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戒卫司在城郊荒地发现一处蜃霖部间谍据点,缴获一些机密书信,其据点已被撤除。”
“查清楚了再说。”
“太子殿下告假,但渡恩寺尚在建造中,陛下看是否要钦点其他官员暂代职位?”
“筑造司提监顶上。”
太子不在,司徒迹感觉自己总是不合时宜,她一个人站在那,仿佛与周围纷扰无关,她像个矛盾体,既不想过多插手引人注目,又不能干脆利落地脱下这身朝服......
刚走出乾坤殿外,司徒迹鲜有的被人叫住。
“太女殿下请留步,嘿呀,太子殿下告了长假,臣等都还不知为何,不知太女殿下是否知晓其中内情啊?”
“太子是病了?听说太子殿下出城了!”
“太子殿下何时回来啊?老臣还等着上门拜访。”
司徒迹一时像被束在囚车的犯人,被十几名大臣围着一个接一个地审问。
“啊,太子哥哥他,额......出任务去了。具体我也不知。”
司徒迹有些手足无措,随意寻了个借口想蒙混过去,但这群老家伙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拦着路,司徒迹进不得退不得。
“咳咳!”一道尖锐的咳嗽声,是舒颉。
这边围着的众人听得这声,知晓是皇帝来留人,便都散开了些准备听旨。
见司徒迹身影露出,舒颉恭敬道:“殿下请留步,陛下请您去偏殿议事。”
司徒迹立即答了是,提步往回走松了口气。终于脱了困,却步入一个更大的困境。父皇从没有在下朝时留她,此刻突然如此,他的意图,司徒迹也有几分明白。
舒颉稍晚一步走,对着面前的臣子又道:“陛下有令,不可妄议太子殿下之事。太子殿下行程需要保密,还请诸位大人不要过多打探。”
群臣皆惊奇,个个都皱了眉,却碍于舒颉在前不敢开口。太子殿下离宫,太女忽得圣心,可陛下这护迎之情未改,说是太女夺了宠么,倒也不像那么回事。
众臣各自揣着心思回了。
司徒迹第一次进乾坤殿偏殿,不在正门朝堂左右,而是从宫殿的侧门进入,其内里与各个宫殿的书房布局类似,只是这处大的多了,装饰之物也是皇帝御用,坐在上位的人像是等候多时。
司徒迹跪下行了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司徒南自顾翻折子,没有说话的打算。
司徒迹立在正中,无令也不可妄动,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到底是要问,还是不要问?
难道太子从前也是这般与父皇相处?等着父皇做好事情自己开口,再相交谈?
司徒迹静默了会,开口问:“不知父皇找儿臣有何事。”
司徒南并未抬头:“听说皇后宫中的事情解决了?”
“回父皇,那名嬷嬷已经下葬了。”这算是解决了还是未解决?但无论哪种,司徒迹都不打算明说这案件。只是若皇后还要一意孤行,哪天亲自将太子身世告诉父皇,那真是难办了。
“这几日太子不上朝,你可知他离宫去了哪?”
“禀父皇,皇兄并未对儿臣道明去向,只是,近日皇兄似乎是有所困顿,或许想借此机会稍作休憩吧。”
司徒南一边在奏书上提字,一边开口道:“你们兄妹几个,一向是属你与太子感情最好。我从前忙于政事,常常是疏忽了你们,我记得,你在皇子所发了高烧,还是太子照顾的你,太子这个长兄之情实在可嘉。”
“是,儿臣始终记得大皇兄之恩。”
“是了,你危难时他来护着你,若有一日他危急,你也得去帮他,身在皇家,这份寻常兄妹真情才是更可贵的。”
司徒南又随意问道:“你最近如何?”
“儿臣近日无事,若是父皇有差要交办,儿臣自当效力。”司徒迹恭恭敬敬地回。
“上月派了你们兄妹几个出去,只你能力出众先一步回宫,这些天,另外几个也该回来了,太子不在,你也要与他们好好相处。”
“承父皇关爱,儿臣与皇兄皇姐情谊和睦,即便日常少见,也有血脉相连之感,必不会生疏了去。”
说什么来什么,司徒迹回殿路上,刚好见到四皇子司徒钦。
那人正从西长街出来,一身丝质鹅黄袍子衬得人清爽又通透,或许又考虑到天凉而缠了半身纱衫,整个人飘逸出尘,还显得一身有层次而不厚重。头冠也用了亮黄色缎子镶边,其正中嵌了一颗鸽子蛋大的东湖玉,腰间的玉带用了时下最兴的八针串绣法,绣的彩丝雀翎繁重华丽,佩的玉佩也是衬了袍子颜色选的和田黄玉组列,手指还带了只绀蓝扳指以作点缀。
司徒钦是惯会打扮自己的。
那人直直走来,想是去向皇帝复命,瞥见了司徒迹却面不改色当做无物。
司徒迹明白这位四皇兄的性子,他是断不可先人一步与别人攀谈的,只能自己开口打个招呼:“许久不见四皇兄。”
司徒钦这才作出看见她的模样,上下扫视她的装束:“哟?原来是七妹妹,恭喜。妹妹如今是越发出息了,这朝服真丑。太子呢?听说他出了帝都,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有什么大事父皇竟舍得出动他?”
