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权步夫人,以美丽得幸于权,宠冠后宫。夫人性不妒忌,多所推进故久见爱待。
——《吴书·嫔妃传》
“这样一女子,若是站在孙权身边,怕是连风都会因她温柔吧?”
入夜,步一乔躲在房中盯着步练师的画卷喃喃。
“步夫人之所以得宠数十年,是因为‘性不妒忌’;而谢夫人、徐夫人失宠、抑郁而终,皆是因为‘嫉妒’……”
所以,孙权骨子里是厌恶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
那她仗着他眼下纵容而耍的小性子,在他眼里,岂不正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现在忍我、哄我,是因为新鲜感未过,还是因为……”步一乔不敢再想下去,“等他腻了,我的下场,会不会比史书上的徐夫人……更惨?”
后怕攫住了她,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我要活在史书的阴影里,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我是这么胆小的人吗!不喜欢吃醋的女人是他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喜欢算了,反正没成亲……”
步一乔心沉下去。将画卷狠狠掷于案上,转身冲出房门,快步走向厅事。与此同时,下定决心。
她必须去见步练师。
*
“深冬入山?还在庐江?且要过夜?”
孙权也是瞧着厅内只有自己和步一乔,有话直说。
“在问之前,你考虑过我会作何回答吗?”
步一乔纯然地点头,道:“肯定是拒绝。”
“嗯。”
“所以,我是来邀请主公与我同去。寒冬既不征战,也不农耕,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歇息几日。”
“……去做什么?”
“寻找真相。”步一乔站在堂下背过手去,“顺便,见一个人。”
“谁?”
“步练师。”
孙权眸色微凝,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待下文。
步一乔早料到他会如此,不慌不忙地踱了一步。
“我虽不是善妒之人,却也忍不住好奇,青史之中的步练师,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究竟是何等女子,能成为孙仲谋此生至爱。何等模样的美人,让他一见便情难自抑。
“见了又如何?”孙权问。
“不如何。我只想亲眼看看,步姑娘究竟是何模样。是温婉如水,还是聪慧过人?我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
学识智慧方面,步一乔是自信的,甚至有时候盲目自信。可面对感情,尤其面对步练师,她第一次生出惶恐与自卑。
甚至觉得自己像插足别人爱情的第三者,尽管……这个故事中,孙权和步练师并未相遇。
静默片刻。孙权起身走到她跟前,没有像往常那样逗她,而是抬手蹭了蹭她微凉的脸颊。
“嫉妒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
“谁嫉妒了!我没有!”
孙权凝视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深。他俯身凑近,让步一乔无法避开视线。
“所以,是在担心什么?”
步一乔沉下声音和眸子道:“此前以为,我替代了这个时代的谁。一开始以为是大乔,但我遇见了大乔,而后……与你之后,我以为自己替代的步练师,可今日……”
可今日偏偏看见了她的画像。
步一乔终于明白,她没有替代任何人,也替代不了任何人。
孙权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惶惑,指节轻轻抚过她微凉的脸颊。
步一乔闭上眼,任由他掌心的温度传来。
“终于见你为我心生嫉妒。”
步一乔泪眼朦胧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孙权轻叹一声,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呀,不想我与别人成婚,又把你史书上见到的那些个夫人推向我,到底为何?”
“……因为你是孙权。”
“作何解释?”
“因为你是孙权,是注定要君临天下的人。你需要开枝散叶,需要子嗣绵延。史书为鉴,哪有一位君主凭一人就能昌盛宗室的?更何况……”
步一乔抚上自己的小腹。
“我不见得还能怀有身孕,为你生一儿半女。我既不愿你与别人好,又担心历史的走向。”
这大概就是和历史人物谈恋爱的弊端吧。
孙权却忽然笑了,他伸手覆上她停留在小腹的手背。
“那正好,省得有人分走你对我的注意。”
“孙权!”
步一乔羞恼地瞪他,却被他顺势揽入怀中。
“史书上可曾记载,孙权此生最悔之事,便是当年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妇?后来她拼死救下别人,几次三番涉险,而我竟屡屡让她在眼前受伤……”
从步一乔第一次倒在孙权面前起,他所有的“理所当然”皆为她改观。一切随她而决,她介意三妻四妾,不娶便是。江山社稷、祖宗礼法,都比不上她在自己身边,平安喜乐。
“从你口中,我大概知晓后世史书中的我是何等性子。但那是没有遇见你的孙仲谋。眼前的我,你不是比谁都了解吗?”
步一乔沉默。是啊,眼前的孙权,她不是最了解了吗?他对自己的情意揭几分真几分假,她不是最清楚了吗。
“所以,庐江还去吗?”
怀中的步一乔安静了许久,而后道:“去,必须去。”
孙权:“……嗯。”
为何有种方才的话,都被她当了耳旁风的错觉?
*
庐江的市集上,一对寻常夫妻打扮的男女正在布庄前驻足。女子听着掌柜与旁人对步氏一族那位小姐的夸赞,嘴角越抿越紧。
“……步家小姐啊,那可真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模样更是没得挑!咱们庐江谁不称赞?”
“听闻前些日子,主公招亲,步小姐的画像也送去了吴郡。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喜讯了吧。”
“主公雄略,步小姐贤德,真是天作之合!”
步一乔捏着布料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路打听来,步练师简直是个完人,她脑中已经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大家闺秀,与某位主公情投意合的画面,心里酸得直冒泡。
孙权在一旁看着她越来越沉的脸色,当即道谢掌柜的后拉着步一乔离开布庄。
“难得来庐江,随我去一趟老宅。”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还没打听完。”
说罢,步一乔抽出手继续朝前走。
孙权无奈,再度拉住她。担忧步一乔目前的状态,不忍她继续折磨自己。
“若不想见,便不见。”
“谁不想见了?”步一乔甩开他的手,语气硬邦邦的,“来都来了,我偏要亲眼看看这位步小姐究竟有多好!”
