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70章 得知真相

作者:九粥ly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知渺在药铺将防疫草药分装妥当,带着两个小丫头便匆匆往石头村赶。日头已过正午,燥热的风里裹着尘土,远远就看见村口围了一圈人,喧闹声隔着田埂都能听见。


    “都散开些!离得太近容易传病!” 江知渺隔着老远就扬声喊,脚步没停,快步往人群去。村里妇人大多认得她,见她来了,纷纷围上来,先前看过病的妇人挤到前头,急声问:“沈大夫,大脚媳妇说您说那长疙瘩的是瘟疫,是真的吗?”


    “是真的。” 江知渺喘了口气,打开药箱,让两个小丫头分发草药包,“有症状的人,你们千万别靠近;哪怕不小心接触过,也赶紧回自家屋子关着,别出来走动。我带了防疫的药,家家户户都分一些,煮水喝能防感染。”


    话音刚落,石头村村长就拄着拐杖过来,连连作揖道谢,又喊来几个后生帮忙分药。江知渺趁机问道:“村长,方便带我去患病的人家看看吗?”


    村长脸色骤变,往后缩了缩:“沈大夫,您刚才不还说不让接触吗?这多危险啊!”


    “我是大夫,得弄清楚瘟疫的来源,不然还会继续蔓延,到时候更严重。” 江知渺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个细棉布缝的口罩,递给村长,“您戴上这个,跟我去就行,别离患者太近。” 村长这才了然,接过口罩戴好,引着她往村西头走。


    患病的人家院里静悄悄的,推门进去,一股闷热的气息裹着异味扑面而来。屋里四口人都躺在床上,个个身上红肿,肿块如瘤,有个严重的甚至瘤体溃烂,流出黄绿粘稠、恶臭难当的脓血,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江知渺让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自己则隔着几步远查看症状,又嘱咐村长:“您让人把分剩下的药熬了,给他们趁热喝,一日三次。” 随后蹲下身,轻声问患者:“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最近去过哪里,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一家人都摇头,唯有男主人忽然想起什么,有气无力地开口:“就前两天开始的…… 那天我路过靠山村,在他们后山的水源打了些山泉水回来喝。平时我们都不喝那水,那天图方便就顺带打了些。”


    江知渺心里一紧,立刻看向村长:“方便带我去那处水源看看吗?” 村长忙点头,领着她往靠山村方向走。那水源是处山泉,藏在树林里,江知渺蹲在泉边仔细查看,忽然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点橙色粉末,不是天然存在的东西,倒像是有人故意撒的毒。


    “有人在水里下了毒!” 村长一看就急了,跺脚道,“谁能这么歹毒,要害人啊!”


    “您先别急。” 江知渺安抚道,“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用这处水源。”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沉了下去 ,既然是人为投毒,可能靠山村已经大规模感染了,这事绝不能拖。


    江知渺往回赶时,心里越想越急,方才给村民的药方,只能起到预防作用,给感染者喝的也不过是暂缓症状,若找不到根治的解药,毒源再扩散,后果不堪设想。要尽快研制出解药,还要把投毒的事告诉林砚舟,两条事都耽误不得。


    先去县衙时,衙役依旧说林大人不在,江知渺没多问,转身就往医馆赶。她翻出所有关于疫病、毒理的医书,摊在桌案上,又取出药材逐一比对。可试了好几组配方,要么药效相冲,要么对症不足,眼看窗外的天渐渐黑透,解药还是没有头绪。


    “你们先锁好门,早些休息。” 江知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两个小丫头说。


    离开医馆往家走时,夜色已浓,只有街角的灯笼泛着微光。推开门,林淑月正从厨房出来,见她回来,笑着说:“我去把菜热了,你肯定还没吃。” 江知渺点点头,随口问:“这么晚了,砚舟还没回吗?”


    “哪能回啊,”林淑月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叹气,“你们两口子啊,一个比一个忙,最近连凑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江知渺没接话,心里却记挂着解药,径直走向书房 ,她忽然想起,之前给陆汀驰查解药时,见过一本《疫病记录簿》,里面或许有类似的毒疫记载。


    书房的书架子很高,江知渺踮起脚尖,才够到那本藏在顶层的《疫病记录簿》。抽书时,一封信从书页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她弯腰捡起,看到信封写着 “翊然亲启”,便知应该是他的家书 。


    江知渺本想把信纸塞回书中,毕竟是他的私函,她不该随意翻看。可不知为何,看到这封信她心里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多瞥了一眼。犹豫片刻,她还是走到桌案前,轻轻展开了信纸。


    翊然吾儿:


    自去岁春末得尔家书,倏忽已是一载有余,再无音信。为母夜夜难眠,心中所念,皆是我儿在边关是否安好?温饱可曾周全?


    家中诸事平顺,惟沛柔之事,常萦于心。这孩子虽从不曾开口询问归期,然眼中期盼之色,为母睹之,未尝不心恻。吾儿可还记得?去岁回信时明明许诺,待五月榴花盛开便归来完婚。岂料这一等又是一年光景,竟不见尔归踪。


    沛柔今已二十有一,女子青春何其珍贵?自十七岁待字闺中,四载光阴荏苒,从未有半句怨言,只柔声道“愿等翊然哥哥归来”。若再迁延不日,岂非辜负她一片真心?


