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居,赵向暝等两人走后,看着张月栖道:“此处有风,先进去。”
张月栖眼眸低垂,捏紧掌心,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的脚好像扭了。”
赵向暝扫了眼她的脚,几乎没有犹豫,当即过去抱起她,径直向里屋走去。
张月栖稍稍眼睫轻抬,注视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瞬间乱了呼吸。
赵向暝将她抱进去,走到八仙桌旁,把她轻轻放在长椅上。
张月栖松开他,眼神却停留在他脸上:“致夕哥哥,你适才去哪了?”
赵向暝平静走到她对面,轻缓开口:“前院处理一些事务。”
张月栖咬紧嘴唇,他这般不动声色,举止正如从前,她看不出一丝端倪,她不会自作多情了罢。
“我这些时日都在官署,你在府中未见到我,就该及时回去,像这般等一夜的傻事,你竟也做得出来。” 赵向暝坐下,念及张径灵的话,当时想张月栖不会日日等他至深夜罢,还是低估了她的心。
张月栖眼里蒙了层哀戚:“致夕哥哥,当初既然约定酉时见,你为何食言?”
赵向暝眸色一沉,当日他拒绝张月栖的示爱,恰巧官署事务繁多,或许是有着逃避之意,想张月栖见不到人自会离开,谁曾想她如此固执。
“致夕哥哥,难道你不喜欢我,我们之前的相约学习一事就作废了吗?” 张月栖眸光轻闪,他如今的反应真叫她捉摸不透。
赵向暝看着面前潋滟似水的眸,她的声音带着可怜,令人无法拒绝。
赵向暝默了半晌,他总是无法面对这样坚韧固执的她,他叹息道:“我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其实张月栖料到他会答应,他总会对自己心软,听到他亲口说出,张月栖依旧会心动,她情不自禁弯了弯唇。
面前人面白如玉,亮晶晶的眸使她更为耀眼。
赵向暝登时晃了下神。
张月栖担心离府时间过长,着急回府。
“我已派人传过消息,你不必担忧。” 赵向暝过去安抚她。
张月栖摇头:“还是先回去,反正致夕哥哥答应过我,明日我再过来。”
赵向暝听她娇俏的口吻,整颗心柔软下来,道:“那我替你安排马车,回去后就待在房里,不能见风。”
张月栖冲他点头,唇角的笑高高扬起。
张月栖没敢问明他的心意,可她看过的话本不少,男女谈情说爱,吃醋争执之类的事,她都看到过,大抵能猜出赵向暝的意思,他拒绝了她,可是对她还是不忍的,否则不会担心她的身体,甚至亲自抱她。赵向暝是喜欢她的,就算不喜欢,她也能等。
张月栖一路上回味着赵向暝的态度,直到回府,原以为林氏或者张心琬会来找她麻烦,今夜却是平安无事。
她身体还有略微不适,不过幼时起她就多病多灾,慢慢自会痊愈。
夜色如潮,月色朦胧。
第二日到来,张月栖睡到日上三竿。
身体软绵绵的,午间只吃了几口便又躺下。
直到下午时分,张月栖担心睡过头,误了时辰,在酉时来临前下床梳妆。
打扮一番后,张月栖踏进院子,瞧见天边的一抹晚霞,粉红亮眼。
张月栖径自走出去,面色渐渐转红,玉面似珠似玉,透着清润。
顷刻间,玉儿忽然奔进来,瞧见张月栖后脸色一变,道:“姑娘,崔公子来了。”
张月栖脸上登时罩了层阴霾,视线转向府门处。
崔和凌步伐轻缓,就像是来到一处极为新鲜的处所,走一步看一步,眉眼间尽是不羁。
崔和凌对上张月栖精心打扮的脸,面色变了几变,念及当下的时辰,心下明了她这是要去见赵向暝。
他唇角端着笑,走上前,故意道:“张二姑娘动作真快,我才来,你就妆发完整地来迎接我。”
张月栖听闻这话,双眉轻竖:“崔公子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崔和凌缓步上前,停在距离张月栖四五步的位置,慵懒道:“女为悦己者容,不为我那是为谁呢?”
张月栖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了眼天色,转而斜眼看他:“崔公子若无事,我就先行一步了。”
张月栖向前迈出步子。
崔和凌恰恰唤住她:“诶,我今日可不是没事找事,我是给你送帕子来的。”
“帕子?” 张月栖疑惑重复一遍,转眼似乎想到什么,忙摸了摸衣袖处,空空如也,深深蹙起了眉。
张月栖当即明白,该是昨日与崔如枫接触时,被她拾走了。
张月栖眉间染了丝急,快步到崔和凌面前,伸出手掌:“烦请崔公子还给我。”
崔和凌捕捉到她的焦急,觉得十分有意思,道:“你不去赵府了吗?”
张月栖拧眉:“我去不去赵府与你何干?赶紧还我!”
