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
她倒想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若是想要损坏四方楼的声誉,大概是打错算盘了。
若是针对她……
“诸位客官,今日四方楼怕是无法营业,还请见谅。”
“哼,这种害人性命的酒楼,应该早点倒闭才是!”矮胖男子哼唧道。
云袖撇了他一眼,没理,继续说道,“今日是四方楼待客不周,请诸位到李掌柜那领一张免费凭证,下回就餐可以免单,就当是四方楼给诸位的赔礼。”
“云掌柜客气!”
“那就多谢云掌柜了。”
老顾客们看了一出好戏,又拿到一张免费凭证,乐呵呵离开。
有的闲来无事,继续待在大堂等待后续。
“林老大夫来了,大家让个路。”伙计小唐扶着济生堂的林老大夫,缓缓走了进来。
云袖见竟是林老大夫,快步迎了上去,伸手就要扶,“怎是您来了,双月呢?”
林老大夫摆摆手,“她出外诊去了,我闲着没事,过来瞧瞧,哪个是病人?”
“官府办案,闲人避让。”
与此同时,府衙的官差也到了四方楼门口,“云掌柜,四方楼出现投毒案,还请跟我去府衙一趟吧。”
领头的捕快周勇手握长刀,一脸横相,目光炯炯地盯着云袖,他身边的手下上前就要来抓云袖。
“老夫还未给病人检查,你就说是中毒?这般草率,你们程知府都是这般办案?”林老大夫横了周勇一眼,走到瘦高男子身边细细看了起来。
周勇这才看到人群中的林老大夫,脸色骤变,一脸赔笑,“林老您在这……小的不敢,不敢。”
他尴尬得不知能说什么,只能转头去瞪那个报官的人!
怎么不说请的是林老太医?这还让他怎么把云袖带回衙门?
这趟破差事,他就不该接。
“是过敏。”林老大夫放下瘦高男子的手,“他午食吃了什么?”
“林老这边请,他们那一桌的饭菜我都没让动。”李贵躬身给林老大夫指路,那男子哀嚎出声后,他便命人守好饭菜,就怕有人趁乱下毒。
老大夫用银针试了试饭菜,又亲自每样菜都尝了尝,并无异样。
云袖也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捡着没碰的那一边,跟着吃了几口。
饭菜无毒。
四方楼的人皆松了口气。
只有老大夫依旧目光如炬,对着那高瘦男子,“你此前可曾对什么过敏?”
瘦高男子回避,支支吾吾,“并无……”
“那以后由这些食材做的东西都不要吃了,免得再引发病症。”老大夫坐到一旁,在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写下药房,递给小唐,“送去济生堂,亲自看着药童煎了药,送过来,或者……”
他看看两个闹事之人,再看看眼神四飘的周勇,“周捕头,你要不要派人跟着一起去济生堂监督?”
周勇哪敢!
他吓得冷汗涔涔,拼命摆手,“林老言重了,既查明不是饭菜问题,那我便回去跟大人汇报了,告辞,告辞。”
说完,他带着一众手下麻溜消失在众人眼前。
矮胖男子见势不对,扯过小唐手中的药方,“不必了,我们自己去买药。”说完,他拉过瘦高男子,挤出人群,很快也消失了。
“哼,”林老大夫冷哼一声,“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
他指了指那外边,“估计是自己先吃了什么东西发病,来赖你这四方楼来了。”
云袖自也看出些端倪,只是不知道背后是谁指使。
那周勇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压她去府衙,是想关她一顿,在牢里受些折磨?还是想让谁出面保她?
鉴于她前一天得罪过陈家姑娘,她还真不好把这祸事直接赖到肖肃头上。
云袖摇头,“许久没遇到这种傻不愣登的诬陷了,当个乐子吧,您老别生气,让您受累了。”
云袖看着头发花白的林老大夫,心中惭愧。
他本该好好在家清闲享福,却被叫来卷入这种无聊的是非中。
“你这孩子!”他拍拍云袖的手,“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路,出个外诊而已,哪就辛苦了。”
何况他们小唐伙计看他年迈,迅速找了辆车送他过来,他一点也没累着。
云袖微微一笑,“我明白。”
“不过……”林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既然我人都在这了,我也不收你诊金,你让芒种那小丫头亲手给我做顿饭,就当是我的辛苦费了。唉,那孩子呢?”
他扫视一圈都没看到,平日里不是云袖走哪她跟哪吗?
“她在后院帮我收拾东西,我让人去叫她,您先跟小唐去里屋吧,我处理完外面的事便去陪您说话。”云袖招来小唐,让他将人送去待客间,自己留在大堂善后。
“姐……”一直隐在人群之后的纪景拉住云袖,云袖这才想起他在现场。
“怎么想?”
纪景知道云袖是在问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他努努嘴,“就是地痞流氓找酒楼的麻烦。”
“还有呢?”
“还有就是有问题找大夫,不行就报官。”
“还有呢?”
“还有……”纪景不情不愿,“大概是冲着沈风或者肖肃来的,没了。”
云袖满意地点头,“还有就是,我们四方楼诚信经营,名声甚好,只要我们不作死,酒楼便不会败,你可明白?”
纪景红着脸,知道姐姐这是点他呢,“我知道了。”
一旁的李贵见云袖训完小少爷,赶忙请示道,“那酒楼今日还开业吗?”
