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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胡先生拟方坠雪绒

作者:迤逦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义推开门,赤狐被门压扁的耳朵也一瞬间又立了起来,从他脚边跑进来。扑到谢镜疏身上,极其可怜地哀叫,双眼水汪汪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它抬高鼻尖,轻轻嗅闻头顶肉糜散发的浓郁香气,心神都陶醉了。踮脚用嘴去够,却每次都差一点才能吃到,又用脚碰了碰身下人。


    谢镜疏故意吊着它的胃口,将小碟拿高了些,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丹奴喉间古怪地咕噜一声,便以后脚作为支撑,前脚扒住他的前襟,直立站起,靠近他耳边撒娇。


    千回百转的嘤咛过后,谢镜疏紧绷的面皮肉眼可见的放松,他那抬高的手也降低一些,但距离能吃到肉糜的高度还远远不够。


    晏凤辞为了讨好他,故意夹着嗓子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可谓将尊严都丢尽了。


    看着盘中粉白相间的肉糜,他咽下口水。还差一点就能吃到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他依偎在谢镜疏颈间,不安分蹭着他颈间光裸的皮肤,刺激他倾斜头颅,将一侧脸靠近赤狐。


    由侍从打理的鬓角一丝不苟,连一根碎发都没有,一条细辫从鬓角延伸至头顶,挽入玉冠中。


    鬓角后贝壳般的耳朵在墨发的衬托中极其扎眼。如果不是他侧头过来,当真没注意过。


    鬼使神差间,伸出湿热的舌头,照着他那粉红色的小巧耳朵舔舐一口,身下人剧烈一抖,便立即有一只手揽住他的脑袋,将他从肩膀上推下去。


    谢镜疏红着脸,揉了揉它的头,递出盛着肉糜的小碟,轻声说:“吃吧,这次我原谅你,下不为例。”


    晏凤辞盯着他眼纱下双颊红晕,暗道有趣,微微挑了挑眉。


    正当心生龌龊想要折辱他几句,胃中又是一片翻山倒海,赶紧抛开其他有的没的,一头扎在小瓷碟上,风卷残云般将肉糜吞食得一干二净。


    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模样,王义有感而发道:“有过这次教训,想必它不会再离开您的身边。”


    像是被他说中心思,谢镜疏立即抬头问:“你这样认为?”


    “只是我的愚见,它在您身边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旦离开您没有鲜美肉糜可吃,旁的食物如何还能入得了眼。”


    “它如果是为了肉糜才留在我身边,那么早晚会有一天被比肉糜更加美味的食物吸引。”谢镜疏沉声道。


    王义听出话中深意,颇感不安:“王爷……您放心,我此生不事二主。”


    “我没有说你。”谢镜疏知道他想歪,语气无奈道,“我只是在说丹奴,怕它有朝一日尝到更好吃的东西,便不肯留在我身边。”


    王义道:“打造一架精铁笼子,将它豢养于内,便不用担心它会离开。”


    谢镜疏摇头:“困兽犹斗,不是好主意。你命人将我这里收拾一下,今晚让丹奴与我一起住。”


    王义应后,最后瞧了眼谢镜疏抱着狐狸,便退出门外。直到派人安排妥当,他才后知后觉刚才在王爷面前说过些什么话,忙掴了自己两嘴。


    担心丹奴夜里闹出事来,除却门口站岗的侍从,又额外安排两人备用。王义整晚留心寝宫动向,担心丹奴脾气上来伤了王爷,因而睡得并不踏实。


    东方既白,他早早来到门外候着,听见殿内有细微声响,便知谢镜疏已睡醒下榻。


    隔着门板轻声询问他是否睡醒,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指挥侍从们为王爷更衣梳洗。


    “轻一些。”谢镜疏坐在塌边道,脸色如常,没有因睡眠不足而面色发青。


    侍从们遵了他吩咐,立马放低声音。掩上门扉。


    趁着侍从忙碌的功夫,王义迅速扫视殿内寻找丹奴踪影,它既不在昨晚精心为它准备的锦绣软垫上,也不没有躲藏在犄角旮旯里面,更不在王爷怀中。


    王义心生疑惑,将视线移到谢镜疏身上,余光瞥到榻上躺了一团红色的小东西。


    定睛一看,丹奴躺在床榻另一侧,身下垫着玉石凉席,身体有规律的起伏,还未睡醒。


    他这才明白王爷方才让他们轻一些的含义,惊讶于丹奴竟能得此厚爱,更对它刮目相看几分。


    “王爷,胡先生说今日来看您的眼睛。”王义悄声道。


    谢镜疏:“到例行出诊的日子了吗?”