    况尔独在边关,身旁无人照料起居,为母实在放心不下。今岁务必归来成婚。若仍迟迟不归,为母便与尔父亲赴边关,定要携尔同返。


    见信速速整装,莫再让为母与沛柔望眼欲穿。


    母字


    春廿二日  京都


    江知渺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沛柔” 二字被晕成模糊的墨团,她手指发颤地捏着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恍惚间,过往的片段突然涌上心头,互通心意那晚,他问:“渺渺,若你日后发现我是混蛋,骗了你,你还会喜欢我吗?”她当时只觉得他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自己选择相信他,后来的欢爱里不许叫他砚舟,再后来连林大人都不许叫,如今才明白,他不是不喜,是不敢,“林砚舟” 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每一声 “林大人”,都是在提醒他这是一场骗局。


    原来破绽早就在眼前,是她太傻,傻傻地信了他的每一句话,从不多疑。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都没察觉 ,直到陆汀驰的身影落在桌前,她才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像只受惊的鹿。


    陆汀驰一进门就明白了。这封信本该在收到当日烧掉,那日江知渺突然敲门,他慌不择路,随手塞进了书架顶层,后来被练兵、布防的事缠住,竟彻底忘了这茬。他喉结动了动,脚步顿在原地,声音有些发涩:“都看到了?”


    江知渺像是被这句话烫到,慌忙放下信纸站起身,眼泪却掉得更凶,语无伦次,满是心虚与慌乱,仿佛做错事的是她:“对、对不起…我…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不该看你的私信……”


    她说着,侧身就要从他旁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手腕却被一股温和有力的攥住,那力道并不重,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却足以让她挣脱不开。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破碎得太过厉害


    “所以…你根本不是林砚舟,对吗?”


    她缓缓转过身,抬起泪眼看他,那曾经盛满信任和情意的眼眸里,光芒正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你到底是谁?”


    “陆汀驰。”他答的干脆,这三个字说出口,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也带着无尽的歉疚。


    江知渺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可眼泪却汹涌得更加厉害,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陆汀驰…靖国公世子?十七岁便出征,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与宁安侯楚小姐自幼定下婚约的陆将军,是吗?”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稳住发哑的嗓音,却带着更明显的哭腔,“我虽不常待在京都,却也听过你的名字。从前总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说书先生以及长辈们都交口称赞的少年郎是什么模样…没想到…”


    她顿了顿,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陆汀驰的心。他看着她强忍悲痛、试图维持最后体面的模样,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看着她决堤的眼泪,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泪水浸得酸涩发胀,疼痛难当。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恳求


    “渺渺,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存心骗你。最初顶替身份只是为了任务,我是谁对你而言本不重要…可后来…我情难自禁,爱上了你。我不敢说,我怕你知道我有婚约…怕你会离开…是我自私,我只想留你在我身边。”


    江知渺却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像是被他的触碰烫伤。她向后退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清晰的颤音


    “所以呢?你打算让我做你的什么?妾室?还是你陆大将军偷偷豢养的外室?!”


    她眼底翻涌着巨大的失望和受伤,这是陆汀驰从未见过的神情,他心慌意乱地再次伸手,想拭去她的泪水,却被她决绝地偏头避开。


    “我没有!我从未那样想过!”陆汀驰的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渺渺,你信我!我会退婚的,我一定会处理好…”


    “退婚?”江知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仿佛瞬间被冰水浇透,连眼泪都奇迹般地止住了,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冰冷的目光


    “陆汀驰,你现在退婚,是在欺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让她日后如何自处?”


    这句话像一根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中了陆汀驰心中另一片愧疚,让他瞬间哑口无言。她说的没错,他被失去她的恐惧攫住,只想着如何挽回,却忘了自己对那个同样在等待的女子,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和亏欠。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江知渺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再抬眼时,那双眸子里虽然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却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镇定。她的语气迅速变得平稳而高效,仿佛刚才那个心碎痛苦的女子只是幻觉


    “靠山村发生了瘟疫,情况紧急。我查过了,不是天灾,是有人故意投毒。”


    陆汀驰的神色瞬间剧变,所有纷乱的情绪被强行压下,眉头紧紧锁起,属于将领的敏锐和凝重立刻取代了之前的慌乱:“可能制出解药?”


    “病原已找到,解药应该可以配制出来,但需要时间。医馆里我提前配了一些能够缓解症状、抑制扩散的药粉,你立刻带过去。”她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


    “好!我马上带人过去控制局面,防止疫情扩散!”陆汀驰毫不迟疑,转身就要立刻行动。但脚步迈出前,他回头看向眼前这个在巨大情感冲击下还能瞬间抽离、冷静部署的江知渺,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重重压着,既敬佩又心疼。


    不等江知渺说完“所有人必须佩戴我特制的口罩、按症状轻重分区域隔离开……”等具体叮嘱,陆汀驰突然毫无预兆地上前一步,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并不长久,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片刻后,他松开她,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极低极柔:“我曾处理过漠北的瘟疫,知道该怎么做。相信我。我们之间的事,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好吗?”


    江知渺没有回应那个吻,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睫微颤,轻轻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次压回心底。


    陆汀驰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他心中雪亮,这场突如其来的投毒,必定是萧恕己的毒计,想借瘟疫引发民乱,栽赃太子“无能失德”、“不顾百姓生死”,从而为其谋反制造口实。战火,已迫在眉睫。


    而他与渺渺之间刚刚撕裂的伤口,也只能等先平定这场叛乱之后,再倾尽所有,去小心翼翼地弥补、缝合。此刻,他们都必须穿上铠甲,先应对眼前的战争。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