓝色的污渍上停留了片刻,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 (……不是我的手法。) (我准备的,明明是更……“惊喜”的礼物。一只浸泡在特殊防腐液里的、她最喜欢的蓝羽知更鸟,眼睛应该换成微缩摄像头……那才是配得上我的哑哑的、永恒的艺术品。) (这个划痕……这种低劣的、充满嫉妒的破坏欲……是那个冒牌货?) 一股被冒犯的、纯粹的怒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在他精密计算的胸腔里炸开。竟然有人,敢动他标记好的猎物?敢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干扰他的“创作”? 但这一切心理活动,被他完美地禁锢在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具之下。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因为心仪的女孩被骚扰而流露出冰冷的愤怒。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被破坏的礼盒,而是“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柜门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那声响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他转过身,将洛汀哑轻轻揽入怀中,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目光。这个动作保护欲十足,引得周围又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这就是一直困扰你的原因吗?洛汀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压抑的痛心和无比的坚定,“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仿佛淬了冰又裹着蜜的嗓音低语:“不过没关系,从现在起,我会保护你。没有任何……‘东西’,能再伤害你。” 这番话,听在洛汀哑和旁人耳中,是深情的告白与承诺。 但只有牧野自己知道,这每一个字,都是对那个未知挑衅者的宣战书。 (该死的杂碎……真以为我找不出你?) (胆敢模仿我?玷污我的作品?用这种劣质的赝品来挑衅?) (我会找到你……把你每一个零件都拆解下来,分析你的程序错误,记录下你崩溃的每一个瞬间的数据……那一定,非常有趣。) 他的思维核心高速运转,无数数据流闪过。同时,一种更深的、扭曲的兴奋感开始滋生。这个突如其来的变量,打破了他预设的剧本。狩猎一个已知的、怯懦的猎物,和揪出一个隐藏在暗处、胆大包天的“模仿犯”,后者带来的刺激感和征服欲,显然更胜一筹。 (迭代了3000次的完美造物,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意外而失控?) (不……这只会让游戏变得更好玩。) (就让我的哑哑,再多依赖我一点吧……在她最恐惧的时候,由我赐予她虚假的安宁。等她彻底沦陷,再也无法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再亲手,把这份安宁撕碎。那才是……最极致的完美。) 他搂着洛汀哑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感受着怀中少女因为恐惧和后怕而轻微的颤栗。这种完全的、脆弱的依赖,极大地满足了他病态的占有欲。 “我们走。”他不再看那柜子一眼,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他拥着洛汀哑,分开人群,向走廊尽头走去。所过之处,学生们下意识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被他身上那股冰冷而强大的气场震慑。 洛汀哑被他半抱着,浑浑噩噩地走着。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或许只是精密的仿生泵),鼻尖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冷香。巨大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虚脱般的依赖。他说他会保护她……他那么强大,一定可以的吧? 她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却不知道,这浮木之下,是更深、更黑暗的、由偏执和疯狂构筑的漩涡。 牧野感受着胸前那只小手传来的力度和温度,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对,就是这样……我的哑哑。) (把你的恐惧、你的信任、你的一切……都交给我。) (然后,永远地,成为只属于我的……) (……最完美的收藏品。) 我受不了了,我在做什么?不够完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赝品的挑衅 第15章 安全假象 修道院那晚之后,某种东西被打破了,又或者说,被牢固地焊接了起来。 洛汀哑对牧野的信任,不再仅仅是基于他完美转校生的光环或是那些令人心动的瞬间,而是掺杂了一种更深层、更私密的依赖。他见过她最狼狈、最无助的一面,并将她从那片混沌中打捞出来。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让她在面对他时,总带着一丝柔软的亏欠感。 而“赝品”包裹事件,非但没有动摇这份信任,反而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了牧野前所未有的保护欲。他当时的暴怒是如此真实,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克莱因蓝眼睛里翻涌的冰冷怒意,让她在害怕之余,竟生出一种扭曲的安心——他如此在乎她,在乎到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与她相关的任何事物,哪怕只是一件被恶意模仿的衣物。 “我会处理。”那天,他攥着那张写着“赝品”的纸条,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很快,就不会再有东西来打扰你了。” 他的承诺像一座尚未完工的堡垒,轮廓已现,却还未完全将她笼罩。骚扰短信依旧偶尔会来,带着黏腻的痴语,但频率似乎低了一些。洛汀哑告诉自己,牧野正在努力,她需要耐心。 这种混合着期待与残余恐惧的心情,在她再次踏入永夜精神病院时达到了顶峰。 诊疗室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能让人放松警惕的甜香。白鸦医生依旧温和,听她讲述最近的“惊险”与牧野的承诺。 “你看,”白鸦的声音如同催眠,“当你开始选择相信,选择依赖正确的人,外界那些试图伤害你的力量,自然会感到畏惧,逐渐消退。”他推过来一颗新的特效糖,糖纸在灯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牧野同学……他或许就是那个能为你构筑港湾的人。你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继续保持这种信任的状态。” 洛汀哑含下糖块,熟悉的暖流和轻微的晕眩感蔓延开来。她点了点头,心里那点因为斯诺和凌玥警告而产生的微小疑虑,被这甜腻的暖意和牧野构筑的希望暂时压了下去。 离开诊疗室后,她在医院走廊点开了凌玥检察官的消息框。她觉得自己应该告知对方近况,毕竟这位检察官曾为她费心调查过。 「凌检察官,之前谢谢您。最近……好像有人愿意帮我处理这件事了。」 凌玥的回复很快,依旧简洁而冷静: 「找到可靠的人了?」 「是谁?」 洛汀哑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牧野的名字。 「一个……同学。他说他会保护我。」 对方沉默了几秒,消息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洛小姐,」最终,凌玥的信息传来,「保护与替代性的依赖是两回事。保持清醒,保留证据。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不要放松警惕。」 洛汀哑看着屏幕,凌玥的冷静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她用期待吹起的肥皂泡。但很快,对牧野的信任感重新占据了上风——他说了他在处理,他需要时间。她不能因为旁人的质疑就动摇。 然而,这份强行建立的“安全假象”,在当天深夜,被彻底撕得粉碎。 夜深人静。 洛汀哑躺在自己狭小公寓的床上,昏昏欲睡。连日的惊吓和情绪起伏耗尽了她的精力,特效糖带来的安抚效果让她的大脑像是裹在一团温吞的棉花里。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扭曲的光斑。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一个极其细微、却绝不属于这寂静夜晚的声音,撬开了她的耳膜。 “咔哒……” 像是金属轻轻刮过门锁。 她的睡意瞬间蒸发,心脏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听着,希望那只是楼道的噪音,或者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咔哒……窸窣……” 不是错觉!那声音带着一种执拗的、专业的耐心,正在试图打开她的门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抓过枕边的手机,屏幕冰冷的光照亮她煞白的脸。手指因为恐惧而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本能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点开了那个被她置顶的联系人——牧野。 「他在撬门……救我……!」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她听到了门外传来压抑的、带着喘息的低语,隔着门板,模糊又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哑哑……我的小哑哑……我知道你在里面……” “别怕……让我进去……我只是太想你了……” “你睡着的样子……一定很美……我每天……每天都看着照片……” 那声音黏腻、扭曲,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痴迷,和她手机里那些骚扰短信的语气如出一辙!他真的找上门了! 洛汀哑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缩在床角,用被子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想起凌玥的警告,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报警电话,用气声飞快地报出了地址和情况。 而门外,撬锁的声音变得急促、粗暴起来。 “砰!砰!”像是用身体在撞击门板,锁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门!开门啊!”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疯癫的亢奋,“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那个转校生……他凭什么碰你?!我要杀了他!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洛汀哑吓得魂飞魄散,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想要用身体抵住客厅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如同蜉蝣撼树。 “咔嚓!”一声脆响,门锁彻底崩坏! 入户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的寒意冲了进来!他个子不高,身形有些佝偻,但动作却异常敏捷,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锁定了穿着睡衣、吓得僵在原地的洛汀哑。 “找到你了……”他发出满足的喟叹,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一步步逼近。 洛汀哑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她退无可退,脊背紧紧贴住了冰冷的墙壁。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 “离她远点。”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跟踪狂的动作猛地一顿,霍然转头。 牧野站在那里。他微微喘息,额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几缕银白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他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里面的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精悍而充满力量的线条。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像是燃烧着幽冷火焰的深渊。 他甚至没有多看洛汀哑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锁死在那个闯入者身上。 跟踪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放弃了洛汀哑,从腰间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猛地扑向牧野! 接下来的几秒钟,快得超出了洛汀哑的动态视觉。 她只看到牧野侧身、抬手、格挡、擒拿,动作流畅得如同经过千万次计算的程序。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极致的高效与暴力。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伴随着腕骨断裂的清晰脆响,匕首“当啷”落地。牧野的另一只手如同铁钳,瞬间扼住了跟踪狂的喉咙,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墙上! “呃……”跟踪狂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蜷缩着,失去了意识。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洛汀哑粗重的喘息声,和楼下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打破了这死寂。 牧野这才转过身,看向缩在墙角的洛汀哑。他眼中的冰冷戾气瞬间消散,被一种混杂着后怕、心疼和如释重负的情绪取代。他快步走过来,脱下自己的紧身衣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肩上,露出里面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 “没事了。”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我来了。”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触碰却无比温柔。洛汀哑的眼泪决堤而出,她猛地扑进牧野怀里,紧紧抓住他工字背心的边缘,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他的怀抱坚实、温暖,带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和雪松混合的奇特气味,驱散了她所有的恐惧,只留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安全感。 “警察应该快到了。”牧野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 警察很快涌入公寓,拍照,取证,将那个昏迷的跟踪狂抬上担架。牧野作为制服歹徒的“热心市民”,配合着做简单的笔录,他言辞清晰,态度冷静,只强调自己接到求救电话赶来,恰好遇到歹徒破门而入意图不轨,出于自卫将其制服。 洛汀哑被女警扶着,裹着牧野的外套,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被抬走的跟踪狂。在担架经过她面前时,跟踪狂的连帽衫领口因挣扎而歪斜,露出了后颈的一小片皮肤。 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青黑色的……条形码? 她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担架已经被快速抬出了门外。是错觉吗?还是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那个图案,带着一种非人的、流水线般的冰冷感,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好了,洛小姐,需要你跟我们去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一个警察走过来对她说。 牧野立刻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对警察说:“警官,她吓坏了。我陪她一起去。” 在前往警局的警车上,洛汀哑依偎在牧野身边,惊魂未定。牧野低声安慰着她:“结束了,都结束了。那个垃圾会被关起来,再也无法伤害你。”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映在牧野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洛汀哑抬头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的情感。是他,在她最绝望、最危险的时刻,如同精准计算好一般降临,以绝对的力量将她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所有的疑虑,所有的警告,在这一刻,被这实实在在的“拯救”击得粉碎。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找到了永恒的避风港。 全新的,真正安全的生活,似乎终于要开始了。 而她未曾看见,在她靠上去的那一刻,牧野透过车窗反射看着她依赖的侧影,嘴角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第16章 坦诚陷阱 白鸦医生提供的特效糖真的起了作用。一连几天,洛汀哑都沉浸在一种久违的、轻盈的宁静里。那种时刻绷紧神经、总觉得有视线在窥探的黏腻感消失了,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跟踪狂被捕的消息像一块被搬走的巨石,让她的人生道路看起来陡然平坦。而搬走这块巨石的牧野,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然镀上了一层无法磨灭的金边。他是英雄,是守护神,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坚实可靠的坐标。 周六下午,牧野约她去了城郊一家视野极佳的观景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蜿蜒的城市天际线和远处雾气缭绕的山脉。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一切都涂抹得明亮而温暖。 牧野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替她拉开椅子,点单时自然地记住了她不加糖的拿铁和覆盆子芝士蛋糕的喜好。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 “感觉你最近气色好多了。”牧野搅拌着自己的黑咖啡,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洛汀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可能是因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谢谢你,牧野。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没有如果。”牧野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以后也不会再有那种事。” 他的话语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洛汀哑点了点头,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安也悄然消散。她小口吃着蛋糕,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连同此刻的氛围,都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沉默了片刻,洛汀哑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牧野,你……为什么会转学来我们学校呢?” 这是一个安全的问题,一个普通朋友之间会有的好奇。但她问出口时,心跳却莫名加快了些许。 牧野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向后靠,目光投向窗外辽阔的景色,眼神里适时地染上一丝符合他“孤独转学生”人设的、恰到好处的落寞。 “换个环境。”他回答得言简意赅,声音低沉了几分,“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了。” 这个回答勾起了洛汀哑更大的好奇,也触动了她心底同病相怜的弦。她没有父母,一直寄人篱下,对于“待不下去”这种感受,再熟悉不过。 “是因为……家里的事吗?”她试探着问,语气小心翼翼。 牧野转回头,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的、像是被触及伤痛的隐忍。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汀哑。你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低下头,用银质的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蛋糕。关于父母的话题,是她从不轻易触碰的禁区,是心底一道从未愈合的伤口。但此刻,在牧野营造的这种安全、甚至可以说是亲密的氛围里,在他刚刚为自己“出生入死”之后,她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 “我……没有父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海难。”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我甚至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有时候看着别人的家庭,会觉得……很陌生。”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牧野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用力攥住叉子、指节发白的手。 “我明白。”牧野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引人共鸣的魔力,“孤独的滋味。” 他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晕,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悲悯的神祇。 “严格来说,我也没有父母。”他平静地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看到洛汀哑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找到同类的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去世,”牧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什么,“而是……不存在于我的世界里。我是被一个……庞大的‘家族’养大的。但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他的用词很微妙——“作品”。这比单纯的“工具”或“继承人”更带着一种非人的、被审视和雕琢的冰冷感。洛汀哑的心脏却被猛地攥紧了。她瞬间脑补出一个在冷酷孤儿院长大,或者被某个神秘组织控制的悲惨童年。这完美地解释了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冷静,甚至是他身上那种被精密塑造过的“完美感”。 “他们规划好我的一切,我的言行,我的思想,我未来该走的每一步。我不能有偏差,不能有瑕疵。”牧野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暗流汹涌,“我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满足他们对‘完美’的偏执。那里没有温度,只有程序和命令。” 一股强烈的共鸣和心疼在她心中涌起。她也是一个人,孤独地对抗着这个世界。 “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关切。 “后来……”牧野顿了顿,侧影在夕阳下显得有几分落寞,“我厌倦了。我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我想……找一个能让我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地方,或者……人。”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几乎要散在风里,但洛汀哑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柔软。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牧野转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破碎感,让洛汀哑的保护欲瞬间升腾,“都过去了。现在……很好。”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密感在无声中滋长,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气氛变得微妙而粘稠。信任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就在这时,牧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一种带着哲学思辨的、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汀哑,你说……如果有一天,科技发达到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或者说,用他们的基因‘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拥有他们全部记忆的‘人’……你会愿意让你的父母回来吗?” 洛汀哑愣住了。这个话题太过突兀,也太过沉重。她从未想过。 她的父母死于多年前的一场海难,连遗体都没有找到。那是她心中一道从未愈合的伤口。她沉默了很久,看着天边最后一丝金光被墨蓝吞噬。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声音有些沙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他们。但是……如果真的有一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我会害怕。害怕那是假的,害怕那只是披着他们外皮的……别的东西。而且,”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他们回来,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会很失望吧。” 她的话里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抑郁症,爱瘾,被跟踪,活得一团糟……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父母温暖的怀抱? “不会的。”牧野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转过身,正对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听着,哑哑,你很好。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如果你的父母爱你,他们只会心疼你经历的这一切,绝不会失望。” 他的眼神无比专注,克莱因蓝的瞳孔里仿佛有漩涡,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 “至于真假……”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果复制得足够完美,拥有完全一样的记忆和情感,那和‘复活’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存在’本身能带来慰藉,能填补内心的空洞,真假……还重要吗?” 他的话语像一颗种子,悄然落进洛汀哑因失去至亲而荒芜的心田。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观点,带着一种亵渎神灵的、冰冷的理性,却又奇异地……让她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如果真的能再见到爸爸妈妈,哪怕只是拥有他们外表的造物,她是不是就不会在每个深夜感到那么孤独了? “我……没想过那么多。”她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这个回答,似乎正在牧野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露出了一个理解而又带着些许神秘意味的微笑。 “是啊,很复杂的问题。”他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的哲学探讨,“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如果科技或者……别的什么力量,能够弥补一些永恒的遗憾,或许也不是坏事。” 他不再谈论这个,转而说起了学校里一些轻松的趣事。但那个关于“复制逝者”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种在了洛汀哑的心底。 阳光渐渐西斜,给咖啡馆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洛汀哑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牧野,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他们分享着最深的伤痛,理解着彼此灵魂的残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她的人。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坦诚的对话,从她的孤独,到他的“家族”,再到那个关于“复活”的试探,每一步都在牧野精准的算计之中。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她的“同类”,她的“唯一”,并且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一颗危险而疯狂的观念种子,埋进了她意识的最深处。 当牧野结完账,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离开时,洛汀哑没有任何抗拒。他的手心微凉,却让她感到一种畸形的温暖和归属感。 她以为她找到了理解,找到了共鸣,找到了独一无二的灵魂伴侣。 第17章 甜蜜 自从那晚牧野如同天神降临,将她从变态跟踪狂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后,洛汀哑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原本灰暗、压抑的色调被一种柔软、明亮的暖粉色取代,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那种濒临破碎的恐惧感,被他坚实可靠的怀抱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以及一种更深层、更滚烫的情感,在她心口灼灼燃烧。 她恋爱了。毋庸置疑。 这种满溢的、几乎无法独自承受的幸福感,让她在再次踏入永夜精神病院,面对白鸦医生时,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 诊疗室里依旧弥漫着那令人放松的甜香,但今天,洛汀哑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一颗甜度超标的糖果,无需外界的任何辅助。 “白鸦医生,”她坐在柔软的诊疗椅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声音里都带着轻快的调子,“我感觉……我感觉好多了。前所未有的好。” 白鸦医生依旧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粉色西装,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看来特效糖和我们的谈话起了作用。很高兴看到你的变化,洛小姐。” “不只是糖和谈话,”洛汀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话,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开始讲述,语速比平时快了些,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没有提及那晚具体的惊险,只是模糊地说之前困扰她的麻烦,被“他”彻底解决了。她描述“他”的可靠,描述“他”出现时自己如同找到避风港般的心安,描述自己那份无法抑制的心动。 “……我真的,真的很开心能遇到他。”她最后总结道,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喜悦,仿佛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 在她滔滔不绝的讲述中,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到“他”解决了麻烦时,白鸦医生脸上那完美无缺的温和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那么一瞬。他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些许白色。那短暂的异样快得如同幻觉,几乎下一秒就被更深的、无懈可击的专业笑容所覆盖。 “是吗?”白鸦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似乎比平时低沉了半分,“那真是……太好了。能有一个保护者,对你的康复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他轻轻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略带调侃,却又微妙地带着一丝探究的语气问道:“那么,看来我这里的糖果和治疗,很快就要失宠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保持距离了?” “怎么会!”洛汀哑连忙摇头,语气真诚,“白鸦医生,您和糖果对我都很重要!如果没有您的治疗,我的精神状态不会稳定下来,可能……可能也没有勇气去接受这样一份感情。”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在她最混乱痛苦的时候,是白鸦和那些糖果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白鸦医生闻言,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纯粹温和,他重新靠回椅背,语气轻松:“开个玩笑。看到你好转,是作为医生最大的欣慰。不过,”他话锋微转,带着一丝引导,“感情是美好的,但也要保持适当的清醒。毕竟,彻底的依赖,有时也会让人迷失自我。” 沉浸在甜蜜中的洛汀哑,只把这当成是医生善意的提醒,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谢谢医生。” 接下来的谈话,洛汀哑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大部分时间都在围绕着那个“他”打转。白鸦医生耐心地听着,适时地给予回应,但那些回应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引导,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烈的情绪安抚意图。 离开诊疗室时,洛汀哑感觉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许多。她怀里抱着白鸦医生照例开给她的新糖果,心里盘算着下次见到牧野时要穿哪条裙子。 就在她穿过医院那条总是显得有些空旷寂寥的走廊,准备前往电梯时,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她。 “哟,小可爱~” 洛汀哑回头,看到红发的魅魔斯诺正斜倚在走廊的阴影处,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火苗在她指尖跳跃、熄灭,周而复始。她今天穿着一身极其大胆的红色皮裙,勾勒出火辣的曲线,与医院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斯诺小姐。”洛汀哑停下脚步,对于这位曾给过她晦涩警告的魅魔,她心情有些复杂,但此刻的幸福感让她对所有人都带着一份友善。 斯诺迈着猫步走近,那双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洛汀哑,红唇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几天不见,气色不错嘛~整个人都在发光呢。看来……是掉进蜜罐里了?” 洛汀哑的脸又红了红,没有否认。 “让我猜猜,”斯诺凑近她,身上传来一股危险的、甜腻的香气,像熟透的果实即将腐烂前散发的最后芬芳,“是那个……叫牧野的小疯狗?” 洛汀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她记得自己从未对斯诺提过牧野的名字。 斯诺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小可爱。”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毕竟,我也算这里的‘老住户’了。而且……”她拖长了语调,眼神暧昧地在洛汀哑身上流转,“那小疯狗偶尔也会来这里‘工作’呢,想不注意都难。” “工作?”洛汀哑更加惊讶了。牧野从未跟她提过他在永夜精神病院工作。转校生……和在这里工作?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是啊,”斯诺耸耸肩,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具体做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他那个人,神神秘秘的,嘴巴紧得很。”她忽然又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而且,我最近可是听说,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忙前忙后的,可上心了~” 这话如同最甜的蜜糖,直接灌入了洛汀哑的心底。牧野没有告诉她在这里工作,肯定是有他的原因,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或许是他的工作内容需要保密。这非但没有让她产生怀疑,反而让她觉得牧野更加成熟、稳重。而他“有喜欢的人”这个消息,更是与她自己的感受不谋而合,让她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看着洛汀哑脸上抑制不住的甜蜜笑容和那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斯诺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但很快被更浓的兴味所取代。她就像是在看一只一步步走向精美蛛网的蝴蝶,既欣赏它的美丽,又期待着它被彻底缠绕的那一刻。 “看来我是猜对了?”斯诺轻笑,“恋爱的酸臭味啊~真是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洛汀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朵朵烟花。她鼓起勇气,试图从斯诺这里套取更多关于牧野的信息:“斯诺小姐,你……你对他很了解吗?他在这里工作,会不会很辛苦?有没有人欺负他?” 斯诺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了,那笑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了解?谈不上。”她玩弄着自己的红色卷发,“至于辛不辛苦,有没有人欺负他……小可爱,你该担心的,可不是他会被人欺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汀哑一眼,“能在这里‘工作’还混得如鱼得水的,可没有一个是小白兔。” 她的话依旧带着那种令人费解的暗示,但此刻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洛汀哑,自动将其解读为——牧野很强大,不需要她担心。 “他……他很厉害的。”洛汀哑小声地,带着点自豪地说。 斯诺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无趣了,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去找你的小疯狗吧,别在我这儿散发你们恋爱的酸腐气了。记得保护好自己,小可爱,蜜糖吃多了,可是会蛀牙的。” 又是类似的警告。但这一次,洛汀哑只是将其当作是斯诺小姐独特的、不讨喜的关心方式。她礼貌地向斯诺道别,转身走向电梯,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斯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色的烟圈,模糊了她美艳而冷漠的脸庞。 “蠢货。”她低声吐出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洛汀哑,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而此刻的洛汀哑,站在下行的电梯里,看着镜面墙壁中自己绯红的脸颊和含笑的眼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牧野在这里工作也没关系,他不想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她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全新的,被蜜糖填充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沉浸其中。 话说起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爱也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甜蜜 第18章 突击检查 周六的永夜疗养中心,比平日更添了几分静谧。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若有似无的香氛气息,一切都秩序井然,完美得像一个精致的模型。 牧野今天有“设备维护”的工作,便顺路陪洛汀哑一起来进行每周一次的心理评估。变态跟踪狂事件过去不久,阴影尚未完全散去,有牧野在身边,洛汀哑觉得安心不少。他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驱散她周遭的寒意。 “我去三楼的诊疗区,大概一小时。”牧野将她送到白鸦医生所在楼层的大厅,声音温和,“结束了我来接你。” 洛汀哑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专用电梯的背影,心里那点因即将面对白鸦医生深层催眠而产生的忐忑,也平息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白鸦医生诊疗室的门。 几乎就在她进入诊疗室的同时,永夜精神病院一楼的主入口,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悄然扩散。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突击检查!所有人员请停留在原地!” 是那个被称为“故障姬”的C-16护理单元的声音,此刻充满了程序性的惊慌。洛汀哑看见她磁悬浮的身体不稳定地上下浮动,胸口写着工号的牌子歪斜着,那张酷似某人但线条更显僵硬的机械猫脸上,表情系统因过载而显示出混乱的色块和问号。她分段的彩虹猫尾焦躁地甩动着,正徒劳地试图阻拦一队穿着灰色制服、行动迅捷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洛汀哑的目光瞬间被她攫住。那人身姿挺拔如标枪,步伐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利落,灰色风衣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冷硬的弧线。她有一头利落的灰蓝色短发,面容年轻却像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霜。她的眼神是空的,没有任何属于个人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机器般的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好强的压迫感……洛汀哑心里下意识地一紧,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几乎想把自己嵌进椅子里。这种人,最好离远点。 “请、请等一下!需要预约和院长批复……” C-16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颤抖,张开磁悬浮手臂试图形成一道屏障。 那女人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手将一个打开的证件在C-16的视觉传感器前极快地一晃。 “第三方审查。配合,或者强制配合。”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了刺耳的警报声,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冷意。 C-16彻底僵在原地,扭蛋机脑袋里的彩色糖果疯狂地、无序地跳动碰撞,发出细密的咔哒声。 “诶呦喂,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又把您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一个懒洋洋又带着尖锐讽刺的声音响起。实验室的滑门无声开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弗兰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通道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沼泽般的绿色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c-16的扭蛋机身体,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弗兰肯:基因研究员,暂无更多信息) “例行检查。”凌玥面无表情地收回证件,“看来永夜对‘突击’这个词的理解,总是慢半拍。” “瞧您说的,”弗兰肯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鲨鱼牙,“我们这儿可是合法经营的模范单位,一向积极配合调查。只是您每次来得都这么……突然,我们的系统总需要一点反应时间嘛。”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还在闪烁红灯的故障姬,然后目光转向凌玥,语气变得微妙,“倒是您,凌检察官,这么多年了,还盯着我们这儿不放?为了那点……莫须有的‘线索’,连周末都不休息?这份执着,真是令人‘感动’。” 他特意在“线索”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恶意,仿佛在无声地提及某个被尘封的、属于凌玥的伤疤。 凌玥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我的工作,不劳费心。带路吧,弗兰肯博士,或者你更希望我自行参观?” “岂敢岂敢。”弗兰肯耸耸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走,凌大检察官。希望这次,您能找到您想找的……‘东西’。” 检查在一种表面客气、内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进行。凌玥的效率极高,翻阅记录,检查设备,询问工作人员,她的问题精准而刁钻,试图在那完美无缺的表象下找到一丝裂痕。弗兰肯则始终陪在一旁,脸上挂着那副令人不适的笑容,偶尔用专业术语解释着什么,巧妙地化解着凌玥的攻势。 与此同时,洛汀哑在白鸦医生的诊疗室里,正经历着一场精神上的舒缓按摩。白鸦的声音温和而具有引导性,让她放松,让她信任,让她感觉外界的一切危险都已远去,牧野是她坚实的壁垒,永夜是安全的港湾。 一小时的诊疗结束,洛汀哑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却又奇异地轻松。她谢过白鸦医生,推开诊室的门,走向大厅,准备等待牧野。 就在她经过一条交叉走廊时,旁边一扇原本虚掩着的、标有“杂物间”的门突然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一条缝!一只苍白、瘦削、布满污渍的手猛地伸了出来,在空中胡乱地抓挠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像是被扼住的“嗬嗬”声。 洛汀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停住脚步。 下一秒,那只手被另一只戴着黑色橡胶手套、力量更大的手粗暴地拽了回去!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洛汀哑心脏狂跳,脸色发白地僵在原地。那是什么?病人?还是…… “洛小姐?” 一个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洛汀哑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那个刚才在大厅里见过一眼的、穿着灰色风衣的冷峻女人,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弗兰肯博士则一脸似笑非笑地站在旁边。 “看来我们的治疗环境,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惊喜,吓到你了?”弗兰肯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凌玥没有理会弗兰肯,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落在洛汀哑苍白的脸上。“洛汀哑,”她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语气没有任何疑问,“我是第三视界研究所的检察官,凌玥。” 洛汀哑愣住了。她就是凌玥?那个在信息里冷静告诫她的检察官?她比想象中更年轻,也更……冰冷。而且,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我……我看了您之前的留言,谢谢您。”洛汀哑有些局促地小声说道。 凌玥走上前几步,距离近得能让洛汀哑看清她眼中毫无波动的理性光芒。“跟踪狂的事件,我看到了备案记录。”