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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色浓折颈近温存

作者:迤逦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相较于王义的惶惶不安,谢镜疏倒是不以为意,从容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便早早上榻。


    他许是白日累了,侍从们熄灭宫灯后,便已昏沉入睡。


    晏凤辞卧在锦垫上,悄然睁开一只眼睛,翻身走下垫子,踩着轻柔的步子接近床榻。


    脚步短暂停留之后,身形徒然拔高,晏凤辞化为人形坐在塌边,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谢镜疏。


    他毫无防备地躺在榻上,从整洁的衣领中延伸出光洁修长的脖颈,一直到线条流畅的下颌。


    晏凤辞伏下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睡脸,目光紧盯着那眼纱,眼神仿佛穿透眼纱直达他的眼内。


    晏凤辞总有他随时都会醒来的预感,然而盯了片刻,他依旧呼吸平稳,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可真是够迟钝的,身边有人都不知道。”晏凤辞在他耳边私语。


    谢镜疏没有反应。


    见他如此,晏凤辞眸光微动,视线下移,扫过他脸间雪白的皮肤,来到脆弱的脖颈处,眼神骤然凶狠。


    一只手从宽大的袖中探出,覆在他咽喉上,五指缓慢收紧。


    随着力气逐渐增大,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血管跳动越来越明显,晏凤辞知道只要他再用力些,谢镜疏这条命就是他的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松开手,在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红。


    他的指尖沿着光裸的皮肤滑至颈侧,挑开衣领,露出一小片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


    一道极浅的淡红齿痕印在上面,在雪色皮肤上显得略为扎眼。


    谢镜疏身份尊贵,用的是极好的药膏,却还是不能将咬痕完全除去。该说是晏凤辞咬的太深,还是怨谢镜疏皮肤太白?


    晏凤辞在那处细细摩擦片刻,想起他与王义的说词,忽然嘴角勾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贴近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当皇子时,皇宫中有那么多女人,你就没有一个看中的?反倒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大到宫妃小到婢女,对你暗送秋波的女人比比皆是,你却不为所动。我看……”


    “你至今未纳妃,不全是因为忌惮皇帝吧。”晏凤辞眼神晦暗,语气暧昧不堪,“你求我帮你的那晚,你主动宽衣解带,情动的很,半点不像是被逼迫的,你怕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谢镜疏依旧没有反应,胸口平稳起伏,仍然沉溺在黑甜梦乡。


    晏凤辞心中不免有些落差,“罢了,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姑且饶你一命。”


    这个平日里心思深沉的人,此刻竟没有一丝防备,如水月光洒在他脸侧,竟生出几分脆弱之感。


    他不禁想问,谢镜疏白天外出去究竟干了什么,能累成这个样子。


    晏凤辞与他距离太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檀香,顿感心烦气躁,支起上半身准备起身变回赤狐。临走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人,语气不屑道:“脸长得不错,可惜令我倒胃口。”


    谢镜疏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心口拴着一件千斤重的包袱,任由他怎样甩也甩不掉。


    心口上的重压更加明显,他下意识伸手抚上那片不适之处,手心却摸到一团温热的绒团。


    小脑袋顶了顶他的手,谢镜疏才知,原来是丹奴不知何时上了榻,趴在他的心口。


    “下去。”


    丹奴如一头蛰伏的野兽,盘踞在他胸口,无声地宣示着领地。


    谢镜疏白日操劳,半夜醒来仍有倦意,语气因困意变得极轻:“丹奴别闹……”


    “下去,乖……”说话间,他又要睡去,却因胸口闷压再次醒了过来。


    丹奴就是不下去。


    谢镜疏只好半坐起来,将胸口上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抱在怀中,一只手带着轻柔的力道,沿着脊背向下抚摸。


    丹奴口中嘤咛几句,挣扎着从他怀中跳出,蹲在一旁瞪着两只幽绿的眼睛锐利地注视他。


    而谢镜疏心口骤轻,双手自然滑落身体两侧,已然保持靠坐的姿势陷入睡梦之中。


    清晨时分,一缕暖阳斜照,殿内气温骤升。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王义试探问道:“王爷,您醒了?”


