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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桃花赠

作者:白酒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诗会那日,郊外桃林。


    前夜落了雨,雨打枝头,掀起纷纷扬扬的花瓣,留了一地温柔芳香。十里桃林,在一片低垂的绯云里,藏着清冷枝光和水艳粉白。


    巳时的诗会,秦远作为东道主,辰时就到了。提前派人安置蒲团与桌案、座椅,上好的春琼酿搭配笔墨纸砚,诗酒集会,玩的就是文人那点清高的风雅。


    谢白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袍,外披天青色大氅。十分平平无奇的衣装,在他身上却总是出类拔萃,骚得与众不同。


    “对对,放这……不行,摆的太乱了。”秦远此刻正忙活着布置,在一众小厮间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期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谢白珩,我的谢家才女呢?”


    “什么你的谢才女?别乱说话坏了我阿姐的名声。这话要给张定澜听了,你近来最好都别出门。”谢白珩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拿起酒杯又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京都最好的春琼酿,勉之,大手笔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阿姐,说好的女装呢?”秦远走上前,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一壶酒见了底,谢白珩拉长声音语重心长道:“我给你扮才女,谢圭瑄就不来了。小才女和桃源诗客,不可兼得。”


    秦远眼看他要酒鬼上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干活就算了,酒倒已经喝掉一壶。能不能请您高抬贵口,别到时候喝晕了,诗会还没开始就得把您这尊大佛抬回去。”


    谢白珩估摸自己前生大概是醉死的,做鬼时没有感觉,做人了实在对酒没有什么抵抗力,当即脱口而出一句酒鬼金句:“我千杯不醉。”


    秦远管不了他,就干脆放任谢某人自生自灭,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随着日头越涨越高,众宾客也纷至沓来。虽说都是三五成群,谢白珩身边聚集的人却总是最多的。只可惜,陆则之写那传记虽说来往交游,事无巨细,但又没附个画像,谢白珩暗自叹道:脸与名字,对不上啊。


    他索性懒得去辨认了,闷头喝酒,总不会真有人怀疑面前的这位谢才子被掉了包。旁人只会觉这名气与家世都颇为显赫的谢家三公子今日心情不佳,便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谢白珩确实心情不佳,要不是为了陆则之,他才懒得来凑这个热闹。不对,秦勉之备的春琼酿还得算一个。一杯又一杯的酒液入口,他喝酒不上脸,旁人看不出端倪,但谢白珩自己十分清楚,这具身体已经有些醉了。


    巳时将近,陆则之是一个人来的。


    他出身江城小户,靠着科举一步步才走到这繁华京都,京城的世家公子他一个也不认得,这场集会,便是一个契机。


    似乎是看到了某个人,陆则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如常。


    来人面相敦厚,看起来对谁都十分热络。看到陆则之后赶忙迎了上来,很高兴地搭上他的肩膀,笑道:“早知晟君你要来,我就同你一道了,为了打听这个诗会,花了我不少银子。”


    陆则之不动声色地应下,颇为谦逊地答道:“同为江城出身的举子,理应互相帮衬,没有早些知会袁兄是我的不是。”


    袁子文听了他这话后心中一热,感动得五体投地,当即恭敬地作了揖,一拍胸脯道:“能交上晟君这个朋友,真是我袁子文三生的福气!”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垂眸低了头叹道:“可惜了。晟君你是要入一甲,登科唱名的,我却只能止步于此了。”


    陆则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都还说不定呢。”


    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纷纷找空位落了座。陆则之的位置离谢白珩并不算近,他的目光,穿过数道青衫白衣,透过满堂笑语欢声,终于落到了那个人身上。只是那人眉头紧锁,大约是心中不快,周遭温度似乎都要比别处更冷一些。


    袁子文为人热络淳朴,话也说的豪爽不扭捏,文人墨客的交游向来摒弃门第之见,在场许多人都与他相谈甚欢。不过他最后依旧是选择在陆则之身旁落了座,看来是真的珍视这段情分。


    袁子文看到了谢白珩,往陆则之那凑近了些,低声道:“那日在国公府门口真是多亏了晟君,如若不是晟君告诉我那人不喜攀附,我那贺诗……”


    陆则之顺时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意味深长道:“袁兄这是哪里话,不过这件事——不可与他人说。”


    袁子文虽然想不明白,但觉得一定是自己愚钝,陆则之自是有他的道理,便也装着“我懂你”的样子,一脸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袁子文又忍不住纳闷道:“这谢才子今日看着就不太好相处,贡院那会明明还是很热情的。”


    陆则之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移开过,直接又热烈,可等真对视上了又骤然收回,嘴角微微勾起:“或许是……心情不好?”