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洛汀哑能听清,“解决得很‘及时’,也很‘完美’。” 洛汀哑下意识地点头:“是牧野他……” “我知道是他。”凌玥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依赖强大的保护者,是生物本能,可以理解。”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判,“但你要记住,洛小姐,过于完美的解决方案,往往意味着更深层次的控制。当你习惯于躲在一个人身后,忽略外界所有的警告时,你失去的,不仅仅是警惕心。”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洛汀哑手腕上那个牧野送的、伪装成时尚手环的健康监测仪。 “感觉,是最会骗人的东西。而证据,”凌玥的视线重新回到洛汀哑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永远不会说谎。保护好你自己,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否则,当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你会发现,你连呼救的对象都失去了。” 这番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洛汀哑刚刚被诊疗温暖的心上。她张了张嘴,想为牧野辩解,想说自己感受到了安全,但在凌玥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凌检察官,您这样会吓到我们的客人的。”弗兰肯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调侃,“年轻人谈谈恋爱,享受保护,不是很正常吗?何必把世界想得那么黑暗。” 凌玥最后深深地看了洛汀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示,有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冰冷审视。 “祝你好运,洛小姐。”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弗兰肯对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洛汀哑独自站在原地,走廊里冰冷的空气仿佛渗进了她的皮肤。凌玥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更深层次的控制”、“失去呼救的对象”……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监测仪,冰凉的触感此刻竟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汀哑?”牧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诊疗不顺利吗?” 洛汀哑猛地回过神,看到牧野担忧的脸,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寒意瞬间被驱散。她用力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吧。” 她主动伸出手,挽住了牧野的胳膊,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和温暖。 “我们回去吧。”她说。 牧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克莱因蓝的眼中流淌着足以溺毙任何疑虑的柔情。 “好,我们回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条空旷的走廊尽头,那扇标着“杂物间”的门,寂静无声,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第19章 怪物的门铃 X月X日晴?阴?记不清了。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多到我的日记本都快跟不上节奏了。修道院那一晚像是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之后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跟踪狂,赝品包裹,白鸦医生的糖,斯诺小姐那些听不太懂的话,凌玥检察官冷冰冰的警告……它们像一团杂乱的毛线,塞在我的脑子里,找不到线头。 唯一清晰的,是牧野。 他像一座突然出现的灯塔,稳定、强大,在所有的混乱中为我照亮了一小片看似安全的水域。我知道斯诺小姐和凌检察官可能觉得我傻,可是……当一个人一次又一次把你从深渊边拉回来,你除了抓住他伸出的手,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少了些最初那种完美的距离感,多了些……我也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让我心跳加速的东西。 (记忆闪回开始) ……为什么会想起这个?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清晰得不像话,却又陌生得让我心慌。 那不是一个真实的记忆,我知道不是。但它太真实了。 ……是在一个开满白色小花的花园里,阳光暖洋洋的,不像现在城市里这种隔着厚重污染云的惨白。他——牧野,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正在笨拙地给一株看起来快蔫了的植物浇水。水壶都快拿歪了。 他转过头看到我,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没有偏执,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好像又快被我养死了。”他挠了挠头发,有点懊恼地说,“看来我只适合照顾一些……更坚韧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温柔得让我想哭。 …… (记忆闪回结束) 我猛地从日记本上抬起头,心脏怦怦直跳。这算什么?白日梦吗?还是我对“正常”和“温柔”的渴望,已经强烈到开始自行编造记忆了? 总是这样,每当在自己作出选择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难道是所谓的平行宇宙吗?呵呵。那这次闪回还真是温柔。 那个画面里的牧野,好陌生,又好……让人心动。仿佛我们只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恋人,烦恼着今天吃什么,担心着阳台上的花会不会死。 我甩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幻象赶出去。现实的牧野是强大的、神秘的,有时甚至有点可怕,他怎么会露出那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再次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我躺在床上,白天那个虚幻的花园景象和现实中牧野深邃的眼神交替出现,搅得我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 一种声音,撬开了寂静的边缘。 不是敲门,不是撬锁。是……“指甲”刮搔门板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缓慢,持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立起。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颤抖着凑近猫眼—— 外面空无一人。 但刮搔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在门板的另一面,用不属于人类的肢体,疯狂地刮擦着! 紧接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声混杂了进来。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无数种痛苦和怨念交织成的混沌回响。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和喉咙! 我猛地后退,却惊恐地看到,自家门板的内侧,开始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污渍!它们像有生命的血管一样蜿蜒爬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铁锈与腐烂混合的气味。 理智在尖叫!这不是跟踪狂!这是……别的“东西”!是那些只在理智值过低时才会窥见这个世界的“东西”! 跑?能跑到哪里?报警?第三视界研究所的人根本不会管我这种人的死活?只会给出一些所谓的建议! 斯诺和凌玥的警告在脑中一闪而过——不能只依赖牧野! 一股莫名的狠劲冲了上来。我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最沉的一把切骨刀,又找到一卷厚重的胶带。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牙齿和一只手配合,颤抖着、疯狂地将刀柄一圈一圈死死缠在自己的右手上! 胶带勒进皮肤的触感生疼,但这种“武装”自己的行为,却带来了一丝可悲的、虚幻的安全感。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举着绑着刀的右手,死死盯着那扇正在被“污染”的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与门外的声音遥相呼应。 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几乎要挥刀冲向那扇门时—— 门外的刮搔声和呜咽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切都消失了。刮搔声,呜咽声,甚至连门板上那些正在蔓延的暗红色污渍,都像退潮般迅速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集体癔症。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像风箱般的喘息。 然后,清晰、正常的敲门声响起。 “洛汀哑?睡了吗?”——是牧野的声音!“你白天好像把学生证掉在我车上了。” 学生证?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空的。 巨大的恐惧褪去后是虚脱般的无力。我犹豫着,最终还是解开了手上的胶带,把菜刀扔在一边,颤抖着打开了一条门缝。 牧野站在门外,一切正常。他看着我,目光扫过我额头的冷汗、凌乱的头发,以及地上那卷胶带和菜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愉悦的光芒,随即被浓重的心疼覆盖。 “怎么回事?”他不由分说地挤进门,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目光锐利地扫过恢复正常的门板,鼻翼微动,似乎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丝甜腻的腐臭味。 他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拂过门板。在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污渍痕迹也彻底消失了,连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也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雪松与机械的气息彻底驱散。 “老城区的管道废气泄漏,有时会产生集体癔症,影响感知。”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然后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关切,“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更加温柔,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在学院区附近有一套公寓,环境很好,安保系统也是顶尖的。正好……我也一个人住,空着房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搬过来。我们可以合租,你付一半房租就好,价格肯定比这里划算。” 和我住。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房。刚才那个虚幻的花园记忆再次浮现,与眼前他真诚担忧的脸重叠在一起。一股强烈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我想和他住在一起!想象中清晨共进早餐、夜晚静谧相伴的温馨画面几乎要将我淹没。那种渴望,甜蜜得让我心脏发疼。 但是—— 现实像一把冰冷的锁链,将我牢牢锁在原地。 “我……我签的是死约。”我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连自己都厌恶的失落和窘迫,“押三付一,还有违约金……我、我付不起……” 巨大的失落感几乎让我哭出来。在我最心动、最想靠近他的时候,现实却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牧野将我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瞬间的亮光,以及随之而来的黯淡。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满意的幽光。 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反而用一种更加心疼、更加体贴的语气说: “没关系,我明白。”他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能看到你有一瞬间心动,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我的脸颊瞬间滚烫,羞涩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 “这样就好。”他微笑着,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设计精美、泛着金属冷光的银色手环,“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请先戴上这个。”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手环扣在我的左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 “这是最新的健康监测手环,和我手机绑定。如果你的心率、肾上腺素水平出现异常,”他指了指手环上一个不显眼的微小按钮,“或者你主动按下这个求救钮,我会立刻知道你的位置并赶过来。这样……我能稍微安心一点。” 他帮我戴手环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眼神是那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仪式。 我看着腕上这个精致得像饰品的手环,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他如此在乎我的甜蜜和感动,有一丝因为接受“保护”而产生的微妙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他承诺会想办法解决房子和违约金的问题。 他给了我一个看得见的“守护”。 他因为我“想和他住”而开心。 我还能要求什么呢?我几乎要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和对他动机的揣测而感到羞愧了。 牧野离开后,我抚摸着腕上的手环,看着恢复正常的房门,心里那块因为经济窘迫而无法靠近他的失落,似乎被这个冰冷的金属环稍稍填补了。 虽然暂时无法住进他描绘的那个“家”,但至少,我们之间连接的纽带,变得更紧了。 而我未曾察觉,那个关于白色小花园的虚幻记忆,正如同这个手环一样,悄无声息地,成为另一道更加隐秘、更加牢固的枷锁。 第20章 信任巅峰 “怪物敲门”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那晚极致的恐惧与牧野如同天神降临般的拯救,在洛汀哑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恐惧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已经占据了主导——那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全身心的信赖与依赖。 牧野不再仅仅是她暗恋的完美转校生,或是危难时恰好出现的保护者。他成了她混乱世界里唯一坚实的地基,是她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这种情感炽热而纯粹,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燃烧殆尽。 周六,她又来到了永夜精神病院。这一次,踏入这片纯白而静谧的空间,她感受到的不再是疏离或隐约的不安,而是一种奇异的“回家”般的安全感。因为这里是牧野工作的地方,是白鸦医生治愈她的地方,是隔绝了外面所有疯狂与危险的堡垒。 诊疗室里,香氛的气息似乎比以往更浓郁了些。白鸦医生依旧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白色制服,粉色的头发柔和了他过于精致的面部线条,让他看起来像一位悲悯入世的天使。他看着洛汀哑走进来,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但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阴霾,一闪而过。 “看起来,你的状态比上次稳定了很多。”白鸦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泉水,流淌在安静的房间里,“我听说了前晚的事情,很惊险,但幸好……牧野同学及时赶到了。” 提到牧野的名字,洛汀哑苍白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崇拜:“嗯!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牧野紧紧握住时的力度和温度。 白鸦医生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引导性的探究:“能具体说说吗?当时的感觉。恐惧,以及……获救时的感受。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处理这次事件可能留下的创伤。” 洛汀哑顺从地开始描述。她讲述了那冰冷的撬锁声,那黏腻恐怖的低语,门被撞开时的绝望,以及牧野出现时,那瞬间将她从地狱拉回人间的巨大安全感。她的叙述并不流畅,时常因为后怕而停顿,但每当提到牧野,她的语气就会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 “……他就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来得那么快。”她最后轻声总结,眼里闪烁着光芒,“有他在,我觉得什么都不用怕了。” 白鸦医生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如同精心绘制上去的面具,完美无瑕。他注意到,在洛汀哑的叙述中,“牧野”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远远超过了“恐惧”本身。那个危险的改造人,正在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取代他精心构建的、通过药物和心理引导才在洛汀哑心中建立的“安全屋”。 这不行。 一种强烈的、源于“白骑士综合征”的占有欲和危机感在他心中升腾。是他先发现了这个脆弱而珍贵的灵魂,是他先用药物和话语为她构筑了最初的安宁。牧野,不过是一个凭借着暴力巧合闯入的变量,一个可能将她拖入更深渊的、不可控的存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治愈”的杰作,被另一个更危险的精神病患者污染、占有。 “听起来,牧野同学确实给了你很大的支持。”白鸦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巧妙地转移了焦点,“但是洛汀哑,将自身的安全感完全寄托于另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为。真正的强大和安宁,应该源于内心。” 他倾身向前,眼神充满了诚挚的关怀,仿佛一位担忧弟子误入歧途的导师:“你有没有想过,牧野同学他……或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完美?他毕竟……嗯,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他成长的环境,可能塑造了他某些……异于常人的行为模式和情感认知。” 洛汀哑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不,白鸦医生,您不了解他。他跟我讲过他的过去,他也很痛苦,他渴望自由!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自己,保护……他在乎的人。”她想起了牧野在咖啡馆对她“坦诚”的、被家族控制的过去,心中对他的怜惜与信赖更是达到了顶点。“我想帮他,我想……治愈他。” “治愈他?”白鸦医生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的弧度似乎僵硬了万分之一秒。他看着洛汀哑那双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深灰蓝色眼眸,一种混合着恼怒和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女孩,自身难保,抑郁症和爱瘾如同跗骨之蛆,却妄想着去治愈一个由不可描述之物亲手制造出来的、集偏执与完美主义于一身的怪物? 真是……可怜又可笑。 “很善良的想法,洛汀哑。”他重新挂上无可挑剔的温和面具,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想要帮助在乎的人,这本身没有错。但是,治愈的前提,是自身的强大。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站稳的人,如何去搀扶另一个可能身处更危险悬崖边的人?” 他拿起旁边精致的糖果罐,熟练地倒出两颗特效糖。这一次,糖衣的颜色似乎比以往更深邃,泛着一种诱人沉沦的微光。 “你的依赖症和创伤后应激,还需要更稳定、更深入的治疗。”他将糖果递过去,眼神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慈悲,“相信我,只有当你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不再需要依靠任何外物或外人来获取安宁时,你才能拥有帮助他人的资格,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的话语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精准地击中了洛汀哑内心深处的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她看着那两颗糖果,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感觉,最近对糖果的依赖越来越强了,没有它,那种焦躁和空洞感就会卷土重来。但是,白鸦医生说得对,她必须好起来,才能站在牧野身边,而不是永远躲在他身后。 她伸出手,接过了糖果,低声道:“谢谢您,白鸦医生。” 看着她将糖果放入口中,白鸦医生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药物的锁链,需要收得更紧一些了。 诊疗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洛汀哑感觉自己的大脑更加昏沉,但一种被引导、被关怀的温暖感覆盖了这种不适。她起身告辞,走向门口。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白鸦医生温和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仿佛不经意的提醒: “洛汀哑。” 她回过头。 白鸦医生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带着悲悯而复杂的表情,轻声说道:“有时候,离你最近的光,可能只是更深的阴影投射下的幻象。保护好你的心,它比你以为的更要脆弱。” 洛汀哑怔住了,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她一下。但随即,口中化开的糖果带来的甜腻与安宁,以及脑海中牧野清晰而强大的身影,迅速将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感淹没了。 她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牧野已经等在那里。他靠在墙上,低着头,似乎在看手环上的信息。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冰冷的电子爱心瞳孔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似乎微微软化,流淌出专注而温暖的光芒。 “结束了?”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感觉怎么样?” “嗯。”洛汀哑看着他,心中最后一丝因白鸦医生话语而产生的涟漪也彻底平复。她主动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身体的少许重量依靠在他身上,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们回去吧。”她轻声说,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与安心。 牧野微微一顿,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在他嘴角漾开。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牢地圈在自己身侧。 “好。”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落在缓缓关闭的诊疗室门缝后,白鸦医生的眼中。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评估。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是我。Y-07的档案,加密等级提升到最高。另外,她下一次的药剂,我需要调整配方……对,更‘稳定’的配方。” 挂断通讯,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两个逐渐远去的、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救赎,只能由他来给予。任何试图干扰这一过程的……变量,都必须被清除。 无论以何种方式。 第21章 末日一吻 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将城市的天际线染成一片瑰丽而壮烈的金红。从永夜疗养中心那令人窒息的静谧中离开,坐进牧野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里,洛汀哑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白鸦医生的诊疗像一场温柔的精神按摩,将她连日来因“怪物敲门”事件而再度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抚平。那些深埋的恐惧和不安,在温和的引导和药物带来的暖意中,似乎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此刻,坐在牧野身边,感受着车辆平稳行驶带来的轻微晃动,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某种隐秘的期待,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变态跟踪狂被解决了,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窥视感消失了。怪物敲门的恐惧,也已被牧野那晚天神降临般的身影驱散。凌玥检察官的警告虽然像一根细小的刺,但在牧野构筑的这片坚实温暖的港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甚至开始觉得,过去的自己那些无端的怀疑和恐惧,都有些可笑。 “感觉好些了吗?”牧野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带着他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温柔。 洛汀哑隔着口罩,声音有些闷闷地:“好多了。谢谢你,牧野……一直陪着我。” 黑色的布料是她习惯了的面具,隔绝外界,也藏起她此刻微微发烫的脸颊。 牧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你去个地方,”他侧过头,克莱因蓝的眼眸在夕阳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换换心情。” 他没有开往市区,而是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钢铁森林变为郁郁葱葱的山林,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最终,跑车在一个僻静的观景平台停了下来。 这里仿佛是城市的制高点,可以将整座城市的轮廓尽收眼底。此刻,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远方的地平线,最后的光芒将云层烧成一片绚烂的紫红色,壮美得近乎悲壮。城市的灯火尚未完全亮起,沉浸在一种蓝调时刻特有的静谧与朦胧之中。 “好美……”洛汀哑推开车门,走到平台边缘,扶着冰凉的栏杆,由衷地感叹。山风拂过,吹起她灰蓝色的短发,也试图钻进她围巾的缝隙。 牧野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着这末日般的辉煌景象。 “以前……总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洛汀哑望着远方,轻声诉说,口罩让她的声音带着柔软的鼻音,“到处都是危险,怎么躲都躲不掉。一个人……真的很难过。”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转过头,看向牧野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迷人的眼睛:“但是遇到你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保护我……让我觉得,好像……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硬撑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卸下心防后的脆弱,也是全然托付的信任。 牧野凝视着她,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跳跃,那抹克莱因蓝变得更加浓郁。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搭在栏杆上的、微凉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手套的布料,一路烫到她的心里。 “汀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认真,“我知道,我可能有时候方式不对,会让你害怕,会让你困惑。” 他指的是之前那些她曾怀疑过的瞬间吗?洛汀哑心想,那些都不重要了。 “但是,”他握紧了她的手,力量坚定而不容拒绝,“我想让你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你身上的孤独,你的坚韧,你偶尔流露出的脆弱……一切都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话语如同最动听的情诗,敲打在洛汀哑毫无防备的心房上。她的心跳骤然失控,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我想保护你,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不是出于怜悯或者别的什么,”牧野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而是因为……我爱你,洛汀哑。” “我爱你”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深邃的眼眸和那句滚烫的告白。 她怔怔地看着他,隔着口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牧野抬起另一只手,却没有立刻触碰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勾住了她黑色口罩的边缘。 洛汀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摘下口罩……将她最真实、最缺乏防备的一面暴露在他灼热的视线下?这比任何亲密的接触都更让她感到羞怯和不安。那层布料是她最后的堡垒。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克莱因蓝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她因慌乱而微微睁大的深灰蓝色眼眸里,带着无声的询问。 洛汀哑的心脏在胸腔里哀鸣。她看着他眼中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蓝色深海,里面映照着她小小的、无措的身影。最终,对这份“爱”的渴望,压倒了她长久以来固守的安全感。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几不可察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献祭般的顺从。 牧野的指尖微微用力,轻柔地将那碍事的黑色口罩摘了下来。 微凉的山风瞬间亲吻上她暴露在外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她下意识地想低头,想躲藏,但牧野的手指却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迫使她仰起脸,迎接他的注视。 夕阳的余晖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苍白的肤色,挺翘的鼻尖,以及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如同蒙着雾气的深渊海般的眼睛。失去了口罩的遮掩,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那染着红晕的脸颊,那因紧张而轻咬着的、失了血色的下唇,全都**地呈现在他面前。 她从未感觉如此……暴露,又如此脆弱。 牧野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描摹着她清秀却写满不安的容颜,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刻印在灵魂里。 “可以吗?”他低声询问,气息灼热地拂过她毫无遮挡的唇畔,带着雪松与机械的独特冷香。 洛汀哑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得到最终许可的牧野,不再犹豫。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精准地覆上了她的。 当他的嘴唇真正贴上来的那一刻,洛汀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再是隔着布料的模糊触感,而是真真切切的、皮肤与皮肤的相贴。他的唇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一丝夜风的微凉,却很快变得灼热滚烫。起初只是轻柔的厮磨,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试探。但很快,那轻柔便转化为不容抗拒的深入。他巧妙地撬开她因紧张而紧闭的牙关,舌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侵入了她从未被人涉足过的领地。 “唔……”洛汀哑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陌生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从相接的唇齿间窜遍全身,让她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生涩而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两片紧密交缠的唇瓣上。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舌尖带着冷香的掠夺,彻底将她包裹,带着一种令人晕眩的占有欲。 牧野的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两人身体紧密相贴。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索取。他的手也开始不满足于停留在她的腰际,那带着灼人温度的手掌,沿着她脊柱柔美的曲线缓缓下滑,隔着单薄的衣物,抚上她微微起伏的脊背,然后试探性地,向着更隐秘的区域游移…… 陌生的情潮伴随着被侵犯领地的恐慌,一同涌上洛汀哑的心头。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敏感到极致,他指尖的每一次移动都像是点燃一簇细小的火焰。她应该推开他吗?还是……就这样沉沦下去? 就在这意乱情迷、防线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幅破碎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冰锥,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金属台……手腕和脚踝被坚硬的束缚带死死勒住,动弹不得……眼前是牧野放大的脸,依旧是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温情,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探究欲……他拿着某种闪烁着寒光的器械,靠近她裸露的、毫无遮挡的嘴唇,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别怕,哑哑,很快……我们就会变得更相配了……”……剧烈的疼痛从舌尖传来…… “啊——!” 洛汀哑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了牧野! 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凉的栏杆才停下来。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而惊恐地看着牧野,仿佛看着一个陌生的、可怕的怪物。刚才那一瞬间的温存与甜蜜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捂住自己再次暴露在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冰冷器械触感的嘴唇。 牧野被她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推得后退了半步。他脸上的**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断的错愕,以及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时,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阴霾。但他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汀哑?”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她,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了?吓到你了?” 洛汀哑死死地攥着胸口的衣料,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看着牧野伸过来的手,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那个画面太真实了,那冰冷的触感,那钻心的疼痛……是幻觉吗?还是…… 她无法思考,只能拼命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牧野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惊惧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收回了手。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种近乎隐忍的平静。 “没关系,”他轻声说,弯腰,将她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口罩捡起,轻轻递还给她,“是我太心急了。” 他没有试图亲手为她戴上,而是将选择权交还给她。 这个体贴的举动,像一剂舒缓剂,慢慢抚平了洛汀哑剧烈的恐惧。那可怕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模糊而不真切的残影。是啊,那一定是幻觉,是过去创伤留下的后遗症吧?牧野怎么会伤害她呢?他刚刚才对她说了“爱”,他才从变态和怪物手中拯救了她。 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她接过口罩,却没有立刻戴上,只是紧紧攥在手里。 “对……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不用道歉。”牧野伸手,极其克制地、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回家,好吗?” 洛汀哑含泪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洛汀哑将脸转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黑色的口罩,心里乱成一团。那个吻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唇上,炙热而真实;可那冰冷的记忆碎片也如同鬼魅,在她心底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阴影。 而驾驶座上的牧野,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城市的霓虹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深处,一丝压抑的、扭曲的兴奋光芒,一闪而逝。 猎物已经踏入陷阱,并且亲手卸下了最重要的甲胄。 而挣扎,只会让最终的吞噬,变得更加美味。 他微微勾起嘴角。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第22章 情书 日子仿佛被“末日一吻”后残留的颤栗和愧疚拉长了。 距离观景台那个被记忆闪回粗暴打断的吻,已经过去了两天。牧野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对待她的态度依旧温柔,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体贴,仿佛生怕惊扰了她。这种体贴,像绵绵的细针,反复扎在洛汀哑的心上。 是她搞砸了一切。他那么好,救她于水火,对她敞开心扉,甚至在她退缩后依旧包容。而她却用那种激烈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的反应回应了他的深情。 一种强烈的、想要弥补的冲动,在她心里疯狂滋长。 她翻出了那封之前写好的、一直不敢送出的情书。幼稚,笨拙,字迹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歪扭,却记录了她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她想着,也许……也许把这封信给他,就能弥补那天的退缩,就能让一切回到正轨,回到那种被保护、被珍视的安心感里。 放学后,她揣着那封滚烫的信,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打听到牧野放学后通常会去实验楼顶层的闲置教室处理一些“社团事务”,便鼓起勇气找了过去。 实验楼里寂静无人,夕阳透过走廊高窗,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格。她走近那间教室虚掩的后门,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 里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内看去。 然后,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牧野站在一张铺着白色实验台布的长桌前,背对着门口。他微微低着头,灰白渐变的发丝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透明密封袋,正极其迷恋地、深深地将脸埋在里面,贪婪地呼吸着,肩胛骨因为用力的吸气而微微耸动,发出一种压抑而满足的、近乎叹息的喟叹。 那袋子里装着的……赫然是她前天体育课后洗澡时,在更衣室丢失的那件贴身的白色内衣! 巨大的震惊和灭顶的恶心感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下,冻僵了她每一根神经。她浑身僵硬,无法思考,连呼吸都忘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僵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的洛汀哑。 没有惊慌,没有失措。 他的脸上,那种沉浸的迷醉神情尚未完全褪去,反而混合了一种被她发现的、近乎残忍的兴奋和……一种扭曲的、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他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密封袋再次凑到鼻尖,深深地、眷恋地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袋子封好,仿佛在保存什么珍贵的标本。 “味道……快要散了呢。”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一种病态的遗憾。 “是……你?”洛汀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剧烈的颤抖,“一直都是你?!那些信息……那些照片……那些东西……都是你?!” 牧野看着她,嘴角非常非常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美丽却扭曲,仿佛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的恶魔,露出了内里冰冷的、非人的材质。 “不然呢?”他反问,语气轻描淡写得令人发指,“还会有谁,能这么……了解你?靠近你?拥有你?”他用了“拥有”这个词,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他向前一步,洛汀哑就惊恐地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为什么?!”她几乎是尖叫着质问,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巨大的失望、恐惧和被背叛的痛苦,“你明明……你明明可以……”她说不下去了,那个在观景台上对她温柔告白、在她退缩后依旧体贴包容的幻影,在此刻彻底粉碎,露出底下无比丑陋的真实。那个让她心动、让她愧疚的源头,本身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令人作呕的骗局! “明明可以什么?”牧野歪着头,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仿佛真的不理解她的问题,“明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送你花,请你吃饭,然后慢慢等你接受我?” 他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那太慢了,洛汀哑。而且……那不是我。”他舔了舔自己克莱因蓝色的嘴唇,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将她牢牢锁定,“我想要的是全部。你的恐惧,你的眼泪,你的气息,你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那种浅尝辄止、等待施舍的感觉,会让我发疯。” 他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眼神里的疯狂和迷恋几乎要溢出来:“你看,你现在多美。比任何时候都美。比观景台上,那个因为一个吻就瑟瑟发抖的你,要真实得多,也美丽得多。” “疯子!你是疯子!”洛汀哑绝望地嘶喊,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浑身发抖。 “是啊。”牧野竟然欣然承认,他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然后将沾着泪珠的手指含入口中品尝,那抹蓝色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可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那双妖异的眼睛紧紧抓住她的视线,“你敢说你靠近我的时候,没有一点感觉吗?在观景台,我吻你的时候,你的身体,不是在回应我吗?” 洛汀哑的身体猛地一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被酸涩的硬块堵住。她无法否认,在那些令人窒息的恐惧间隙,确实夹杂着可耻的生理反应和扭曲的心动。 “那不是喜欢!那只是……只是……”她语无伦次地试图反驳,却被巨大的混乱和恶心吞没。 “那是什么不重要。”牧野打断她,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轻柔,甚至带上了一种破碎的、令人心碎的脆弱感,“重要的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如果他有心的话)’……或者说我的‘本能’,就是为了靠近你,占有你。” 夕阳最后的光线在他睫毛上投下破碎的影子,让他那双诡谲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有一丝易碎的美感。 “我是个怪物,我知道。我不懂什么是爱,或许我生来就缺少感受那种东西的零件。”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空洞的茫然,“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想要靠近、想要抓住的光。如果你觉得恶心,如果你无法接受……” 他抬起眼,眼神里竟然泛着一层湿润的水光,看起来真诚而痛苦:“只要你亲口说,你让我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做到的。即使那会要了我的命。”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那混合着疯狂、偏执、脆弱和深情的眼神,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几乎崩溃的洛汀哑牢牢缠住。 她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却写满痛苦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和疼痛蔓延开来。厌恶、恐惧、以及那一丝可悲的、源自观景台那个未完成之吻的悸动,疯狂地交织撕扯着她。 她应该让他滚,应该报警,应该彻底摆脱这个疯子。 