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惊恐的视线迅速扫过空旷的教堂,试图在其中寻找到一个可供逃生的路线,随即定格在了后排长椅那个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上。
星光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静坐着,姿态异常挺直,望之不似活人。尤其是肩头那只白鸽,更是给这场景增添了一种非现实的、近乎神圣的诡异感。霍华德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但危机感立刻压倒了这怪异感。
“嘿!伙计!”霍华德压低声音,嘶哑地喊道,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不管你是谁,快点离开!有一群该死的疯子正在追我,他们会杀了任何看到的人!快走,别被牵连!”
他语气急促,带着一种尽管自身难保却仍残存的、不想连累无辜者的急切。
杜弗尔想,看在他今日心情不错的份上。
“血不会沾染这里。”
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而无声无息,走到圣坛旁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葡萄藤花纹的木饰板前,手指在某处轻轻一按,一小块木板无声滑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把保养得极好的鲁格P08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匣。
拿起枪,检查弹匣,上膛,一系列动作快得眼花缭乱,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精准与从容。
然后他走向霍华德。没等这位军火商反应过来,杜弗尔已经一把抓住了他没受伤的那边胳膊,力道之大让霍华德几乎脚不沾地地被提了起来,像拎一件行李般干脆利落地向着教堂后门走去。
“喂!你干什么?!他们就在外面!”霍华德又惊又疑,试图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杜弗尔毫不理会,径直推开后门。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雪地上数道手电筒的光柱正在晃动,敌人无声而且迅捷地接近着唯一可能藏人的地点。
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他的目光扫过外面,甚至没有完全走出门廊。
抬手,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清脆、冷静、节奏分明,几乎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远处,雪地上,几近隐藏的四个身影同时一顿,随即一声不吭地重重倒在雪地里。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霍华德甚至没看清他具体瞄准了哪里,只觉得枪口微跳,远处的威胁就被瞬间清除。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精准得像是一场编排好的默剧。
他张着嘴,愣在原地,手臂上的疼痛都暂时忘记了,瞪大眼睛看着身旁这个如同鬼魅般的男人,心脏狂跳,但这次已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震惊和发现宝藏般的狂热。
“我的天,我可真是幸运。”他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紧接着,他天才的大脑迅速从震惊切换到实用模式,求生的本能和商人的敏锐同时爆发。
“嘿,听着,先生。无论你是谁!”霍华德急切地说道,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是霍华德斯塔克,只要护送我回到安全的地方,报酬随便你开!”
杜弗尔松开手,任由霍华德自己站稳。
他瞥了霍华德一眼,脑中瞬间闪过关于这个姓氏的碎片——霍华德·斯塔克,军火商,神盾局的创始人,以及那个未来会穿着战甲、无比重要的儿子,托尼·斯塔克。
如果让霍华德死在这里,那个未来将会出现一个无法估量的空洞。
“正好,”杜弗尔将手枪收回大衣内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答应一场无关紧要的下午茶邀约,“我有些空闲时间。那就走一趟吧。”
他没有提及报酬,也没有询问细节。对他而言,这都是无需在意之的东西。
“地址。”他言简意赅。
霍华德报出一个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地址,那是一处他名下的安全屋。杜弗尔微微颔首,他早已熟知这座城市的一切脉络。“跟上。”转身步入雪地,没有回头确认,那份笃定让霍华德下意识地迈步跟随,甚至忘了手臂的疼痛。
霍华德紧跟着前方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积雪中。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嘿,刚才……那是什么?某种新型的狙击技巧,还是身体强化?你是军队的人,还是特工?”霍华德喘着气,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试图通过眼前这男人的沉默得到些什么。寒冷和失血让他牙齿打颤,但好奇心和求生欲支撑着他。
杜弗尔步伐未停,没有因男人的问题减慢。“噪音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斯塔克先生。”他的回答冰冷得像周围的空气,掐断了霍华德的追问。然而,这沉默本身比任何回答都更让霍华德心痒难耐。
果然,没走出两个街区,引擎的咆哮声再次撕裂雪夜的寂静。一辆黑色的欧宝轿车猛地甩尾,横堵在巷口,车门打开,跳下三名手持冲锋枪的九头蛇特工。
“在那!干掉他们!”为首的用英语吼道。
霍华德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想寻找掩体。但杜弗尔的行动更快——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侧过身体,手臂以一种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角度抬起,再次喷吐出致命的子弹。
“砰!砰!砰!”