“我也不知。”
司徒钦不信:“骗我是吧?七妹妹去了一趟晋州学精了?大哥那么宠着你,出远门还能瞒着了?速速如实道来!”
司徒迹很为难:“皇兄,我的确不知道。父皇也下了令不许议论大皇兄的去向,或许,是有机密之事。”
司徒钦吃了一惊,嗔怪道:“不许议论?怎么不早说!”
“算了!我急着找父皇去,没空跟你闲扯,自己玩去吧。”司徒钦不再问,一甩袖子便有一阵香气涌动,面上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说完径直往台阶上走。
司徒迹摇摇头,回到守清殿。
自从孟进留住殿中之后,侍女们就很少来前院,基本都是在殿内聊天,或是在侧方、后院晒太阳,把前院这处都留给孟进活动,因此司徒迹一进殿门,通常只能看见孟进。
而今日却多了一人。
“殿下回来了?”孟进一如往常的问候,司徒迹投去目光,一道比之略瘦小的身影正正坐在石桌那处。
“阿烨?”是司徒迹的八弟,司徒烨。
司徒迹看清那人,话中立刻溢出欣喜:“阿烨回来了?”脚下不停,立刻走近去看他。
少年脸上还是肉嘟嘟的,司徒迹摸完他顺滑绒密的额发,就想去捏捏他的脸蛋。手刚往下,就被他毫无意外地轻轻躲开。
司徒烨脸微红,特意转了半边身体侧对着她,像是受不了她的触碰,目光偏向石桌边缘,嘴里说话却很硬气:“我只比你小几个月,别老拿我当弟弟!”
司徒迹微微一笑:“就算只小一天也是弟弟。阿烨刚回帝都吧,见过太后了吗?”
“......见了,她最近挺好的,吃过饭就休息了。”
“那你来找我,是?”
桌面上已摆了几盘糕点但没有动过,司徒烨应是来了有一会。司徒迹拿起一块道:“好吃,你也试试。”便咬了一口,看对面的弟弟不动,又问他怎么不吃。
司徒烨一面说“不好吃”,一面从手边提起一个木箱放至石桌上,打开,里头是一个卷轴。
“这是?”
司徒烨解释道:“这是我在嵩州画的山水图。”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司徒迹将画轴取出打开:“原来如此。阿烨是知道我没去过嵩州,特意画了带回来给我瞧的?”
“你不想要就算了。”司徒烨作势要夺过画轴,不过司徒迹先一步躲开了。
司徒迹轻笑:“画得真好,笔画锋利又透出柔情,万山叠翠、飞鸟相迎,不愧是大燕第一国手。我可得好好收着,就挂在殿里吧,日日观赏一番,也若置身于美景之内。可好?”
司徒烨傲娇地哼了一声,瞄见旁边的男人嘴角也带笑,顿时就觉得不舒服瘪了嘴:“你笑什么?”
“在下......是过来送糕点的。”孟进手上正端着一碟新的豆糕。
司徒烨噎住,噌的站起身就道:“我要回去了!”
“这还没坐多久呢,那我送送阿烨吧?”司徒迹刚拿起一块豆糕还没入口,也跟着司徒烨走了两步。
司徒烨慢下来,侧过脸对身后说:“不要他跟着。”
司徒迹将豆糕放回孟进手中的瓷盘,示意他停步,想了想他今日要出宫,便将自己腰间的令牌摘下来给他。
无心听到这边的动静,知晓殿下要出门,也从殿中出来。
司徒烨看见了,也立即开口:“只要你一个人送。”
“好。”司徒迹想着这孩子有话要说,便也挥了手让无心别跟来。
走了好一段,总归是路上无人了,司徒迹才问道:“阿烨怎么了?”
“......”司徒烨只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这幽怨的小模样给司徒迹逗笑了,伸手扯扯他的袖子:“不说我可回去了。”
“......”司徒烨闻言立即不动了,明玉般的眼珠直直盯着司徒迹的眼睛,仿佛要从里头看出点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
司徒迹错愕几秒,连呼吸都忘了,反应过来立即深吸一口气,疑惑地反问:“我喜欢谁?”
司徒烨双手环在胸前,嘴巴要撅到天上:“刚刚那个。”
司徒迹失笑:“孟进?他只是我的侍卫。”
“你还知道他的名字?”
司徒烨一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模样,语气愈发肯定且生气:“你以前身边从不带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