孙权眉头一拧,见她又要往人堆里扎,强硬攥着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去。
“快落雪了,今日到此为止。”
“你累了就先回吧。”
“步一乔!为何非要打听透彻,甚至与人见上一面?你是觉得我会心悦步小姐,才这般执着于此?”
忘了他的冷静自持,孙权鲜少对她显露的严厉。
步一乔惊愕地仰起脸。
“你凶我?!”
“我在与你讲理。”
“对!我就是嫉妒!就是觉得你看一眼画卷就会喜欢上她!现在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非逼我承认,你满意了?”
步一乔眼圈一红,拨开孙权的手,转身便往城外山林跑去。
“一乔!”
孙权正要追去,却被突然围上来的乡绅认出身份,一时脱身不得。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众人追至山林时,天空竟已飘起鹅毛大雪,原本清晰的山路很快被积雪覆盖,步一乔的足迹消失无踪。
“又跑那么快……山林不比孙府,我如何寻你!”
*
不过想寻个僻静的地方冷静下来,免得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却不想因雪天路滑不慎迷路。
步一乔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乱闯,寒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又冷又疼。四周白茫茫一片,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心中的委屈早已被恐惧取代。
“太冲动了……这跑哪儿来了?现代的庐江我熟悉,一千八百多前的庐江,我可从没来过啊!”
好在冬天野兽冬眠,少了一项突发危险。可这雪将下山的路掩埋得严严实实,寻不回山下,只怕会冻死山中吧!
眼见雪越下越大,步一乔快急死了,呼喊声在空旷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微弱。
“孙权!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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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乱跑的……你在哪儿啊……”
“一乔!”
恍惚似乎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步一乔连忙站起身,张望几圈也只见枯树与白雪。
“孙权!是你吗!我在这儿!孙仲谋!”
无人回应,仿佛刚才那一声呼唤不过是错觉。
“完蛋,我已经出现幻听了!这是临死的征兆啊!”
得赶紧找个躲避风雪的地方,暖暖身子,可万一孙权来找自己,自己又跑远,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在原地等吧,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于是,步一乔决定原地蹲下,蜷缩着身子,尽量保持体温和体力等待。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步一乔的发顶和后背覆盖上一层雪,奈何困得厉害,伸不出手去掸落。
就在她冻得浑身发抖,几乎绝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雪幕,疾步来到她面前。
步一乔从膝盖间抬起头,望着奔来的人产生了一瞬的错觉。
不是十九岁的江东之主,而是一个七岁的少年朝这边走来。递来木棍,偏生不肯用手扶自己。
对了,这是我小时候走丢时,在奶奶坟前做的梦。似乎,后来下大雨,少年和我吵了一架,背着我去了一个山洞避雨过夜……
“山洞?孙权的故事里也有山洞,也在庐江……难道我们!当真在小时候见过?!”
孙权的外氅早已被雪水浸透,发丝凌乱,他一把将瑟瑟发抖的步一乔紧紧裹进自己怀中。
“抱歉,方才凶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步一乔恍惚着摇头,盯着孙权担忧的样子,迟疑着抬起冻得发紫的手,指向东南方。
“那边,是不是有个山洞?有柴,有可以休息的草堆?”
孙权怔了瞬,手动替她转了方向指向东北方,道:“是这边。为进山突遭天变的猎户所用。”
“所以你七岁那年,是在那里过的夜?一个人吗?”
“应该……不是。”
彼此凝视着,跨越了十一年的光阴,某个至关重要的真相,在这风雪交加的山林中,悄然浮出水面。心头涌上的,是难以置信的悸动。
“所以那场梦……不是初遇,”步一乔声音微颤,“而是……重逢?”
*
山洞内,干柴在篝火中作响,驱散了寒意,也映亮了彼此的脸。步一乔裹着孙权烘干的外氅,时不时看向洞外纷飞的大雪,又看向对面正默默添柴的孙权。
“关于七岁的事儿,你记得多少?”她忍不住问。
“模模糊糊,”孙权拨弄着火堆,“只记得有位少女,被我……凶哭了。”
“山野初遇时,你认出我了?”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时隔十一年,容貌大变,哪儿认得清。”
“十一年?等等,建安七年的话,你不该二十?莫非当时你也……?”
“嗯,我从建安五年去。那时庐江局势未稳,想着穿越至两年后看看是何光景。行至山野,马匹受惊跑远,我上树寻马,不慎落下……正落在你跟前。”
步一乔怔住,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的阴霾在这一笑中仿佛消散了不少。
“那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身子暖和不少,步一乔看着洞口白茫茫的雪幕,瞥向走神发呆的孙权,狡黠一笑。突然起身走在他身边,抱住双腿坐下。
“冷吗?”
步一乔摇头,轻撞了下孙权的臂膀。
“欸,故地重游,想不想做点刺激的?”
见她一脸狡黠,孙权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摇头道:“会着凉。”
“哪儿会!摩擦起热的道理不懂吗!”
步一乔将孙权推到,跨坐到他腿上,双臂架在他肩上,歪着脑袋凝视故显男德之人。他眼底的无奈与纵容让她胆子更大了些。
“某位主公整日忙于政务,都快忘了房中术的内容吧?”
“你身子——”
“又找借口!”步一乔气鼓鼓嘟囔着,“哪儿那么娇弱!流产而已,难不成我这辈子都不可行房事了?”
孙权眉头皱紧,“又乱讲话。”
“咳,一时嘴快。”步一乔拍拍自己的嘴,继续挑逗,“所以,主公今夜,可想与我探讨一番房中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