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照看乞儿
城门一开,贺惜尧便直接去了乔府,没想到来到府门前,大门竟是开着的。就差写上:快进来吧!
不知道乔大人是心大,还是胸有成竹毫不设防。难道内有乾坤,是实打实的请君入瓮?随他吧,他走了进去,反正他是受邀前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前面连接着公堂,大概有三四间房的样子,房间都不是很大,侧边应该是厨房,更小。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是身为厨子的敏锐第六感。
四下无人,安静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进哪个房间,便径直去了厨房。
里面东西不多,米和面是现成的,灶台边的篓子里还有一些发蔫儿的菜,再无其他。
贺惜尧心里嘀咕:这县太爷过得如此清贫,真是爱民如子,不嗜酒肉。他起锅熬粥,最后放上一把青菜碎,蒸馒头可能太耗时了,干脆烙了饼子,角落里他发现了一小坛腌渍的咸菜,切好凉拌最爽口。
他刚收拾好灶台,便觉察有人在门口。他瞟了一眼,睡眼朦胧的乔大人动着鼻子,看来是没睡醒,闻着味儿飘过来的。
“好香啊!现在能吃了吗?”
乔大人虽是礼貌的问,身体却诚实的很,拿饼子的手被烫的发抖,饼子在两手间跳跃都不舍得放下。
“好烫,好烫……呜呜……好香好香啊!”
乔大人一口就把嘴填满了,囫囵着吐着不清不楚的字。就着手抓了一把小菜往嘴里送……这样子,实难把他与县太爷联系在一起,倒像是饿死鬼投胎。
“快,给我盛点粥。”
一手捏着饼子,一手抓着小菜往饼里裹着,眼睛瞟到大米粥,毫不客气的要了一碗。
贺惜尧最想做的就是翻白眼了,不过也听话的照做,盛了一碗米粥,放在靠乔大人最近的灶台前。
乔大人三下五除二,几口搞定了饼子,两手搓了搓油脂,差点就抹上了身。反应过来后,停下了,看来是……习惯使然吧。最后端起碗,先小口浅尝,然后大口咕咚咕咚而下。闭眼舒了口气,放下碗,抹了嘴,一气呵成,还不忘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似乎很满意它又大了许多……
“不愧是白师父的徒弟,厨子了得!” 乔大人拍了拍贺惜尧的肩膀,全然不顾那只油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磨灭不了的痕迹……这样的大人哪里是公堂上令人敬畏的样子!
这样的夸赞让他嘴角抽搐,高兴不来一点。贺惜尧那碗盛粥,自顾自吃起来,也不搭理,确切来说懒得搭理那个颠覆他认知的乔大人了。
“大人,我想去探望那个乞儿。”
贺惜尧得了允,将吃食装了一份放进食盒,拎着食盒出了门。
乔大人目送贺惜尧走了,才端着剩下的吃食,去了一个房间,也不敲门,砰的一声将门踹开。
“老沈,起来吃饭了!”
他把吃食放在桌上,掀开被子将人拖到桌前坐下。
“大人!”
那人看着很不耐烦,正要开骂,闻到了饼子香味,面色和语气都柔和下来了。
“大人,这饼子是谁家的,好香啊。”
不顾斯文,沈师爷手拿饼子尝了起来,想吃点小菜,结果没看到筷子,瞥了一眼乔大人,放开了用手抓。他的抓发并不似乔大人旷野,捏起一点放进嘴里,与饼子一起细嚼慢咽,慢慢回味。
“缸子做的。”
乔大人也一屁股坐下,掰了饼子有一口没一口的陪着。
“您让他住进来,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沈师爷可太了解眼前这位大人了,想当初他就是被这么忽悠来的,美其名曰替他考虑,节省开支。结果呢,只不过方便与他探讨案情,供他差遣,加班加点罢了!
这乔大人看着和善,却一肚子坏水,与人方便的同时更是与己方便!
“哎呀,老沈!我这般想着你,没想到你却这般想我!”
乔大人捶胸顿足,像极了被辜负,受委屈的小娘子。沈师爷也不瞧他,免得无辜连累自己去配合他的表演,闷不做声,吃饼子。
“你且吃吧,吃饱了把这几日的审案记录尽快弄好,我要研究案情。”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沈师爷僵在那里,嘴里的那口饼子差点没噎着。
他就知道!谁也占不得他半点便宜,防不胜防!
