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栖慢慢躺下,在他的注目下闭上了眸,希望这一切是真实的。
一夜过去,金灿灿的日光普照大地,似是镀上一层金光。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出暗影。
微风轻拂纱幔,透过薄纱,可看出躺在里头的曼妙身影。
张月栖缓慢睁眼,思绪回笼,念及昨夜的事,赵向暝抓着她的手,细心照顾,语气轻缓柔和,生怕她出事,对待她就像一件珍宝。
昨夜的场景来得太快,就像是一场梦,飘渺虚幻,现在想起都觉得不真实。
张月栖挣扎坐起,掀帘向外一扫,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冰冷的器物,华丽的装饰品,空无一人。
她双眉轻皱,穿鞋走到桌前,轻呷一口茶,张月栖只为解渴才下榻,一瞥眼间瞧见窗外绚烂的光彩,以及一角蓝蓝的天空,云彩稀薄。
放眼望去,心中连日来积攒的阴霾,一下散了个七七八八。
此间屋子物件摆放整齐,无闺阁女子的衣物饰品,有许多书本及画卷,更像是男子的居所,这难道是赵向暝的房间。
张月栖瞟见屏风上挂着的一件白色薄衣,走过去摸了摸,这好像是她的衣服。
张月栖抓过衣裳套在身上,跨步出了门。
甫一出去,暖阳从肌肤渗进心里,面上冰冷的肌肤,也感到暖意,不久全身便暖烘烘的。
张月栖在院子里走动,这院子比碧水轩的宽阔许多,绿柳周垂,赏心悦目。
因在赵府,张月栖只敢在此活动,站久了,就在树下的石桌处落座。
“张二姑娘?”
张月栖背对院门而坐,故不知身后来了人,只听得这一声带有惊异的呼唤。
她缓缓回了头。
灿黄的日光下,张月栖眉目如画,面白似玉,日光映衬得她高洁出尘。
这猛一回头,崔和凌恣肆的眸怔了怔。
张月栖见是他,面色变了几变,先是惊异,竟在此碰见他,后一想崔、赵二府来往密切有何值得惊的?
又念及二人间的恩怨,张月栖眉间掠过不满,只是…….他,行事诡异,说话带刺,张月栖不愿搭理。
崔和凌见她这副就不欢迎的模样,唇边挂着一抹笑,走到她近侧。
又四处打量院中之景,视线最终落在张月栖的侧脸,道:“张二姑娘的手段愈发高明了,才生过病,怎的又一病不起了?”
张月栖闻言眸光一顿,不喜这人站在她身后说话,她慢悠悠起身,与他拉开距离,不经意间挪开视线:“崔公子此话如何说起?我在崔府落了水,受了寒,崔公子是知道的,近来吹了些风,便雪上加霜了。”
张月栖的语气柔软细腻,连带眼神都散发出娇媚动人之色。
崔和凌眉头一动,盈盈笑道:“张二姑娘玲珑心思,一举一动皆有利可图,不过在我面前耍心机,当心跌得惨。”
崔和凌话音落地,张月栖眉目间倏地涌出一丝痛苦,右手轻抚太阳穴,就要向一旁倒去。
崔和凌心下一惊,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赶紧上前几步搂住了张月栖。
“你怎么了?”
崔和凌声音比平时带了些急。
张月栖却猛地睁开了眸,唇角漾着笑,带着明晃晃的愉悦:“我的手段,崔哥哥也挺受用。”
瞧着面前的笑靥,崔和凌一个愣怔,自觉上当,羞愧无比,又听见她的那句“崔哥哥”,撩人至极,手下的腰肢愈发烫手。
崔和凌猝然将她推开,甩了甩袖子:“张月栖,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奉劝你,少与我玩这些诡计。”
崔和凌怒火中烧之下,用了七八分的的力,张月栖防备不及,接连后退几步,听见他的话,张月栖刚想回击,但外间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张月栖眉梢轻动,随身体的伏动倒在了地上,双眸转眼间转红,哀婉道:“崔公子好心扶我,却是为羞辱我,崔公子此举,还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吗?”
崔和凌见她倒在地上,暗忖:适才她明明可以站稳,眼下又演得这一出好戏,分明是故意为之。
崔和凌敛去不满,唇角泛起漫不经心的笑:“你不知廉耻贴上来,还怕被我羞辱吗?今日是我多管闲事,往后张二姑娘再遇任何危险,休怪我袖手旁观了。”
“哥哥!”
赵向暝与崔如枫一道进来院门,恰巧听见崔和凌的后半句话,而张月栖凄惨万分坐在地上,谁欺负了谁是一目了然的事。
崔如枫赶快扶起张月栖,见她眼里已有泪花,寻思:哥哥说话不饶人,定欺负了她。
“哥哥,张二姑娘身体虚弱,你怎能推她?” 崔如枫语含责怪。
张月栖面色隐隐发白,紧攥着手站在一旁,眼角瞥见左前方的赵向暝,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
张月栖垂眸敛声,看上去受尽了委屈,却一声不吭。
崔和凌眸子凝在张月栖身上,如光芒般刺目,他勉强笑了笑:“我对张二姑娘敬重得很,瞻仰都来不及,怎么会推她?”