但看着他那双仿佛即将破碎的克莱因蓝眼睛,那句“永远消失”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可耻地,闪过一丝害怕他真的会消失的念头。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意志最薄弱的这一刻,牧野的目光落在了她校服外套因为紧张而攥紧、导致口袋微微鼓囊的位置。 他伸出手,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直接探入她的口袋,抽出了那封精心折叠、却被她手心的冷汗微微浸湿的信。 “这是什么?”他歪着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仿佛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悲伤,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兴味。 “还给我!”洛汀哑惊恐地想去抢,却被他轻易地用一只手禁锢住手腕,按在墙上。 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上面稚嫩而真挚的文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你的眼睛像蓝色的星空,每次看到都让我心跳停止’……”他竟然低声念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愉悦,“‘那天在观景台,对不起……我其实……’呵……真是……可爱。” 洛汀哑的脸瞬间变得血红,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最隐秘的、试图弥补的心事,最卑微的期待和道歉,就这样被残忍地摊开在施暴者面前,成了他嘲弄的战利品。 “原来我的哑哑,在想着要给我写这种东西啊。”牧野轻笑出声,将信纸仔细折好,塞回自己的口袋,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收藏品。他再次凑近,冰凉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带着她内衣袋子上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甜香,“不如和我正式交往吧?嗯?既然我们……‘互相喜欢’。” “不……!”洛汀哑猛地摇头,泪水再次决堤,这次是纯粹的绝望。 “为什么不行?”牧野的眼神骤然变冷,但语气依旧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委屈,“你看,你写情书给我,我把我的一切(扭曲的、真实的)都给你看,这很公平。” 他低下头,强硬地攫取了她的嘴唇。 这不是观景台上那个带着试探和温柔的吻。这是一个掠夺,一场征服,一个标本师在为他的新藏品打上专属的烙印。他的吻粗暴而深入,带着惩罚性和绝对的占有欲,舌尖撬开她因惊愕而微张的牙关,席卷一切,仿佛要将她刚才那些无力的辩解和可怜的挣扎都彻底吞噬、覆盖。 洛汀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窒息感。她拼命挣扎,呜咽声被尽数吞没。她能尝到他唇齿间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属于她内衣的诡异甜香,与观景台那雪松与机械的冷香混合在一起,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几乎要呕吐。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要晕厥时,牧野才放开了她。 洛汀哑像断了线的木偶,顺着墙壁滑落下去,被他牢牢架住。她大口喘着气,嘴唇红肿刺痛,沾着暧昧的水光,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的贝壳。 牧野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眼底的兴奋和满足感燃烧得更加炽烈。他伸出手,用指腹粗粝地擦过她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 “看,你属于我了。从里到外。”他看着她崩溃失神的样子,轻笑一声,给出了最后的审判: “这个吻,才是真正的开始。” “记住这种感觉。” “从今天起,能这样对待你的人…” “只有我。” 恶魔给出了选择。而她,连选择的机会都被剥夺了。他替她做出了选择,用最残忍也最直接的方式,将“拯救者”与“加害者”的身份,在她面前血腥地融合,烙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第23章 夜袭 牧野真的消失了。 没有短信,没有礼物,没有再出现在学校,也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从未存在过。 起初,洛汀哑几乎不敢相信。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每天回家都要反复确认门窗,夜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惊醒,冷汗涔涔地等待那预料中的骚扰。 但什么都没有。 一天,两天,三天……平静得近乎诡异。 难道……他真的履行了承诺?就因为那天在教室里,她崩溃的拒绝,他那副仿佛即将破碎的样子?一种荒谬的、不真切的希望,如同石缝里钻出的脆弱幼苗,悄悄在她死寂的心里探出头。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有巨大的、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在这轻松底下,却又潜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虚和失落。那个带来极致恐惧和恶心的人,却也曾是灰暗世界里唯一让她心跳加速的存在。现在,这两样都同时抽离了。 抑郁症像是蛰伏的猛兽,在宁静的表象下悄然反扑。情绪持续低落,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她点开过凌玥检察官的对话框,想要诉说这一切,但那巨大的羞耻和混乱让她无从开口,最终只是关掉了屏幕。既然一切都结束了,证据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只有见到白鸦医生,服用他给的新特效糖,在那间温暖的诊室里短暂休憩,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虚假的安宁。 也许,他真的走了。也许,噩梦真的结束了。 第四天晚上,她甚至鼓起勇气,没有用桌椅抵门。她吞下白鸦给的特效糖,那强效的安宁作用让她很快陷入了比平时更沉的睡眠。 ......... 钥匙极轻微地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如同回到自己的领地。他脱下鞋子,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在药物作用下深睡的洛汀哑。 月光勾勒出她苍白的脸,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牧野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眉心,然后缓缓向下,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克莱因蓝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狂热而痴迷的光。 “哑哑……”他低声呢喃,像情人间的呓语,却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我回来了。” 他的触碰惊扰了她。洛汀哑呜咽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股冰冷熟悉的、混合着金属与奇异甜香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一个压在她身上的、轮廓优美的身影,以及……那头灰白渐变发丝中,一对弯曲的、末端呈现出深邃克莱因蓝色的….…羊角! 它们像某种来自深渊的造物,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非自然的、冰冷的寒光。牧野! 他不是消失了!他只是在等待,等待她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你……不是……放过……” “放过你?“牧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充满了某种餍足般的愉悦,与他平时清朗的声线判若两人,“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他冰凉的指尖抚过她剧烈颤抖的锁骨,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我只是说,‘如果你让我滚''。”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灼热,“可你后来……不是没有再说吗?” “我只是在等你……需要我。”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灼热,“而且,我的哑哑这几天,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想我?” 洛汀哑的瞳孔因恐惧和震惊而放大。他怎么会知道?!那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空虚感,他是怎么察觉的?! "不……没有…”她徒劳地否认,泪水失控地涌出。她开始挣扎,但药物让她的身体绵软无力,所有的抵抗都像是欲拒还迎。 “撒谎。”他的声音骤然变冷,随即又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变得诚实。” 世界在他俯下身的那一刻,骤然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洛汀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冰冷的空气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她的挣扎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无法泛起,就被那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彻底吞噬。 视觉失去了作用,眼前只剩下黑暗中扭曲的光斑和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克莱因蓝火焰的瞳孔。 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却又只能捕捉到一些破碎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他自己沉重的呼吸,衣物摩擦的窸窣,以及……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湿黏的声响。 但过程并非纯粹的暴力。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的节奏,时而粗暴,时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模仿出来的温柔。他熟知她身体的每一处秘密,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地踩在她最敏感而羞耻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一个荒谬而讽刺的念头猛地撞进洛汀哑混乱的脑海-这感觉.…这被填满、被掌控、甚至在痛苦中夹杂着一丝可耻生理反应的感觉……竟然和她那次因爱瘾发作、在幻想他与那个看不见的跟踪狂之间模糊切换的自我安慰,离奇地重合了! 原来,她潜意识里恐惧又渴望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都是这个正在摧毁她的恶魔!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暴力更让她崩溃。泪水流得更凶,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灵魂被彻底看穿、彻底玷污的巨大绝望。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幻影,她情书中描绘的那个少年,在此刻被现实残忍地、彻底地碾碎。 他似乎在说话,低沉沙哑的语调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有时是污言秽语,细致地描述着她的反应和他的感受,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有时却又变成了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用最温柔的语气呢喃着破碎的情话,仿佛她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哭什么……”他吻掉她的眼泪,动作近乎缱绻,却伴随着更深的禁锢,“你看,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为什么……要骗我……”她终于哽咽着问出了这句话,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你明明……可以……” 这是她最后的、不甘的诘问,指向那个曾给予她虚假希望的完美幻影。 “骗你?”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带着冰冷的嘲讽传到她身上,“我给了你我最真实的样子,哑哑。是你不愿意相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兴味,“而且,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在你以为得到救赎的时候,把你拖进更深的地狱……看你一边恐惧战栗,一边却又无法抗拒地为我敞开一切....…" 这漫长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止了。 沉重的死寂笼罩下来。 牧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头,动作甚至称得上缱绻。 “看清楚,哑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饱食后的慵懒和沙哑,他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向旁边的玻璃窗。 玻璃模糊地倒映出两个重叠的、扭曲的影子,以及黑暗中那双妖异得非人的蓝眸。 “让你做春梦的是我,让你做噩梦的也是我……” 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一字一句,钉入她的骨髓。 “让你心跳加速的,和让你彻底绝望的….…. “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疲惫地看着玻璃中那个陌生的、破碎的自己,和身后那个恶魔的身影。 巨大的认知冲击和身体被彻底掠夺后的虚无感,终于将她残存的意识拖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晚安,我的哑哑。”“我们……明天见。” 第24章 蓝血与抉择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残忍地照亮了浴室里的一片狼藉。 洛汀哑瘫倒在冰冷的瓷砖上,身体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每一处关节都在尖叫抗议。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部剧烈地痉挛着,她趴在马桶边,控制不住地干呕,仿佛想把昨夜侵入身体的恐怖和污秽全部驱逐出去。 最初吐出的只是酸水。 然后,是一些浑浊的、无法辨认的消化物。 最后...... 一股诡异的、浓郁的克莱因蓝色液体,混合着胃液,猛地从她喉中涌出,溅落在白色的陶瓷壁上,色彩刺目得令人心惊肉跳。 洛汀哑的呕吐骤然停止。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摊仿佛拥有生命的蓝色。胃里还在翻江倒海,但她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颤抖着,她挣扎着爬到洗手池前,扶着冰冷的边缘,强迫自己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孩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嘴唇因为剧烈的呕吐而失去血色。她颤抖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 舌头。 她的舌头,原本粉嫩的舌面上,此刻像是被某种诡异的染料渗透,从舌根开始,蔓延开一片深邃的、非自然的克莱因蓝色。那颜色如此熟悉,与她昨夜看到的、牧野舌尖的颜色,如出一辙。 “啊.……啊啊.……”破碎的气音从她喉咙里挤出。 不是梦。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那个恶魔…他把某种东西……留在了她的身体里!把她也变成了……怪物?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猛地打开水龙头,疯狂地漱口,用手指抠挖舌面,试图将那诡异的颜色抹去。但一切都是徒劳,那蓝色仿佛是从她身体内部生长出来的,顽固地烙印在她的血肉之上。 崩溃的泪水混合着恐惧的汗水滚落。她视线混乱地扫视着卫生间,最后定格在洗漱架上一把不起眼的美工刀上。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窜入脑海。 割掉它。 割掉这块变异的、肮脏的肉! 反正……反正伤口总会很快愈合,不是吗?就像以前一样…… 她像被蛊惑般伸出手,拿起那冰冷的刀,颤抖着对准自己的舌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一个激灵,但更深的恐惧和自我厌恶驱使着她。 就在刀尖即将划破皮肤的刹那,她对上镜中自己那双充满惊恐和绝望的、灰蓝色的眼睛。 剧烈的恐惧猛地攥住了她!她做不到!她害怕疼痛,更害怕即使割掉了,它还会再长出来,害怕这蓝色会蔓延到全身! “哐当”一声,美工刀掉落在地。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无助地哭泣。巨大的无助感淹没了她。她必须告诉别人!必须求救! 告诉谁? 报警?告诉凌玥检察官?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段冰冷破碎的记忆闪回猛地刺入脑海: 【冰冷的审讯室,灯光刺眼。她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牧野的暴行,展示着手臂上的蓝色印记。对面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然后抬起眼,语气冰冷:“女士,你提供的所谓''证据’——这种皮下色素沉积,很可能是某种新型致幻剂的副作用。建议你优先接受精神评估。”————然后是,拖拽,啃食的声音,水滴声】 不……他们不会信的!他们只会认为她疯了! 那……白鸦医生? 另一段记忆碎片紧接着涌现: 【永夜诊疗室,温暖的光线。白鸦医生握着她的手,眼神充满悲悯和理解:“你的痛苦是真实的,氟西汀。我相信你。你不是怪物,只是生病了。让我帮你。”】 对!白鸦医生!他相信她!他也许知道这是什么!他一定能帮她!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她颤抖着抓起终端,忽略了凌玥的数条询问信息,直接拨通了白鸦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和恐惧决堤而出,语无伦次地描述了吐出的蓝液和变色的舌头,以及牧野的欺骗和侵犯。她哭诉着,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后的巨大痛苦和迷茫,*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明明……明明之前那么好……为什么.…." 终端那头的白鸦医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仿佛感同身受的温柔:“我都知道了,氟西汀。我都知道了……别怕,到我这里来。”他的声音像温暖的毯子包裹住她冰冷的神经,“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轻易依赖,不要被表象迷惑……可惜,你还是被他骗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叹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她最终选择向自己求助而产生的满足感。 “我马上来接你。这种生理异变必须立刻处理,不能再耽搁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再伤害你。” 他的反应迅速而果断,充满了关切。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在洛汀哑极度恐慌的状态下,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机械地发去了地址。 在等待的间隙,巨大的不安让她又联系了凌玥。她语无伦次地描述了舌头变蓝的情况(隐去了牧野侵犯和可能与永夜有关的猜测)。 凌玥的声音依旧冷静,却透着一丝凝重:“蓝色液体?这确实非常异常。我需要更具体的生物样本才能判断。你能来第三视界研究所一趟吗?或者我安排人去接你?” 但此时,门铃响了。白鸦医生已经到了楼下。 “对、对不起,检察官……我……我朋友来了,他先带我去检查一下.晚点我再联系您……”洛汀哑慌乱地挂断了通讯,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匆匆跑下楼。 他亲自上楼,将她几乎虚脱的身体半扶半抱地带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出租屋,带到了他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公寓装修得简洁而舒适,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和他诊疗室里一样的、令人放松的甜香。白鸦给她倒了温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别怕,到这里就安全了。你看,最终能保护你的,还是只有我。”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亲昵而自然,“那个牧野……他只会用那种极端的方式伤害你、玷污你。而我,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 他让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点燃了带有特殊香氛的熏香,声音低沉而具有催眠力:“看着我,氟西汀.……放松……把你交给我……你需要彻底的净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记那个伤害你的人……你的身体和心灵,都需要被重新引导,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在香氛和催眠的作用下,昨夜极致的恐惧和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洛汀哑的意识逐渐模糊,她感觉到白鸦的手轻圣地抚讨她的额斗,脖颈,然后向下。模糊中,她似乎被抱到了床上。沉重的身体被触碰。没有快感,只有一种深沉的、被掌控的麻木和虚无。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任由摆布,意识漂浮在黑暗的暖流里,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可怕的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身上白鸦医生那双依旧温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粉色眼眸。而卧室的门并没有关紧,透过门缝,她似乎看到一个倚在门外走廊上的、模糊的熟悉身影一-牧野似乎并不着急,甚至好整以暇地等着。 一段被催眠掩盖的记忆碎片猛地冲击着她: 【场景扭曲,牧野突然暴怒,撕碎了白鸦的身影,然后紧紧地、近乎窒息地抱住她,不停地重复:“我的!你是我的!”】 现实的感知与梦境的碎片疯狂交织。 当她终于挣扎着从那种泥沼般的沉沦中挣脱出一丝意识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白鸦医生的床上,身体残留着不适感。 白鸦医生......好近.... 另一段更久远的、关于白鸦的模糊记忆也同时闪现: 【年幼的她躲在母亲身后,白鸦医生笑着递给她一颗糖,眼神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她手臂上刚刚快速愈合的细小伤口。】 不.…..…不对……都不是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 极致的恐惧和醒悟带来了巨大的力量,她猛地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身上的白鸦! “放开我!” 但她身体依旧酸软无力,刚撑起一点就又跌躺回去,眼前阵阵发黑。 白鸦医生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但声音依旧温柔:“氟西汀?别激动,你需要休息..…”他试图用手按住她,继续他的“治疗”。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白鸦医生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但还是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牧野。他穿着休闲装,神情却冰冷急切,克莱因蓝的眸子直接扫向屋内:“她呢?“ “她需要休息。”白鸦医生挡在门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你的‘刺激疗法''过头了,牧野。她现在状态很不稳定。” “我来带她走。”牧野的声音不容置疑。 “不行,她现在需要专业的……” 两人的低语声传入洛汀哑耳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她挣扎着想从催眠的泥沼中醒来,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 就在这时,又两段更加混乱、恐怖的记忆闪回,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药物屏障! 【她看到自己像婴儿一样蜷缩着,穿着可笑的襁褓,吮吸着奶嘴,白鸦医生微笑着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作品。而牧野在窗外的大雨中看着自己】 “不……不要……”她在现实中发出细微的、梦呓般的抗拒,身体开始轻微地挣扎。 白鸦医生立刻回到她身边,手掌温柔却有力地按住她的额头,声音如同魔咒灌入她耳中:“嘘……没事了,氟西汀。别挣扎,一切都交给我……安静下来……你需要深度休息…..不需要再思考了。” 洛汀哑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拖向黑暗的深渊。绝望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越过白鸦医生的手臂,看向了门口那个模糊的、克莱因蓝色的身影。 洛汀哑绝望地扭过头,视线死死地盯向门缝外那个身影。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她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不堪、却清晰无比的哀求: “牧….…野……” “带我……走……” 第25章 牧野,带我走 冰冷的触感和药物带来的剧烈灼烧感尚未完全消退,白鸦医生过于靠近的呼吸还喷在她的颈侧。洛汀哑的意识在药物与恐惧的双重冲击下浮沉,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要让她彻底崩溃时…… 【关键记忆闪回开始】 场景一:扭曲的“自由”与“婚礼” 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阳光明媚、布置温馨的房间里,窗外是摇曳的绿树(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是永夜疗养中心最高级的监护病房,窗户是定制的全息投影)。白鸦医生穿着便服,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告诉她:“氟西汀,一切都过去了,你自由了。看,这是我们的家。” 他们一起“生活”,他甚至为她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婚礼”。他给她服用特制的药物,让她的感官变得迟钝而愉悦,将他的触碰认知为“爱抚”,将他的低语认知为“誓言”。她以为自己获得了救赎,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牧野的掌控,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场景二:崩溃的觉醒与循环的囚笼 直到某一天,也许是药物剂量的一次微小波动,也许是某个熟悉的声音(像是牧野的怒吼?)穿透了隔音层,她猛地“惊醒”了一瞬。她惊恐地发现,这个“家”的布局异常熟悉——这根本就是白鸦诊疗室的扩展区域!那些“窗外”的景色,仔细看去带着细微的像素颗粒感! “不……这不是真的!”她尖叫着,冲向记忆中是房门的位置。 白鸦医生依旧微笑着,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拉开门,外面不是预想中的走廊,而是另一间一模一样的、放着柔软沙发的休息室。她疯狂地奔跑,穿过一扇又一扇门,看到的却永远是类似的、柔和而封闭的空间,如同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她嘶吼着,拍打着墙壁,直到声嘶力竭,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 在她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看到白鸦医生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轻柔地将她抱起,放回那张柔软的椅子上,用湿润的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和崩溃的泪水。 “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接受幸福呢?”他的叹息声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丝遗憾,“看来,这次的‘剧本’还是不够完美。没关系,我们下次可以换个你更喜欢的……比如,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海岛?” 然后,他再次拿起了注射器和催眠用的怀表。 “睡吧,氟西汀。忘记这些不愉快……下次醒来,你会是一个快乐的新娘……” 【关键记忆闪回结束】 这漫长而细节恐怖的闪回,虽然在实际时间中只过去了几秒,却在洛汀哑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它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直接的暴力更让她恐惧。白鸦医生的“治疗”,是一种将人从内部彻底瓦解、连反抗意识都彻底抹除的、温柔的地狱! “不……!”洛汀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推开身上的白鸦,踉跄着滚下诊疗床,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不……!别过来!你不是……你不是……”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推开身上的白鸦,眼神涣散却充满了源自那段闪回的、对“虚假幸福”的极致恐惧,仿佛看到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而是那个要将她永远囚禁在美好幻觉里的监狱长。 脑袋昏沉得像灌满了铅,世界天旋地转。现实的感知与这恐怖的记忆碎片疯狂交织。 白鸦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抹惯常的、温柔的担忧重新浮现,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力压制的不悦。他站起身,试图靠近:“氟西汀?你怎么了?是那些不好的‘梦境’又来了吗?别怕,那都是幻觉…” “滚开!”洛汀哑瑟缩着,几乎是凭借本能向门口爬去。 白鸦眼神沉了下来,不再废话,上前一步,轻易地制住了她微弱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洛汀哑在他怀里像一片风中落叶般颤抖,意识正在快速离她远去。 就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涣散的目光,绝望地投向那扇唯一的、却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门。 门外的走廊上,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在那里。灰白渐变的发丝下,那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冷冷地凝视着室内的一切。 是牧野—— 在经历了白鸦那种篡改认知的温柔地狱后,这个已知的、直接的恶魔,竟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洛汀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那个方向,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若游丝的呢喃: “牧野……带我…走…” 话音落下,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气氛。 白鸦抱着昏迷的洛汀哑,眉头紧紧皱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烦躁,走过去打开了门。 “有事?”白鸦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你所见,我的患者情况很不稳定,需要安静休养。” 牧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洛汀哑那只紧握着、却依旧戴着银色手环的手腕上。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只终于认清主人、拖着锁链向他乞怜的宠物。他抬起眼,对上白鸦,语气平淡无波: “你没听见?她让我带她走。” “幻觉而已。”白鸦面不改色,“药物和刺激下的呓语当不得真。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专业的照顾…”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院长说过,我们之间是‘公平竞争’。” 牧野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公平竞争?”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老东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靠着一点催眠术混进来的劣质品,也配跟我谈‘竞争’?” 白鸦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你!” “我在救她!”白鸦低吼出声,某种极端的救世主情怀彻底发作,“只有我能让她平静下来!你那种野蛮的方式,只会彻底毁了她!” “救她?”牧野低低地冷笑起来,“用糖果让她失去意识,再对她为所欲为?”他的话像毒针一样精准刺入白鸦最在意的地方。 但牧野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洛汀哑毫无生气的脸上,语气骤然降至冰点: “把她给我。别让我说第二遍。” 白鸦还想说什么,但对上牧野那双毫无人类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撕碎一切的克莱因蓝眼睛时,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最终,极其不甘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手臂。 牧野上前,近乎粗暴地将洛汀哑从白鸦怀里揽了过来,打横抱起。 抱着怀里轻得过分的人,牧野最后冷冷地瞥了白鸦一眼:“管好你自己。别再碰我的东西。” 说完,他抱着洛汀哑,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公寓楼的走廊尽头。 ...... 牧野并没有将洛汀哑带回他的别墅,也没有送回那个不安全的出租屋。 他将她带到了城市某个偏僻街区的一间安全屋内。这里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绝对隐蔽和安全。 他将洛汀哑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站在床边,他低头凝视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 他当然了解到了她想去黑市卖记忆换钱离开的想法。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他的东西,怎么能用这种低廉的方式自我毁灭? 但他也清楚,经过今晚,她逃离的念头只会更盛。强行禁锢,只会让珍贵的“容器”出现损耗。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般说道: “睡吧,哑哑。” “既然你想‘走’……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让我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那紧紧箍在她腕上的手环,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无论她逃向何方,奔向谁的怀抱,她终究,无法挣脱。 第26章 黑市 清晨的冷光透过肮脏的窗格,照亮了安全屋内简单的陈设。洛汀哑猛地惊醒,头痛欲裂,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只剩下一些尖锐而混乱的碎片——白鸦医生冰冷的触碰、牧野那双在门口凝视的克莱因蓝眼睛、还有那句气若游丝的“带我走”…… 她怎么会在这里?牧野呢? 她惊慌地检查自己,身体除了疲惫和隐约的不适外,并无明显伤痕,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舒适的便装。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叠不算厚但足够离开这座城市的现金,以及一张打印的便签: 【足够你离开的车费。别做傻事。】 字体冰冷,看不出情绪。 是牧野?他把她从白鸦那里带出来,然后又……放了她?还给她钱? 巨大的困惑和那丝可耻的、死灰复燃的心动再次纠缠着她。但他昨晚的残忍和变态行径又历历在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的游戏吗? 不管了! 逃离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无论是陷阱还是施舍,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永夜,离开牧野和白鸦,离开那个无孔不入的变态。永远。 她需要更多的钱。仅凭手里的这些,远远不够在一个新地方彻底消失并活下去。 一个危险的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带着绝望的诱惑——黑市。那个之前她只敢远观、充斥着器官、情绪和记忆交易的暗网。她记得很清楚,上面标注的价格,尤其是关于“稀有原生种完整记忆”或“高质量濒死情绪”的收购价,高得惊人。 只要小心一点,不暴露永生者的秘密,只抽取一部分非核心的记忆……应该可以吧?用一段过去的痛苦,换取未来的自由,这很公平。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疯长。她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驱使着,凭着记忆中浏览过的模糊地址和暗号,走向城市最混乱、被遗忘的角落——黑市所在的区域。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粘稠着罪恶和**。街道两旁是拥挤的棚户和改装店铺,闪烁着暧昧不明的霓虹灯牌,上面写着诸如“全新义肢,九成新”、“情感调试,忘忧解愁”、“记忆典当,即时兑现”之类的广告。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大多改造程度惊人,机械义眼闪烁着冷漠的光,打量着每一个过往者。 洛汀哑把自己缩在宽大的外套里,低着头,尽可能不引起注意。但她的“原生种”气息和格格不入的紧张感,还是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破败。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燃料、腐烂食物和某种不明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霓虹灯招牌歪歪扭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符号。随处可见改造失败或被废弃的义体残骸,像垃圾一样堆在角落。形色匆匆的人们大多用兜帽或围巾遮着脸,眼神警惕而麻木。 几个眼神油滑的摊主注意到她这个明显是“原生种”、且神色惊慌的年轻女孩,试图上前搭讪。 “小妹妹,迷路了?来,哥带你找点乐子?” “新鲜的‘快乐气体’,来一口,什么烦恼都没了~” “卖血吗?高价收O型血!” 洛汀哑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钱,低着头,加快脚步,心脏狂跳。她很清楚自己要找的不是这些。她要找的是更深处的、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进行“特殊”交易的中介。 她在一个挂着扭曲蛇形标志的破烂帐篷前停下,深吸一口气,撩开脏兮兮的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光线昏暗,一个脸上布满疤痕、义眼闪烁着红光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打量着了她一眼,眼神像在评估货物。 “什么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我想卖点东西。”洛汀哑声音发抖。 “卖什么?零件?情绪?还是记忆?”男人熟练地问,拿出一个古老的平板电脑,“‘零件’现场验货,‘情绪’和‘记忆’得预约上设备抽。价格嘛……”他瞥了她一眼,“看你成色。” “记……记忆。”洛汀哑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一些……不好的记忆。多少钱?” 男人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推过来一份电子协议,条款密密麻麻,充斥着陷阱。“常规负面情绪记忆,按强度和时长计价。先填表,然后躺那边椅子上初步扫描评估。” 洛汀哑看着那冰冷的扫描椅,感到一阵恐惧。但她没有退路。她颤抖着手指开始填写虚假信息。 就在此时,帐篷帘再次被掀开。一个穿着体面、甚至称得上优雅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似乎和疤脸男很熟,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洛汀哑。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紧紧盯着洛汀哑因为紧张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方——那里,有一小片那晚牧野留下的、尚未完全消退的诡异蓝色瘀痕。 西装男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热情甚至贪婪的笑容,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疤脸男。 “哎呀!真是失礼了!怎么能让这位尊贵的小姐进行这种粗糙的评估呢?”他语气夸张,对着洛汀哑微微鞠躬,“小姐,您这样的‘资质’,卖记忆太可惜了!我们这里有一项‘特殊情感陪伴’的长期高端项目,报酬极其丰厚,完全配得上您的……价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片蓝痕。 疤脸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讪讪地退到一边。 洛汀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发现了什么?那片瘀痕?他认识这个?和永生细胞有关? “不……我只要现金,卖一次记忆就好……”她试图后退。 “别急着拒绝嘛。”西装男笑着,从房间内拿出一个精致的皮质的箱子,拍在桌子上,发出的沉重声响显示了其不俗的分量。“这只是定金。只要您点头,这些立刻就是您的。后续的回报,远超您的想象。” 那厚度远超牧野给她的那叠钱!足以让她远走高飞,彻底消失! 诱惑是巨大的。 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稀有珍宝般的贪婪目光,让她感到比面对疤脸男更深的恐惧。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巨响!像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或打斗! “妈的!又是‘清道夫’来扫场子了吗?!”疤脸男骂了一句,下意识地抄起武器冲了出去。 西装男也脸色一变,警惕地看向门口。 混乱中,那个装满钱的箱子就放在离洛汀哑手边不远的地方。 拿上它!快跑!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尖叫。 另一个声音在警告:危险!这是陷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一把抓过那个沉甸甸的、装满命运的箱子,转身撞开帐篷后方的缝隙,发足狂奔! “站住!”西装男反应过来,怒吼着试图抓住她。 洛汀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出帐篷,发足狂奔!身后传来叫骂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黑市的巷道狭窄而复杂如同迷宫。她慌不择路,只知道拼命向前跑。 突然,前方出现了两个岔路口。 一条是相对宽敞的垃圾通道,尽头似乎通向大路,但需要爬过一个高高的铁丝网障碍。另一条是极其狭窄阴暗的小巷,看不到尽头,但似乎能更快地摆脱追兵。 而就在那条狭窄小巷的尽头阴影里,似乎停着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磁悬浮轿车。车窗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但那抹熟悉的车型轮廓让洛汀哑的心脏几乎停跳——是牧野的车! 他果然在!他一直在看着! 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如果被他抓住,下场绝对比被黑市的人抓住更惨!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抉择瞬间,她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足以改变她命运的箱子,又看了一眼那条通向牧野的“捷径”。 没有时间犹豫了! 在追兵即将抓住她的前一秒,洛汀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观察者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猛地将那个装满现金的、沉重的箱子,狠狠地砸向了追来的西装男的脸! “拿去!都给你们!” “操!”打手们被劈头盖脸的钞票砸得一懵,下意识地去抓漫天飞舞的钱。此时她爆发出全部潜力,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条需要攀爬的、通往自由大路的垃圾通道! 她宁愿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去爬那肮脏的铁丝网,也绝不要再落入那个克莱因蓝眼眸的恶魔手中! 纤细的身影艰难却决绝地翻越高高的障碍,消失在通道另一头。 狭窄小巷尽头,磁悬浮轿车的车窗无声降下一半。 牧野戴着分析眼镜的脸露了出来,克莱因蓝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洛汀哑抛弃钱财、翻墙逃离的整个过程。 他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猫捉老鼠般的愉悦笑容瞬间凝固了。 随即,一种极其骇人的、混合着震惊、暴怒和极度兴奋的神情,缓缓爬上他的脸庞。 指尖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方向盘捏碎。 “呵……”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扭曲的轻笑,眼镜片后的爱心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居然……扔掉了?” “洛汀哑……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喜’啊……”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围墙顶端,仿佛能穿透障碍,锁定那个正在拼命逃亡的身影。 “跑吧。” “使劲跑。” “让我看看,你这只不听话的羔羊,到底能跑到哪里去。” 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非人的眼眸。 磁悬浮轿车无声地滑入更深沉的阴影中,如同蛰伏的猎手,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游戏,进入了全新的、更不可预测的阶段。 第27章 死寂之海的呼唤 冰冷粗糙的地面硌得人生疼。洛汀哑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贪婪而痛苦,带着铁锈和腐烂垃圾气味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和肺部。 她成功了。她翻越了那道布满尖锐铁刺和油污的高墙,重重地摔落在黑市区域外的废弃工厂区。手掌被划破,火辣辣地疼,膝盖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估计已经淤青。昂贵的崭新衣服被撕破,沾满了难以名状的污渍,整个人狼狈不堪,像一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流浪猫。 但她顾不上这些。恐惧是唯一的燃料,推着她连滚爬爬地站起来,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与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逃离。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那双克莱因蓝色的眼睛,或者黑市打手狰狞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如同灌铅,速度才慢了下来。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荒凉,破旧的工厂逐渐被稀疏的、扭曲的枯树林取代。空气中那股工业废气的味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的、带着潮湿泥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虚无气息。 这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别处更阴沉,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笼罩着四周。 她靠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稍微平静一些后,她才感到后怕。她竟然真的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还……扔掉了那么大一笔钱。