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瞥见他以袖掩面便安慰说:“姑娘不必害羞。”
晏凤辞从他开口说第一个字时,脸色就已经不对了,愣是等他说完,才怒不可遏骂道:“你说谁是姑娘?”
不同于女子的清冽声线一出口,俩人俱是愣在原地。
侍从难以置信地猛然盯着他,睁大眼睛在他浑身扫视,仿佛要烧穿一个洞。
晏凤辞则紧掩住嘴,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这声音较之他以前的低沉声线可谓是天差地别。
从前只要他当朝一喝,群臣只有俯首跪拜,大气不敢出的份儿。
如今换了这等声线,还有谁会怕他。
侍从率先缓过神来,带着疑问的口气问:“你是男的?”
晏凤辞蹙眉道:“你难道看不出来?”
侍从摇头,“你不说,看不出来。”他又点头,“你一说,我便看出来了。”
“……”
既然不是女子,那侍从也不怕越矩,猛然扣住晏凤辞手腕问:“老实交代!你潜入王府有何意图?”
晏凤辞眉毛微挑,余光中看见王义带着一个下人朝这边过来,心下便有了个污蔑谢镜疏的法子,忍不住窃喜。
他道:“不是潜入,是王爷他让我进来的,还邀我与他一同居住,每晚我们抵足而眠呢。”
晏凤辞说的确实是真话,不过是以狐狸的形态罢了。
侍从听了,五官扭曲的如同吃了酸枣子,摆手道:“不可能,你长得美是美,可王爷绝对不会喜欢男人。”
见他反应激烈,晏凤辞冷然一笑,故意激怒他道:“那为何你家王爷至今未曾娶妻,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分明就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侍从无法反驳他的话,脸色涨成猪肝色,颤抖骂道:“你再胡说,污蔑王爷清誉,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说着,抓起笤帚朝他打去。
“有本事你就来啊。”晏凤辞早有准备,灵巧地闪身躲开,故意引他到王义的方向去。
“站住!别跑!”侍从发了狠,不管不顾追他,誓要将他按在地上打。
晏凤辞身法轻盈,在一个雕花廊柱的转弯处,猛地一闪身,便隐在了柱后。
侍从追得急,脚下猝不及防被石阶一绊,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倾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咳咳。”被撞之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侍从抬眼看撞得人是谁,待看清撞得是王总管时,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跪下。
王义嫌恶地撇了一眼,骂道:“此处是你能胡闹的地方?你冲撞我还好,若是冲撞了王爷,你这颗脑袋也赔不起!”王义重重地在他头上拍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侍从慌忙指向身后,求饶道:“王总管,是他污蔑王爷在先,我才情急之下失控撞上您。”
王义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然后顾一周,除了几个探头探脑的下人,哪有其他人,他脸色阴沉道:“谁啊?这里哪还有别人?”
侍从冷汗直流:“王总管,他刚才还在这里,我绝对没有说谎。”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侍从不敢说。
王义道:“你但说无妨。”
侍从犹犹豫豫:“王总管,他说……说王爷是断袖!”
“你!”王义听了之后,险些气的背过气去,连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惶恐地瞪大眼睛。
王义喘过气,手指颤抖地指着他骂道:“你可真敢说啊!”
侍从将头压得更低,怯懦着:“不是我说的,是那个人说的。”
“你说是那个人说的,他人在哪呢?你要是能给我找出你口中的那个人,我便对你既往不咎。你要是找不出,那么屁股就要受罪挨板子。”
“请您等着,他一定藏在某处,等我给您把他揪出来给您看。”
王义板住脸站在原地,看他在左右两边低矮的草丛里翻找,又绕到假山里拖延半天。
他终于没有耐心,语气不佳问:“闹够了没有?”
侍从没有回答,反而从假山后边传来一声喜悦的呼唤:“找到了!我看你能藏到哪里去!”
王义闻声走过去,只见他猫着腰双手掐着一条狐狸尾巴,显然是认错了。
丹奴呲牙嘶鸣,回过身就要咬他一口,幸好他及时放开尾巴,才没被挨上一口。侍从揉搓额头很是懊恼:“怎么是你,你可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面若好女的男人?”