“张二姑娘惊惧至此,不是你欺负了她,她会如此吗?” 崔如枫道。
崔和凌反倒嗤笑一声,抱着胳膊不言语了。
赵向暝眸色晦暗,看着崔和凌的视线带了丝冷意。
赵向暝走到张月栖近前,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她身上,缓缓道:“你身体还未好全,穿得如此单薄就跑出来,不怕加重了病情。”
当着这两人的面,赵向暝毫不避讳为张月栖披衣,是当众承认偏爱她。
张月栖心头大震之下,不由得想他待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月栖抬眸,细细查看他的神情,面上的关心之色一览无遗,可是毫无缠绵的情意。
崔如枫瞧见这一举动,眸光微颤,赵向暝从未对她有过此举,在他的眼中,张月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她猛地移开眼,连崔和凌与张月栖的这桩事都忘了,道:“哥哥,我想起香囊没有绣完,我们回府吧。”
崔和凌本想说她何时会绣香囊了,可是瞥见崔如枫发颤的唇,顿时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他一如既往的松驰,开玩笑道:“难得见你勤勉,作为兄长怎能不应,那就打道回府。”
临走时,崔和凌匆匆扫了眼张月栖,她神色淡漠送他们离开,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崔和凌心下不由一笑:只有赵向暝才能引得她的注意。
街道两边商贩众多,商品琳琅满目。
崔和凌情绪散得快,张月栖所作所为并未波及到他,故张月栖存着什么心思,便任她去了,不过苦了崔如枫。
崔和凌悠闲地扫了眼崔如枫,瞧见她眉间挥之不去的惆怅,眉头一皱道:“如枫,我看赵向暝并不喜欢你,你何苦执着于他?”
崔如枫正记念着这桩事,对赵向暝的心思犹疑不决,却被崔和凌点明,她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碾过。
崔如枫猝然抬起眼皮:“哥哥如何看出来的?”
崔和凌见她眸里溢满痛楚,但始终不愿相信,他叹息道:“傻妹妹,你还要执着多久呢?”
崔如枫眼眶发热,强将眼泪逼回去:“哥哥,我从小就想嫁给他,我与他不是京中人人称道的一对吗?为何他会喜欢其他人?”
崔和凌道:“你们从未定亲,他为何不能喜欢其他人?”
崔如枫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替赵向暝说话,崔如枫激动道:“哥哥,你怎么能替他说话?!”
崔和凌一愣,暗忖:张月栖手段高明,自然能俘获赵向暝的心,自家妹妹希望飘渺,能及时止损最好不过,只是……只是不能直说。
他笑道:“我是个男人,能不了解赵向暝吗?况且我看赵向暝配不上你。”
崔如枫只当他满嘴胡吣贬低赵向暝,瞪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崔和凌疾步跟过去,眼角却瞥见崔如枫衣侧的一抹青纱手帕。
“如枫,你身上挂着什么?” 崔和凌道。
崔如枫以为他没话找话,兀自向前。
崔和凌见她脚步不停,径自扯下挂在她玉佩上的帕子,玉佩牵动崔如枫的衣裳,使她感到一阵拉扯之感,忙停下步子。
望见崔和凌手里的帕子,这不是她的帕子,崔如枫穿着青色裙裳,而这手帕也是青色,故没能发觉。
崔和凌将手帕打量了个遍,视线最终落到手帕的一角上,金丝勾勒出“皎皎”二字,簪花小楷娟秀,做工精美,想来花费了一番心思。
“皎皎?这是……” 崔如枫凝神盯着这二字,“这是张二姑娘的手帕!”
“想来是刚才我搀扶她时,不慎挂在我身上的,这块帕子布料丝滑,干净整洁,被保管得极好,应是张二姑娘的珍贵之物,我们赶紧还回去!”
崔如枫说着就要转身奔回去。
崔和凌拉住她的手臂,沉吟道:“我们才离开,怎可再次回去。”
“不行,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崔如枫拧眉,她虽厌烦张月栖,但也不会做出此等不堪之事。
崔和凌眉头轻挑:“你急什么,改日我送过去。”
崔如枫定定看了他好几秒:“哥哥,你何时这么好心了,亲自送手帕这样麻烦的事,你竟也特意跑一趟。”
崔和凌觑她一眼:“你这个没良心的,按理说这手帕是你带出来的,我替你送回去,你倒回过头挖苦我。”
崔如枫吐吐舌头,暗暗吐槽:“这也忒不像你的作风了。”
崔和凌悠悠看着手帕上的“皎皎”二字,懒散道:“我是什么样的作风,人无定形,你呀,就是不够机敏。”
崔和凌自顾自往前,身姿一如既往地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