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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自保含怨忍怒意

作者:迤逦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听了他的话,晏凤辞微微一愣,而后两只眼睛瞪得浑圆,饱含怨怼之气。


    赤狐毛色匀称,唯有眼间毛色略深,此时眉间肌肉隆起,像条倒八字,正如同人生气时的表情。


    他偏过脑袋愤怒长叫一声,骂的极脏,脱口而出的却是软糯的嘤咛,气势顿时锐减不少。


    这嘤咛中还夹着委屈,求饶,好像还有一丝撒娇?


    越听越不对劲,晏凤辞干脆不叫了,忍着一肚子气围着谢镜疏来回转圈。


    贴着他长袍下摆,张开血盆大口,隔着锦缎轻咬他腿肉泄愤。


    “别闹。”谢镜疏叫他弄得皮肉发痒,便呵斥一声,挪动腿避开。


    赤狐不依不饶地缠上另一条腿,又啃又咬。


    他用鞋尖轻轻踢开作乱的赤狐,然而狐狸趁着他抬腿的瞬间,沿着长腿跳了上来,在他怀中窜动。


    谢镜疏下意识用胳膊挡住它,却感到手臂撞上硬物,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被赤狐尖利的牙齿衔住。


    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细长的尖吻轻点在胸膛,轻易撕碎血肉的利齿近在咫尺。


    谢镜疏呼吸一滞,不再动作,由着赤狐咬着。


    晏凤辞只是想发泄,不敢真咬他,生怕他真如方才在门外偷听的那一番话中一般脆弱。


    僵持片刻,便松开口,抬起尖嘴,窥视几眼他眼纱底下细缝后移向耳间,颇为大不敬地问候先帝全家。


    王义见状冷汗淋淋,抄起镇尺冲过来,喝道:“畜生,蹬鼻子上脸,饶你一命还不知感恩,还不快下来!”


    赤狐转动瓜子脸,打量他一眼便蹲下,卧在谢镜疏怀中,用尾巴将自己围成一个绒团。


    谢镜疏察觉怀中赤狐安稳下来,试探性地将手覆在它的后背,感到手下小东西没有抵抗,迟疑地慢慢抚摸,低低撒娇声映入耳中。


    确认赤狐没有攻击的意图,他不禁轻笑。


    王义慌忙刹住力气,拿开镇尺,拾起汗巾擦去额头细汗,心有余悸道:“这狐狸到底是野物,性情捉摸不定,不知何时会暴起伤人。”


    “你说的没错。”指尖缠绕上柔软的毛发,谢镜疏思索道:“既然它的伤已养好,就不必困在府中,命人带它回山林,放了吧。”


    话音刚落下,晏凤辞立即慌了神,纤长的狐身紧绷。


    他来府中多日,多是待在暖阁中休息,依靠侍女们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有用信息。好不容易跑出暖阁,有机会打听到更多消息,却要被送回去,这怎么可以。


    而且回去之后,山中野兽个个凶猛异常,都是些饿红了眼的豺狼虎豹,凭他这身皮肉,岂不是给他们送一顿点心,自己如何能活下来?


    他们两人不就是担心赤狐咬人吗,大不了不咬人就是了。


    他一咬牙,决定先忍辱负重讨好仇人,让他放松警惕,之后再报仇也不迟。


    如此想着,一名侍从已得了王义命令,探出手来,伸向怀中赤狐。


    “休想带我走!”晏凤辞两只前脚有力地卡住谢镜疏胳膊,与侍从托住身体的手暗中较力,口中嘤嘤嘤地叫着,使人心软。


    侍从不敢使用蛮力,换了方向,来到赤狐面前,去掰开它牢牢卡在王爷身上的前脚。


    晏凤辞下努力忍住咬人的冲动,将平生的力气都使用在谢镜疏身上,侍从愣是没能撼动。


    “奇了怪了。”侍从撸起袖口,汇集全身力气,想要再试一次,却听谢镜疏发话:“不需要再试,你下去吧。”


    谢镜疏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手臂上传来固执的抓力,以及小兽声线中不易察觉的颤抖。


    以及当他说要放它回去,狐狸瞬间僵滞的状态,就仿佛它赤狐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侍从恭敬退去,临走时疑惑地自言自语:“我连倔牛都能拉回来,怎么会掰不过一只狐狸?”


    王义见谢镜疏抱起狐狸,怜爱地梳理毛发,问道:“王爷可是要将这只赤狐留下?”


    谢镜疏颔首:“它是只有灵性的狐狸,方才一直拉住我的胳膊,不愿松开,可怜得紧。它不想回去,强求无益,那便留下来。”


    王义担心:“可是……狐狸生性狡诈,我怕……”


    “无妨。”谢镜疏低下身子,将赤狐放下地面,胸有成竹望向门外,“若是它顽劣不堪,重新放归山野就是了。”


    王义仍心有顾忌,但听见自己主人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在此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军士。侍从在院外拦住他问:“干什么的?”