阴暗潮湿的大牢,哪里是人长待的地方。虽说乔大人是为小乞儿考虑,但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他调养身体。
待到贺惜尧再次看到小乞儿时,他比之前更瘦了。他抱起小乞儿是那样的轻飘飘,仿佛下一刻他便化了,随风飘走了。
他一点一点喂着米粥,小乞儿配合的吃着,他觉得欢喜时,小乞儿猛然吐了。剧烈的呕吐后,他失落的发现,他吃了多少吐了多少,一点没进肚子。
“你……你若如此,会没命的。”
贺惜尧看着急促呼吸的小乞儿,怜惜的说着。
小乞儿呼吸平稳后,依旧没说话,瘫软在他怀里。
他将小乞儿抱了出来,衙差并未拦他,他心里奇怪,却仍旧出了大牢,回了乔府。
“我知道你会把他带出来。”
等贺惜尧抱着小乞儿出现在乔大人面前时,他早料到会如此,难怪衙差未阻拦。
“大夫已经瞧过了,开了药吃了吐,饭也是如此。”
乔大人看着小乞儿的眼神如他一般,生出怜悯。
未及他开口,乔大人便说:“你与他有缘,照顾他几日吧,若能活命,便是造化。”
乔大人看着小乞儿的眼神好似还有话说,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贺惜尧点点头,问道:“我的房间大人请告知在哪儿,我与这乞儿住一起,方便照看。”
“出门,右边那间。”
说罢,又埋头看案情资料,旁边的沈师爷一言不发,目送他们离开。
“若天下少有所依、老有所养,该多好啊。”
沈师爷不许感慨的说道,叹气声中似是回顾了一遍人生无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性使然,不可妄曲。律人律己皆赖国器,循环驱使,非一朝一夕。”
乔大人说完,继续埋头研究案情。沈师爷听完拱手作揖,继续工作。
他们心中何尝不抱负远大,奈何一人之力终为弱,做好自己,做好当下,表率本县,方可有影响天下的可能。这是当初乔大人几次三番说服他辅助于他的言辞,那时他第一次感觉到蚍蜉撼树大有可为。
一人之力怎可力拔山河?需以身作则,方能广而传播。
三日了,贺惜尧已药膳辅佐,调理乞儿身体,补气养血,不急一时。当下有了些许成效,小乞儿气色见好,对他有了反应,偶尔会叫他一声“哥哥”。
得益于这药膳的还有沈师爷,当然效用最佳的当属咱们的乔大人。不止气色红润,身材也越发圆润了。
昨日探查石头姐姐的衙差来回复说,确有其事。石头的确有姐姐嫁于本县,但还未生产,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那衙差也是明事理的,并未将其弟弟涉嫌命案的事告知,只说人丢了东西,他来只是调查身份是否属实。待这几日将丢失的东西寻回,她的弟弟才敢登门拜访。
算算日子,刘大刘二也要从临县回来了。预料中的,今日晌午过后他们二人便来复命了。
刘大说,探访了石头家人,确如石头交代的那样,没有虚假。他们也走访了乡邻,并无可疑之处。
倒是柳穆这个人,他们去了冯员外家,冯员外前几日已经离世,听说身体本就不好,经历孙儿遭绑架后,担心受怕,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
乔大人沉思,他没想到冯员外家在孙儿百岁宴后遭遇诸多不测。
“我们探访这几日,并未发现柳穆形容的小厮,且在此期间并无小厮离开的记录。这人如不是凭空捏造便是凭空消失了,一点查不出。”
刘大说出自己探查的结果和自己的想法。
“不过,离开前最后一次探访,我们瞧见了过来吊念的远方亲戚,其中一年轻男子左耳垂下有一块红斑,样貌颇像柳穆形容之人,奈何此人并未来过临县,此次是为吊念冯员外才与其父远道而来。”
“天下没有巧合之事,如果有也是人为。你去将这人提来,只说本官有事询问,请他来一趟方河镇。”
乔大人做事从不放过,也不错过,更不盲猜。有什么事什么人,审上一审,问上一问,便无所遁形了。
“小人不敢贸然留人,让刘二留在那里盯着,小人现在便飞鸽传书令刘二将人请来。”
乔大人欣赏的看了刘大一眼,笑着说道:“此事你办的周密,待案子审理完了,你与刘二一同去沈师爷处各领一两银子,报销出差费用,领两天假。”
“谢大人!”刘大面露喜色,领命出去办事了。
“大人,您不过了?”沈师爷无奈一问,“如今不过半月,账上已无银两。您一县老爷每月不过五两银子,这一开口就出去二两,当钱放我这里会孵出钱吗!”
乔大人看着沈师爷像看败家子的神情,纨绔一笑,说道:“你若能孵钱,我便娶了你。既能辅我办公,又能凭空生财,夫复何求啊!哈哈!”
沈师爷冷脸一瞥,他就不该说什么,直接让他掏钱就是了,平白给自己添堵。
“哎呀老沈!玩笑,玩笑啊。咱背后有人,怕什么劳什子银钱。”
乔大人背后的确有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当官的尚书大人。乔大人在地方当官这三年,家属几乎月月写,现在已经半月一封了。除了念爹娘的好就是要钱,估摸着就算再疼爱孩子,也该到了极限,咬牙切齿了吧。
别人当官是光宗耀祖,他是……要钱!
“这次我……我找我哥……”乔大人也有心虚的时候。
也是,谁家羊毛可一个薅呢!还好他家兄弟多,上面九个哥哥,他排行老十。这排行,横看竖看都是团宠啊,轮流要钱都要排排给的。
沈师爷投了一个眼神,服了他,也羡慕他。都说头胎看命,瞧他的命,该是上辈子做了不少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