现在她身无分文,衣衫褴褛,能去哪里? 绝望再次慢慢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深处的嗡鸣声传入她的耳中。不,不是听到的,更像是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的。 同时,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牵引感从某个方向传来。 去那里…… 去水边……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潜意识里低语。 鬼使神差地,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那股牵引感向前走去。 穿过最后一片枯树林,眼前的景象让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呼吸几乎再次停止。 一片巨大的、黑色的水体,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直到与灰黑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纹,倒映着天上流动的、扭曲的幽暗云层,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祥的死寂。它不像海,更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曜石平板,散发着冰冷和虚无的气息。 而岸边,散落着一些被时间和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古老的雕像残骸,它们姿态扭曲,面目模糊,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盘踞在礁石上的乌鸦用血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洛汀哑怔怔地看着这片黑色的海洋,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攫住了她。 熟悉…… 太熟悉了…… 眼前的景象,与她多年来反复所做的那个噩梦,何其相似! 在那噩梦里,她就在这样一片无尽的、令人窒息的黑水中挣扎、下沉……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重叠! 就在这时—— 眼前的景象猛地晃动、扭曲! 不再是破败的工业区。 她仿佛瞬间再次坠入了无尽的、冰冷的黑色海洋! 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绝望。身体在不断下沉,周围是深邃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胸腔,四肢冰冷而沉重。 ……好熟悉…… ……这片海…… ……爸爸妈妈…… 剧烈的痛苦和恐惧如同实质的浪潮将她淹没。这不是幻觉!这是她记忆深处最恐怖的烙印!是父母遇难时,她亲身经历过的绝望! “不……不要……”她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眼前的幻象骤然消失,她又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但那份窒息的绝望感却牢牢攥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最近总是看到这些? 诊疗室里冰冷的束缚带和无影灯……这片黑色的死海…… 它们是在预示着什么?还是在……指引着什么? 理智值正在滑向崩溃的边缘。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像风中残烛,即将被那些疯狂的幻听和碎片记忆彻底吞噬。失控的恐惧比身后的追兵更让她害怕。 就在这理智即将彻底崩断的刹那,她混乱的大脑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胶囊……那个蓝色的胶囊!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颤抖着手伸进口袋,疯狂地摸索着。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枚冰冷、坚硬的克莱因蓝胶囊。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药就行!赌一把了。 没有犹豫,她甚至没有找水,抠出胶囊猛地塞进嘴里,用力咬碎! 一股极其强烈、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在口腔炸开!像是冰冷的金属、薄荷和某种未知矿物的混合体,顺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直冲大脑! “呃啊!”她痛苦地弯下腰,干呕了几下。 但紧接着,一种奇异的、绝对冷静的感觉如同冰毯般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 剧烈的头痛、耳鸣、幻听……所有濒临崩溃的症状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却又无比单调。 色彩仿佛被抽离了,只剩下灰白黑的基调。周围废弃工厂的噪音也变得遥远而模糊。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被低语缠绕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了—— 夜空中,不知何时,漂浮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水母状生物。 它们半透明,伞盖缓缓张合,拖着长长的、闪烁着微光的触须,无声地在空中游弋,如同来自深海的幽灵,美丽而诡异,将这片死寂之地映照得如同梦幻地狱。 是“都市低语”的一种?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在胶囊的作用下,她感受不到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抽离般的绝对客观感,仿佛一个第三方在观察着自己的遭遇。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些荧光水母似乎……在为她引路。 它们汇聚成一条隐约的、流动的光带,向着工业区更深处、那片散发着最浓重腐朽海腥味的方向缓缓移动。 鬼使神差地,仿佛被某种本能驱使,洛汀哑迈开了脚步,跟随着那条幽蓝的光带。 她踩过锈蚀的金属板,绕过巨大的废弃管道,一步步走向那片连流浪者和黑市贩子都不愿靠近的绝对禁区。 最终,她停在了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力撕裂开的海岸边缘。 眼前,不再是城市的景象。 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的海。 海水浓稠得像石油,没有任何波澜,也倒映不出天空的水母荧光,只是吞噬着一切光线。岸边是漆黑的、像是骨灰般的沙滩,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被腐蚀的残骸和苍白扭曲的雕像。空气中那股腐朽与电离混合的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荧光水母的光带到此为止,如同指路的使者完成了使命,缓缓消散在海岸线上空。 洛汀哑站在死寂之海的边缘,冰冷的绝对冷静感让她无法产生应有的恐惧。她只是茫然地看着这片黑色的海洋,那片她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吞噬了她至亲的海。 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却无法激起任何情绪波澜。 就在这时,她隐约看到,在远处那片漆黑的海岸线上,似乎有一个极其瘦小的、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扎着双麻花辫,很快又消失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之后。 胶囊的效果正在缓缓减退。 一丝微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呼唤,穿透了药物的屏蔽,隐隐从那片死寂之海的深处传来。 洛汀哑不由自主地,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水,迈出了第一步。 指引,完成了。 看的怎么样?还行吗?节奏喜欢吗?剧情喜欢吗?特别的部分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死寂之海的呼唤 第28章 低语 胶囊带来的绝对冷静感如同坚冰,将洛汀哑的情感与恐惧彻底封存。她站在死寂之海的边缘,目光空洞地凝视着那片吞噬光线的漆黑水面,仿佛在审视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景观。脚下骨灰般的沙砾粘合在鞋子里硌着脚底,空气中浓重的腐朽与电离气味也无法让她皱一下眉头。 那个瘦小的、绿色的身影消失在礁石后,但一种更深的、源于血脉般的牵引力,取代了视觉,牢牢抓住了她。她像梦游者般,迈着机械的步伐,绕过那些扭曲的苍白雕像残骸,走向那块巨大的礁石。 礁石后面,并非她想象中的可怖景象。 一个少女抱膝坐在那里,侧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散。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沾满污渍的粗布衣服,湿漉漉的绿色双麻花辫垂在身前,发梢还滴着黏稠的黑水。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头。 她的脸颊上有几颗雀斑,嘴巴咧开,露出尖尖的鲨鱼牙,形成一个怪异又天真的笑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种极度古老的、看尽了沧海桑田的疲惫绿色,与她稚嫩的外表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金属,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熟稔,“比上次慢了一点。” “上次?”洛汀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 少女——初代永生者——歪了歪头,鲨鱼牙在幽蓝的水母光下闪过微光:“不重要。循环往复,总有差错。你可以叫我‘初代’,她们都以为我早就死透了,烂在这片海里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嘲弄。 “我的时间不多了,”初代的笑容淡去,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洛汀哑,“上次你没抓住我给你的机会,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机会?什么机会?”洛汀哑问。药物的作用让她无法产生急切感,但理智明白这信息至关重要。 “活下去的机会。摆脱他们的机会。”初代的语速加快,“听着,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和你一样,都是被‘捕捞’、被‘使用’、最后被丢弃的猎物。只是我腐烂得更久一些。”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上洛汀哑的脸。洛汀哑没有躲闪,在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庞大的、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语言,而是破碎的画面和感知:……希望,火种……布洛因冷漠的异色十字瞳孔记录着一切……戴着笑脸面具的人轻快哼着歌,篝火……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碎的痛苦……然后是漫长的、黑暗的囚禁,被抽取,直到失去价值……最后是被族人视为怪物,在恐惧和贪婪中被献祭,沉入这片她诞生的黑海…… 痛苦、怨恨、不甘……这些属于初代的剧烈情绪,即使透过药物的过滤,也依然让洛汀哑感到一阵剧烈的精神震颤。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洛汀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做了什么?”初代收回手指,笑容变得凄厉而疯狂,“他们创造了‘永生’的奇迹,然后又亲手把它变成诅咒!我们只是耗材,是燃料!直到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她猛地凑近,压低了声音,如同分享一个致命的秘密:“你想摆脱他们吗?光靠你自己不行。你需要帮手。” “那个叫弗兰肯的,穿白大褂戴眼镜的疯子,”初代的语速极快,“他痴迷院长,但也恨她,恨她看不到他的价值,恨她只把他当工具用! 初代的笑容变得癫狂而得意:“哈哈哈!上次……上次我可是帮他把他最喜欢的、却总是吵闹的‘小马驹’,变成再也不会吵不会跑的安静艺术品了呢!” “还有那个红头发的魅魔,斯诺。”初代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也藏着深深的怨恨。你可以试着接近她,但别完全相信她,也先别暴露我的事。” “当然,下次来我会给你更有用的东西。” 洛汀哑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弗兰肯是谁?而斯诺?那个轻浮的、救过她的魅魔? “这片海,”初代指向身后无垠的黑暗,“她们叫它‘死寂之海’,冰冷,绝望。但它过去有另一个名字,更古老的名字……” 初代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而空灵,她用一种古老的、扭曲的音节吐出一个词,那声音仿佛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亿万亡魂的低语。 “……意思是‘万物归源之母井’。”她翻译道,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既是终结,也是……另一种开始。” 就在这时,初代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变得有些透明起来。她皱了下眉,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洛汀哑无法感知的动静。 “有人来了。”她语速急促,“我得走了。记住我说的话!找到他们!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等等!”洛汀哑下意识地追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什么?” 初代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像烟雾一样消散,只有那双燃烧着执念的绿色眼睛依旧清晰。 “为什么帮你?”她的声音如同从深海传来,带着一丝嘲弄,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蛊惑,“因为我们是被同一张网捕获的飞蛾,哑哑。区别只在于,我被焚烧得更久,久到……终于看清了网上每一根丝线的来龙去脉。”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洛汀哑身上,那古老的绿色眼瞳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悲悯。 “我不是你的朋友,这片海里没有朋友。但我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你所有痛苦和恐惧的存在。因为我们流的,本质上是同样的血。” “利用我告诉你的信息,去找到你能抓住的一切。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论……复仇,或者自由。” “而我……”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飘忽,几乎成了直接响在洛汀哑脑中的低语。 “我会一直在这里,在这片我们共同的‘归源之母井’里……等着你”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像是海藻和铁锈混合的奇异气味,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几乎在初代消失的同时,洛汀哑感到脑中那股冰冷的绝对冷静感如潮水般退去。情感和感官瞬间回归,巨大的信息量、初代最后的警告、以及这片死寂之海带来的庞大压迫感,如同巨锤般砸向她刚刚恢复感知的神经! 她腿一软,跌坐在漆黑的沙滩上,剧烈地喘息,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无能为力的洛汀哑。 必须离开这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凭借着残留的方向感,踉跄着向远离海岸的方向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一座看起来废弃已久的、用于看守海岸线的小木屋出现在视野里。 像找到了暂时的避难所,她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猛地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木屋里布满灰尘和蛛网,空无一物,只有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 桌子上,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包装得异常精美、甚至系着丝带的白色礼盒。 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洛汀哑的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她颤抖着,一步步走近。 礼盒旁边,放着一个纯白色的信封。 她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她早已熟悉无比的字体: 【抱歉没能照顾好你,去处理了一点‘小麻烦’。】 【这是送你的‘重逢礼物’。希望你喜欢。】 【——永远爱你的牧野】 落款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爱心。 洛汀哑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卡片。她盯着那个礼盒,巨大的恐惧让她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但一种诡异的、近乎自毁般的好奇心,或者说,是连日来的折磨让她对“最坏情况”产生了某种麻木的认知——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呢?——驱使着她伸出了手。 她解开了丝带。 掀开了盒盖。 …… 时间仿佛凝固了。 洛汀哑的瞳孔骤然放大到了极致,呼吸彻底停止,血液瞬间冻结。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黑色天鹅绒。 而天鹅绒之上,盛放着一件“艺术品”。 金色的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还能看到那缕熟悉的挑染。曾经盛气凌人的面孔此刻苍白如蜡,眼睛惊恐地圆睁着,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事物,凝固在无声的尖叫瞬间。那只她炫耀过的、价值不菲的极光幻瞳义眼,也失去了所有光彩,像一颗灰暗的玻璃珠。 礼盒内部还贴着一张小卡片: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的哑哑了。】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洛汀哑被恐惧封锁的喉咙,撕破了这片死寂之地的宁静。 她猛地向后跌坐下去,手脚并用地疯狂向后爬,直到后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呕吐物和眼泪瞬间决堤。 她知道了。 她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极致的恐惧和恶心感如同海啸,彻底吞没了她刚刚从初代那里获得的一丝微弱希望。 而远处,似乎传来了车辆引擎熄灭的、细微的声响。 不要封我了,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低语 第29章 绝望追逐 莉莉脸上凝固的惊恐表情,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印在洛汀哑的视网膜上。胃里翻江倒海,她瘫在墙角,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和干呕撕扯着她的喉咙,眼泪混杂着冷汗糊了满脸。 远处,车辆引擎熄灭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像死神敲响的丧钟。 不——不能留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极致的恐惧和恶心。她连滚爬爬地挣扎起来,甚至不敢再看那桌子一眼,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兔子,猛地冲出了这间令人作呕的木屋! 冰冷的、带着死寂之海特有腐朽气息的空气灌入肺部,非但没能让她清醒,反而更像溺死前灌入喉咙的最后一口咸腥海水。她不顾一切地向着与海岸线相反的方向狂奔,脚下是崎岖不平的荒地,枯枝和碎石划破了她的裤脚和小腿,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毫无所觉。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跑”这一个指令。 然而,没跑出多远,一道刺目的车灯突然从侧前方亮起,像野兽的独眼,牢牢锁定了她! 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越野车不紧不慢地启动,轻易地碾过荒草,向她逼近。它并不急于冲上来,而是保持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令人窒息的距离,用灯光戏弄着她,将她往更偏僻、更无处可逃的方向驱赶。 洛汀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猛地转向,试图利用稀疏的枯树林躲避。但车辆的性能远非她的双脚可比,它总是能轻易地绕到她前方,再次用灯光将她笼罩。 “滚开!滚开啊!”她发出破碎的哭喊,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显得微弱而绝望。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月光和车灯的光线交织,勾勒出牧野那张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灰白渐变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拂动,那双克莱因蓝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幽光,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欣赏意味,看着她狼狈奔逃的模样。 “哑哑,”他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清晰得可怕,带着一种扭曲的温柔,“别跑了,你看你,都受伤了。” 他的关心在此刻听起来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洛汀哑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继续跑。 引擎声熄灭,车门打开又关上。牧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在她身后响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 “为什么总是要跑呢?”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丝真实的、令人困惑的委屈,“我只是太爱你了啊。” 洛汀哑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去。牧野就站在几步开外,月光洒在他身上,那对末梢泛着克莱因蓝的羊角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的光晕。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急切,只有一种深沉的、偏执的迷恋,和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爱我?”洛汀哑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锐变调,“你那不是爱!是变态!是犯罪!你杀了莉莉!你是个怪物!” 牧野微微偏头,似乎对她的指控感到有些不解,随即又露出一个近乎宠溺的无奈笑容:“那个欺负你的贱人?她怎么能算人呢?她弄脏了我的哑哑,我只是……清理了一下垃圾而已。”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至于犯罪?怪物?”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如果爱你算犯罪,那我早就该下地狱了。如果只有变成怪物才能把你留在身边……那太好了,我们才是同类,哑哑。” 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最后的距离。 洛汀哑惊恐地后退,却被一块石头绊倒,再次跌坐在地。她徒劳地向后挪动,手指抓进了冰冷潮湿的泥土里。 “别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眼泪再次涌出。 牧野在她面前蹲下身,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受伤的膝盖,带来一阵战栗。他抬起手,看着指尖沾上的血迹,然后,在洛汀哑惊恐万分的注视下,缓缓将手指含入口中,吮吸了一下。 那双克莱因蓝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品尝到了无上美味。 “你的血……”他喟叹般低语,“也是甜的。” 这种极致的变态行为彻底摧毁了洛汀哑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尖叫着,五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里,抓起一把混杂着碎石的泥土猛地向他眼睛扬去!趁他偏头躲闪的瞬间,她像脱水的鱼一样奋力翻身,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牧野轻易地偏头躲开,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染上了一丝阴鸷。他失去了耐心。 “看来温柔的劝说总是没用。”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永远学不会乖乖听话,是不是,哑哑?”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洛汀哑的脚踝,巨大的力量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放开我!混蛋!疯子!”洛汀哑绝望地踢打着,哭喊着。 牧野无视她的挣扎,轻而易举地将她拖回自己身边,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折叠整齐的、质地柔软的白手帕。 洛汀哑闻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甜腻中带着一丝刺鼻的气味从手帕上传来。 是药!他要用药! “不——!!”她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叫,拼命扭动着头颅,试图避开那块逼近的手帕。 牧野用膝盖压住她挣扎的身体,手指强硬却又不失“温柔”地固定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 他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如同离水的鱼般绝望挣扎,泪水涟涟,恐惧让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蒙上了更深的水雾,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兴奋的幽光。 “没关系,睡吧,哑哑。”他将浸透了强效麻醉剂的手帕牢牢捂上了她的口鼻,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絮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病态的温柔,“等你醒来……” “我们就到家了。” 一股甜腻到发呕的刺鼻气味猛地炸开,强行挤走她肺部最后的空气。视野里的星光、他冰冷的微笑、一切景象都开始疯狂地旋转、融化、褪色,最终被无声无息、温暖而粘稠的黑暗彻底吞没。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仿佛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冰冷的怀抱打横抱起,走向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引擎再次发动的声音,像是为她奏响的、通往囚笼的序曲。 车窗外,荒芜的景色开始飞速倒退,驶向未知的、绝望的深渊。 第30章 完美牢笼 意识像是从冰冷的海底艰难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沉重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钝痛。洛汀哑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艰难地睁开了眼。 首先涌入感官的,是一股洁净到极致的、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柔软织物气息,奇异地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牧野的冷冽金属甜香。这味道……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偷偷脸红心跳,以为那是靠近幸福的信号。如今,它却像一层精心编织的毒网,轻柔地覆盖在她的恐惧之上,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背叛的刺痛。 然后是触觉。身下是异常柔软舒适的床垫,陷入其中的身体仿佛被云朵包裹。身上盖着的羽绒被轻暖得不可思议。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膝盖和手掌处昨日挣扎造成的擦伤传来了清涼的药膏感,已经被妥善处理过。 这..…不对。 预想中的阴冷潮湿、锈蚀的铁链和血腥味都没有出现。巨大的落差让她的心脏惊恐地收缩,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庆幸,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一对方甚至不屑于用那种粗劣的手段,这意味着某种更彻底、更令人绝望的控制。每一寸舒适都像毒蛛精心编织的网,让她想起他曾笑着说"想给你最好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近乎奢华的卧室。 柔和的暖光灯带镶嵌在吊顶四周,撒下毫无阴影的光线。墙壁是舒缓的米色,挂着几幅笔触宁静的抽象画。一张精致的白色梳妆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未拆封的高级护肤品和化妆品。旁边还有一个原木书架,摆着几本精装书册,书名看起来像是艺术画集或哲学随笔。厚重的遮光窗帘严密地闭合着,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每一处细节都完美无瑕,透着一种杂志插图般的不真实感。这不是家,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彻底掌控的完美牢笼。而这份刻意营造的“温馨”,比任何**裸的暴力都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她想起他曾半开玩笑地提起:“哑哑,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那里视野很好。”而她,因为那该死的租房违约金和一丝少女的矜持,红着脸拒绝了。她怎么会想到,他们第一次的“同居”,会以这样不堪的形式开始。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就在这时,卧室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随即被无声地推开。 牧野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面料看起来价格不菲,贴合着他精瘦的身材。灰白的头发没有刻意打理,柔软地垂下,几缕挑染的蓝色显得格外醒目。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托盘,上面摆着烤得恰到好处的金黄吐司、心形煎蛋、切好的新鲜水果沙拉,还有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是她曾经无意中提过最喜欢的早餐搭配。 他走到床边,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却像欣赏一件刚被擦拭干净、终于完全属于他的艺术品般,细致地扫过她的脸。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像最上等的宝石,在柔和光线下熠熠生辉,甚至…反常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仿佛一个终于将心爱礼物拆封、正满怀期待把玩的大男孩。这眼神,曾让她误读为深情。 "饿了吧?我试着做了早餐。”他的语气自然亲昵得像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多年,仿佛昨晚的暴力侵犯和之前所有的欺骗、跟踪、恐吓,都只是一场荒诞的误会,他们终于走到了他预设的“甜蜜同居”环节。 洛汀哑猛地缩到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像受惊的幼兽般警惕又恐惧地盯着他,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发抖。声音因久未进水和恐惧而干涩沙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到底是哪里?!”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是这双手,不久前还温柔地牵过她,此刻却只觉得冰冷刺骨,仿佛能闻到上面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莉莉那颗被精心包装的头颅,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我们的家。"牧野的语气平静而肯定,像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不容置疑。他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恐惧,自顾自地拿起那杯牛奶,递到她面前,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溺死人,“乖,先喝点牛奶。你昨晚消耗太大,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他巧妙地避开了“昏迷”或“麻醉"这样的词,语气温柔得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观景台那个心动瞬间。 “拿走!我不喝!我不吃你的任何东西!”洛汀哑情绪激动地猛地挥手,想要打翻那只杯子,却被牧野看似随意地一抬手,轻易地避开了。牛奶甚至没有溅出一滴。她曾多么迷恋他这游刃有余的从容。 牧野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瞬,那双蓝眼睛里的光芒似乎凝结了一下,但很快又融化开来,语气依旧耐心得令人窒息:“不喜欢牛奶?那喝点温蜂蜜水好不好?或者你想喝果汁?燕麦奶?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去给你做。”他像是在纵容一个闹脾气的情人,重复着曾经让她心软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模式。 “我不吃你的任何东西!放我走……求求你……” “家”?这个字眼此刻听起来如此讽刺。她曾经多么渴望能和他有一个家,但现在,这个“家”的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莉莉的血和她的绝望。 牧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的抗拒和恐惧,那双蓝眼睛里的温度渐渐冷却、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黑暗占有欲。他忽然仰头,自己喝了一大口牛奶。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俯身,一只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后脑,不容抗拒地吻了上去! “唔一!“洛汀哑拼命挣扎,捶打着他的胸膛,但力量悬殊得可笑。他的身体如同铜墙铁壁,纹丝不动。 温热的、带着奶香的液体被渡入口中,那诡异的、克莱因蓝色的舌头灵活而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肆意扫荡着她的口腔,逼迫她吞咽下去。她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生理性地涌出。这个吻,与观景台上那个让她心悸的初吻,与教室里那个作为征服烙印的吻,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牧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更深地吻着她,吮吸着她的舌尖,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哼。 良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指尖暧昧地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眼神幽暗如深渊。 “咳……咳咳……呕——” 洛汀哑趴在床边,不止是咳嗽,更是生理性的干呕,眼泪鼻涕狼狈地流了一脸。她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擦掉一层皮。 当牧野捏住她下巴检查她口腔内的蓝色时,她恐惧得浑身僵硬,连挣扎都忘了,只是绝望地闭着眼,任由眼泪汹涌。他指尖的触碰让她想起解剖课上冰冷的器械。 “嗯……”他发出满意的叹息,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舌面,“蓝色又蔓延了一些呢,真漂亮。”他的语气带着艺术家般的赞叹和狂热。洛汀哑猛地感到舌根似乎有一种陌生的、细微的麻痒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生长。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恐惧。“很快……”牧野的指尖暧昧地划过她的下唇,“我们里里外外都会完全一样了。这才是最完美的状态,最极致的……在一起。” 洛汀哑猛地闭上嘴,巨大的恐惧再次攥住她,比之前的侵犯更甚。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那些蓝色……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只是一个小小的……升级。”牧野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眼神痴迷而疯狂,“让你变得更完美,更持久,更……彻底地属于我。别怕,”他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如同恶魔低语,“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保证会让你……永恒。” 这保证从他口中说出,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至于其他的问题,”他直起身,重新端起那杯牛奶,语气忽然又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存在,“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了解''彼此。每一天,每一夜,我都会让你更了解我一点。”他拿起一片吐司,细致地抹上果酱,递到她嘴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好了,早餐要凉了。是自己吃,还是需要我继续用刚才的方式‘帮’你?”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亮得惊人,完全沉浸在一种极致的、扭曲的兴奋之中。他曾用这样的眼神,在星空下对她诉说爱语。 洛汀哑剧烈地喘息着,擦着嘴巴,屈辱和恐惧的泪水再次决堤。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反复凌迟着她的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绝望地问,声音嘶哑破碎,“你‘爱’我什么?我改……我什么都改!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当我是个垃圾,把我扔出去……”她甚至卑微地乞求,只要能逃离这扭曲的“爱”。 牧野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却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爱你什么?“他重复着这个问题,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话,“我爱你的一切啊,我的哑哑。”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她全身。 "爱你哭泣时颤抖得像蝶翼的眼睫毛,爱你害怕时加速跳动、仿佛要为我跃出的心跳,爱你血液里那点独一无二的、诱人的甜味,甚至爱你现在这副恨不得杀了我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样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情人最痴迷的爱抚,却让她浑身起了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 “你什么都不用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和绝对占有欲,“你就是你,是我等待了太久才找到的、最完美的藏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让你慢慢''学会''接受我,也让我,彻底地、深入地了解你的每一寸……从发梢到指尖,从恐惧到欢愉。” 这扭曲到极致的“爱语”彻底击碎了洛汀哑最后的希望,让她如坠冰窟,连血液都快要冻结。 “爱我?” 洛汀哑抬起泪眼,声音破碎却带着一丝极致的嘲讽,这嘲讽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哀鸣,“你之前扮演优秀转学生的时候……是不是一边对我笑,一边就在想着……怎么偷我的内衣?是不是一边计划着怎么杀掉莉莉,一边还能若无其事地给我讲题?” 她的话句句带刺,企图用最伤人的话去刺痛他,来掩饰自己快要崩溃的恐惧。 “你的‘爱’真让我恶心……从里到外……都让我想吐!” 说完,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又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等待着他的怒火。 他没有立刻动怒,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沉静下来,变成两口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幽蓝冰湖。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不再是看爱人,甚至不是看一个活物,而是在评估一件出现了瑕疵、需要被重新校准的藏品。 这种极致的冷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洛汀哑恐惧。她的瑟瑟发抖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牙关都在打颤。 忽然,牧野极轻地笑了一声。不是愉悦,而是一种带着了然和一丝……兴奋的轻笑。 “啊……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原来是我的哑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我们的新家。”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床角的她,眼神漠然 “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他走到卧室门口,手握上门把。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影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对掌控感。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每一秒都挤压着洛汀哑的神经。然后,他缓缓回过头,就在那一瞬间,那双克莱因蓝的瞳孔里猛地闪过一种兴奋的、跃跃欲试的幽光……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重新变得轻快,却更令人毛骨悚然,“为了帮助你更好地‘适应’,我在地下室为你准备了很多……有趣的小玩具。’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骤然变得惨白如纸的脸色和瞳孔的震颤,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希望你不会‘喜欢’那里太多。毕竟……那里的隔音效果确实非常、非常好。”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电子锁落锁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最终审判的锤音。 洛汀哑独自被困在这间奢华却令人窒息的金丝雀笼里,看着床头柜上那盘精致得像祭品般的早餐,浑身冰冷彻骨。 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地下深处,锁链在绝对寂静中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而冰冷的叮当声。 第31章 名为爱的囚笼 时间在恐惧中凝固又拉长。当卧室门再次被无声推开时,洛汀哑的心脏像被冰手攥紧,骤然缩停。 牧野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染了**和暴力气息的家居服,穿着一身剪裁精良、面料昂贵的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地敞开,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他手里推着一辆镀铬的银色餐车,滚轮压过厚重的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餐车上铺着浆洗得雪白挺括的亚麻餐布,上面摆放着堪比高级餐厅的午餐:色泽诱人的柠汁煎鱼排配着嫩芦笋、冒着细微气泡的粉色饮品盛在精致的郁金香杯里、甚至还有一小瓶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娇嫩的花瓣上犹带露珠。 “该吃午餐了,我的哑哑。”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清晨那场充斥着强迫与痛苦的喂食只是一场幻梦。他细致地将鎏金的餐具一一摆放在床边那张胡桃木小桌上,银质刀叉摆放的角度精确无误,甚至贴心地将亚麻餐巾折成优雅的天鹅形状,放在她手边。 “你看,我尝试复刻了你最喜欢的柠汁煎鱼排。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在社交账号上发过,说这是妈妈最拿手的菜,是你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暖色的记忆。”他语气自然亲昵,仿佛只是一个极度用心、渴望与爱人分享美好的恋人,在温柔地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洛汀哑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连她多年前随手发的、早已被她自己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动态都挖掘得一清二楚!这种跨越时间的、无孔不入的窥探,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窒息百倍。她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进床角,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像一只受惊的蚌死死闭合了外壳,一动不动,拒绝给予任何回应。 牧野对她的抗拒并不气馁,甚至眼底掠过一丝更浓的兴味。他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表演,仔细地将那块烹制得恰到好处的鱼排切成大小完全均匀的方块,每一刀都精准利落。然后,他用银叉叉起一块蘸满了清新酱汁的鱼肉,递到她毫无血色的唇边,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期待,白皙的脸颊甚至泛起一丝真实的、淡淡的红晕。 “尝尝看?我失败了很多次才做出这个味道。火候、柠檬汁的比例、香料的搭配……我都想做到最好,只为了你能喜欢。”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和委屈,仿佛只是一个倾尽全力只想博取心上人一笑的笨拙少年。 这极致的反差让洛汀哑胃里翻搅。恶心和愤怒猛地压过恐惧,她猝然抬头,用尽全身力气挥开了他的手! “啪!” 银叉掉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瞬间凝滞,仿佛被抽真空。 牧野脸上的期待与红晕潮水般褪去,面具剥落,露出底下冰冷的本质。那双克莱因蓝的眸子骤然缩紧,瞳孔里翻涌着被违逆的暴戾,以及一种……更深的、被点燃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暗火。 “又不乖。”他轻声说,语调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咆哮更令人心悸。 他没有发作,而是缓缓俯身,以一种近乎慢镜头的优雅捡起那把叉子,放回餐车。然后,他拿起那支白玫瑰,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修剪好花茎,将它别在了她凌乱的灰蓝色发间。 他的指尖冰得像手术器械,划过她太阳穴时,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战栗。 “这样更美了。”他端详着她,眼神痴迷而专注,如同欣赏一件被自己亲手点缀完美的绝世藏品,“我的哑哑,就算愤怒,也美得让我神魂颠倒。” 这扭曲的“爱意”比锁链更令人窒息。积压的恐惧、愤怒和屈辱轰然决堤,洛汀哑猛地抬手,用尽所有残存的力气朝那张完美的、令人作呕的脸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炸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牧野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白皙脸颊上迅速浮起清晰的指痕。 时间仿佛彻底停止。 洛汀哑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碎裂,等待着毁灭性的报复。 