这是崔和凌第一次见她生气,不禁想是真的在意帕子,还是因为赶不上去赵府。
崔和凌长眸幽深,作势要去拿手帕,摸着摸着忽然皱眉,“唉呀”一声道:“手帕不是放在我衣袖中了吗?怎么不翼而飞了?”
说完这话,又撩起眼皮察看张月栖的面色,忽然对上她的眸,他恍然大悟道:“我适才与朋友在醉风楼喝酒,想是落在那了。”
“你……” 张月栖怒目而视,一手指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
崔和凌明晃晃看着她,表情十分欠揍道:“真是对不住了,二姑娘着急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醉风楼,晚了恐怕被人捡去了。”
张月栖气急败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崔公子最好不要骗我。”
张月栖丢下这句话,率先跑了出去。
崔和凌唇的弧度更大了,忙不迭跟上张月栖。
眼见酉时将至,张月栖上了崔和凌的马车,一路催促马车夫快一些。
张月栖倾着上半身,面容焦急,时不时撩帘看看到哪了。
相反,崔和凌姿态散漫,靠着车壁,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这手帕对你重要至此,是谁留给你的?” 崔和凌轻飘飘问道。
张月栖并不理睬他,目光循着街道而去。
马车缓慢停下,张月栖跳下马车,站在路旁等崔和凌下车。
崔和凌慵懒地掀开帘,一步一顿地下车。
张月栖看得焦急:“崔公子,劳您快些。”
崔和凌淡淡扫她一眼:“二姑娘,我这人就这慢性子。”
张月栖看了眼天色,又恨恨看他一眼。
崔和凌拍拍衣角跨进醉风楼,张月栖忍着脾气跟进去。
二人进去时,路旁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赵向暝坐在马车里,正巧遇见张月栖与崔和凌结伴的背影,两人靠得极近,赵向暝多看了几眼,好半晌才确定是他们,他抿紧了唇,周身的气压顿时低了许多。
张月栖与赵向暝上了二楼,走进包厢,面前一张八仙桌,却是空无一物。
崔和凌皱了皱眉,走近八仙桌,语气疑惑:“奇了,此处没有你的手帕,会在何处呢?”
相比张月栖的焦急,崔和凌满满的不在意,全然不将手帕放在心上,还带着几丝逗弄之意。
张月栖隐隐猜测到了什么,脸色低沉,咬牙道:“崔和凌,你赶紧将手帕交出来!”
崔和凌见她生气到了极点,转了转眸子,又道:“今日我只在崔府,接着来了醉风楼,还会在哪呢?”
张月栖听他这语气,全无正经之意,不由得抓住他的手臂,忿然道:“崔和凌,你今日不给我,我……我就…..”
张月栖想来想去,竟不知拿什么来威胁他,气愤与焦急交杂在心头,张月栖眼眶逐渐变红,缓缓的,一滴泪猝然掉落,她转眼擦起了泪水。
崔和凌眸光一怔,似是想不到她会哭,忙道:“你别哭。”
转眼间,他从衣袖里抽出那条帕子,正经递到张月栖眼前,语气带着安抚:“我适才没摸到,原来还在衣袖里。”
张月栖目瞪口呆见他掏出帕子,他说起谎话真是面不改色,张月栖霎时止住眼泪,气冲冲抓过帕子,泪水挂在她的睫上,可是眼里的悲伤尽数散去,渐渐充满怒意:“崔和凌,以后休想让我再相信你。”
张月栖转身就要离去。
崔和凌见到她的转变,知晓她在装哭,发觉被骗后,心中没有一丝不适,反而被她的话击中。
崔和凌的心蓦地咯噔一下,好像真怕她说到做到,想唤住她,惊慌之下胡乱说道:“张二姑娘,‘皎皎’可是你的字?”
张月栖双眸通红,头也不回道:“与你无关!”
她蹬蹬蹬跑下楼,脚步声极大,彰显着她的怒。
张月栖走出来,眼见天色暗沉,悲愤看向醉风楼的匾额,急忙朝赵府而去。
等她来到宁香堂时,里头竟然空无一人。
满室漆黑,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桌面,堆得极高的书入了眼帘,阴影落在桌上。
她急忙奔来,气息不稳,被崔和凌戏弄的滋味缠绕在心头,诸多滋味杂陈在心,面对黑暗的恐惧也悄悄来临。
张月栖骤然蹲下身子,心想:他们不是约好了,赵向暝为何没有来,公务对他至关重要,所以她对他不重要吗?
面对这一室的空寂,张月栖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泪珠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张月栖蹲在正中央,月光只照得一抹衣角,听声音更显凄清悲凉。
从前,她不受重视,现今,被崔和凌欺凌逗乐,一心觉得赵向暝看重她,可是事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张月栖的心被狠狠撕扯开,涌开无边无际的的痛楚,她在李府卑微,看人眼色,被人打骂,可是她不愿再看人眼色,这种日子她受够了,赵向暝正如她心中的光,带给她快乐温暖,难道这是错觉吗?
“哭什么?”
蓦地,极静的环境中响起一道令她沉沦的声音。
张月栖霎时止住哽咽,泪水糊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