仿佛听懂他的话,丹奴咧开嘴,狭长的眼睛好似带有笑意,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奸笑,悠闲地走了出去。
“机会我给过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能狡辩?”王义背着手问。
“我没有狡辩,请您明鉴啊。”
王义摇头对身边下人说:“带出去,杖三十板子。”
“王总管,等一下!”周围围观的众人沉默许久,有人忽然喊了一句,支支吾吾道,“他说的是真话,我也看见那个极漂亮的男子了。”
王义皱了一下眉,仍让下人将他带出去打板子。
又有一个人大喊:“我也看见了!”
有更多的侍从喊道:“他没说谎,我们都看到了,但是转眼他就消失不见……”
王义闭上眼睛,轻声细语问:“你们真的都看见了?”
众人纷纷点头,“真的都看见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王义猝然睁开眼睛,暴喝道,“为什么不叫侍卫来,一个两个等到那人跑掉才,如果那人是探子又或是刺客,你们担待的起吗?”
众人道:“我们真的以为那人是王爷的……因此便没有叫侍从进来。”
“可真有你们的。”王义挨个点了每个人,狠狠道,“记好了,每个人打三十板子长长记性。若是有人喊疼,那么就再加十个板子。”
此事关王爷声誉,立即封锁消息,命令谁也不准提这件事。
随后紧急叫来侍卫将王府各处仔细搜查一边,连日常荒废的枯水井都有人下去检查,仍是没有发现他们口中那个人的半点影子。
王义不禁纳闷,这么多人都看见那名男子,府中却是连他的一点踪影都摸不到,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日暮时分,马队浩浩荡荡回到府中,谢镜疏骑马回来,身上袍服沾染上一些尘土。
由下人服侍沐浴过后,换好衣服,已在交椅上坐定,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王义站在他身边,目光不时飘向他,又收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晏凤辞好整以暇地靠在软垫上,舒舒服服地叠着脚,静静等待他们两人对话。
“今日服侍的侍从似乎身体抱恙,我能听到他口中不时发出的痛呼,你派人带他去胡先生的医馆诊治一下。”谢镜疏率先说话,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侍从身上的异样。
王义说:“王爷,他们是罪有应得,被我惩治后才形状如此,您不必费心。”
“我走后,府中有事发生?”
王义微微顿了顿,忐忑不安道:“侍从们说见过一名陌生男子,然而那名男子却在府中消失不见,我派人搜寻全府也没有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还有这等事。”谢镜疏摩擦杯璧,沉思道,“他可曾去过哪些地方”
“那下人就是我在寝宫前撞到的,他说那名陌生男子就是从您的寝宫中走出来的。”
谢镜疏吹吹茶水,百思不得其解道:“从我寝宫走出来的?我寝宫既无密牒,他来做什么?”
王义只是动了动嘴,罕见没有说话。
谢镜疏放下茶杯问:“王义你怎么了?”
“王爷。”王义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斗胆问您一句,您近来可有亲近之人?”
谢镜疏转头面对他,被他的话问晕了,不解道:“什么亲近之人?”
王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听很多侍从说……一个面若好女的红衣男子,自称是王爷邀他入府,还与他抵足而眠。”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甚至说王爷有断袖之癖。”
“噗——”谢镜疏一口茶险些喷出,他放下茶杯,语气微妙,“哦?竟有此事?”
靠在软垫上的晏凤辞竖起了耳朵,狭长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倒要看看,这谢镜疏会如何应对这等污蔑。
谢镜疏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有人从我的寝宫走出,还散布这等言论。”
他抬眼看向王义,目光锐利,“你方才说,搜遍了全府也没找到人?”
“是,我已命人仔细搜查过每一处角落,连房梁瓦片都未曾放过,确实不见踪影。”王义躬身回答。
“那他定然还在这寝宫附近,或者说他从未离开过。”
“王爷,您是说他还藏身在寝宫?”王义背后发毛,不时向四个方向张望,又抬头仔细看过屋顶,“但我已叫人搜查过,寝宫根本没有藏人啊。”
“难道……难道……”他越想越害怕。
室内一时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王义自己将自己吓得不行,一直用手擦去额间冷汗。
“难道白天里还能见鬼不成?”
晏凤辞看他反应简直要笑死,又不好发出声音,只好咬住牙关辛苦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