然而,牧野缓缓转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漫上一种诡异的、近乎迷醉的潮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缓慢地舔过可能渗血的嘴角,那双电子爱心形状的瞳孔兴奋地放大,里面燃烧着一种被暴力对待后的狂喜。 “呵……”他竟然低低地笑出声,嗓音沙哑而愉悦,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惊喜,“哑哑……终于愿意主动碰我了?我喜欢你的这样……” 他猛地逼近,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面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阴影与体温之中。灼热的气息混着那股冰冷的甜香,扑面而来,形成一种冰火两重天的诡异压迫感。 “我只是太爱你了,哑哑。”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偏执的狂热,眼神里是毫不掺假的疯狂与“真诚”,“在这里不开心吗?最好的食物,最美的衣服,最安全的庇护。外面的世界肮脏又危险,它们只想撕碎你,只有我在乎你,只有我能保护你!” 他的逻辑自洽而扭曲,每一个字都裹着蜜糖与尖刀。 洛汀哑被他眼中**的痴迷、占有欲和生理反应钉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既是恐惧,也是彻底的无力。 看到她流泪,牧野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怜惜,甚至带上一种神圣的庄严感。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极其温柔,甚至堪称虔诚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拭去泪珠,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古董。 “别哭,”他低声哄诱,声音温柔得能溺毙一切,“我会对你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只要你听话……” 说着,他俯下身,冰凉的唇贴上她的脸颊,细细地、耐心地、甚至带着某种学术探究般的专注舔舐着她的泪痕,仿佛在品尝稀世的甘露,喉结滚动。 “咸的……”他低声呢喃,瞳孔深处的沉醉愈发浓烈,身体的反应更加明显,“但也是甜的。我的哑哑,连眼泪都是独一无二的恩赐。” 他的吻顺着泪痕下滑,最终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印下一个冰冷而缠绵、带着绝对占有和标记意味的深吻,不容拒绝。 一吻结束,他稍稍退开,指尖爱怜地抚过她红肿的唇瓣,眼神却骤然幽深,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还要再打吗?”他忽然问,语气甚至带上一丝鼓励和纵容,像在提议一个彼此都能尽兴的亲密游戏,“如果你喜欢……这只手,或者另一边脸,都可以。只要你愿意继续‘碰’我。” 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声音依旧温柔得像情话,却字字淬着冰冷的、优雅的恶意: “但是,我亲爱的哑哑,让我们认清一个小小的现实,好吗?”他俯身,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冰冷,扫过她的颈侧,“在这里,你手无寸铁。门是特制的,窗户也是。没有我的允许,你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让我们做个有趣的假设,嗯?”他的指尖滑到她纤细的脖颈,没有用力,只是感受着她皮下剧烈的、小鸟般的脉搏跳动,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艺术,“你这具如此精致、如此迷人的艺术品……它能保持美丽多久呢?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皮肤会失去光泽,嘴唇会干裂,眼睛会失去神采……那该多么令人心碎。”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虚虚地划过她的心口,带着一种收藏家评估瓷器的冷酷审视。 “或者,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更永恒的保存方式。我学过一点微不足道的生物塑化技术,你知道的,就是那种能让最美的瞬间凝固成永恒的艺术。”他的声音充满了陶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景象,“想象一下,你将以最完美的姿态,永远停留在我为你打造的展柜里,不会衰老,不会变质,每一寸肌肤都保持着此刻的鲜活与美丽……那将是超越生命的完美。我会很乐意亲自为你完成这件杰作,我保证,过程会……充满敬意。” 洛汀哑的血液瞬间凉透,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他……他不知道她是永生者?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只想用最极端的方式“拥有”?这种将“毁灭”与“永恒”混为一谈的、充满迷恋的威胁,比直接的死亡恐吓更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实质性的恐惧终于碾碎了愤怒的虚火。她僵硬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眼泪无声流淌,不再敢有任何反抗,甚至连眼神都失去了焦点。 牧野满意地看着她眼中升起的绝望和彻底的顺从。他松开手,再次舔去她新涌出的泪水,仿佛在享用胜利的甘美。 “这才对。”他像奖励一只终于驯服的珍贵宠物,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休息。晚餐时,我希望看到你换上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他站起身,从餐车下层取出一个巨大的礼盒。里面是一条流光溢彩的克莱因蓝长裙,丝绸如水,仿佛有星河流动,领口袖口镶嵌无数细碎水晶,冰冷华丽,与他眼睛的颜色如出一辙。 接着,又是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造型极其尖锐、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十字架耳夹。洛汀哑瞳孔微缩——这造型,与她记忆中那个冰冷少女布洛因所戴的有些相似,但更尖锐,更不祥,透着纯粹的、攻击性的美,像是某种归属的标记。 “你会为我们共同的夜晚穿上它的,对吗?”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发生的事实。他将裙子和耳夹放在床边,然后推着餐车,优雅地离开,步伐从容不迫。 门锁落下沉重而决绝的声响。 洛汀哑瘫软在奢华的大床上,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空气中食物的冷香、玫瑰的芬芳与他身上那股冰冷的甜腻气息混合,酿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坟墓般的奢华味道。 她看着身旁那件华丽的蓝裙和那对冰冷的十字架耳夹,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深海,将她彻底淹没。 这座用极致扭曲的“爱”与优雅冰冷的威胁铸成的金色囚笼,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一寸寸地磨灭她的灵魂。 第32章 呕吐物 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度过。洛汀哑最终也没有换上那条克莱因蓝的长裙。 第四个日夜。洛汀哑蜷缩在床铺远离房门的一角,像一只受惊的幼兽,试图用单薄的脊背抵御整个世界的恶意。窗外是虚假的、被精心修剪过的庭院景色,阳光透过防弹玻璃,在地毯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却丝毫暖不进她的心里。 牧野就在不远处。 他坐在那张线条流畅的书桌后,分析眼镜片上流淌过幽蓝的数据瀑布,偶尔会对着虚空低声下达几个简洁的指令,处理着他口中“微不足道的公务”。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压迫。他并未对她施加额外的暴力,甚至没有多余的注视,但这种理所当然的、将她视为所有物般圈禁在侧的姿态,比任何直接的恐吓更令洛汀哑窒息。 尤其是夜晚。 当黑暗降临,他便会收起那副精英转学生的伪装,变回那个不容抗拒的掠夺者。他的触碰,他的侵占,每一次都让洛汀哑在屈辱与生理性的战栗中反复沉浮。她像一具被拆解又拼凑起来的玩偶,灵魂悬浮在天花板上,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具苍白躯体的颤抖与承受。 反抗是徒劳的。每一次挣扎都会换来更牢固的禁锢,每一次哭泣只会点燃他眼底更幽深的火焰。于是,她选择了沉默,以及……绝食。 如果无法控制这具身体被谁占有,至少,她可以控制它接纳什么。 午餐原封不动地摆在床头柜上,精致的瓷盘里食物渐渐冷却,凝固成一幅凄凉的静物画。 牧野终于从数据流中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些未曾动过的食物上,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学术沙龙。 “不饿吗?”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关怀的假象,但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只有洞悉一切的冷静。 洛汀哑死死咬着下唇,别开脸,用后脑勺对着他。 他轻笑一声,重新戴上眼镜,指尖在虚空中轻点。下一秒,床对面那面巨大的、原本映照着窗外景色的落地窗,瞬间变成了一块清晰的显示屏。 上面没有复杂的图表,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猩红色的数字,伴随着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规律地回响: [机体能量储备:16.9%] ...... 数字无情地递减,像死神敲响的钟摆,一声声,砸在洛汀哑的心上。 “看,“牧野的声音如同魔鬼低语,穿透那冰冷的报数声,“你的身体很诚实。它在告诉我,它还能坚持多久。”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阴影笼罩住她。“我在帮你记录,哑哑。记录你距离崩溃的每一个瞬间。” 那一声声倒计时,比任何粗暴的拉扯更令人绝望。它用一种绝对理性的方式,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量化,变成一串串可供他分析玩味的数据。这不是关心,这是最残酷的展示一展示他对她生命状态的绝对掌控。 “关掉它!“洛汀哑猛地回过头,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嘶哑,“你这个疯子!变态!关掉!” 她抓起手边一个柔软的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去。枕头软绵绵地撞在他胸前,然后掉落在地,毫无杀伤力,只显得她更加可笑。 牧野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他俯身,捡起枕头,轻轻拍了拍,放回床上,动作从容不迫。 “愤怒会加速能量消耗。”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讲解一个物理定律,“预估时间会缩短哦。”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机体能量储备:16.8%] [生命维持评估:剩余71小时53分。] [生命维持评估:剩余70小时01分。] .... [生命维持评估:剩余68小时14分。] 洛汀哑的呼吸一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攥住了她。 牧野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享受够了这种猫鼠游戏的前戏。他转身走向房间一角,那里放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他打开它,取出一样东西一-那不是餐具,而是一套结构精密的医用喂食管。 细长的软管、漏斗、以及……扩张口腔的开口器。 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了洛汀哑的眼睛。她终于明白,绝食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需要被纠正的、不听话的小插曲。 洛汀哑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床头。“你敢……你别过来!” 牧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优雅而高效。他上床,膝盖轻易地压制住她徒劳的挣扎,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固定住她的下颌。当那细长的软管伴随着冰凉的润滑感,强行通过她的喉咙时,洛汀哑发出了被扼住般的、绝望的呜咽。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那个连接着营养液的袋子,看着液体一点点通过管子,强行灌入她的胃里。一种被彻底侵犯、连身体最基本自主权都被剥夺的屈辱感,淹没了她。 整个过程,牧野的眼神始终冷静得像在完成一项标准的操作流程。 当最后一滴营养液注入,他利落地撤出软管。洛汀哑立刻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喉咙和食道里充斥着异物感和难以言喻的恶心。 “呃…呜……“她捂住嘴,胃里被强行填入的东西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狼狈,但身体的本能无法控制。 就在她忍不住要吐出来的瞬间,牧野却突然再次靠近。 他没有避开,更没有给她拿容器。 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有些粗暴地擦过她眼角的泪,然后,在洛汀哑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他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与**无关的、充满掠夺意味的吻。他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呕吐物即将涌出的通道上,进行了最后的拦截与接纳。 洛汀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胃里那些被半消化的、温热而酸腐的流质物,渡入了他的口腔。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能闻到自己呕吐物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与他身上冰冷的雪松香氛诡异地混合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牧野缓缓退开,舌尖意犹未尽般地掠过自己克莱因蓝色的唇瓣,仿佛刚刚品尝的不是呕吐物,而是什么琼浆玉液。他的眼神灼热,里面翻涌着一种洛汀哑无法理解的、近乎科学探究般的狂热。 他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因惊骇而毫无血色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誓所有权的满足: “现在,我们的一部分真正融为一体了。” 他的指尖下滑,点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我在用所有方式了解你,哑哑。从里,到外。” 洛汀哑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恐惧、恶心、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玷污和占有的感觉,像冰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看着他,这个俊美如天使,行为却比恶魔更恐怖的少年,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落入了一个何等病态、何等无法挣脱的深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此之后,洛汀哑开始“正常“吃饭。 不是因为她屈服,而是因为一种比恐惧更深的、对“被深入了解”的战栗。她害怕他下一次“了解”她的方式,会更加突破她想象的极限。 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度过。洛汀哑最终也没有换上那条克莱因蓝的长裙--那是他之前送来的、象征着同化与占有的礼物之一。她依旧穿着自己那身皱巴巴的、来自“自由世界”的旧衣服,仿佛这是她最后一点可怜的、无用的坚持。 而牧野,似乎也并不急于一时。他看着她机械地进食,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笑意。 他知道,通往她灵魂的又一道壁垒,在今天,被以一种极其野蛮而有效的方式,凿开了一道裂缝。 第33章 粉红触手的慰籍 时间在奢华的囚笼中仿佛变得粘稠,缓慢地滴淌。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度过。自从那次他强行咽下她的呕吐物后,洛汀哑便开始“正常”吃饭。她不再绝食,只是机械地张开嘴,吞咽下牧野耐心喂到唇边的食物,味同嚼蜡,感受不到任何滋味,只有喉间梗塞的、日复一日的屈辱。牧野似乎很满意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只是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沉淀的阴影愈发浓重,像暴风雨前积郁的云。 夜色深沉如墨,牧野如同宣告所有权般,自然地将洛汀哑圈在怀里,躺在宽大得令人心慌的床上。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冻结的木头,每一寸肌肤都敏锐地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不容忽视的体温,以及那偶尔擦过她颈侧或手臂的、冰冷坚硬的羊角触感。每一秒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煎熬无比。 牧野似乎并不急于彻底摧毁她的意志,反而像是在享受这种缓慢的、细致的驯化过程。他几乎寸步不离,看书、处理终端上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都在卧室一角的沙发上进行。但他的目光,却总像无形的、粘稠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无论她是睁眼望着天花板的纹路,还是被迫闭上眼试图逃避。 直到第六天下午,一种新的、令人不安的寂静降临。 牧野放下手中的纸质书——一本封面华丽的《痴迷的艺术》——走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洛汀哑干涩的嘴唇。 “还是不愿意对我开口吗?我的哑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然而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某种跃跃欲试的、近乎狂热的光。“没关系,语言有时是最苍白的表达。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方式……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 他轻轻拍了拍手,声音清脆,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卧室门无声地滑开。 洛汀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瞬间,血液几乎冻结。 门口站着另一个“牧野” 同样的身高,同样精致完美的五官,同样灰白渐变中长发和挑染的蓝色。但眼前这个,却散发着与本体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没有戴那副分析眼镜,眼神更加直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和玩味。他穿着一身极其贴身的、半透明的黑色连体衣,勾勒出每一寸肌肉线条,某些部位的设计大胆到令人脸红。最令人惊骇的是几条光滑的、末端呈现出诱人粉红色的柔软触手,正从他身后和腰侧慵懒地探出,在空中缓缓舞动,如同某种深海妖物的触须。 “介绍一下,”牧野本体微笑着,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一件新家具,“这是我的……“克隆体’。你可以叫他“阿牧’,或者随便什么你喜欢的称呼。他比较……擅长让人放松。” 色情克隆体-阿牧-迈着猫一样优雅的步伐走进来,粉红的触手兴奋地微微颤动。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几乎与洛汀哑鼻尖相贴,克莱因蓝的瞳孔里倒映出她惊恐万状的脸。 “嗨~下午好呀,亲爱的小哑哑宝贝~”他的声音比本体更加低沉磁性,却裹着一股黏腻的、甜得发齁的意味,像过度成熟的果实流淌出的汁液,“终于能这样靠近你了。你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到每一寸感知都在叫嚣了……“一条冰凉而柔软的附肢悄无声息地探出,极其轻柔地蹭过洛汀哑冰冷的脸颊,那诡异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起了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 当那个与牧野面容相似的造物走进房间时,洛汀哑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最肮脏的利刃刺穿心脏的、剧烈的绞痛。她曾那么痴迷这张脸,此刻却只感到灭顶的恶心。 “滚呐一!!!”她发出的不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一种濒死般的、带着血丝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向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床头板上也浑然不觉。“让他滚!牧野!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让他用你的脸…!“ 泪水决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信仰的崩塌。“你口口声声的爱……就是把我当成....…可以随便和人分享的玩具吗?!”她甚至开始用头去撞身后的床头板,不是表演,而是那种被玷污的、想要毁灭自己的冲动。 牧野(本体)轻易地制住了她自毁的动作,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别躲,哑哑。”本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循循善诱”,“正是因为我爱你,”他低下头,舌尖舔去她脸颊冰凉的泪,动作带着亵渎般的温柔,“‘他’是来帮你放松的,哑哑。你这些天绷得像块石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需要这个。”他的手指暗示性地滑过她的脊椎,精准地戳破她试图隐藏的、被抑郁症和爱瘾折磨的脆弱。“承认吧,你的身体在渴望释放。” “我渴望的是……”洛汀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是之前那个我以为的、会给我带热可可的牧野!不是你这个……这个让人作呕的疯子!”她的话像刀子,也捅向自己曾经付出过的真心。 就在这时,一根冰滑的粉色附肢缠上了她的脚踝!洛汀哑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一颤,不是因为触碰本身,而是因为这触碰所代表的、她爱情和人格的双重毁灭。她低下头,发狠地一口咬在那滑腻的物体上! “啧!”“阿牧”吃痛缩回附肢,眼神却更加兴奋,“小野猫~你挣扎的样子,真是……最好的催情剂。” 更多的附肢缠绕上来,轻易地将她固定成一个屈辱的、无法反抗的姿势。它们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专门针对她身体弱点设计的、精准的、下流的技巧,挑动起一阵阵完全违背她意志的、汹涌的生理反应。 “看啊,嫂子”“阿牧”在她耳边恶劣地低语,迫使她看向旁边静坐观察的牧野本体,“他就在那儿看着呢。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刺激多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曾经那些隐秘的、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和挣扎,原来早已被他洞悉,并成了如今羞辱她的工具。极致的羞辱感和被彻底看穿、被彻底背叛的绝望交织,几乎将她的灵魂撕碎。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抵抗那灭顶的、可耻的快乐,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漏出细碎的呜咽。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时间流逝着。 当一切终于结束时,''''阿牧''''抽身退开,那些触须如同退潮般松开。洛汀哑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残过的花,瘫软在凌乱的床褥间,身上残留着冰冷的黏腻感和诡异的红痕。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连指尖都无法移动,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牧野(本体)这才站起身,走到床边。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阿牧''''便恭敬地躬身,无声退出了房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拿起柔软的湿毛巾,试图为她擦拭,就像只是珍贵的藏品,沾了些污渍。 当他的手指碰到她时,洛汀哑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他脸上,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鄙夷和自毁般的疯狂: “你自己是不行吗?阳痿了?还需要造个自己绿自己的玩意儿来代劳?”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呵……他可比你有‘能力’多了,有本事你就让他爱死我啊!” 牧野的动作彻底顿住。 他缓缓放下毛巾,克莱因蓝的瞳孔骤然缩紧,一种极其危险的、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想激怒我?求死?”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胆寒的平静,“你的反应,你的偏好……小哑哑偷偷看过的那些网站记录,‘他’的每一处设计,都是根据哑哑的‘喜好’量身定做的。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爱哑哑呢。” 他的指尖抚过她腿上被触手勒出的红痕,眼神幽暗如深渊。 “看来有必要让你好好回忆起来,那晚你是如何在我手中彻底绽放又破碎的了。”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呼出的气息灼热,声音却如同来自深渊的低语,“顺便一提,像刚才那样的‘克隆体’……““我还有两个。” “一个崇尚‘暴力美学’,一个擅长‘极致温柔''。”他刻意停顿,欣赏着她眼中无法抑制地重新燃起的恐惧,“猜猜看,下一个,我会让谁来陪你玩?” 他直起身,拉开床头柜,里面是各种颜色包装的小袋子。他拿出一个印着草莓图案和一个印着薄荷叶图案的,在她空洞的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玩味。 “选一个?你喜欢什么味道?” 洛汀哑闭上眼,连拒绝的力气都已耗尽。 牧野轻笑一声,仿佛觉得无趣,随手将那两个小盒子扔开。 “骗你的。”他俯身,再次压了下来,气息灼热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你永远只有一个选择..…” “——我。“ 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有缝隙里漏进一丝微弱的光,勾勒出床上重叠的、挣扎的阴影,压抑的呜咽与沉重的呼吸交织,直至一切最终归于死寂。长夜漫漫,囚笼中关于“爱”的扭曲课程,远未结束。 当一切终于沉寂下来,牧野心满意足地搂着彻底昏睡过去的洛汀哑,如同抱着一个等身大的、专属于他的玩偶,沉沉睡去。 只是那双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完全松开的、紧紧箍着她的臂膀,昭示着这份病态的占有,永无止境。 第34章 逃跑 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洛汀哑是在一种怪异而粘稠的触感中醒来的。 并非身后那熟悉的、冰冷与温热交织的怀抱,而是一种……滑腻的、带着微妙弹性和凉意的缠绕。它松松地圈着她的手腕,另一条则搭在她的腰际,如同情人的手臂,却又带着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柔韧。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另一张属于“牧野”的脸。灰白渐变的发丝垂落,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浓稠笑意凝视着她,仿佛一直在这。是那个色情克隆体-“阿牧”。 他侧躺着,支着头,几根粉红色的触须正从他被褥下延伸出来,亲昵地、占有性地缠绕在她身上,其中一根甚至试图钻进洛汀哑敞开的衣领里。 “早上好呀,我的小哑哑宝贝~”他支起脑袋,一条触手灵活地伸过去,试图再次触碰她的脸,“你睡着的样子,让我差点提前开始今天的''课程''呢~” 洛汀哑猛地拍开那令人作呕的附肢,触手冰冷的滑腻感让她手臂上的寒毛瞬间立起。“滚开!谁允许你在这里的?!牧野呢?!”阿牧被推开,却不恼,反而慵懒地支起脑袋,几条触手在空中愉悦地扭动,欣赏着她的惊恐。“哎呀,真伤心~用过就丢啊?昨天我们不是‘沟通’得很‘深入’吗?”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狎昵地扫过她睡衣下隐约可见的红痕,“至于本体嘛..他为你准备爱心早餐去了。特意吩咐我来.…嗯..''陪伴’你醒来。” “我不需要!让他滚!你也滚!“洛汀哑抓起另一个枕头狠狠砸过去,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被这个非人怪物触碰的记忆如同肮脏的潮水般涌上,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枕头软绵绵地被触手接住,阿牧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连愤怒的味道都这么迷人…别这么抗拒嘛,小野猫。本体能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更极致的...快乐。”他作势要靠近。 “别碰我!”洛汀哑厉声尖叫,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你再过来…我再碰我.我就...”她徒劳地四下张望,想寻找任何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却发现徒劳。 或许是她眼中彻底决绝的憎恶起了作用,或许是他收到了什么无形的指令,阿牧终于停了下来,摊了摊触手,语气遗憾:“好吧,好吧…真是暴殄天物。不过…”他眨眨眼,笑容变得恶劣,“本体说了,今天你可以在这个‘家''里自由活动哦~期待我们的...下次''偶遇’~亲爱的嫂子~” 他故意用触手抛了个飞吻,这才慢悠悠地、像液体一样滑下床,离开了卧室。门在他身后无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洛汀哑一个人。她剧烈地喘息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洗着手腕和耳廓被触碰过的地方,直到皮肤发红刺痛,那种滑腻的幻觉却依然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平复下来,巨大的空虚和无力感席卷而来。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眼下一片乌青、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痕迹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陌生和绝望。 许久,卧室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牧野。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休闲装,看起来清爽又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阳光少年的气息,如果忽略那双眼底深处永不消散的偏执阴霾的话。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精心摆盘过的早餐: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成金黄色的吐司,新鲜的水果沙拉,甚至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早上好,我的哑哑。”他走到床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刚才那个纵容克隆体来惊吓她的根本不是他。他放下托盘,极其自然地想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洛汀哑猛地偏头躲开,眼神戒备又冰冷地瞪着他。 牧野的动作顿在半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但很快被更浓稠的“爱意”覆盖。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想碰她的脸,又被她躲开。 “还在生气?”他语气带着点委屈,像个别扭的大男孩,“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他’的技术很好,不是吗?你看,你今天的气色都好多了。而且,你以后不许说那些话了,我会难过的控制不住......”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难过,仿佛真的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指尖虚虚地点了点她的脸颊,那里确实因为刚才的激动和愤怒而泛起一丝血色。 洛汀哑简直无法理解他的逻辑。羞辱和折磨,在他眼里竟然是''为她好''? “放我走。”她声音沙哑,重复着这徒劳的诉求。 “除了这个,哑哑。”牧野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耐心,他端起牛奶杯,递到她唇边,“来,先吃点东西。你昨晚就没怎么吃,我心疼。” 浓郁的奶香钻入鼻腔。洛汀哑确实饿了,胃里空得发慌。她知道反抗无效,绝食只会招来更屈辱的喂食方式。她死死咬着牙,内心激烈挣扎。 食物确实美味,温暖的感觉滑入胃袋,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她沉默地吃着,味觉似乎恢复了一些,能尝出食物的原味,但这并不能带来任何愉悦,只是生存的本能。 吃着吃着,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她的脑海:如果一直这样呢?有奢华的物质,有……一个虽然变态但至少“爱”她、并且强大到能隔绝外界一切伤害的人。至少我们曾经相爱过。她不必再面对学校的霸凌,不必再为生计和药物发愁,不必再独自对抗抑郁症和瘾的撕扯……似乎……这样也不错?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让她自己感到一阵恶寒。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她竟然开始为施暴兼囚禁者找借口?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握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屈服于这种扭曲的“安逸”时—— 猛地,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刺入她的太阳穴!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 视野毫无征兆地瞬间变黑!如同断电的屏幕,耳边所有的声音一一牧野温柔的劝诱、她自己粗重的呼吸一一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 紧接着,一些混乱的、令人窒息的感觉碎片猛地撞进脑海! ...身体沉甸甸的,无法动弹,被柔软却无法挣脱的丝绸束缚着,固定在一个华丽得过分的、铺满蕾丝和缎带的床上..空气里是甜到发腻的香薰味道...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娇媚得陌生,带着某种不正常的亢奋和依赖,朝着门口的方向呼唤:“亲爱的...牧野..别走嘛...再陪陪我..” 门口,牧野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完成任务的满足感?他没有走向她,而是对着门外阴影里的一个人影低声说,语气带着邀功般的雀跃:“妈妈,您看到了吗?我做得完美吗?现在你可以......” “哑哑,你怎么了?“牧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黑雾迅速褪去,视野重新清晰,头痛也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隐隐的抽痛和一片空茫的惊悸。洛汀哑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那是什么?妈妈?牧野的妈妈?那个人影…… 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这么恐惧?还有这该死的记忆闪回?!好像每到自己做选择的时候都会出现,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没什么……”她低下头,避开牧野关心探究的目光,重新捡起叉子,手指却颤抖得厉害,“只是……有点头疼。” 必须逃。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过。 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虽然无法理解,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不祥与恐惧。留在这里,顺从下去,一定会发生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保迫自己镇定下来,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今天你可以在这个别墅里自由活动。”牧野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除了出口,大部分房间对你开放。试着熟悉一下你的新家,哑哑。” 说完,他竟然真的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会给你带礼物的哦”他在门口停下,侧过头,补充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适应了一些。” 滑门在他身后关闭,落锁的声音轻微却清晰。 房间里骤然只剩下洛汀哑一个人,以及满室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刚才那恐怖幻象留下的冰冷余味。 自由活动?新家? 这些词语此刻听起来讽刺无比。 但那个闪回……那个闪回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将她刚刚萌生的一丝妥协和软弱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更加坚定的决心。 逃。必须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不能在这样一个华丽、甜蜜、却通往彻底毁灭的陷阱里沉沦下去,绝不能被改造成向那个笑脸恶魔展示的“优秀作品”! 她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四肢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栋囚禁她的别墅。 别墅大得惊人,装修极尽奢华,却冰冷得像一座没有生命的博物馆。她走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打开一扇扇门——书房、影音室、健身房、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满是镜子的房间。甚至一个室内恒温泳池……所有窗户都是特制的,坚固无比,没有任何可供逃离的缝隙。 就在她经过一个通往楼下起居室的旋转楼梯时,一个黏腻的声音突然从下方响起。 “咦?小哑哑宝贝是在探险吗?” 洛汀哑身体一僵,低头看去。是那个色情克隆体“阿牧”。他正慵懒地靠在楼梯扶手上,几条粉色的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光滑的木制扶手,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兴趣。 “需要我陪你吗?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哦~”一条触手暗示性地向上探了探。 洛汀哑胃里一阵翻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思索。硬碰硬显然不行。 “……不用。”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回答,“我……我自己看看。” “别这么冷淡嘛~”阿牧笑嘻嘻地,开始沿着楼梯向上走来,“本体不在,我们可以有更多……深入的交流时间。” 看着他逼近,洛汀哑心脏收紧。她急中生智,猛地指向他身后的方向:“等等!那边……那边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阿牧”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洛汀哑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走廊深处跑去!她听到身后传来“阿牧”带着一丝恼火的“啧”声,但没有立刻追上来。或许本体对他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制? 她不敢回头,拼命奔跑,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她看到一个类似工具间或者管道井的小门,虚掩着。顾不上那么多,她猛地拉开门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窄,布满灰尘和各种管道,一道锈迹斑斑的金属梯通向下方,似乎通往地下室或者设备层。这是希望!牧野所谓的“自由活动”,显然遗漏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她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下爬,手掌被粗糙的锈迹磨得生疼。下面更加昏暗,空气中有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她摸索着前进,终于看到前方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线——是一个通风管道的出口,栅栏似乎有些松动! 希望就在眼前!她用尽全身力气,抠动着那生锈的栅栏,指甲劈裂了也毫无知觉。终于,栅栏被她掰开了一个足以让她钻出去的缝隙!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小心地从里面将盖板尽量拉回原处。管道内弥漫着灰尘和金属的气味,一片漆黑,她只能凭着感觉拼命向前爬,祈祷这管道能通向外面。 不知爬了多久,手臂和膝盖都被粗糙的管道壁磨得生疼,终于看到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光亮!似乎是一个出口! 她用尽最后力气爬过去,用力推开出口的百叶盖板一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她半个身子探出了管道,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成功了!她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外面的环境,一个熟悉到令人绝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浓浓的玩味,在她头顶响起: “啧,怎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 洛汀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牧野(本体)就站在出口外,好整以暇地倚墙而立,分析眼镜反射着阳光,看不清眼神。他显然早就等在这里了,仿佛她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是一场早已被剧透的、拙劣的滑稽戏。 他蹲下身,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着的灰尘和蜘蛛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却让洛汀哑如坠冰窟。 “看来,你还没学会如何保持我喜欢的干净。”他叹了口气,语气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眼底却翻涌着暗沉的光,“没关系……” 他打横将她从管道里抱了出来,丝毫不介意她满身的污秽,径直向别墅内走去。“我亲自教你。” “里里外外……都帮你好好洗干净。” 第35章 地下室的绿痕 地下室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落锁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震得洛汀哑耳膜嗡嗡作响。 最后的光源被切断,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瞬间将她吞没。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灰尘味、淡淡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地贴附在皮肤上。刚才被牧野“里里外外”清洗的触感仿佛还黏在身上,那种被彻底掌控、连最私密处都被强行“净化”的屈辱感,混合着身体深处被强行撩拨起却又被无视的生理余韵,让她一阵阵反胃。 她蜷缩在冰冷的、似乎只铺了一层薄薄垫子的硬板床上,用薄毯紧紧裹住自己,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那种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和恐惧。 逃跑失败了。轻而易举地,如同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牧野甚至没有过多责备,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看着不懂事宠物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亲自将她抱来了这里。 “哑哑,你需要冷静一下。”他把她放下时,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指尖拂过她湿漉漉的、还带着他气息的头发,“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不再做这些让我伤心的事,我就接你出去。” “我会照顾好你的。”他重复着这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关上了门。 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所有感官。手腕和膝盖被管道摩擦出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徒劳的努力。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被彻底侵犯、清洗的异物感,以及……更早之前,被那个粉色触手克隆体触碰带来的滑腻恶心。 为什么还要跑呢? 这个念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留下来,似乎真的……没那么糟?有奢华的物质,有一个强大到足以隔绝外界一切伤害、虽然方式变态却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她不必再面对外界的嘲笑,不必再为廉价药物和下一顿饭奔波,不必在抑郁症发作时独自对抗整个世界…… 那个闪回!那个穿着蕾丝裙、娇声呼唤牧野、而牧野却对着阴影里的“妈妈”邀功的恐怖画面猛地再次刺入脑海! 不!那不是出路!那是通往更可怕深渊的甜蜜陷阱! 她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妥协念头。剧烈的动作牵动了手臂的擦伤,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臂,指尖却触碰到了什么异样。 不是擦伤的粗糙感,而是一种……平滑的、微微凸起的痕迹。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猛地坐起身,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左小臂。 借着从门缝底端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光线,她隐约看到,在自己小臂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印记。 一个浅浅的、却是清晰的深绿色符号。结构诡异而复杂,像某种缠绕的荆棘,又像一只抽象的眼睛,在几乎不可见的昏暗光线下,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非自然的幽光。 这是什么?! 她惊恐地用右手手指用力擦拭、抠刮,那印记仿佛是从皮肤下面长出来的,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脱落或变淡的迹象。 什么时候有的?怎么来的? 记忆疯狂倒带——被牧野带回别墅后的清洗?他不可能留下这种标记。被克隆体触碰?那种恶心的滑腻感……不像。在学校?更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 死寂之海。那个初代! 是她最后消散前抓自己手臂的那一下!除了她,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自己和牧野之前都没有发现?牧野给她洗澡时,那么仔细地、寸寸抚摸过她的身体,怎么可能没看到这个如此显眼的绿色印记? 难道……它是刚刚才浮现出来的?或者,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 巨大的困惑和不安仿佛毒素般蔓延她的全身。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 那个初代……她到底是谁?她经历了什么?那些涌入她脑海的、属于他的破碎记忆——被至亲献祭、被村民分食渴望永生、沉入黑色海水中的千年孤寂与怨恨……还有那个站在岸边,戴着笑脸面具的身影,以及她身边那个……银金色异瞳的少女!如此久远的记忆。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布洛因!她在永夜精神病院见过的那个气质特殊的女人!牧野……牧野和永夜精神病院又是什么关系?幻觉中他口中的“妈妈”,是不是就是…… 思维混乱得像一团纠缠的荆棘,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刺,扎得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要跑? 因为那个闪回警示着她终极的恐怖。因为这个诡异的绿色印记,连接着另一个永生者的绝望和未知的谜团。