三名特工应声倒地,额头上精准地绽开同一个位置的血洞。他们的手甚至没来得及提起。
杜弗尔收回枪,继续前行,仿佛只是随手拍掉了肩上的落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霍华德张着嘴,看着雪地上迅速被染红的尸体,又看看杜弗尔漠然的侧脸,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接下来的路程成了霍华德·斯塔克一生中最离奇也最受冲击的旅程。袭击又发生了两次,一次是屋顶的狙击手——被杜弗尔用一颗从地上捡起的石子屈指弹射,精准地击碎了他的瞄准镜并嵌入其眉心,另一次是试图开车撞击他们的伏击者,杜弗尔只是瞥了那辆车一眼,它的轮胎便同时爆裂,车辆失控撞墙起火。
霍华德逐渐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使用的绝不仅仅是“技巧”。那是超越了物理法则的能力。子弹会主动避开他,而他的反击都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预知般的精准和冷酷效率。俗世的武器对他无效,或者说,无法触及他分毫。
最终,他们抵达那栋外观典雅的四层公寓楼。霍华德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打开安全屋的门,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肾上腺素的急剧褪去让他感到一阵虚脱,手臂上的伤口此刻才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而杜弗尔,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厅中央,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他肩头的骨白鸽轻轻振翅,飞落到一旁的黄铜灯架上,歪头打量着惊魂未定的霍华德。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霍华德粗重的喘息。霍华德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在杜弗尔身上,之前的恐惧和震惊,逐渐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贪婪的好奇心所取代。他不是傻子,刚才经历的一切,绝非凡俗世界能够解释。
“那些杀手,”霍华德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变得异常专注,“他们的动作,他们的隐藏方式是顶尖的好手。但你对上他们……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热刀切黄油那样轻松。”
他挣扎着站起来,不顾礼仪,直接走到杜弗尔面前,眼神灼热:“那不是训练能达到的。那不是任何一种我了解的科技或生理强化。能否告诉我那是什么,你是什么?”
他顿了顿,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补充道,“我一生都在探索物质的边界,但我今天看到的了边界之外的景象。求你了,告诉我,如何才能‘看到’更多,超凡世界的入口在哪里?”
杜弗尔注视着霍华德,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潜在价值。霍华德·斯塔克的眼睛,燃烧着一种强烈的、近乎纯粹的渴望——创造、塑造、理解并驾驭物质世界的规则。这种**,确实是叩响某些门扉的敲门砖。
他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有些熄灭了,有些燃烧地将近焚毁自我。
“入口?”杜弗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斯塔克先生,你犯了一个常见的错误。认为存在明确的门,还有一把通用的钥匙。”
“没有那样的门。或者说,有无数的门,但每一扇都只为特定的渴望和准备敞开。它们从未存在于地理位置上,而是存在于……”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向霍华德的心脏,“……这里,和这里。”