    “是,距离上一次胡先生出诊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了。”


    “日子过的这样快,原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谢镜疏沉思片刻,“上个月的例银该结了,好生招待胡先生。”


    “请王爷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他。”王义恭声退下,轻轻掩上门扉。


    晏凤辞悄然转醒,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被褥已叠好整齐码放在一旁。


    转头望向床榻另外一半,那里早就空空如也,跳下床,向卧室外走去,谢镜疏已伏在案前,正专心处理面前文书。


    他凑到谢镜疏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谢镜疏放下手中的文书,手指轻轻掠过它头顶光滑的皮毛。最终停留在那对刚刚立起力气,还微微抖动的耳朵上。


    “贪睡的东西。”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责备,反而带有纵容。


    晏凤辞心里哼了一声。他顺势卧倒在谢镜疏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光滑的地板,看似慵懒,实则耳朵竖的尖尖地,仔细听着殿内的动静。


    很快,早膳便送了进来。谢镜疏的膳食清简,不过是几样小菜,一碗清粥。相比之下,丹奴面前那只描金小碟里的肉糜倒显得格外精致。


    晏凤辞这次学乖了,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先抬头看了看谢镜疏,见他微微颔首,才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倒不是他转了性子,而是吃饱后,属于人的理智和矜持稍微回来了些。


    用过早膳,谢镜疏继续处理文书,王义在一旁安静执笔,按照他的要求在纸上勾画,写下文字。


    晏凤辞假寐着,偷听谢镜疏与王义的对话,分析他们只言片语中的信息。


    正听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淡淡的草药清香。


    “王爷,胡先生到了。”侍从在门外通报。


    谢镜疏道:“请先生进来。”


    门被推开,胡云方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一身装束,肩上背一个药箱。他虽满头白发,依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老态。


    见到谢镜疏,恭敬地行了一礼:“参见王爷。”


    “先生不必多礼。”谢镜疏听见后,微微抬手,“又要劳烦先生了。”


    “此乃在下分内之事。”胡先生走上前,目光落在谢镜疏脚边的赤狐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平静,“这便是王爷心得的爱宠?果然神骏非常。”


    丹奴在胡先生进来的瞬间就警惕地睁开了眼,身体微微紧绷。这个大夫,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身上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谢镜疏唇角微扬:“它顽皮的很,先生见笑了。”他顿了顿道,“丹奴,莫要伤了先生。”


    晏凤辞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非常配合地放松了身体,只是那双狐狸眼依旧一刻不停地盯着胡先生。


    胡先生笑了笑,放下药箱,开始为谢镜疏诊脉。


    他将手搭在谢镜疏腕间,神情专注。无人说话,殿内安静下来。


    王义紧张地看着胡先生的表情,晏凤辞也好奇地看着他,发觉胡先生骨相清俊,想来年轻时风姿不凡。


    良久,胡先生收回手,沉吟片刻道:“王爷近来思虑过重,肝火有些旺,需精心调养。至于眼睛……脉络依旧淤积,汤药只能维持现状,恕在下无能。”


    谢镜疏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神色平常:“无妨,我早已习惯。先生尽力即可,不必挂怀。”


    胡先生借用纸笔,为他开了张调理的方子,正写着,从衣袖缓缓飘落几根绒毛,轻轻掉落在地板上。


    晏凤辞一直盯着他看,便注意到这几根扎眼的毛发,起身凑近,将下巴抵在地面,越看越觉得熟悉。


    不同于人的毛发一般柔韧,这几根更加纤细柔软,带有细腻光泽。


    他看出这不就是狐狸毛吗,他自己身上也时常掉毛,只不过掉的是赤红的毛发。


    这白色的毛发,应当属于一只通身洁白的雪狐。


    难道胡先生家中也养了狐狸?晏凤辞如此想着,回身跑到谢镜疏脚边,扒住他的腿,爬到怀中。


    没等谢镜疏反应过来,又从他怀中跳到案板上,将文书踩在脚下,朝着胡云方叫唤。


    在他的视线接触到胡云方的瞬间,胡云方躲开他的眼神,闭上双眼,像是在隐藏什么异样的情绪。


    晏凤辞马上察觉出这个大夫似乎不像他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应该认识自己,或者说认识这个狐狸躯体。


    深深地嗅闻过他的气味,晏凤辞就被人一把抓住后颈肉,放到地板上去了。


    “丹奴你又忍不住调皮,胡先生岂是你能戏弄的,还不下去!”王义严厉骂道。


    谢镜疏也没料到它忽然起了玩心,从椅子上站起,表示歉意:“先生莫怪,这小东西平日里被我纵容惯了,一时顽劣,并无冒犯之意。”


    胡云方的目光再次投向丹奴,这一次,眼光灼灼,仿佛要将它看穿:“万物有灵,如此灵狐,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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