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完暗号的第三日,矿场的气氛陡然变得不同往日。一队精壮剽悍的护卫突然进驻,他们清一色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的银莲令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这些人并未进入闷热的锻造间,而是在堆放坯料的空地上来回踱步,厚重的靴底碾过满地碎石,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弦上。
“黄爷有令,这批货需亲自验看。”领头的护卫声音冷硬,抬脚踢了踢堆在角落的玄铁坯料,“谁敢在上面动手脚,直接扔进熔炉里炼了。”
陆汀驰握紧手中的铁锤,他看见那护卫随手拿起一块他刻过暗号的刀坯,指尖在流畅的弧度处反复摩挲,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擦净的铁锈碎屑。跳动的炉火映照在对方脸上,清晰地照出下颌那道狰狞的刀痕,此人竟是藩王萧恕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长叶溯光。据传他早年在突厥当过细作,生性多疑,对铁器纹路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
“这坯子怎么回事?”叶溯光突然将玄铁往铁砧上重重一摔,金属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这里的纹路不对劲。”
莫管事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凑上前去,声音发颤:“爷,这是自然形成的铁筋,个别玄铁都这样……”
叶溯光不语,突然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短刀,刀刃紧贴坯子的弧度精准地划了一圈。火星四溅的刹那,陆汀驰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刻意敲击出的细微凹凸,此刻竟成了最好的掩护。刀痕划过之处,那些精心刻下的痕迹被新生的铁屑覆盖,反倒更像天然形成的纹路。
叶溯光将坯子扔回原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尽快锻造完成,七日后装车,夜里加派人手严加看守,一只耗子都不准放进来。”
夜深人静,矿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陆汀驰借着换岗解手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溜出闷热的锻造间。后山的夜风裹挟着矿砂扑面而来,如细针般刺人肌肤。他刚闪身躲进一块巨石的阴影后,就见五名挎刀卫兵举着火把沿山道走来,跳跃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诡谲阴影。
“……这次突厥人亲自来取货,倒省了咱们押送的麻烦。”一个穿着灰袍的卫兵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靴底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省得半道上被官差盘查,上次那批货就差点栽在庆州地界。”
另一个高个卫兵接话,火把的光芒恰好照亮他腰间的银莲令牌——确是藩王府的人。“可不是么,”他朝冻得发红的手心呵了口白气,“听说突厥的先锋官亲自带队,带了数十匹快马,说是月圆夜在黑风□□接,不用商队掺和,干净利落。”
“不走商队?”陆汀驰屏息凝神,紧贴冰冷的石壁。看来计划有变。
突厥人亲自前来取货,必定是轻骑简从,这显然意味着他们急需这批淬毒的玄铁弯刀,且会选择避开官道,取道黑风口的隐秘峡谷。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堆积如山的废矿石,这是矿场每日运往山外的废弃物,正是传递消息的绝佳载体。
陆汀驰迅速摸出随身携带的铁锥,在一块稍大的废矿石上刻下三道斜纹:第一道长而深,代表黑风口;第二道末端带钩,表示峡谷;第三道刻了数字“七”,暗示“七日之后”交货。最后,他在刻痕上滴了三滴桐油,这是进来前与亲卫约定的“情报”标记。
次日拂晓,玄祁带着一队精干亲卫,伪装成收废料的杂役,从废矿堆中准确翻出了那块带着暗号的矿石。确认无误后,他立即放飞信鸽,将情报连夜传回东宫。
东宫
“七日后,黑风口。”萧聿澈将羊皮舆图在紫檀木案上铺开,朱笔精准地圈出黑风口的位置,笔尖重重戳在峡谷中段,“此处断崖落差三丈,深涧中乱石嶙峋,骑兵根本无法展开。”他抬头看向肃立一旁的亲卫统领寒洵,目光锐利,命影卫营全员换上夜行衣,携带精钢钩爪与特制绳索,埋伏在东侧断崖的石缝之中,没有你的命令,绝不可妄动。”
“遵命!”寒洵抱拳领命,随即上前一步,指腹点向峡谷东侧的陡坡,“殿下,属下建议在此处埋伏一队神射手,箭簇涂抹磷粉,入夜后既可照明辨识目标,亦能扰敌心神。西侧山涧有片茂密林地,可潜藏五十名刀斧手,待对方全军进入峡谷腹地,立即出击,截断其退路。”
“还不够周全。”萧聿澈缓缓摇头,朱笔在指尖轻转,“此次押送,皇叔必定派出叶溯光。
此人曾在突厥为间,狡诈多疑,定然留有后手。”他用朱砂笔在舆图上划出三道凌厉的红线
“第一道防线设在峡谷入口,以削尖的巨木设置障碍,夜间难以察觉,可有效迟滞车队行进
第二道设于峡谷中段,挑选身手敏捷的弓箭手藏入崖壁天然石窟,箭矢绑缚硫磺火药包,中箭即燃,制造混乱
第三道防线卡死出口,用浸过油的粗铁链横拦道路,两端系于崖顶巨岩,时机一到,斩断绳索,巨石坠下,便能将出口彻底封死,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