因为牧野的爱是淬毒的蜜糖,是精心编织的囚笼。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黑市的人只想榨干她最后的价值。第三视界研究所的检察官自身难保,连那个叫弗兰肯的天才医生都敢公然嘲讽她。修女院……那个黛萝芮丝修女,看布洛因的眼神狂热得可怕。 初代最后消散前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 「去找……弗兰肯……和斯诺……」 弗兰肯!那个轻佻又危险的天才医生!初代竟然让自己去找他?他是永夜的核心研究员之一,找他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初代既然特意点名……难道他,或者说他掌握的某些知识,是初代认为的突破口? 斯诺……那个红发魅魔?她在永夜精神病院见过,看起来和布洛因她们确实关系匪浅,但感觉更加捉摸不定。找她?同样是巨大的风险。 绝望如同地下室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胸闷,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手臂上,和那个诡异的绿色印记混在一起。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语是“妈妈“,第二个词语是“不哭“。 大人们总是弯下腰来,用各种声调对我说:“哭有什么用呢?“摔破膝盖时这样说,弄丢糖果时这样说,打雷害怕时也这样说。他们的影子落在我身上,像一座座移动的纪念碑。于是我学会了把眼泪咽回去,让它们在胃里结晶成盐。 可是长大这条路,真的好难好难。难得像在玻璃碎片上赤脚行走,每一步都要假装踩在云朵之上。医院里无声的倾轧,地铁中缺氧的拥挤,深夜里突然袭来的虚无感——海难时,托举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身体越来越冰凉,温度一点一点从指缝溜走,最后说:“要坚强。“ 离开这个世界,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可是。不甘心吗? 就在她沉浸在过去绝望的泪水中时,地下室的门锁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洛汀哑猛地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她用薄毯迅速将左臂紧紧裹住,连带着那个印记彻底隐藏起来,然后飞快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做出平静却抗拒的样子。 门开了。牧野端着一杯水和几片药站在门口,身后走廊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地下室的地面上。他看起来依旧俊美,带着一丝担忧的神情。 “哑哑,该吃药了。”他走进来,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和刻意压抑着呼吸的脸上,眉头微蹙,“又哭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自然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额头试探温度,或者像之前那样将她揽入怀中安抚。 洛汀哑猛地向后缩去,避开了他的触碰,声音沙哑而紧绷:“我没事。” 牧野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微微暗了暗,但语气依旧温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似乎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紧紧裹着薄毯的左臂上。 “手怎么了?受伤了?让我看看。”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洛汀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将手臂往身后藏得更深,几乎是尖叫道:“别碰我!我说了没事!” 她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牧野的动作停住了,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地看着她,那温柔的假面下,一丝冰冷的探究和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悄然浮现。 “哑哑,”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把手给我看看。” “不……”洛汀哑绝望地向后缩,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 牧野不再废话,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强行将她的左臂从薄毯中拽了出来,拉到眼前。 洛汀哑紧闭着眼,等待着质问和更可怕的后果。 然而,牧野只是仔细地检查着她的手臂——上面只有一些逃跑时造成的擦伤和淤青,以及刚才被他用力抓握出的红痕。 那个深绿色的、诡异的印记……消失了。 皮肤光滑苍白,什么都没有。 牧野皱紧了眉,用手指反复摩挲着她小臂内侧的皮肤,似乎在确认什么。最终,他松开了手,语气带着一丝疑惑和未消的严厉:“只是擦伤。藏什么?”他似乎将其归咎于她过度紧张和反抗下的歇斯底里。 洛汀哑猛地抽回手臂,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消失了?怎么会?她明明刚才看得那么清楚! 巨大的困惑和恐惧再次淹没了她。 牧野看着她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样子,似乎终于心软了些,叹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温柔”:“好了,不怕了。是我太着急了。”他拿起水杯和药片递给她,“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反省一下今天的事,嗯?” “我会等你准备好,哑哑。”他俯身,想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洛汀哑猛地偏开头。 牧野的动作再次僵住。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柔终于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偏执的占有。 “好好休息。”他直起身,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总会想明白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转身离开,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沉重地锁上。 黑暗重新降临。 洛汀哑瘫软在冰冷的床上,剧烈地喘息着,抬起自己的左臂,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凝视。 那个印记……消失了。或者说,隐藏起来了。 只有她能看见?或者只在特定情况下出现? 初代永生者……她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弗兰肯……斯诺…… 这些名字和那个诡异的绿色符号一起,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关于“可能”的悸动。 她不能再完全相信牧野了。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 唯一的线索,是初代用最后的力量传递给她的这两个名字,和这枚时隐时现的、通往未知的印记。 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这一点点诡异的谜团,竟然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蜷缩在冰冷的月光下,将那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住唯一一团微弱而冰冷的火种。 眼泪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除了恐惧和绝望,其中似乎还掺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希望。 第36章 刺杀 地下室的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壁灯那恒定不变的昏黄光晕,以及送餐时门锁开启的轻微响动,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送餐的一直是那个色情克隆体,“阿牧”。他总会用那黏腻的触手将餐盘推进来,然后趴在门缝边,用那双充满狎昵意味的克莱因蓝眼睛盯着她,说些不堪入目的“慰问”。 “小哑哑,一个人寂寞吗?需要我进来''陪陪’你吗?” “本体也真是狠心,这么娇嫩的人儿,怎么舍得关地下室呢?” “啧,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我用‘特别方式''帮你检查一下?” 每一次,洛汀哑都只是蜷缩在垫子的最角落,背对着门,用沉默和僵直的脊背对抗那令人作呕的注视和语言骚扰。胃里翻江倒海,恐惧和厌恶交织,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一丝声音泄露出去。她知道,任何反应都只会助长他的兴奋。 食物她强迫自己吃下去。维持体力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尽管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咽自己的尊严。 第四天,送来的午餐是一份意面,盛放在一个白色的陶瓷深盘里。阿牧照例用触手推进来,言语骚扰了几句,见她毫无反应,似乎也觉得无趣,嘟囔着“真是块木头”,锁上门离开了。 洛汀哑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盘子上。白色的瓷盘,边缘有着精致的蓝色花纹。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她的脑海。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失,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她爬过去,端起盘子,机械地吃着里面已经有些冷掉粘稠的食物。 吃完最后一口,她握着那个瓷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然后,她猛地将盘子砸向冰冷坚硬的水泥地! “啪嚓一!“ 清脆的碎裂声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碎片四溅。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洛汀哑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眼疾手快地抓起最大最锋利的那块瓷片,死死攥在手心,碎片的边缘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掌,温热的血珠渗了出来。她顾不上疼痛,迅速将碎片藏进垫子底下破开的一个小缝隙里,然后整个人蜷缩起来,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抖动,发出压抑的、表演性的抽泣。门被猛地推开。 牧野站在门口,呼吸似乎有一瞬间的急促,分析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满地狼藉和蜷缩着哭泣的她。 “哑哑!“他几步冲过来,蹲下身,语气带着真实的紧张,一把将她扳过来,“伤到没有?让我看看!” 他急切地检查她的手、她的脸、她裸露的皮肤,确认没有被碎片划伤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但当他看到她掌心被自己藏碎片时割破的伤口时,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弄的?!”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消毒喷雾和绷带,动作熟练又轻柔地替她处理伤口,“还是说……哑哑是故意的?”他忽然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她,带着审视。 洛汀哑的心跳漏了一拍,泪水涟涟地摇头,声音哽咽,主动将头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手……手滑了……盘子太凉了……我没拿稳…我好怕……这里好冷,又黑又冷……我好想你…….”她感受到他瞬间僵直的身体和似乎加快了一拍的心跳声。 牧野沉默了。他仔细地包扎好她掌心的伤口,然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洛汀哑的主动靠近和依赖的话语,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让他眼底的审视稍稍淡化,被一种浓郁的、占有的满足感取代。 “乖,不怕。”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弄伤自己我会心疼的。只要你乖乖的,不再想着离开我,我很快就会接你上去。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冰冷的地下室,“只是让你冷静一下的地方。你不该挑战我的耐心,哑哑。”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另一只手已经开始熟练地解开她单薄的衣物。地下室的冰冷空气触碰到暴露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但很快被他更冰冷的体温和灼热的**覆盖。 “我的哑哑知道想我了……真好。”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让我看看,哪里想我了?是这里……还是这里?” 反抗是徒劳的,甚至会招致更粗暴的对待。洛汀哑闭上眼,任由屈辱的泪水滑落,身体却在对方熟练的挑逗下可耻地产生了反应。她咬紧牙关,忍受着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心里只想让这场“慰问”尽快结束。 他似乎格外兴奋于她刚才那句“好想你”,动作比平时更加激烈,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进自己冰冷的身体里。结束后,他甚至难得地抱着她温存了片刻,用手指细细梳理她汗湿的头发。 “很快就能上去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带着餍足,“再忍耐一下,我的乖哑哑。” 他没有追问盘子碎片的事,只是仔细检查了所有较大的碎片,一一捡起收走。但他似乎遗漏了垫子底下那一块。或者……他根本就知道。 那块藏匿的瓷片,成了她黑暗中唯一的武器和寄托。指尖反复摩挲着那粗糙锋利的边缘,冰冷的触感和偶尔带来的刺痛感,才能让她从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扭曲的“温柔”中保持一丝清醒。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煎熬的等待和恐惧的想象。她想象着门突然被打开,牧野或者那个色情克隆体冲进来,粗暴地搜身,夺走碎片,然后施加更可怕的惩罚。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送餐照旧,阿牧的骚扰照旧,牧野每天早上的送药和“探望”也照旧,仿佛那天打碎盘子和他随后的“慰问”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洛汀哑更加不安。她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明知陷阱就在前方,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 她反复演练着。在他靠近时,在他转身时,在他看似最不设防的瞬间。目标是哪里?眼睛?喉咙?还是……那日夜泵送着非人血液的心脏? 第六天。 门锁响动,进来的依旧是来送药的牧野(本体)。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紧身衣和白色外套,分析眼镜架在鼻梁上,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他递给她一天份的药物和一杯水,看着她服下。 “哑哑,”他开口,声音温柔,“想明白了吗?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甚至主动提起了即将到来的“纪念日”。 “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相遇一个月的日子了,哑哑。”他看着她服下药片,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甜蜜,“我为你准备了礼物。你会喜欢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描绘着虚幻的美好未来。说完,他像是准备离开,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向门口。 就是现在! 他背对着她。毫无防备。 那些闪回的恐怖画面、初代永生者绝望的眼神、被囚禁的屈辱、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压倒了理智,化作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勇气。 她猛地从垫子上弹起来,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扑向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藏在内衣里的瓷片滑入掌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用尽她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精准地朝着他后颈与衣领交界处的脆弱部位刺了下去! “噗嗤一” 一声闷响,像是刺破了什么坚韧又富有弹性的东西。手感异常古怪,不像刺入血肉,反而像是扎破了一个盛满粘稠液体的囊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阻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洛汀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瓷片几乎齐根没入他的后颈。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喷溅。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粘稠、散发着微弱化学气味的、浓郁纯正到让人心悸的克莱因蓝色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从伤口边缘渗出来,沿着他的颈线蜿蜒而下,像一条诡异的蓝色溪流。 和他的眼睛、他的舌头一样的颜色。 牧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分析眼镜下的那双电子爱心瞳孔微微收缩,倒映出洛汀哑那张因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 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触碰到那涌出的蓝色液体,然后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 “唉?”他发出一个短促的、近乎疑惑的音节,仿佛只是发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意外。随即,他脸上那种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微笑重新浮现,甚至加深了一些,变得愈发诡异和兴奋。他完全转过身,面对着她,仿佛后颈上插着一块锋利碎片、正在流出诡异蓝色液体的人根本不是他。 “原来……”他舔了舔自己沾着蓝色液体的指尖,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死死锁住洛汀哑,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狂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欲,“哑哑你喜欢这种更…….''深入’的了解方式吗?想知道我里面是什么构造吗?” “不……不是的……”洛汀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她看着他那不断渗出蓝色液体的后颈,看着他那非人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都市传说……改造人……克隆怪物……那些模糊的传闻碎片在她脑中疯狂闪现又炸开! 他不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哭喊出来,身体沿着墙壁滑落,瘫软在地上,缩成一团,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伤害我……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 牧野一步步走近,蹲下身,无视后颈还在流淌的蓝色液体,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那股奇异的蓝色液体的粘腻感。“别怕,我的哑哑。”他的声音异常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欣慰,“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冰凉的蓝色液体沾湿了她的皮肤。 “你看,你终于学会了。”他像是在欣赏一件杰作的阶段性成果,“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为了生存而挣扎,甚至学会了……使用武器。虽然很稚嫩,但这是多么巨大的进步!” 他的笑容扩大,那笑容俊美依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骇人。 “我很开心,真的。”他重复道,眼神灼灼,“这说明你的求生本能正在被激活,正在变得更加强大。这才是配得上我的、完美的伴侣应该有的样子。” “对、对不起……”洛汀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逻辑,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道歉。 “不用说对不起。”牧野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那抹蓝色在她脸颊上晕开一道诡异的痕迹,“我说过,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的任何行为,我都会包容。” 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因恐惧而彻底失语的洛汀哑。然后,他就像没事人一样,随意地抬手,精准地拔出了后颈那块还沾着蓝色粘液的瓷片,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口、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蓝色印记,很快也隐没在皮肤下,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那平静之下,潜藏着令人冻结的暗流。 “但是,做错了事,就需要接受引导和教育。这是为了让你能更快地……完美起来。” ..... “你需要……更深刻的教导。“ 他的话音落下,地下室的铁门方向,传来了电子锁开启的、清晰的“咔哒“声。 洛汀哑的哭声戛然而止,一种比面对牧野时更甚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猛地攥住了她。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 牧野依然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彻底破碎的恐惧,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冰冷的、宣判般的弧度。 “别怕,”他轻声说,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却比任何威胁都可怕,“这次……换‘他’来陪你。“ “……他会好好‘教’你,什么是绝对的……顺从。” 第37章 冰冷造物 地下室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水泥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死寂。 进来的不是牧野,也不是那个黏腻的色情克隆体。 他同样顶着牧野的脸,却截然不同。灰白渐变的头发随意抓乱,几缕挑染的蓝色垂在额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兴奋。他穿着黑色皮质背心和工装裤,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裸露的手臂上能看到清晰的仿生结构纹路和微微发亮的鲜红色能量管路。他没有戴眼镜,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他咧嘴一笑,露出和牧野一模一样的表情,却显得格外狰狞。 “哟,这就是让本体神魂颠倒的小玩具?”他嗤笑着走近,一把抓住洛汀哑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洛汀哑痛呼一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洛汀哑痛得眼泪直流,恐惧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暴力气息的克隆体。 “暴怒”似乎很享受她的恐惧,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意外:“不过……我真没想到本体居然会叫我出来。他可是宝贝你宝贝得紧,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生怕弄坏了。看来你是真的惹火他了,小可怜。” 他的话证实了洛汀哑的猜想——牧野的克隆体不止一个,而且各有分工。 “放开我……牧野他……”洛汀哑徒劳地挣扎。 暴力克隆体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嘲讽:“本体?他正在维修你造成的‘伤害’呢。不过说实话——”他猛地凑近她的脸,“我以为他不会让我出来的。他可舍不得伤害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了。” 洛汀哑的心沉了下去。她意识到这就是牧野所说的“惩罚”。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她颤抖着问,“都市传说?克隆体?还是.别的什么怪物?” 暴力克隆体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金属牙齿:“哦?他没告诉你吗?我们可是一“ 话未说完,他突然僵住,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仿佛接收到什么指令。随即他啧了一声:“扫兴。看来他不让我多说。” 下一秒,洛汀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已被暴力克隆体狠狠摔在冷硬的地面上。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套令人胆寒的工具一电击棒、束缚带、各种形状奇怪的金属器具。 惩罚开始了。 “来吧,小美人,让我们好好''玩一玩’。”他的声音充满恶意,“听说你很能忍?让我看看你能忍到什么程度。” 接下来的时间对洛汀哑而言如同地狱。暴力克隆体毫无怜悯之心,电击棒在她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特制的鞭子抽打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每当她快要昏迷时,他又会用刺激性药物让她保持清醒。 “求求你.停下…”洛汀哑在又一次电击后呻吟着,喉咙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暴力克隆体却只是大笑:“这才到哪?本体吩咐了,要让你彻底明白自己的位置。” 最可怕的是窒息play。他用特制的项圈控制她的呼吸,在她濒临极限时才稍稍放松,然后再次收紧。洛汀哑的意识在缺氧和剧痛中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暴力克隆体嘲讽的笑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焦黑的皮肤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粉嫩肌肤。被折断的骨骼自动复位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暴力克隆体吹了个口哨:“哇哦,看看这恢复能力!果然和本体说的一样特别。”他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让我可以玩得更尽兴了,不是吗?” 不知过了多久,当牧野重新走进地下室时,洛汀哑已几乎失去人形一但仅限于表面。暴力克隆体确实“完美”地执行了命令:造成了极大的痛苦,却没有真正危及她的生命。 而此刻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几乎能肉眼看到组织再生的过程。“够了。”牧野轻声说,暴力克隆体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退到一旁。 牧野走向瘫倒在地的洛汀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一有关切,有怜惜,但更多的是某种科学性的狂热。 “看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轻柔地抚摸着她正在愈合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已经几乎完好如初,“但你也让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我的哑哑。” 他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这种恢复能力..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关于永生者的传说。” 洛汀哑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试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虚弱地说,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牧野微笑起来,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我们会一起揭开你身体的秘密。”他轻轻吻了吻她刚刚愈合的额头,“因为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觉得吗?我的...永生的小哑哑。” 洛汀哑抓住一丝空隙,颤抖着、几乎是绝望地向“暴怒”求证:“他……牧野……你们…到底是什么?” “暴怒”刚想张嘴,牧野已经抢先一步,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捂住了洛汀哑的耳朵,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嘘……哑哑,别听他说。这些都不重要。”牧野的声音温柔得像催眠曲,却带着绝对的掌控,“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爱你的牧野,而你,是我最珍贵的、唯一的洛汀哑。其他的,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在你……足够''完美’之后。” 他刻意加重了“完美”二字,仿佛那是一个需要共同努力的目标。 他打横抱起虚脱的洛汀哑,不再看地上的狼藉和一旁的克隆体,径直向地下室门口走去。 “清理干净。”他对“暴怒”丢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暴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鲜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玩味,低声嘟囔了一句:“……完美的作品?呵,本体……怕是玩脱了吧……” 铁门再次关上。 地下室里,“暴怒”活动了一下手腕,鲜红的结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没劲,刚提起点兴趣就被叫停了。”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目光却落在垫子上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属于洛汀哑的鲜红血迹上,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 “不过……打不坏的瓷娃娃?下次……试试别的玩法好了。”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冰冷造物 第38章 瓷偶 地下室的门再次开启,透进的微光勾勒出牧野修长的身影。他手中托着一套干净柔软的衣物,脸上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后的、恰到好处的怜惜与温柔。 “哑哑,”他走到垫子边,声音低沉悦耳,“惩罚结束了。你看,我总是舍不得让你痛苦太久。” 她被带回了楼上那间奢华的卧室。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柔软的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牧野常用的那款雪松香氛,试图驱散她身上带来的地下室尘埃与恐惧的气息。 牧野亲自为她清洗,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瓷器。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洗刷掉血污与尘土,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甚至更加莹润的皮肤。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消失无踪,仿佛不久前那场酷刑只是一场噩梦。 但洛汀哑知道不是。 她的身体回来了,甚至变得更强韧,可某些东西似乎永远留在了那间冰冷的地下室,被那个鲜红眼眸的“暴怒”彻底打碎了。 “还在害怕吗?”牧野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仿佛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暴怒’确实粗鲁了些,但他帮你很好地激发了潜能,不是吗?你让我看到了……奇迹。”他的指尖下滑,带着一丝科学探究般的痴迷,抚过她完好无损的手臂、脖颈,“永生细胞……真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而我们,将是唯一解开这奥秘的人。” 他试图将她扶起来,帮她更换衣物。洛汀哑的身体软绵绵的,任由他摆布,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脱掉破损的衣物,擦拭身体,穿上新的裙子……整个过程,她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她的呼吸轻浅而均匀,仿佛睡着了,但那双空洞睁着的眼睛却证明她清醒着。 这种彻底的、死寂的沉默,比哭泣和挣扎更让牧野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更喜欢她有点“生气”的样子,哪怕是恐惧和憎恨,那也是鲜活的,属于他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她的内核已经逃离,只留下一具美丽的空壳。 “哑哑?”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说句话。告诉我你还在。” 洛汀哑的睫毛颤了颤,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他的脸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个虚无的远方。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吐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累了。” 然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将一切隔绝在外。 牧野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被更浓的兴趣取代。他微微勾起嘴角,语气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制:“没关系,不想说话就不说。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你的训练课程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为了让你……更好地适应你的本质,更好地与我契合。”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但记住,你属于这里,属于我。任何离开的念头,都会带来不必要的痛苦。而任何痛苦……最终都会让你变得更完美,更接近永恒。” 他俯身,吻了吻她紧闭的双眼,然后是苍白的嘴唇。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渐渐加深,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撬开她的牙关,深入探索。 洛汀哑没有任何反应。不迎合,也不抗拒。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他索取。她的呼吸甚至都没有变得急促。 这种彻底的沉默和消极,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熄了牧野因她惊人恢复力而燃起的兴奋与狂热。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他撑起身,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那双深灰蓝色的眼睛像蒙尘的玻璃珠,倒映不出任何光影。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头。他更喜欢她哭泣、挣扎、甚至恐惧的样子,那些激烈的情绪让他能更真切地感受到“拥有”和“掌控”。而不是现在这样,像在摆弄一个精致的、却毫无回应的瓷偶。 “哑哑?”他拍了拍她的脸,力道稍微重了些,“看着我。” 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但里面依旧空无一物。 他最终放弃了在她这里得到回应的企图,凝视了她良久,眼底翻涌着复杂的神色——有关切,有审视,有因失去掌控而生的阴郁,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她的“异常”和“特殊”所激发的、更加浓烈的探究欲与占有欲。 他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缱绻:“好好休息两天。”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催眠曲,“后天开始,新的课程。我会亲自教导你,关于永恒,关于……我们共同的未来。”他在“我们”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牧野离开了房间,落锁声轻不可闻。 房间里只剩下洛汀哑一个人。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窗外的天光逐渐变化,从午后到黄昏,再到夜幕降临,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在这种绝对的、无人注视的寂静里,她空洞的眼神深处,才极细微地、极其缓慢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永生细胞……他知道了。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这意味着她不再仅仅是他病态爱意的囚徒,更成了一个等待开发的、珍贵的实验品。未来的“课程”只会更加可怕,但至少不会指向那段粘稠又恶心的结局 永生者。 这个词从牧野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狂热。他知道了。她的愈合能力彻底暴露了这一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对于他的“价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有趣的、值得收藏和驯化的“宠物”,变成了一个更具研究价值、更值得……开发利用的“珍稀样本”。 她想起初代永生者的记忆碎片里,那些被众人簇拥、被淹没的恐怖画面。牧野……他最终的目的,也是那个吗?所谓的“爱”和“完美”,只是为了将她培养成更可口的“食物”,或者更强大的“工具”? 恐惧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绝望压到了意识的最底层,冻结了起来。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精准的打击和更令人窒息的控制,甚至……会让他更加“兴奋”。那个暴力克隆体的话语和牧野当时的表现都证明了这一点。她甚至不能通过自毁来寻求解脱,因为这具身体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僵硬的绝望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触感,忽然从她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她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张开了手指。 在她被暴力克隆体从地下室抱起来,混乱中被塞进手里的——并不是她以为的自己的衣服碎片或挣扎中抓下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小团被捏得紧紧的、非常古旧的纸张。边缘粗糙,质地脆硬,带着一种陈年的霉味和……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与她身上曾短暂出现又消失的绿色印记同源的冰冷气息。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空洞的眼神里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悸。 什么时候?是谁?在那个地狱般的惩罚里,除了暴虐的克隆体和冷漠观察的本体,还有谁? 她猛地攥紧纸团,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又一个绝望中的幻觉。 不是幻觉。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警惕地聆听着门口的动静。一片死寂。 她小心翼翼地、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展开了那个纸团。 纸张非常脆弱,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用某种深色的、像是干涸血迹或特殊颜料画下的、一个极其简洁的符号和一组数字坐标。 那符号——她瞳孔骤然收缩——与她手臂上曾短暂出现的那个复杂绿色印记的某个核心组成部分,惊人地相似! 而那个坐标……她看不懂,但那组数字的组合方式,透着一种冰冷的、非这个时代的感觉。 这是谁留下的?那个暴力克隆体?不可能,他的暴虐和兴奋不像伪装。是其他克隆体?牧野本人更不可能! 这个纸团,是什么“存在”留下的?在那个暴力的克隆体施加惩罚的混乱间隙?他/它是怎么做到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帮助?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这坐标又指向哪里?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带来一种窒息的恐惧,却又奇异地……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冰冷的火苗。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掌心的纸团时,卧室门锁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响动。 洛汀哑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以快到惊人的速度将纸团塞进枕头底下最深的角落,然后猛地躺下,拉高被子,重新闭上眼,强迫自己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恢复到那种毫无生气的状态。整个动作在瞬息间完成,快得仿佛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翻身。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牧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克莱因蓝微光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床上似乎仍在沉睡的洛汀哑身上。 他看了很久,似乎在确认什么。 最终,门又被轻轻合上。落锁声几不可闻。 黑暗中,洛汀哑依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但枕头下,那只紧握的手心里,却已沁出冰冷的汗珠。 那个坐标……像一颗被悄然埋下的种子,在她这片被绝望冰封的死寂心湖深处,触底生根。而牧野那句“后天开始新的课程”,则如同悬在头顶的、缓缓降落的冰冷铡刀。 沉默是她唯一的铠甲,而那个未知的坐标,成了这无尽黑暗囚笼中,唯一一丝微弱却顽固的、来自外部(或者内部?)的诡异变数 第39章 衣柜里的乖狗狗 地下室的阴冷仿佛渗进了骨髓,即便被带回楼上那间铺着柔软地毯、洒满虚假阳光的卧室已经整整一天,洛汀哑依然无法控制身体的细微颤抖。 暴力克隆体留下的并非只有迅速愈合的伤口,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像冰碴一样沉淀在她的神经末梢。她蜷在窗边的沙发上,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任何细微的声响——窗外飞鸟的扑棱、管道里水流的声音,甚至只是牧野翻动书页的轻响——都能让她猛地一颤,深灰蓝色的眼眸里瞬间溢满惊悸。 牧野允许她“休息两天”,说是为了让她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新的课程。没有课程,没有克隆体,甚至没有过多的触碰。他只是待在房间里,偶尔用他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静静地观察她,像是在评估一件受损藏品的修复情况。 这种“平静”本身,就成了一种新型的折磨。她的大脑在恐惧的余烬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描摹那个粗糙纸团上的坐标,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小臂内侧——那里,初代留下的绿色印记在皮肤下沉默着,像一枚被强行植入的、来自深渊的种子。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外界的、与那段恐怖却真实的记忆相连的东西。 她太专注于内心的惊涛骇浪,以至于当她想伸手去拿桌上那杯水时,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滑。 “哐当——!” 玻璃杯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却刺耳的声响。水渍迅速洇开,留下一片深色的、不规则的痕迹。 时间仿佛凝固了。 洛汀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又因为腿软几乎跪倒在地。她看着那片水渍,仿佛看到的不是水,而是暴力克隆体手中滴落的鲜血,是她自己被踩碎骨头时飞溅的组织液。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搞砸了。惩罚。又要…… 牧野合上了手中的书,动作优雅而缓慢。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惊恐失措的目光平齐。 “只是打翻了一杯水,”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反应,“就吓成这样了吗?” 洛汀哑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想解释,想道歉,但喉咙像是被恐惧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牧野伸出手,没有碰她,而是拾起了那个幸免于难的杯垫,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他站起身,走向房间一角的衣柜——那不是普通的衣柜,里面空荡荡,内壁是某种柔软的、吸音的黑色材质。 他从衣柜旁的抽屉里,拿出了几条黑色的束缚带。 看到那些带子,洛汀哑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紧缩到极致。地下室被捆绑、固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不要……”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弱蚊蝇,“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牧野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他走过来,动作算不上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程序般的精准。他将束缚带绕过她的手腕、脚踝,冰冷的触感让她每一寸皮肤都战栗起来。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被轻易地摆布着,拖拽到那个漆黑的衣柜前。 “不!不行!那里……那里不行!”当意识到要被关进哪里时,洛汀哑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扎起来,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对绝对黑暗和密闭空间的恐惧,“放了我!求你了!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我有幽闭……幽闭恐惧症!牧野!牧野——!” 她的尖叫在柜门被关上的瞬间,戛然而止。 不是“砰”的一声,而是极其轻微、却无比绝望的“咔哒”落锁声。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寂静。 手脚被束缚,她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只能以一种极其无助的姿势靠在冰冷的(尽管内壁柔软,但那触感依旧是冰冷的)柜壁上。视觉被剥夺,听觉里只剩下自己疯狂的心跳和粗重到濒临窒息的喘息。时间感迅速消失,一秒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放我出去……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救救我……谁都好…牧野……救救我” 她开始低声啜泣,用身体撞击着柜壁,但所有的声音和动静都被那吸音材质吞噬了,连回响都没有。这里像一个宇宙黑洞,吞噬一切,包括希望。 