本就是无妄之灾,收拾一番晚上继续开业也不成问题。
云袖摇头,“今日歇业整顿,让后厨重新检查食材,其他人歇息一天吧。记得和伙计们强调,以后点餐之前务必记下顾客的禁忌食物,告知后厨。”
今日之事倒是给云袖提醒了,食物过敏防不胜防,若能减少些发生的可能性,也是对四方楼的一种保护。
“我这就去安排!”
“那我下午是不是也可以不去文先生那边学算账?”纪景期盼地看着云袖。
“你说呢?”
“哦……”
林老大夫吃饱喝足,还拎着一大盒子点心,被芒种毕恭毕敬送回去。
云袖自个回了清风苑,刚一踏进院子,便看见肖肃躺在她的摇椅上,一副闲适地在院中晒太阳。
云袖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光线,“你来做什么?”
肖肃眼都没抬,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这大冬天,我可不想跟你在外面挨冻,有事进来说。”说完,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芒种早将屋内的炭盆烧开,一进屋,一股暖流瞬间扑面而来,云袖舒服得搓搓手。
今年的冬天似乎没去年那么冷,第一场雪至今迟迟未下,但屋外依旧冷风嗖嗖。
也就肖肃这种爱装风雅的,能在那四面透风的腊梅树下装风流。
“你就不想知道,今日之事是谁在幕后搞鬼?”肖肃起身随她进屋,坐到她对面的蒲团上,看她煮水泡茶。
“消息这么灵通?”云袖挑眉。
肖肃横她一眼,瞧不起谁。
一听到有人找四方楼的麻烦,他便赶了过来,却看见周勇带着人匆匆离开。
他想是事情已经解决,便没进来,而是追着周勇,发现他去见了一个人。
“想要对付沈风的?”
“你还真是……满脑子都是他,”肖肃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了,“是永安侯府的小公子。”
“是他啊……”云袖脑子里顿时闪过那小公子盛气凌人的样子。
当初沈风还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时,正直善良,嫉恶如仇。
永安侯府的小公子陆永思在大街上强抢民女,无人敢惹,被沈风撞上,当场报上府衙,并且做了目击证人,又在朝堂上据以力争,将陆永思死死摁在牢狱中三个月。
陆永思出狱后便将沈风视作永世仇人,不死不休。
当时沈风风头正盛,永安侯怕小儿子再得罪他,被皇帝斥责,便远远将儿子打发去江南外祖家,两年前才返京。
回京后,陆永思还想着找沈风报仇,好几次来四方楼找麻烦,最后被告知沈风不在盛京,才不甘不愿就此作罢。
“他想对付沈风,却不敢去找他算账,只能找我这个弱女子,还真是……毫无长进!”云袖毫不掩饰对陆永思的鄙视。
皇帝护着沈风,太后却肯定不愿意看见沈风在眼前晃。
真想把沈风赶出盛京,懂的人都该知道劲往哪处使。
把目标落在她身上,愚不可及。
“以前沈风是文弱书生他都斗不过,如今他成了孔武有力的大将军,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他敢直接对上?”肖肃也不是要长沈风的志气,奈何这些潜在帮手都太弱。
咕噜咕噜咕噜。
水开了,云袖拿起水壶,在茶盏上冲刷一遍,眼也不抬,“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沈风离京了。”肖肃毫无预兆,说出这句让云袖震惊的话。
“这么快就回北境?”云袖愣住,看向对面的肖肃,手中的水壶也忘记收回。
昨晚才来她这里假模假样装深情,今日便拍屁股离开,这算什么?玩她?
她今日这番心情,若被他知晓,怕又得落一个自作多情的下场。
肖肃欣赏她错愕的表情,“陛下给他派了任务,办完还会回来。”
云袖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水壶重新放回小火炉上,“这样……”
“你就这般不舍?”肖肃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
云袖却是笑了,“只是遗憾。”
她和沈风,还未正式重新面对面相见。
肖肃看着她的笑,直觉怪异。
云袖以往也在他面前这么笑,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没事?”他皱着秀眉,眼神疑惑。
“能有什么事?”云袖抿了一口茶,点头,“这茶还有吗?我给林老大夫送些过去。”
他半信半疑,“府中还有,晚上我让阿照送过来,你当真没事?”
云袖摇头,“你没对陆永思做什么?”
既然知道是他在背后搞鬼,以肖肃的人品,不做点什么,太奇怪了。
“当然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肖肃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桃花眼笑得不怀好意,“你现在是我的人,拿你当伐子对付沈风,就是看不起我,所以我让人将他绑了,送去南风小馆。”
肖肃笑得颠颠的,“南风小馆的当家,最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鸡仔了。”
云袖嘴角抽抽,这种惩治人的手段,也就肖肃这个变态想得出来。
看他对南风小馆这般熟悉,该不会……
云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眼神在肖肃身上上下打量,直白露骨。
“乱看什么!”
肖肃感受到她不怀好意的眼神,直接给了她一脑蹦子,“别瞎想,老子只喜欢女人。”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云袖捂着脑门,火辣辣的,估计已经红了。
“我都没嘲笑你又因他遭受池鱼之殃,你还嘲笑起我来了?”
“我受你连累的时候也不少,当初若非你一意孤行,我又怎么会……”云袖猛然顿住。
肖肃咬牙,“翻旧账就没意思了。”
云袖将手放下,“没想和你翻旧账,我受你保护良多,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当应分。”
“好一个应当应分,”肖肃蓦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我还该谢谢你知恩图报是不是!”
“砰——”
说完,他也不等云袖反应,摔门而去,留下云袖一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般阴晴不定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