    “你们进来吧。”


    王义推门而入,一道影子灵巧地躲避众人脚步,箭一般跑向外面。


    “哎,丹奴你这狐狸,大清早打鸡血了?王爷,我命人将他捉回来。”


    “不必,随他去吧。”


    晏凤辞在花丛里躲了半天,见侍从来来往往忙碌,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踪迹,才轻盈地跳上墙壁,同前日那般路线,踩着石狮子翻出王府。


    落地后,左右打量一圈,躲在拐角处避开别人耳目,默念口诀化为人形。全身下上检查一遍,没有露出狐狸耳朵,也没有狐狸尾巴,自觉没有问题,这才挺直腰板,大摇大摆地走上街。


    他原本不是北庭人,对北庭这片地界不甚熟悉,不知往哪里走,索性跟在一名挑着扁担的贩子身后,随他进了集市,喧嚣的叫卖声扑面而来。


    晏凤辞并未感到烦躁,反而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历经死亡与重生,恍如隔世,他终究是熬过来了。


    无论是点心铺,水果摊,布匹铺,还是玩具摊,胭脂铺,无论是他能用的上的,还是用不上的,全都瞧上一瞧。


    晏凤辞虽说当了一个多月狐狸,每日四脚着地跑得飞快,却也没忘曾经为人时行走的仪态。


    他上辈子走的是官步,也就是四方步,单单几步就走出官威赫赫,仪态端方,与路上往来的平民格格不入。


    更不用提他本就容姿艳丽,一袭惹眼红衣在身,顿时成为街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


    卖炊饼的大娘眼尖,一眼就看出他并非常人,立马凑了上去,连忙将新鲜出炉的炊饼向他手里塞,“客官,热腾腾的炊饼,只要八文钱,您买两个吧。”


    晏凤辞推阻开即将递到他脸上的炊饼,面带笑意,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未等他离开炊饼摊子,又被几个人拥着来到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酒楼前,不由他开口,那几个人竟开始低头行礼了。


    “这位贵客,看您面熟,加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想必是某位身份尊贵之人。您一定来莅临小店,使小店蓬荜生辉啊。”


    晏凤辞身边从来不缺恭维他的人,早对这般客套话免疫,言简意赅道:“我没钱。”


    那几个人一怔:“你没钱?”


    晏凤辞真诚地点头。他就是一只狐狸,哪里来的钱。


    其中一年长的人甩开袖子,不快道:“没钱,装的跟什么大官要员似的,白费力气。”


    晏凤辞气的眉毛倒竖,心知这等商人只认钱,无心和他们争吵,转身欲走。


    却被人拉住,还是刚才那个年长的,他紧紧望着晏凤辞,一改方才不耐烦的态度,满眼都是亲近讨好,“不给钱也行,只要您来就是咱们的荣幸。”


    剩下几个人也纷纷点头。


    晏凤辞被他看得发毛,不清楚他们为何突然改口,钻进人群摆脱他们,沿着街道一路快步奔走,很快走出集市,走进一片开阔的农田。


    田中遍布一人高的庄稼,郁郁葱葱还在生长。烈日下,有一名佃农打扮的年轻人坐在地上,正用抹布擦去汗液,看见有人过来,便随意一瞥。


    只一眼,他的眼神便凝固在晏凤辞身上,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眼中喜悦像是看见熟人一般。


    “胡羡鱼!”他喊道,“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你是?”晏凤辞疑惑。


    朱十七用独属于庄稼汉的粗犷声线喊道:“你不过离家十多年,怎么连我都给忘了?我是十七,朱十七。”


    “哦……原来是十七兄。”晏凤辞迟疑道。


    朱十七爽朗笑了半天,“叫什么十七兄,叫我十七就行,小鱼你不愧是在京城待过的人,连说话也文绉绉的。”


    晏凤辞:“我不是胡羡鱼。”


    “那你还能是谁?”朱十七非常惊讶,抚了抚黝黑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气愤,“难道你在京城能待久了,看不上我这种地的?”


    “不是,十七兄,我不是胡羡鱼,我是……”晏凤辞借口道,“我是胡羡鱼的表哥,名叫晏凤辞,字羽仪。”


    “没听说过。”朱十七茫然摇头。


    “那你现在知道了。”晏凤辞态度很强硬。


    朱十七露出怀疑的表情,将他仔细打量一遍,兀自点了点头,说服自己说,“长得很像,气质不一样,连讲话态度也不一样,一个魅,一个威。”


    “原来你是小鱼表哥,没听他说过。”他傻呵呵笑道,“小鱼还好吗?”


    晏凤辞顿了顿,道:“他……挺好的。”


    “那就好,小鱼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晏凤辞闭了闭眼睛,深知不能再多说下去:“十七兄,我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朱十七摆手道:“走吧,走吧,我也该干活喽。”


    他光着上身,一声不吭地扛起锄头,任由滚烫的太阳晒在他黑黝黝的背上,脚下踩着褪了色的草鞋,没入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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