    诗会开场,又是每次必备项目——飞花。可飞来飞去,最后都是那几人:谢白珩、秦远,苏淮山。赵征不干了,搁了酒杯忿忿道:“光吟诗有什么意思,既是桃林诗会,不作几首佳作出来,岂不难堪。”


    苏淮山轻敲桌案,挑眉道:“作就作,那你赵明远先来啊?明远啊明远,吟诗都吟不过,作诗还想占头筹?”


    “苏淮山!你!”赵征被激起了火,却又偏偏技不如人,拿对方没办法。


    这对冤家每每聊不得两句就得过火,秦远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了闭眼,后又因着东道主的身份,无奈之下例行公事地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赵家是书画世家,明远画技之高绝,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平川你就别拿短板刺他了。”


    苏淮山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转眼看向谢白珩,要比试切磋当然要挑最好的。于是开始带头起哄:“正好飞到花字,又有十里桃林作背景,不如以桃花为题,请桃源诗客给我们现赋一首?”


    这话引得满堂叫好,袁子文也跟着起哄。


    “谢才子名满京华,早就慕名已久!”


    “白珩云中仙,下笔泣鬼神啊,今日得以一见,三生无憾呢。”


    身处舆论风潮之上,这位谢白珩尽管不是原装货,此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状似轻松地笑了笑,起身掸落身上的尘泥,很恭敬地对在场诸位拱了拱手:“那谢某,真是却之不恭了。”


    他走向中间的桌案,可能是酒意上来了,每一步都没有想象中那样忐忑,摸到纸笔的那一刻,他恍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也是前朝中了三榜的状元郎。那些风花雪月景,多愁善感心似乎是刻入了魂灵,他提起笔,挥毫泼墨,手腕处桃花胎记翻飞,一舞惊四座。


    赵征盯着他那手腕处的胎记,大笑道:“我算是知道你谢白珩的才情从哪来了。问诗哪得争如许,纸上桃花香啊!”


    桌案很风雅地置于一株桃树下,树枝低垂。在满堂喝彩中,谢白珩在枝头摘了朵被露水润湿的花瓣,印在纸上。


    留有残香的花痕之上,一个“珩”字写得恣意非常。


    秦远纵然受不住他那一身的公子病,却也对这才情心服,忍不住调侃:“真是好诗啊!一首《桃花赠》,就是不知哪家小娘子能得圭瑄赠诗的青睐了。”


    谢白珩搁了笔,偶然对上了陆则之的目光,心下一动,本着“讨好债主,日后好说话”的心态,他勾了唇角,绕过了桌案,走向席间的一个人,朗声道:“诶,歌诗赠答,怎么非得是娘子呢?”


    他那天生含情的目光仿佛能摄人心魄,直直撞进了陆则之眼里。谢白珩想,大概是真的醉了,他盯着那人,将手里的文墨递了出去,笑道:“京城谁与桃花赠,惟此晟君可道来。”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在袁子文的目瞪口呆中,这位春闱的亚魁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中央。


    陆则之大概是场上除了谢白珩之外最淡定的人了,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随和的微笑,宠辱不惊。他从对方手里接过诗文,站起来不卑不亢地作了揖,道:“圭瑄抬爱,江城陆则之,受宠若惊。”


    “他就是陆则之,省试的亚魁?”


    “哈哈哈好啊,竟是和桃源诗客一样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若非圭瑄点出,我都不知道在场还有这样的人物,这位陆兄真是低调得很。”


    满堂议论纷纷,秦远十分上道地意会了连谢白珩本人都不知道的意思,笑道:“晟君可是我特意下的请帖,就是不知晟君笔下那连家父都夸赞的文采,今日能否也有幸一见?”


    三言两语之下,有暗潮涌动。魁首与亚魁的切磋,旁人看得高兴,本人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陆则之很恭敬地作了礼,笑着推辞道:“圭瑄才思敏捷,陆某自愧不如。如今受圭瑄抬爱赠诗,若是再作一首,想来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不识好歹了。”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秦远却不肯放弃,还欲再劝,一道少年声却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兄长莫要强人所难啊,陆兄不愿,不如换我来作一首?”


    小坏蛋登场,圆圆你要小心啦![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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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桃花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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