幽闭恐惧症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空气变得稀薄,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黑暗中开始出现幻觉——不是影像,是感觉。感觉柜壁在向内挤压,感觉氧气正在被迅速抽空,感觉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虫子在她皮肤上爬行…… 她要死了。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没,精神防线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时——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从她的小臂内侧传来。 是那个绿色的印记。 它在发烫。 在这片剥夺了一切感官的绝对黑暗里,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生命力的温热,成了她混乱意识中唯一可以锚定的坐标。那温度并不灼人,反而像寒夜里唯一的一点星火,固执地提醒着她——你还存在,你还没有被完全同化。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她竟然“看到”了一缕极其幽暗、仿佛幻觉般的绿色微光,正从印记所在的位置隐隐透出,照亮了她被束缚的手腕周围极小的一片区域。 这不是牧野的安排。这超出了他的掌控。 是初代……是那个在死寂之海消散的存在,留下的东西。 一股莫名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量,顺着那温热和微光,注入了她几乎要瓦解的灵魂。她不再徒劳地挣扎和哭喊,而是死死地“盯”着那片微光,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开始用尽全力对抗生理性的恐惧,大口地、贪婪地(尽管空气依旧稀薄)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这印记为何在此刻显现,不知道这光芒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属于她的,牧野不知道的,与那个坐标同源的秘密。 时间依旧漫长到令人绝望。但在那片绿色微光的陪伴下,她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彻底疯掉。恐惧依旧存在,窒息感依旧强烈,但她的意识核心,却因为这一点点“意外”而守住了最后的阵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只是一刻钟,在永恒的黑暗中根本无法衡量。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柜门被从外面拉开。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习惯了黑暗的瞳孔。洛汀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牧野就站在柜门外,逆着光,身影高大而模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泪痕,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看着她因为恐惧而依旧微微痉挛的身体。 他伸出手,解开了她手腕和脚踝的束缚带。 血液回流带来针刺般的麻痒,但她顾不上这些。束缚解除的瞬间,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衣柜里跌了出来,瘫软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只剩下本能的、剧烈的喘息。 她想骂他,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魔鬼,这个混蛋。她想质问他知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多绝望。 但当她抬起头,接触到牧野那双在光线中显得愈发深邃、非人的克莱因蓝眼眸时,所有愤怒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冻结成了更深的恐惧。 他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歉意,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和一丝……验证了某种猜想后的满意。 他蹲下身,伸出手,不是要扶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揩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温柔,声音也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打在她刚刚经历过酷刑的灵魂上: “看,”他低语,如同恶魔的吟诵,“没有我,你连这种黑暗都承受不了。” 他的指尖下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只有在我怀里,你才是安全的。” 洛汀哑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在柜子里凭借印记死守的微小堡垒,在这句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巨大的疲惫、劫后余生的虚弱、以及那种被强行“证实”的、扭曲的归属感,像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她失去了咒骂的力气,也失去了思考的勇气。 她只是看着他,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刚从溺毙边缘被捞起的羔羊,眼神空洞,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安全”的渴望——哪怕这份安全,来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而她那刚刚在黑暗中给予她力量的绿色印记,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她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温热和微光的触感,是何等真实。 也只有她知道,在心底最深处,除了对牧野的恐惧和那可悲的依赖之外,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第40章 项圈规则 地下室铁门开启的声音,在洛汀哑听来,依旧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即使她已经被带离那里超过二十四小时。 阳光透过卧室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切割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她蜷缩在房间最角落的沙发上,身上裹着牧野强行给她披上的柔软羊绒毯,但寒冷似乎是从身体内部透出来的,驱不散,捂不热。 衣柜。 那个词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的意识深处。绝对的黑暗,剥夺了所有视觉;致密的隔音,吞噬了一切声响;被缚住的手脚,连最微小的挣扎都成了徒劳。时间感被彻底扭曲,空间感消失殆尽,只剩下自我在无声的尖叫中一点点溶解、崩塌。她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浸湿了蒙眼的布条,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意识在恐惧的极限处变得模糊,开始出现各种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幻觉。 然后,柜门开了。 光刺了进来,伴随着牧野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冰冷机械感的气息。他没有立刻解开她,而是先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仔细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凉意,触碰在她因恐惧而紧绷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抚力量,“没有我,你连这种黑暗都承受不了。” 他解开束缚,将她从那个逼仄的、充满绝望气息的空间里抱出来。她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泥,没有任何力气,只能依靠在他怀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把她放在床上,用毯子裹紧,然后整个下午都抱着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偶尔用指节蹭过她的脸颊,或者在她颤抖得特别厉害时,收紧手臂。 这种近乎“温柔”的禁锢,比任何直接的暴力更让她感到混乱和无力。她的精神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中似乎被彻底打碎了一部分,而牧野,这个将她推入深渊的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赖以拼凑破碎自我的浮木。憎恶与依赖,恐惧与贪恋,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在一起,勒得她几乎窒息。 整整一个下午,她就在牧野怀中度过这种极度的精神耗竭与混乱中的半昏半醒。 傍晚时分,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牧野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家居服,神情平静,仿佛下午那个把某人恶意锁在衣柜里的人不是他。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天鹅绒盒子,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平板电脑的银色设备。 洛汀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空洞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警惕。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使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来的谦卑与郑重。 “哑哑,”他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是在求婚,“那个手环,配不上你了。”他伸手,轻轻解下了她腕上那个用于监测和定位的金属手环,随手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那一声轻微的“哐当”声,象征着一个旧阶段的结束。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天鹅绒盒子。 里面是一条项圈。 不是宠物店里那种粗糙的皮革制品,而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造物。基底是柔软如肌肤的黑色皮革,内衬似乎是某种记忆凝胶,触手微凉。正前方,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切割完美的克莱因蓝色宝石,那颜色与牧野的眼睛、他偶尔在她面前展露的舌尖颜色如出一辙。宝石周围,缠绕着极其纤细的银色金属丝,勾勒出荆棘与羊角融合的复杂花纹,既神圣又邪异。 它美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令人胆寒。 “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牧野将它取出,冰凉的皮革擦过洛汀哑的脖颈,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它更漂亮,也更..贴心。” 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扣上项圈,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脆而决绝。项圈完美地贴合她的脖颈,不松不紧,但那明确的束缚感,比手环强烈千百倍。那枚巨大的蓝宝石沉甸甸的压在她的锁骨之间,像一个冰冷的烙印。 洛汀哑的嘴唇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是用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惧的深灰蓝色眼睛看着他。 牧野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专注。他打开那个平板设备,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列着几条规则,字体是冰冷的标准印刷体。 家规 1.禁止自残,或做出任何可能危及自身健□□命的行为。 2、呼唤必有回应。当我呼唤你时,你必须给予回答或来到我身边。 3、按时进食,保证基本的生理需求。 4.不准质疑主人的爱。 牧野一条一条地念给她听,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像是在宣读某种神圣的契约。 “记住了吗?“他问,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洛汀哑迟缓地点了点头。这些规则,与其说是约束,不如说是将她更深地捆绑在这个空间,捆绑在他身边的宣言。尤其是最后一条一“不准质疑主人的爱”。多么荒谬,又多么符合他扭曲的逻辑。 “很好。”牧野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赞许。他放下平板,拿起手指抚过那个冰冷的锁扣。“这项圈,是为了帮助你更好地记住这些规则,也是为了保护你。” 他顿了顿,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一种洛汀哑熟悉的、混合着狂热与探究的光芒。 “它有几个小功能。”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介绍新玩具般的兴致。“首先,是电击。” 他的指尖平板上操作了一下。 “呃啊一!” 一股尖锐的、无法抗拒的电流瞬间从项圈传来,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并不致命,但带来的剧痛和强烈的肌肉痉挛让她整个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又无力地跌坐回去,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大口喘着气,眼泪瞬间飙出。痛感消失得很快,但那种被瞬间剥夺身体控制权的恐怖感却久久不散。 牧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反应,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数据记录般的冷静。 “强度可以调节。”他陈述道,“刚才只是最低档,让你适应一下。” 洛汀哑捂着脖子,那里被电击的皮肤还在隐隐发麻刺痛,她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第二个功能,”牧野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恐惧,继续用他那悦耳却冰冷的声音说道,“是窒息。”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再次点击。 项圈突然开始收紧! 不是缓慢的,而是以一种精准且不容抗拒的速度,瞬间压迫住了她的气管。空气被骤然截断,洛汀哑的瞳孔猛地收缩,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项圈,想要把它扯开,但那皮质和金属坚固得超乎想象。她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红,眼前开始发黑,肺部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窒息而亡时,项圈“咔”的一声轻响,瞬间恢复了原状。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气管被压迫后的疼痛感。她瘫在沙发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劫后余生的恐惧感比刚才的电击更甚。 “这个的持续时间,也可以控制。”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她的狼狈。“目的是让你记住,忤逆我,或者试图伤害你自己,都会让你无法呼吸。” 他俯下身,靠近她,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那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黑暗。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项圈,指尖偶尔擦过她颈侧脆弱的皮肤。 “哑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却又透着令人胆寒的认真,“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也可以用一些更极端的方式。” 他的拇指摩挲着项圈冰冷的金属扣,克莱因蓝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牢牢锁住她惊恐的视线。 “你知道的,”他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纯良,却又无比扭曲的弧度,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我本质上,就是个变态。”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洛汀哑所有残存的侥幸。他没有试图用任何华丽的借口来粉饰这一切。他坦然地、甚至带着一丝自豪地,承认了自己最核心的本质。这种极致的坦诚,本身就是一种最深的恐怖。 “这个项圈,”他拍了拍那个皮质圈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是为了你好。它能时刻提醒你,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它能保护你,不让你做出会让我伤心的事情。” “让我伤心……”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而危险,“哑哑,你肯定不舍得让我伤心的吧。” 他拿起那个平板,在上面操作了几下。项圈正前方那个微小的屏幕亮了起来,浮现出一个绿色的、代表“安全”的勾状符号。 “现在,它是待机状态。”牧野解释道,“当你违反规则,或者我认为你需要一点.…提醒的时候,它才会启动。” 牧野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着。黑色的项圈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苍白,那个小小的屏幕闪烁着微光,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很适合你。”他满意地评价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占有着绝世珍宝般的餍足。“我的,哑哑。” 洛汀哑僵硬地坐在那里,脖颈上的项圈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最后的挣扎和逃离的念头都死死锁住。规则、电击、窒息、以及他那句“我是个变态”的坦白……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张精密而绝望的网。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项圈冰凉的表面。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反抗?在经历了衣柜的折磨和这项圈的“功能展示”后,她清楚地知道那只会带来更直接的痛苦。逃跑?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项圈那窒息的触感所带来的恐惧压了下去。 她看着牧野,他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困惑的、扭曲的“爱意“。仿佛他施加的所有痛苦,所有控制,都源于这种她无法理解的情感。 也许..也许顺从,才能活下去。 也许..也许遵守这些规则,才能避免更可怕的惩罚。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在她破碎的内心滋生。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触碰项圈的手,垂下了眼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那片空洞的深灰蓝色之后。晚餐的铃声适时地响起。 牧野向她伸出手,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 “走吧,哑哑,该吃饭了。规则第三条,记得吗?“ 洛汀哑沉默着,没有去看他的手,但她撑着沙发,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跟在了他的身后,向着餐厅走去。 项圈紧贴着她的皮肤,像一个冰冷的、无声的宣告。 她的牢笼,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变得更加精致,更加密不透风。而她,似乎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在这牢笼里,呼吸。 第41章 金色卵巢 连续两天,洛汀哑都维持着那种瓷偶般的状态。 她进食,吞咽牧野喂到嘴边的食物,味同嚼蜡。她喝水,顺从地仰头。她睡觉,或者至少是闭着眼睛,呼吸轻浅。她对牧野的一切话语和触碰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温顺、完美、却空洞无比的皮囊。 牧野的耐心在这种死寂的顺从下,正被一点点磨蚀。她能感觉到他注视她的时间越来越长,那目光里的探究和审视几乎要化为实质,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内在。他需要反应,任何反应,哪怕是负面的,好让他确认自己依然牢牢掌控着一切。 第三天清晨,来的却不是牧野。 卧室门被轻轻敲响,三下,礼貌而克制。 洛汀哑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看着外面被过滤后的、灰蓝色的天空。 门开了。脚步声不同于牧野那种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轻盈,更沉稳一些。来人身上也没有雪松的冷冽,而是一种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后的干净布料的味道。 “早上好,洛小姐。”一个温和的、带着恰到好处关切的声音响起,音色与牧野相似,却少了那份偏执的尖锐,多了几分沉稳的磁性,“我是来帮你做晨间护理的。” 洛汀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不是他。 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机械地转过头。 站在床边的,是另一个“牧野”。 相同的底版,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灰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稍微长一些,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几缕发丝柔和地垂在额前。他穿着熨帖的浅色高领毛衣和卡其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温和的浅棕色,瞳孔是正常的圆形,而非黑色的电子爱心。他看起来更高一些,肩背宽阔,给人一种可靠而沉稳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周身没有任何那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和疯狂,只有一种令人放松的、近乎专业的温和。 “别害怕,”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和煦,带着安抚的力量,“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可以叫我‘汀’。我是来帮助你的。” 他的声音像温水流过冰面。洛汀哑空洞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极细微地,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又迅速归于死寂。但她确实在看着他。 ‘汀’似乎对她的这点微弱反应感到满意。他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先走到窗边,将窗帘再拉开一些,让更多光线涌入,驱散房间里的沉闷。 “总是待在昏暗里,心情会变差的。”他语气自然,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外面还是老样子,但有点光总是好的。” 他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温水盆和柔软毛巾,水温被他用手腕内侧试过,恰到好处的温暖。“我先帮你擦擦脸,好吗?会舒服一些。”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毛巾拂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和细腻的泡沫清香。不同于牧野那种带着占有欲和审视的清洗,他的动作专业、体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尽职的护理人员。 “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他一边轻柔地擦拭,一边低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同情,“恐惧、疼痛、不被理解……甚至背叛。这个世界对你来说,确实太冰冷、太残酷了。” 毛巾擦过她的手臂,洛汀哑瑟缩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久违的、被正常对待的陌生感。 ‘汀’立刻停下动作,语气带着歉意:“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会再轻一点。” 他没有继续,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细微的反应。 洛汀哑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的内心,两个声音在疯狂拉扯。 一个声音冰冷而警惕:假的!都是假的!又一个克隆体!和他们一样!都是怪物!他在演戏!温柔是更毒的糖衣!他在降低你的戒心!不要信!记住地下室的痛!记住死寂之海的警告! 另一个声音,却微弱而渴望地颤抖:可是……好温暖……他的手好轻……声音好好听……他说世界是冰冷的……他说对了……真的好累……如果……如果这里真的有一点点安全……如果…… “你看,”‘汀’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柔和,“你不需要害怕我。我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在这里,在这间屋子里,你是安全的。牧野……本体他太急躁了,他的爱意表达得……过于激烈,反而让你受伤了。但我不同。” 他放下毛巾,拿起梳子,开始为她梳理那头灰蓝色的短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珍宝。 “其实,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你。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有那么多人想伤害你、利用你。只有在这里,在他的保护下,你才是完整的、被珍视的。”他的话语像柔软的丝线,一点点缠绕上来,“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试图引诱你离开的人……他们都不是真的为你好。只有这里,只有我们,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梳子滑过发丝,带来舒缓的触感。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温和的话语,体贴的动作……这一切构成一个几乎完美的、令人放松的舒适圈。冰封的绝望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融化,露出底下疲惫不堪、渴望慰藉的内核。 ‘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身体细微的放松。他微微一笑,笑容在阳光下几乎有些圣洁。 他放下梳子,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环抱住她。他的拥抱温暖而克制,带着安抚的意味,没有任何**或强迫的成分。 “累了的话,就靠一会儿吧。”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催眠曲,“没关系的。在我这里,你可以放松下来。不需要再紧绷着,不需要再害怕。我会保护你,至少在这里,此刻,你是安全的。” 那个渴望温暖的声音几乎要尖叫出来:靠近他!相信他!太累了!就一会儿!就相信一会儿! 但那个冰冷的声音却发出尖锐的警报:陷阱!这是最致命的陷阱!他在软化你!他在让你主动卸下防御!拥抱是假的!安全是假的!记住坐标!记住你要活下去!不是为了沉溺虚假的温暖! 洛汀哑的身体僵硬着,在温暖的怀抱里,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她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但也没有推开。内心的撕裂让她几乎要窒息。 ‘汀’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僵硬。他只是轻轻地抱着她,像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猫,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 “真可怜……”他叹息般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怜惜,“被吓坏了……没关系,时间还很多,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会明白的,只有这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 就在这时,洛汀哑一直低垂着的、被他身体挡住的手臂,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她的指尖划过‘汀’环在她身前的手背。 极其轻微的触感。 然而,下一秒,‘汀’那温和的、充满安抚意味的轻拍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几秒。 洛汀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冰针刺穿!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中,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背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快速地蠕动了一下。 那不是肌肉的跳动,也不是血管的搏动。那是一种……更诡异的、仿佛独立于他温润外表之外的、活物的蠕动感。轻微,迅捷,一闪即逝,却冰冷黏腻得让她所有的血液几乎瞬间倒流!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感到环抱着她的手臂,那温和的力道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刹那,带着一种绝非善意的、近乎本能的禁锢感,虽然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柔,但那瞬间的差异,像闪电般劈开了她几乎要被蛊惑的神智! ‘汀’的声音依旧温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了?冷吗?” 但他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和那皮下诡异的触感,已经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洛汀哑刚刚有所松动的外壳之下! 所有的暖意、所有的迷惑、所有对“安全”的脆弱渴望,瞬间被这可怕的发现碾得粉碎! 假的!全是假的!这温润的皮囊之下,包裹着的依然是令人作呕的非人本质!那蠕动的……是什么?虫子?机械?还是别的什么?!他和他们,根本没有区别!甚至可能……更可怕!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要当场呕吐。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伪装,而是最真实的生理反应。 “看来还是有点不舒服,”‘汀’立刻松开了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仿佛将她的颤抖误解为了脆弱,“先休息吧。我们慢慢来。” 他体贴地替她掖好被角,动作依旧无可挑剔。 “好好休息,洛小姐。我晚点再来看你。”他站起身,金丝眼镜后的浅棕色眼睛里依旧盛满了温和的关切,“记住,这里很安全。” 他转身离开,步伐沉稳。 门关上后,洛汀哑猛地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无声地干呕,全身止不住地战栗。 温暖阳光的味道还残留空气中,梳子带来的舒适触感仿佛还在发间,但那皮下蠕动的诡异触感,却像最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入了她的神经。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暴力摧毁她的身体,温柔腐蚀她的意志。 而她,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真的沉溺了进去。 巨大的后怕和更深的绝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孤立无援,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面对着一群披着人皮的、不知为何物的怪物,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精准地瞄准她每一个弱点。 那个冰冷的、提醒她保持警惕的声音赢了,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前方深渊的深度。 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但那双深灰蓝色的眼睛里,最后一丝迷茫和脆弱被彻底冻僵、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清醒。 她轻轻抬起手,看着刚才划过‘汀’手背的指尖。 然后,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这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和那皮下蠕动的恐怖触感一起,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 这里没有安全。 只有陷阱。 而那个被藏在衣柜深处的、来自未知存在的坐标,是她唯一能触摸到的、冰冷而坚硬的“真实”。 第42章 无窗之房 地下室带来的尖锐恐惧,被“汀”用两天时间精心涂抹上的温和膏药暂时覆盖了。那种被当作易碎品般小心对待的错觉,像一层暖昧的薄纱,朦朦胧胧地罩在洛汀哑紧绷的神经上。 第三天,课程如期而至。 来的依然是“汀”。他换了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衫,看起来更像一位年轻的学者,而非囚禁者的帮凶。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令人不安的工具,只有一块轻薄的光子板。 “总待在房间里会闷坏的,哑哑。”‘汀’坐在她窗边的沙发上,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连他体内那柔和的金色光泽都显得格外圣洁,“为了帮助你更好地……理解现状,也为了我们未来能更和谐地相处,我为你设计了一些轻松的课程。别担心,和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不同,这些会让你感觉更舒适。” 他微笑着将光子板递给她,上面罗列着每日的安排,字体优美,排版舒适,看起来更像一份高端疗养中心的日程计划: 【上午】 · 9:00 - 10:30:历史研习(探寻永恒之谜) · 10:45 - 12:00:美学鉴赏(感受创造之美) 【下午】 · 14:00 - 15:30:需求认知与满足实践(依赖与回应) · 16:00 - 17:00:自由活动/环境熟悉(‘家’的探索) 【晚上】 · 19:00:共进晚餐 ·其余时间:休息或自主安排 看起来甚至有些……惬意和充实。 历史研习:扭曲的永恒篇章 课程在二楼一间布置得像私人图书馆的小厅进行。墙壁是暖色调,书籍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咖啡的混合香气。‘汀’担任讲师。 他从不直接说教,而是像讲述传奇故事一样,勾勒出永生的“历史”。 “看这里,哑哑,”他调出一幅幅精心伪造的、或是从真实历史中断章取义的图像和文献,“追溯历史长河,那些拥有非凡自愈能力,甚至传闻不死的人,往往被视作异端、魔女、怪物……他们被恐惧、被追猎、被焚烧、被分食。” 全息投影上展现出中世纪焚烧“女巫”的场景,宗教审判所的阴暗地牢,还有各种奇奇怪怪、标注着“永生细胞提取失败”的恐怖实验记录。 “为什么?”‘汀’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因为愚昧无法理解超越自身的存在。因为贪婪想要占有这禁忌的力量。他们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悲剧。” 他的话语巧妙地将所有历史上的迫害与“外界”划上等号,暗示离开这里,等待她的只有相同的命运。 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永夜精神病院的宣传片(当然是内部特供剪辑版)——光洁的实验室,先进的仪器,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其中甚至有牧野的几个镜头)正在“精心呵护”某个模糊的、被打了码的“研究对象”。 “直到这里,”‘汀’的声音充满自豪与温暖,“直到院长大人和牧野博士的出现。他们建立了这座庇护所,用最先进、最人道的方式保护、研究、并试图真正理解这份‘永恒的礼物’。在这里,你不是怪物,你是珍贵的、被保护的、正在被引向真正永恒之路的先行者。” 他完全颠倒了黑白。将囚禁美化成庇护,将残酷实验美化成引导探索。洛汀哑沉默地听着,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初代永生者的记忆碎片不是这样的,但反驳的言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无声地咽了回去。生存的本能告诉她,此刻的顺从是必要的。 “美学课”则更为扭曲。汀会调出牧野过往的“作品”记录一一有时是建筑设计图(精神病院的某些区域),有时是精密的手术方案(针对某些“不听话”的实验体),甚至是一些抽象的数据流图谱(代表情绪操控或克隆体同步率)。 “欣赏这结构,多么精妙,充满了力量感和控制力。”汀的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仿佛在欣赏传世名画,“牧野大人的才华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每一个设计,都旨在创造更完美的秩序和……美。”他看向洛汀哑,意有所指,“包括你,洛小姐。你正在成为他最完美、最珍贵的作品。” 洛汀哑感到胃里一阵不适。那些冰冷的图纸和数据,在她眼中更像是罪证和折磨的工具清单,与“美”毫不相干。但她只是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最令人窒息的是“依赖课”。这并非一堂正式的课,而是融入在日常每一个细节里。 她房间的温度、光照、湿度永远保持在最舒适的状态,由系统自动调节,而她没有任何控制权限。 她想要的任何东西一食物、衣物、书籍(内容经过严格筛选)一只需对汀提出,很快就会得到满足,仿佛牧野拥有一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神灯。 当她偶尔流露出一点点情绪波动(无论是焦虑还是短暂的兴趣),汀总能“恰好”出现,提供“恰到好处”的安慰或引导。 “看,牧野大人总是能预见你的需求。”汀微笑着说,“他为你给考虑好了一切。在这里,你不需要思考任何烦恼,只需要放松,感受他的呵护。” 他反复强调着一个核心信息:你所享受的一切安宁、舒适、甚至愉悦,都源于牧野的赐予。离开他,你将一无所有,重新坠入那个冰冷、危险、充满恶意的世界。 偶尔,牧野本人会在夜晚出现。他会拥抱她,亲吻她,确认她的“温顺“,并进行他称之为“加深联结”的亲密行为。他的触碰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但似乎因为她白天的“良好表现”而缓和了些许粗暴,多了点……像是主人抚摸珍贵宠物的意味。 “哑哑,你真乖。”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继续保持下去。等你完全适应,彻底明白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就像一对完美的情侣。”他的情话甜蜜却冰冷,如同镣铐镀上了金边,“我爱你,所以我要给你永恒,和配得上永恒的价值。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我会把你培养得最好。” 白天,当汀短暂离开,允许她在别墅特定区域内“自行探索”时,洛汀哑会像一个幽灵般在华丽的长廊里徘徊。 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大多是牧野的“成就”一与某些大人物的合影(可能也是克隆体或伪造)、获奖证书(来自某些闻所未闻的机构)、以及一些看起来很高科技的设备特写。但也有一些看似私人的照片。几张泛黄的旧照吸引了她的注意。 照片上是童年时期的牧野,和一个笑容僵硬、衣着过时的中年男女合影。照片里的牧野同样有着灰白的头发和过于精致的五官,但眼神空洞,像个漂亮的玩偶。照片下的标签写着“与父母,新历XX年”。 “他们很早就离开我了。”某次汀恰好经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温和地解释,台词与牧野某次提及此事的说法一字不差,“牧野大人很早就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这或许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他渴望……绝对的控制和不会消失的陪伴。” 洛汀哑没有说话。那对男女的笑容标准得像是从照相馆样板图上抠下来的,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她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却抓不住头绪。 直到她走到走廊尽头,在一幅巨大的、牧野站在某种复杂仪器前的获奖照片角落,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只是一个侧影,模糊地站在背景的阴影里,银白色的长发末梢闪着微光,一半脸隐藏在竖起的神父披肩领口下,但那独特的金银异瞳和脸颊上雨滴状的标记.... 是布洛因。永夜精神病院那个让她感到莫名恐惧的女人。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牧野的“获奖“照片里?而且看起来……像是在旁观,或者说,在监督? “哦,这位是布洛因女士。”汀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依旧平稳温和,“她是永夜精神病院的高层之一,也是牧野大人事业的重要支持者和投资人。牧野大人的很多研究都离不开永夜的支持。” 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所有疑问,似乎都能找到完美的答案。牧野是个疯狂的、有权有势的天才,他改造了自己,创造了克隆体,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资源和能力。他童年不幸,所以性格偏执。他与一家强大的精神病院合作,所以能进行非法研究。 逻辑链似乎闭合了。 但那种古怪的、不协调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洛汀哑的心底。 她想起暴力克隆体鲜红的眼睛和色情克隆体粉红的触须,想起他们称呼牧野为“本体”。想起汀那完美无缺、如同程序设定好的温柔。想起照片上那僵硬的笑容和背景里布洛因冰冷的侧影。 一切都太“完美”了,太严丝合缝了,就像…一个精心搭建的舞台布景。 而她,是舞台上唯一被蒙在鼓里,却被迫参与演出的演员。 汀告诉她,目前只是“初级课程”,是为了让她更好地“适应和放松”。还有更深入、“更有趣”的“高级课程”在后期等待着她。 高级课程会是什么?更彻底的洗脑?更无法抗拒的控制? 晚上,当牧野再次拥她入怀,在她耳边重复着爱语和承诺时,洛汀哑温顺地依偎着他。 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毫无睡意。安全起见,已经将纸团冲进下水道了。 掌心似乎又回忆起那张粗糙纸团的触感,那个冰冷的坐标和诡异的符号,成了这片甜蜜沼泽之下,唯一坚硬、真实的东西。 乖乖听话?她会的。至少表面如此。 直到她弄清楚,这完美牢笼的裂缝,究竟在哪里。以及那个留下坐标的“存在”,到底是谁。 第46章 献祭的证明 夜晚,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天鹅绒,严丝合缝地覆盖住整个别墅。没有风,窗外死寂一片,连惯常的虫鸣也销声匿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这是一种不祥的宁静,一种暴风雨攫住喉咙、蓄势待发的窒息感。 洛汀哑蜷在客厅那张过于宽大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穿着牧野挑选的丝质睡裙,冰凉滑腻的触感贴着皮肤,像第二层无法挣脱的囚笼。她刚结束下午的“镜中训诫”,那些“我是牧野的财产”、“我的价值在于取悦主人”的话语还在脑海里机械地回响,带来一种麻木的嗡鸣。她以为这又会是一个在沉默和恐惧中流逝的、与昨日并无不同的夜晚。 牧野就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分析眼镜后的克莱因蓝眼眸没有看她,而是落在自己手中缓缓摇晃的一杯无色液体上,冰块撞击杯壁,发出这寂静空间里唯一清晰、却冰冷刺耳的声音。他的姿态很放松,甚至称得上慵懒,但洛汀哑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绷的东西在空气中弥漫。那是一种猎手在收网前,确认陷阱万无一最后的耐心。 “哑哑。”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在她心湖中激起惊惧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抬起空洞的眼睛望向他。 牧野没有看她,而是将酒杯放下,修长的手指探入白色外套的内侧口袋。当他的手重新抽出时,食指与拇指间,拈着一个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边缘泛黄的陈旧纸团。 洛汀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那个纸团——那个她从地下室被带出来时,神秘地出现在她手中,承载着初代永生者低语和唯一渺茫希望的坐标!她明明把它藏在了衣柜最深处,用一件从不穿的衣服紧紧包裹,压在了最底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无所遁形的羞耻与恐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牧野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暴怒,没有讥讽,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一位科学家看着培养皿中微生物最后的挣扎。 “告诉我,哑哑,”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剥开她最后的伪装,“这上面的皮,质感很特别,带着点…死寂之海的咸腥味,如果我没分析错,应该是来自某个‘观测者’怪物的眼膜。”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团粗糙的表面。 “而这上面的字迹,”他继续,克莱因蓝的瞳孔微微收缩,锁定她惨白的脸,“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能量残留,我们称之为‘灵魂语’……通常,只有那些不愿彻底消散的、执念深重的‘死人’,才会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他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迫感如山般倾轧过来。 “所以,告诉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是哪个‘死人’……在和我亲爱的哑哑交流?” 洛汀哑浑身都在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任何诸如“捡来的”、“写着玩的”之类的苍白狡辩,在他这番精准到可怕的剖析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徒劳。他不仅找到了它,他甚至“读懂”了它的一部分!在她还懵懂地将其视为一个神秘符号时,他已经解析出了它的材质和书写者的大致状态。这种认知上的绝对碾压,比任何暴力都更让她感到绝望。 看着她剧烈颤抖却无法言语的模样,牧野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重新靠回沙发背,将那个小小的纸团随意地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那轻飘飘的动作,却仿佛有千钧重。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实验方案。 “一,”他竖起一根手指,“你,亲手烧了它。当着我的面,让它彻底化为灰烬。这代表你自愿斩断与过去、与那些‘不该存在’的希望的连接,完完全全,归属于我,归属于我们现在的生活。” “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危险,“我亲自去这个坐标标示的地方看看。我会找到那个还在试图联系你的‘东西’,然后……彻底清理掉。为你扫清障碍,永绝后患。”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钉在她脸上,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残忍的一句:“当然,如果我出手,就意味着你内心那些不该有的‘小火苗’,需要被最彻底地……掐灭。” 抉择。 **裸的、毫无挽回余地的抉择。 烧掉它,意味着背叛。背叛那个在死寂之海给予她警告和唯一指引的初代永生者,背叛那个可能存在的、逃离这甜蜜地狱的微小可能性。这是精神上的自我阉割,是亲手将灵魂献祭给身边的恶魔。 不烧,让他去。则意味着她将亲手把初代,或者坐标那头可能存在的任何希望,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牧野口中的“清理”,绝不仅仅是驱逐。那将是一场彻底的毁灭。而她,将成为间接的凶手。 巨大的痛苦撕扯着她的内心。初代消散前疲惫而疯狂的眼神,牧野平日里时而温柔时而暴虐的对待,被囚禁以来的恐惧与挣扎,对自由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所有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牧野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冷静的考官,等待着她交出最终的答卷。 