霍华德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所寻求的,并非一个地点,而是一种‘认知’的改变,一种对世界底层规则的‘感应’。”杜弗尔继续道,语气如同一位讲述古老传说的学者,冰冷而客观,“有些人通过极致的理性与钻研,在公式与星象的缝隙间窥见‘灯’之辉光;有些人投身于血与火的斗争,在终结与创造中感悟‘刃’的真谛;有些人沉溺于**与感官的深渊,试图啜饮‘杯’中琼浆;还……”
每一个词汇——灯、铸、刃、杯、冬……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霍华德的心上。这些词语超越了它们的普通含义,带着某种本源的力量。
“你所见的‘超凡’,是这些底层准则的细微体现。”杜弗尔看了一眼骨白鸽,“它们构成了世界的另一面,更深层的一面。寻常的感官无法触及,凡世的双眼无处寻觅。要‘看见’,你需要先相信它们的存在,然后,用你的全部生命去‘渴望’理解它们,甚至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你的渴望是什么,斯塔克先生?是锻造前所未有的神器,赋予无机物自己的规则?还是像‘灯’一样,以自身为罗盘,照亮一切未知的黑暗?一个人的**,将决定他能看到哪一扇门。而推开那扇门的代价。”
“……往往是你的理性,你的安宁,甚至是你所熟知的‘自我’。超凡之路,是**之路,也是吞噬之路。你需要确定你要寻找的,是‘入口’,而不是‘终结’。”
霍华德站立在原地,大脑疯狂地处理着这些信息。准则、**、代价这比他设计过的最复杂的机械蓝图还要深邃,还要诱人。他感到一阵眩晕,源于一个全新宇宙在他眼前展开大门时的震撼。
“我……”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积蓄于心胸。他确定想要那种力量,超越凡俗的认知和能力。但他也听懂了杜弗尔的警告。
杜弗尔没有等待他的答案。他走向门口,此间事已了。
“记住,斯塔克先生,”在开门离去前,他最后说道,声音融入外面的雪中,“当你真正开始‘渴望’时,世界自会向你展现它的另一副面孔。”
[霍华德·斯塔克]
[性向:熟人]
[军火商,天才发明家,花花公子,世人如是称呼斯塔克,但现在,斯塔克不仅满足于此。]
门轻轻合上,杜弗尔的身影消失了。
霍华德久久站立,望着那扇门,仿佛某种异样的渴望正在追逐他。
一本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夜游漫记·卷三]
[一套带注解的克里斯托弗·伊利奥波里①的梦境手记,有时也被称为“唯一能读懂的密教典籍”:文笔精妙,富有趣味,扑朔迷离。本书为第三卷。]
“**,准则……”他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火焰,这是远比追求财富和名誉更加炽烈的火焰。他珍重地拿去书本,转身走向书房,那里有电话,有纸笔。他需要联系S.S.R.,为了借助那个成立的、处理“异常”事件的平台,去探寻这位神秘人所指出的那个隐藏在现实帷幕之后的、由**与准则构成的真正世界。
骨白鸽无声地飞起,穿过墙壁,追随着杜弗尔离去的方向。在空旷的街道上,它话语的传递给杜弗尔:“又是一个即将踏上路途的人,一枚即将发芽的种子。”
杜弗尔步履平稳。
“种子自己会选择生长的方向,”他淡漠地回应,“是成为点缀花园的花朵,还是燃尽一切的火焰,一切皆有可能。我只需确保,在需要的时候,有那么一簇火苗可用。”
我想这也正是你所期望的。
杜弗尔看了夜空,启明星已经闪烁于天际良久,这是出于白鸽意愿的,一个无言的催促。
悼歌诗人性情从不残忍,对世界,对人来说皆是如此。
看到朋友已经知晓祂的意图,白鸽不好意思地,轻轻叨了他一下。
“圣诞快乐,杜弗尔。”
“圣诞快乐,白鸽。”
①克里斯托弗·伊利奥波里是《夜游漫记》系列作者,特蕾莎的恋人。
他所写作的《夜游漫记》系列是一套带注解的梦境手记,有时也被称为“唯一能读懂的密教典籍”:文笔精妙,富有趣味,扑朔迷离。
流亡者DLC,血裔结局(流亡者等待转轮回归,成为其具名者的结局)中,他在自己的《黄昏日志》里提到了与飞升后的流亡者的交谈,并从侧面揭露了特蕾莎、流亡者、清算人首领杜弗尔三人的血缘关系。
不好意思,太困了,打字过程中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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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