    军士忙说:“是张佥事让我来给王爷报告消息。”


    “让他进来。”王义站在台阶上远远喊道。


    那名军士一迈入门内就跪在谢镜疏面前,压低头颅,对眼前火红的小兽丝毫不感兴趣,语气严肃禀报道:“启禀靖王殿下,张佥事说,他亲眼见到今早潜伏在府内的探子与京中来使在官道汇合,他们现已在回京路上。”


    “很好。”谢镜疏满意道,“张坚现在在哪?”


    军士跪奏说:“禀王爷,张佥事说有要事,匆忙回军中去了。”


    谢镜疏深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张坚,尽快查明是谁泄露田猎消息。”


    “是!”军士嗓音洪亮。


    待军士走后,王义笑意盈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王爷,当真是料事如神,轻易看出有探子藏在府中。根据回报的消息,看来他们相信今天早上我们演的那一出戏了。”


    谢镜疏笑道:“我没有那么厉害,是张坚的功劳,他发现府中藏有探子,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他攥紧手指,沉声说:“皇兄生性多疑,即便我有理由拒绝上交弩箭,京中仍会派人安插在府中监视一举一动。正是它那一口,让我有使用苦肉计迷惑皇兄的契机。”


    接着长舒一口气,“如此一来,便可暂缓皇兄对我和北庭的猜忌,府中也能清闲几日了。”


    王义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缘由,顿时惊讶不已,连看向趴在谢镜疏脚边的赤狐的眼神多了一点赞赏:“原来那畜……狐狸这么重要。”


    “王义,”谢镜疏打破他的思考,命令道,“今后若是有官员来访,一概称病不见。”


    王义明白他的意思,北庭虽然是谢镜疏的封地,名义上整片北庭都受他管辖,但实际权力范围只有靖王府。


    本应隶属藩王的官吏任免权也不在他手中,同为先帝所出的兄弟们可以随意指定亲信为官,只有他不行,一切地方官员皆由皇帝授意。


    所以北庭的地方官和谢镜疏这个靖王关系并不好,甚至有的官员为了提高自己的威信,故意隔三差五故意闹出小矛盾,尤其是北庭知府齐梁霄为首的若干人,与谢镜疏关系最为恶劣。


    京中传遍谢镜疏重病的消息后,齐梁霄很难会放过这个挑衅的机会。


    “王爷请放心,我定按吩咐照做。”想到看着从小长大的主人处境艰难,连官员都敢排挤,王义心中酸涩,眼眶隐有泪水。


    他入宫本不是为做阉人,他是二皇子的伴读,只比谢镜疏大上几岁,却因不可抗拒的原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君王之怒,雷霆之威,王义再清楚不过,因这院中的一众侍从都是因为那件不可言说之事遭受无妄之灾。


    也是因为那件事,二皇子大受打击,从此久病目盲,王义亲手替他戴上眼纱,这眼纱一戴就是十多年。


    王义知道谢镜疏耳力极好,可悲从中来,忍不住啜泣,只好借着沏茶的水声遮盖。


    茶水双手奉上时,他已止住眼泪,贴心地帮谢镜疏端住茶盏,送到嘴边。


    谢镜疏并未立刻饮用,只是静静捧着,空气中充满清雅的茶香。


    窗外的日光移动了几分,在案几上投下安静的光斑。


    赤狐窝在地上,看见王义走过来,起身跑到作案底下,伸出长舌舔尾巴上的毛。


    晏凤辞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暗道谢镜疏心思深沉,并非池中物。


    同时得知自己被他当做棋子利用,不满的情绪堵在心头,嗅着恼人的悠悠紫檀香,心头愈加愤恼,特别想恶意报复。


    一口咬在自己的尾巴尖上,顿时飘落几根纤细的红毛,尾巴毛太棉软,根本不解恨。


    他又盯上四根粗壮的黄花梨条案腿,扑上其中一根,用两只小细腿抱住,左一口右一口地咬,将名贵家具外面的清漆啃掉一层。


    略带沉闷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像是老鼠偷吃粮食。


    “什么声响?”谢镜疏将空茶盏交给王义,转头面向那边。


    王义未曾注意,闻言便静神细听,循声去看。


    他眉头紧皱,将搞破坏的赤狐揪出,开门赶了出去。


    “又是那狐狸。”王义拍了拍手,将手心沾染的木屑拍掉,“不知是不是饿了,饥不择食吃上木头了,白糟蹋上好的黄花梨木。”


    “啃桌腿?”谢镜疏觉得好笑,问道,“现在几时?”


    王义道:“差不多午时。”


    谢镜疏了然:“也该饿了,叫人给它送去些瘦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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