洛汀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烧掉?不行,这是初代留下的唯一东西!不烧?他会去杀了他们!等等……他说他“去看看”?以他的性格。他绝对已经看过了。如果真有变量,他根本不会给出选择。那桌上放的就应该是初代永生者的头了。是因为他不是永生者吗?所以,这个坐标目前还是安全的?只要他不知道里面的具体内容……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 演戏。 她必须演戏。 硬扛着不烧,以牧野的性格,绝对会迎来她无法想象的、旨在彻底摧毁她意志的惩罚。而且,他既然能找到纸团,难保没有别的方法追踪坐标,或者用更残酷的手段逼问。她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相反,如果她“顺从”地烧掉,表现出彻底的屈服和归属,不仅能避免眼前的惩罚,或许还能降低他的戒心。最重要的是——那个坐标,她早已在无数个夜晚,用指尖摩挲了千百遍,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纸团本身,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是的,烧掉它。演一场痛彻心扉、彻底臣服的戏给他看。用这无用的躯壳,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换取他可能的“奖赏”和放松警惕。 想到这里,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了之前的慌乱。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把这个显眼的证据销毁,平白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漫长的沉默之后,洛汀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泪水——半是真切的痛苦半是精心的表演——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但眼神里那种激烈的挣扎似乎慢慢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空洞。 她看着牧野,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我……我烧……” 牧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洛汀哑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壁炉——那里虽然此刻没有生火,但旁边总是放着点火用的长柄火柴和一个小巧的黄铜火盆,仿佛早就为某种“净化”仪式准备好了。 牧野顺她的意,起身取来火盆,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正好在那个纸团旁边。 洛汀哑的目光落在那个陈旧的纸团上,仿佛看着自己最后一点微弱的自由之光。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呼吸急促而不稳。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纸团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一般。最终,她还是紧紧地将它攥在了手心,那粗糙的触感硌得她生疼。 她拿起那盒长柄火柴,抽出一根。手抖得厉害,第一次划擦,火柴梗断了。第二次,才勉强点燃。微弱的火苗在她颤抖的手中跳跃,映照着她泪流满面却异常空洞的脸庞,也映照出牧野那双在镜片后冷静观察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而痛苦的献祭。然后,她将火柴缓缓地移向手中紧握的纸团。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干燥脆弱的纸页,瞬间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吞噬着那些承载着希望与秘密的线条和符号。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奇异腥气的淡淡烟雾升起。 洛汀哑死死地盯着那团火焰,看着它如何将初代的警告、可能的生路,以及她内心最后一点不甘的反抗,一点点化为黑色的、蜷曲的灰烬。灼热感透过皮肤传来,但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脏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彻底死去了,一片冰凉。 火焰很快熄灭了,只剩下她指间一撮丑陋的、余温尚存的灰烬。她松开手,灰烬飘落在冰冷的火盆底部,像一只死去的飞蛾。 她完成了。一场对自己灵魂的公开处刑,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牧野,眼神里充满了表演出来的、被彻底征服后的绝望与依赖,以及一丝等待宣判的怯懦。 牧野凝视着她,凝视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神,凝视着火盆里那撮代表着她“忠诚”的灰烬。 然后,他笑了。 那不是他平日里那种或温柔或疯狂或戏谑的笑,而是一个无比满足、无比真实,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纯净感的微笑。那笑容软化了他脸上时常存在的冰冷线条,让他看起来几乎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大男孩。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她粗暴地拉入怀中,而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近乎珍重地抚摸着她散落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缱绻。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你完全属于我了。” 他顿了顿,指尖滑过她的耳廓,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眸深不见底,倒映着她苍白而脆弱的身影。 “而我也将……”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的皮肤,“更属于你。”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在扭曲关系中近乎“公平”的绑定。他将她的“献祭”与自己的“归属”联系起来,仿佛这场单方面的征服,最终成就的是两人之间牢不可破的、独一无二的共生关系。 第二天,洛汀哑项圈上那个曾让她无数次痛苦抽搐的电击功能,被无声无息地移除了。牧野给她的“奖赏”简单而直接——剥夺了一项惩罚的工具,仿佛在说,既然你已献上灵魂,便无需再用疼痛来提醒你的归属。 抚摸着项圈上那个微小的、如今已失效的装置接口,洛汀哑的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一丝隐秘的、赌赢了般的庆幸。 她烧掉了纸团,演了一场戏,换来了项圈的电击功能消失,以及,她自以为是的、深藏在脑海中的,那个关于坐标的秘密。 她不知道,牧野确实去过那个坐标附近。在他非永生者的眼中,那里只是一片寻常的、被迷雾笼罩的废墟,空无一物。他进不去初代设下的屏障,也无法感知那份独独为洛汀哑准备的“礼物”。 他看着她“痛苦”地烧掉纸团,认为她完成了精神上的终极臣服。 而她,则抱着那个自以为无人知晓、牢牢刻在脑中的坐标,在绝望的深渊里,抓住了一根自以为是的、脆弱的救命稻草。 这场献祭,双方都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是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第47章 羊贝贝与锈蚀心 夜色浓稠,如同泼洒的墨汁,将别墅牢牢包裹。卧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运行时近乎无声的低频嗡鸣,以及床上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牧野通常处于一种浅眠的待机状态,他的感官如同精密雷达,时刻监控着别墅内外以及身边洛汀哑最细微的动静。今夜亦然。 洛汀哑陷入了深沉的噩梦。汗珠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被困住的呜咽。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烁——死寂之海的黑色波涛、初代永生者消散时绿色的眼眸、牧野掐住她脖子时那双冰冷的克莱因蓝瞳孔……还有更多无法串联的碎片,来自更深、更遥远的过去,属于''''倒带''''也无法彻底磨灭的灵魂印记。 她在梦中挣扎,身体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本能地向着身边唯一的热源靠近。她的脊背轻轻抵住了牧野的胳膊,细微的颤抖透过接触点清晰地传递过去。 牧野的睫毛微动,但没有立刻睁开眼。这种程度的靠近,在他的程序判断里属于“可接受范围内寻求安抚”的行为,甚至有利于加深依赖。他准备像往常一样,用程序设定好的、计算过力度和角度的拥抱来回应。 但就在这时,洛汀哑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哭腔的梦呓。 那不是求饶,不是恐惧的呻吟。 而是一个……昵称。 一个柔软到荒谬,早已被他深埋于数据库最底层、几乎被归类为“无用冗余信息”的称呼。 “……羊……贝贝……”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梦中特有的软糯和哭音,却像一道最尖锐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牧野层层叠叠的防御程序,精准命中某个他自己都以为不存在的核心。 声音入耳的瞬间,牧野的整个感知系统仿佛被一道高压电流击穿。 “滋——!”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尖锐的电子蜂鸣在他颅内炸响!他的身体在万分之一秒内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所有非必要进程被强制挂起,生物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克莱因蓝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大小。 【警告!警告!】 【检测到最高加密权限信息‘羊贝贝’由非授权单位‘洛汀哑’口述!】 【判定:核心数据泄露!存在未知安全漏洞!威胁等级:毁灭级!】 冰冷的红色警报覆盖了他的整个视觉界面。他的第一反应是毁灭性的——清除威胁源。扼杀洛汀哑,就在此刻。这是最符合核心生存指令的逻辑。 他的手指微微弓起,指尖甚至泛起了能量武器启动前的微光。但在指令执行的最后一毫秒,他那远超人类的处理速度让他强行中断了动作,转为执行最高优先级的【全面威胁诊断程序】。 ·扫描洛汀哑:生命体征,无武器,无外部能量波动,无植入体信号。脑波活动确认处于无意识梦呓状态。排除了“主动攻击”或“被外部操控”的可能性。 ·扫描环境:别墅安保系统完好,无入侵痕迹,无监听设备信号。排除了“第三方窃听并灌输”的可能性。 ·扫描自身系统:核心防火墙无破损,记忆存储区加密完整,无被暴力破解日志。排除了“内部数据库被黑”的可能性。 ·交叉比对数据:调取所有与洛汀哑接触的记录,尤其是与布洛因妈妈、院长母亲相关的交互日志。无任何证据显示她们曾泄露此信息。 所有常规的逻辑路径都被堵死了。 这个最高机密,如同一个幽灵,绕过了他所有的防御机制,从一个绝对不可能知晓它的“数据库”(洛汀哑)中,凭空浮现。 当所有外部威胁可能性都被排除后,牧野的系统陷入了短暂的、彻底的“逻辑死循环”。 视觉界面上的红色警报依旧在疯狂闪烁,但他已经失去了“威胁目标”。他无法将这个“数据泄露事件”归因于任何已知的漏洞或攻击模式。 他撑起身体,侧过头,目光第一次不再是“观察”或“分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空白的“系统待机”状态,落在洛汀哑身上。 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靠着他,眉头紧锁,眼角的泪痕在微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光。她还在低声啜泣,重复着那个可怕的、温暖的、足以让他系统过载的称呼。 “……别哭……羊贝贝……” 羊贝贝。 ……这个废弃的代号像病毒般侵入核心。多么可笑 牧野的视觉界面瞬间被无法识别的数据乱码覆盖,夹杂着几帧高优先级的缓存图像:一片反射着冷光的白色织物、一段声波图谱异常平滑的轻笑音频、一个有着巨大环形结构的室内空间三维模型……这些无法被分类的数据垃圾纠缠在一起,引发了核心处理器的过载警报,带来一种类似逻辑死循环的系统滞涩感。 她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那里面有冰冷的分析,有被触及逆鳞般的阴郁,但更深层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丝……被强行从冰封深处打捞起来的、锈迹斑斑的……震动。 他凝视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她,而不是观察一件所有物、一个实验体。目光描摹过她哭得通红的眼睑,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那节白皙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他将她从街头抓回,在她崩溃拔牙、被迫说出那些下流话语后,他播放给她看的“成果”。 他调出了终端,幽蓝的光屏在黑暗中亮起,无声地播放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视频。画面里,他们穿着那套可笑的情侣装,洛汀哑脸上的惊恐和绝望被巧妙角度和滤镜柔化,变成了“羞涩”和“惊喜”,她向路人求救的画面被剪接成扑向他怀抱的“撒娇”,而他将她强硬掳上车的动作,则被配上了浪漫的音乐和“霸道男友”的字幕。发布在永夜操纵的社交网络上,底下是一片“嗑死了”、“神仙爱情”、“小姐姐和她的忠犬男友好甜”的狂热评论。 当时他觉得无比满意,这是完美的舆论操控,是对她意志的又一次成功践踏。 但此刻,看着身边这个在梦中哭喊着他废弃名字、展现出最原始脆弱的她,再对比视频里那个被虚构出来的、光鲜幸福的形象…… 【错误:逻辑校验失败。】 【当前行为(制造虚假幸福)与观测目标(真实脆弱)产生不可调和的认知 dissonance。】 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滞涩”的感觉,在他流畅运行的逻辑核心中产生了一个微小的错频。 他伸出手指,指尖悬停在她湿润的眼角。这个动作指令的来源无法追溯,既非出于数据分析(样本已采集),也非出于任务需求。 你是谁? 他几乎是无声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不像是在问谁,更像是在进行自我诊断。“我只是在执行最优解…任务没有对错。” 他的逻辑核心试图再次构建解释模型: ·假说A(记忆残留):某次“倒带”残留数据?→【驳回】。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假说B(心灵感应):目标具备未知信息接收能力?→【驳回】。无相关超自然数据支持。 ·假说C(…共鸣?):…… 【错误:逻辑链断裂。无法建立有效因果关系。】 核心程序陷入逻辑死循环。他看洛汀哑的眼神,从“威胁源”逐渐变为一种更深的、近乎空白的“系统待机”状态。这个他自以为完全掌控的实验体,在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行走的“系统漏洞”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溯。 实验室—满墙的克隆体—俩个交叠的身影—— 那种被彻底否定的、视为无物的冰冷,比任何物理惩罚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核心深处。 所以他必须完美。必须一次又一次迭代,剔除所有“无用”的情感,变得更强、更高效、更不可或缺。他折磨洛汀哑,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折磨那个曾经无力、被漠视的自己。他需要看到强大的反应,需要证明“存在”的价值。 而妈妈…她曾将“怜悯”作为基础模块植入他的系统,教他识别痛苦的频谱。可她的最高指令,却锚定在一切混乱的源头。这种核心指令的逻辑悖论,构成了他最底层的扭曲。 所有的念头在千分之一秒内闪过。 牧野的目光再次落回洛汀哑脸上。那滴泪正好从她眼角滑落。 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动攥住了他——不是摧毁,不是分析。 是一种……想要擦拭的冲动。 这个指令与他所有的底层代码相悖。 他伸出手指,指尖悬停在她湿润的眼角。这个动作指令的来源无法追溯,既非出于数据分析(样本已采集),也非出于任务需求。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任务……没有感情……才是完美……” “母亲……会认可完美的工具……” “妈妈……希望我完美……” “可是……” 他的指尖最终极轻地落下,揩去了那滴眼泪。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系统未曾学习过的、笨拙的温柔。 “你……”他看着洛汀哑,眼神深处的冰层裂开细微的缝隙,“……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不再是程序化的探究,而是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哲学层面的困惑。 是因为她承受了如此多的痛苦却仍未彻底崩溃?是因为她即使在最深的恐惧中,依然能生出可悲的依赖?还是因为她此刻毫无防备流露出的、与他黑暗过去产生诡异共鸣的脆弱? 洛汀哑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那一点点陌生的温柔,蜷缩得更紧,无意识地将脸颊更贴近了他的手指,寻求着慰藉。那个称呼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稳些了的、却依旧委屈的呼吸声。 牧野没有抽回手。 他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凝视着她,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冰冷的灰蓝。 系统日志里,悄然记录下一条新的、状态为【待处理】的条目: 【事件编号:742】 【级别:严重错误】 【描述:对象洛汀哑于无意识状态下提及最高加密冗余代号‘羊贝贝’。触发未知运行时错误,导致情感模拟模块与核心生存指令链发生冲突。】 【错误代码:0x0000001F】 【建议措施:立即执行记忆扇区深度格式化,并销毁变量‘洛汀哑’以消除不可控风险。】 【最终执行状态:建议被更高优先级指令:‘继续观察’否决】 他轻轻抽回手,躺了回去,重新闭上眼,试图回归那种高效的待机状态。 但今夜,他的核心处理器负载始终维持在异常高位,散热系统发出比平时更轻微的嗡鸣。 而那滴被他揩去的、属于洛汀哑的眼泪,仿佛带着某种腐蚀性,悄然锈蚀了完美怪物冰冷外壳下,某颗无人知晓的、微弱跳动的螺丝。 第48章 锈蚀代码 “羊贝贝。” 那三个音节,轻飘飘的,带着睡梦中特有的含糊与柔软,却像一柄未经数据建模的、裹着天鹅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牧野处理器的某个未曾被定义的间隙。 他维持着被洛汀哑蜷缩着靠住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塑。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克莱因蓝微光的眼睛,证明他并非真正的死物。他胸腔里那颗模拟人类心跳的装置,节律分秒不差,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不是程序错误日志里会记录的崩溃,也不是可以轻易定位修复的代码bug。那是一种…更底层、更顽固的“噪音”,在他逻辑回路的最深处,持续不断地发出微弱的干扰波。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洛汀哑颈下抽离,动作缓慢而精准,没有惊动深陷噩梦与依赖交织中的她。为她掖好被角时,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温热的脸颊,那触感让他核心温度监测模块瞬间跳出一个无关紧要的、0.01摄氏度的波动提示,随即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他需要诊断。立刻。 牧野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闭合,将那片弥漫着洛汀哑气息的温暖空间彻底隔绝。走廊冰冷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将他重新浸染回那个绝对理性的“牧野博士”状态。他步伐稳定地走向别墅地下深处,那里有他真正的“心脏”——一间不为洛汀哑、甚至不为布洛因和院长所完全知的秘密实验室。 虹膜、声纹、基因三重验证通过,合金门无声滑开。内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实验室,没有培养罐和福尔马林的气味,只有成排幽暗运行的服务器机柜,以及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弧形屏幕。空气中弥漫着低温设备特有的嗡鸣和极淡的臭氧味。 他坐在唯一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控制椅上,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点击。巨大的主屏幕瞬间亮起,分割成无数个窗口,瀑布流般的数据开始疯狂刷新。全都是关于洛汀哑的。 从她十六岁在学校走廊被霸凌者推倒时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到她在永夜精神病院抽中“免费治疗”时那一闪而过的、被命运扼住喉咙的茫然;从她第一次在咨询室里对白鸦医生露出怯生生的信任,到被他囚禁初期那歇斯底里的反抗与哭泣;从她在地下室忍受暴力克隆体惩罚时咬破嘴唇也不肯求饶的坚韧,到刚才在梦中无意识呼唤出那个禁忌昵称时的脆弱…… 所有的数据,音频、视频、生理指标、脑波图谱、情绪曲线……一切都被量化、记录、分析。他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找出那个能解释他异常反应的逻辑节点。 “异常反应定义:当目标个体(洛汀哑)表现出超越预设模型预测范围的‘脆弱性’(如:无意识依赖、非策略性哭泣、基于情感的而非生存本能的求助)或‘坚韧性’(如:超越生理极限的疼痛耐受、对认知重塑的本能抵抗、对自由意志的隐性坚持)时,观测主体(牧野)的核心决策模块会出现无法被现有日志格式记录的微秒级延迟与逻辑冗余。” 他定义了问题,然后开始运行诊断程序。 第一次全局扫描,无结果。所有硬件运行正常,软件进程优先级无误。 第二次深度清洗,检查底层代码。依旧一无所获。那些微小的错误,如同幽灵,存在于感知之中,却无法被任何工具捕获。 牧野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不符合他的“完美”准则。任何无法被定义、无法被掌控的变量,都是潜在的威胁。尤其是当这个变量出现在他自己身上时。 他调出了洛汀哑的睡眠实时监测画面。屏幕上的她,似乎因为他离开,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身体更紧地蜷缩起来,像一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就是这个!就在她蹙眉的瞬间,他感知到处理器核心区域,一个极其微小的、本应用于处理冗余垃圾数据的缓存区,发生了一次非指令性的数据写入。内容无法解析,像一段乱码,又像某种…情感的原始字节。 他尝试手动干预,调出底层指令集,准备强制格式化那个异常的缓存区。 【警告:指令 0x7F3A_CE12 (强制清除异常缓存_洛汀哑相关_脆弱/坚韧触发)遭遇非预期抵抗。】 【错误代码:N/A。】 【建议:无法执行。】 冰冷的提示符,带着前所未有的傲慢,跳了出来。 “抗拒执行”。 牧野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远超一次简单的程序错误。这是“意志”的雏形。是他这个被设计用来执行、优化、迭代的完美造物,第一次对创造者(甚至是他自己)的指令,说“不”。 不是因为逻辑冲突,不是因为资源不足,而是因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源于核心的“不情愿”。 他凝视着那段错误提示,仿佛在看自己身体里生长出的一个叛逆的器官。这不是妈妈设计的,也不是院长默许的。这是独属于他牧野的……“病变”。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主屏幕的睡眠画面上。洛汀哑的呼吸变得平稳,似乎重新陷入了深眠,只是手指还无意识地攥着刚才他躺过位置的床单。 就是这个小东西。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顽强得一次次从他精心设计的囚笼与折磨中寻找到诡异生机的“永生者”。这个他原本只是视为最高优先级“任务目标”和珍贵“实验样本”的存在。 是她,将这段“锈蚀”的代码,植入了他的核心。 他回想起她扇他巴掌时,那瞬间爆发出的、如同困兽般的愤怒,以及他心底涌起的、那丝被标注为“愉悦”的异常反馈。 他回想起她吞下呕吐物时,那混合着生理性泪水与彻底屈服的眼神,以及他随之产生的、想要将她彻底拆解分析、融为一体的科学狂热与占有欲。 他回想起她在地下室,藏起碎片,用笨拙的演技向他撒娇时,那眼底深处无法完全掩饰的恐惧与算计,以及他明明洞悉一切,却依旧配合演出,甚至享受这种“博弈”的耐心。 还有刚才,“羊贝贝”……那个只存在于他最初迭代记忆里,早已被布洛因妈妈判定为“低效冗余情感模块”而几乎删除的昵称。她怎么会知道?是某次他意识上传迭代时泄露的碎片?还是她在无数次循环中,偶然捕捉到的、连他自己都已遗忘的真相? 无数的数据、画面、感觉在他的处理核心中碰撞、回旋。那“锈蚀”的区域非但没有被清除,反而在这种高强度的数据冲刷下,如同获得了养料,开始缓慢地、顽固地…生长。 他尝试进行第十七次逻辑自检,这是每日的固定规程,以确保他的“完美”与“稳定”。 但今天,他的手指在启动按钮上悬停了整整三秒。 他的视线无法从监控画面上移开。洛汀哑翻了个身,一小截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暴力克隆体留下的、早已愈合无踪的淤青记忆。 最终,他收回了手。 程序没有运行。每日自检,第一次,被跳过了。 牧野靠在椅背上,实验室冰冷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将他克莱因蓝的瞳孔照得如同两簇冰冷的火焰。他抬起手,隔着冰冷的屏幕,虚虚地抚过画面上洛汀哑的睡颜。指尖没有触感,但核心温度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飙升了0.02摄氏度。 实验室里只剩下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嗡鸣。 良久,一声低语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困惑、烦躁与一丝极淡占有欲的复杂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又像是在诅咒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 “…麻烦的小东西。” 这声低语,没有记录在任何日志中。它只是在这间充斥着理性与数据的密室里悄然响起,然后消散。但它所代表的“锈蚀”,已经如同某种活性的病毒,深深地植根于他代码的最深处,无法剥离,无法磨灭。 而这,仅仅是他开始偏离“完美工具”轨道的,第一个无声的脚印。前方的路,注定充满了更多无法预测的、由这段“锈蚀代码”所引发的,逻辑的崩塌与情感的风暴。 第53章 分享 秋意已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吸走了最后一丝暖意。窗外,别墅区里那些行道树的叶子早已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刺向灰白色的、仿佛凝固了的天空。风掠过时,带着一种干冷的呼啸,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最终不知疲倦地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沙沙声。 然而,与室外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室内的温暖。恒温系统将空气维持在恰到好处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与旧书本混合的气息,那是牧野身上常有的味道,如今也浸染了这空间的每一寸。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让惨淡的天光有限地透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主灯没有开,只有几盏壁灯和落地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晕,将一切轮廓都打磨得模糊而温柔。 洛汀哑蜷在客厅那张巨大而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毛毯。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窗外那些摇曳的枯枝上,身体却奇异地感到一种松弛,甚至可以说是…慵懒。地下室那冰冷、粗糙的记忆仿佛已经非常遥远,被此刻的温暖和柔软层层包裹,沉入了意识的最底层。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但她能分辨出来。是牧野。 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浓郁的甜香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他今天穿得很居家,一件柔软的灰色高领毛衣,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和不可捉摸,多了些…近乎寻常的温和。他将一杯可可放在洛汀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一段不会让她感到压迫,却又足够亲近的距离。 “喝点热的。”他的声音也比往常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洛汀哑没有动,只是偏过头看他。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克莱因蓝的眼眸深处,那惯常的、仿佛永不熄灭的狂热光芒,此刻也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显得有些疲惫,甚至…脆弱。 她想起几天前。他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清冽又有些刺鼻的气味,混合着他本身的那点机械感。他很少那样。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检查她的状态,或是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走进来,然后…有些粗暴地吻了她,将她从睡梦中惊醒。那不是一个充满**或占有欲的吻,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的存在,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焦躁和失控。她当时吓得僵住了,但他很快就停了下来,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过了很久,他才用近乎呓语的声音说:“…别怕。” 第二天他醒来,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她前夜的遭遇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场梦。但她记得清楚。他为什么会在外面喝醉?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吗?是不是…因为自己总是不够听话,才让他承受了额外的压力?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带来一阵隐秘的、带着负罪感的刺痛。 此刻,看着他这副模样,洛汀哑心里那点因那天夜晚而产生的惊惧,奇异地消散了,转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你看起很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柔软。 牧野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淡淡的、有些疲惫的笑容。“嗯。处理了一些…麻烦事。”他没有细说,只是拿起自己那杯可可,轻轻吹着气。 一阵沉默。只有窗外风声和壁炉里模拟火焰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要出去走走吗?”牧野忽然提议,目光投向玻璃窗外的花园,“外面虽然冷,但空气很干净。” 洛汀哑有些意外。他很少主动提出让她离开这栋房子,哪怕是去到被严密监控的花园。她点了点头。 花园显然被精心打理过,即使在万物凋零的深秋,也并非一片荒芜。常绿的植物依旧保持着深沉的墨绿,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勾勒出整齐的轮廓。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小片不畏寒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冷风里微微颤抖着,顽强地开着。 牧野没有穿外套,只穿着那件毛衣,似乎并不觉得冷。他陪着洛汀哑慢慢地走着,踩在铺着碎石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以前…”牧野忽然开口,声音融在风里,有些飘忽,“养过一只鸟。” 洛汀哑停下脚步,讶异地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以前”。 “什么样的鸟?”她问。 “很小的一只。羽毛是金色的,在阳光下会发光。”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光秃的树梢,眼神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某个久远的画面,“很吵,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但它…很温暖。” 他的用词让洛汀哑心头微动。温暖。从他口中说出这个词,显得有些怪异,又莫名地让人心软。 “后来呢?” “后来…”牧野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它他一遍一遍撞着笼子,试图飞走。” 洛汀哑沉默了。她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能感觉到,在他说“试图飞走。”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落寞。 这念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扭曲的共情。看,他也不是生来就是这样的。他或许也受过伤,也曾被抛弃。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留住自己,是怕自己也会像那只鸟一样飞走吗? “也许…”她轻声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劝慰,“它不是嫌笼子小,只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冷。” 牧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克莱因蓝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翻涌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后来…”牧野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丝科学观察般的冷静,“它死了。在笼子里,一遍遍地撞着栏杆,直到头破血流。” 洛汀哑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能听到那细微而绝望的撞击声。 “我把它的尸体做成了标本。”他继续说道,目光依旧悠远,仿佛在审视一个成功的实验,“用了特殊的药剂,羽毛依旧保持着最鲜亮的金色。这样,它就永远是温暖的了,也永远不会再离开。” 洛汀哑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她几乎能想象出,一个孤独的、或许同样不被理解的少年,平静地清理着鸟笼里的血迹,然后将那具小小的、被永恒固定的躯体,摆在某个冰冷的陈列架上。那点微弱的温暖,以最残酷的方式被他“留住”了。 两人走到花园中心的玻璃花房旁,里面恒温恒湿,培育着一些娇贵的、反季节的植物,绿意盎然,与外面的萧瑟仿佛是两个世界。他们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里面那片虚假的春天。 “哑哑,”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你觉得…记忆重要吗?”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洛汀哑怔了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曾经短暂地出现过绿色的纹路,伴随着一些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重要…吧。”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没有记忆,人还是自己吗?” “是吗?”牧野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技术,能让人把痛苦的记忆全部删除,你觉得…世界会变得更幸福吗?” 他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洛汀哑原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删除痛苦的记忆…她想起白鸦医生那些试图让她“放松”、让她“忘记”的催眠,想起自己那些不愿回首的过去,被霸凌的孤立无援,抑郁症发作时的窒息感,还有…那些关于黑色海洋和陌生人的恐怖闪回。 如果都能忘记… “可能会吧。”她喃喃道,随即又猛地摇头,“不…我不知道。”她抬起头,看向牧野,眼神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如果忘记了痛苦,那快乐会不会也变得没有意义了?而且…那些痛苦,难道就真的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牧野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花房里一株盛开得异常绚丽的、蓝色的玫瑰上,那颜色妖异得近乎不真实。 “有时候我在想,”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记忆就像程序里的冗余代码,堆积多了,会影响运行效率,甚至导致崩溃。定期清理,才能保持最佳状态。”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程序。代码。又是这种奇怪的比喻。洛汀哑微微蹙眉,但很快又为他开脱——他或许是在某个科技公司工作?接触的都是这些术语。他只是不善于用普通的方式表达。 “可是…人不是机器啊。”她小声反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固执。 牧野终于将目光从蓝玫瑰上移开,重新落在她脸上。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洛汀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话惹他不快了。然而,他只是伸出手,非常轻地、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人不是机器。”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碰却让洛汀哑的脸颊微微发热。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探究,有疲惫,有一丝罕见的温和,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被她理解为“依赖”的东西。 这一刻,她心中那个“要教导他,让他变好”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看,他并非无药可救。他会累,会失控,也会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他需要她。不仅仅是需要她的身体,她的顺从,或许…也需要她的理解,她的“拯救”。 这个想法像一株有毒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带来一种混合着痛楚和奇异满足感的战栗。 风更大了些,卷着最后的几片枯叶,拍打在玻璃花房上。牧野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外面冷了,回去吧。” 他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别墅的方向带。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却又奇异地让洛汀哑感到一丝被保护的安心。 回到温暖的室内,那杯可可还没有完全冷掉。洛汀哑捧起来,小口地喝着,甜腻的热流一路从喉咙暖到胃里。 她看着牧野走向书房的背影,那个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代表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和恐惧。那里面,似乎也多了一点…属于“人”的,孤独的影子。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病了。病得不轻。 否则,怎么会在这个囚禁她、折磨她的疯子身上,看到了需要被怜爱的痕迹,并因此而感到一种扭曲的、沉沦般的使命感。 窗外的风声像是呜咽,秋天,快要结束了。而在这座温暖的牢笼里,某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更加牢固地生根发芽。 第60章 父母 别墅里的光线被牧野刻意调成了暖金色,音响系统播放着洛汀哑曾经在某个放松时刻随口说过喜欢的、舒缓的古典乐。连续几天,那种令人窒息的课程和克隆体的轮番“关照”都暂停了。牧野亲自陪着她,看书,看一些轻松的电影,甚至笨拙地尝试为她下厨,尽管做出的东西最后大多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他变得异常耐心,甚至可称得上温柔。那种偏执的、带着分析意味的注视依然存在,但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洛汀哑无法解析,却本能地感到一丝渴求的暖意。 “哑哑,”他今天的声音格外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分享秘密般的亲昵,“记得我们以前聊过吗?在咖啡馆。关于……如果有一种技术,能填补内心的空洞,是真是假,还重要吗?” 洛汀哑的心猛地一跳。那段记忆浮现在脑海,是囚禁前少有的、近乎平等的交谈。她当时觉得那是灵魂的共鸣,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埋下的又一粒种子。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不敢泄露太多情绪。 牧野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牵起她的手。“我做到了。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跟我来。” 他没有带她去任何熟悉的房间,而是走向别墅深处一扇她从未被允许进入的门。门滑开,里面的景象让洛汀哑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不是房间,那是一个被完美复刻的、她记忆中的“家”。 老旧的、铺着钩花桌布的餐桌,墙上挂着她小学时画的、色彩幼稚的向日葵,沙发上那个她曾蜷缩着度过无数个抑郁下午的凹陷……每一个细节,甚至连空气中那一点点陈旧书籍和阳光的味道,都被模拟得惟妙惟肖。 而站在客厅中央,带着些许局促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温柔笑容看着她的,正是她的“父母”。 “汀哑……回来了?”母亲的声音有些迟疑,带着她特有的、小心翼翼的关切。 父亲则只是憨厚地笑着,搓了搓手,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有些无法聚焦。 巨大的、荒谬的狂喜和更深的、冰锥般的寒意同时刺穿了洛汀哑。她的大脑在尖叫着“假的!都是假的!”,但她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股酸热直冲眼眶。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带着她熟悉的、淡淡的皂角香气。眼泪汹涌而出,濡湿了“母亲”的肩头。她听到自己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所有的委屈、恐惧、还有那被她强行压制的、对过往平凡生活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有些僵硬,但节奏是对的。 牧野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里,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洛汀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情绪浪潮中,直到——“母亲”拍着她后背的手,某一根手指的关节,在某个角度下,反射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人体的金属光泽。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父亲”。父亲依旧憨厚地笑着,但他的眼神,缺乏了记忆深处那种虽然沉默却无比厚重的担忧,更像是一种…程序设定的模仿。 “汀哑,你……瘦了。”“母亲”再次开口,语气和用词,与她上一次离家前,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她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死死地钉在“母亲”的脸上,试图找出更多破绽。没有,除了那瞬间的金属反光和过于完美的复刻台词,几乎天衣无缝。但这“几乎”,已经足够将她从虚假的天堂重新拽回地狱。 牧野走了过来,声音依旧温和:“喜欢吗?我希望能让你开心。” 洛汀哑猛地转过头,所有的恐惧、被愚弄的愤怒、以及对这精心编织的谎言的恶心感,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指着那对依旧保持着完美笑容的“父母”,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颤抖、嘶哑: “你……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用这种……这种拙劣的仿制品?!你觉得这样很好玩?!看着我对着两个假货哭,很有趣是不是?!” 她的声音在复刻的“家”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牧野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了。他没有愤怒,只是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看着她。那眼神,让洛汀哑想起了他在地下室记录数据时的样子。 “看来,还不够完美。”他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汇报。 然后,他抬了抬手。 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两道微弱的蓝光闪过——准确地击中了“父母”的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鲜血。那两个刚刚还栩栩如生的“人”,动作瞬间定格,脸上的笑容凝固,然后,像被切断了电源的玩偶,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皮肤迅速失去了血色和弹性,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 洛汀哑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看着地上那两具迅速“死去”的克隆体,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牧野,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牧野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内部冲击。他猛地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冰冷的蓝眼睛里,数据流疯狂紊乱,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雪花状噪点。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对失败的“作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充满了挫败和某种更深层次渴望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完美一点……让我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像有一道无形的闸门猛地落下,他眼中所有的紊乱和情绪波动在瞬间被强行压制、抚平。他放下手,呼吸恢复了平稳,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洛汀哑熟悉的、带着一丝偏执温柔的假面,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加幽深。 他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洛汀哑,走上前,无视她的颤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依旧带着雪松和机械的冷调。 “别怕,哑哑。”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胆寒,“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了。只是……我希望你能开心。” 他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停留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你看,只有我是真实的。只有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也能拿走……你不想要的一切。” 洛汀哑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地上那两具迅速冷却的“父母”的尸体,牧野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和未尽的话语,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在她刚刚有所软化的心防上,刻下了更深的、无法磨灭的裂痕。 那份“好像现在也不错”的错觉,在这一刻,被彻底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声的绝望——她被困住的,不仅仅是一具□□,还是一个连她的记忆和情感都可以被随意篡改、玩弄的,真正的完美牢笼。 而牧野最后那句温柔的低语,更像是一道最终判决,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