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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五苓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望着床头柜上那枚去而复返的蛇蛋,祝清时二十多年来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有点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


    首先,排除所有幻觉和恶作剧的可能;其次,这东西目前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祝清时一筹莫展,只能先给自己的倒霉堂哥打电话问问情况。


    “哥,你那边……一切正常吗?比如,没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没有啊,咋了清时,是不是还不舒服?”


    听到堂哥一切如常,祝清时顿时明白——这玩意儿是冲他一个人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结束了通话,没透露半个字。


    既然甩不掉,也感觉不到危险,祝清时决定换个思路。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蛋捧到落地灯前,蛋壳上暗色的纹路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他用指尖极轻地拂过,触感温润,竟不似死物。


    “你到底是什么?”他低声自语。


    这东西除了执着地跟着他,并未展现出任何威胁。祝清时甚至觉得,自己发烧带来的不适感,在碰过它之后似乎都减轻了些。


    这个发现让他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不再试图搜索,而是重新捧起那枚蛋,将它放在枕边。


    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奇异地安抚着他过载的神经,连腰间的隐痛都缓和了不少。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他忽然觉得,或许今天不吃安眠药也能睡个好觉。


    “最好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他喃喃着,放任意识被睡意吞没。


    **


    他又做了那个梦。


    依旧是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这一次,那冰凉的触感不再仅限于脚踝。它像一道拥有自主意识的水流,缓慢而坚定地沿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上,掠过膝弯,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祝清时想要挣扎,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捆绑,动弹不得。那冰冷的触感缠绕上他的大腿,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探索的意味,所过之处,紧绷的肌肉奇异地松弛下来,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随后,这触感盘桓而上,最终停驻在他的腰腹间。


    那里的酸胀与不适,在梦境里被无限放大,而这冰凉的缠绕却成了唯一的慰藉。


    它没有收紧,只是在腰腹部盘踞,像一个专注的守护者。一片混沌中,祝清时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叹息。


    紧接着,那缠绕的触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宽大的手,带着同样冰冷的低温,覆上了他腰侧最脆弱的弧线。


    祝清时瑟缩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暖流自冰冷中缓缓涌出,丝丝缕缕地渗入他腰间,熨帖着深藏的旧伤。他的身体本能地向着暖流的源头靠拢,却被拽入更深的梦境……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祝清时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个涌入脑海的念头是:今天似乎睡得出奇的好。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安眠药带来的昏沉,甚至连爬山复发的腰伤都只余下钝痛而不是尖锐的刺痛。


    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熟悉轮廓。


    祝清时的动作瞬间僵住,睡意如同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


    所有光怪陆离的记忆——老宅的惊魂、去而复返的蛋、灯下的端详、睡前的尝试,全都清晰回笼,与那个诡异的梦境交织在一起。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至少,身体的变化都是真实的。


    他盯着那颗近在咫尺的蛋,心脏却越跳越快。


    代价,他想到。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能治好我的身体,那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幼时曾观看过的《第某号当铺》浮上他的心头。


    □□?灵魂?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想要立刻将这枚诡异的蛋扔进楼后的池塘里。


    可这时,另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却从心底缓缓升起——如果真的能治好呢?那困扰了他许久的、几乎扼杀他的旧伤,如果能换来完美的《白鹤》,甚至是他一度不敢奢望的国家队……


    几个眨眼间,风险与渴望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最终,那份对舞台近乎本能的渴求,压倒了一切未知带来的恐惧。


    如果能重返巅峰,为何不押上一切去赌一个可能?


    祝清时缓缓坐起身,目光始终注视着那颗蛋。他沉默了很久,最终,用一种复杂却坚定的语气,对着空气,也像是对着自己,低声说:“我们得谈谈。”


    空气里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


    “Emmm,We need to talk about it .”


    ……


    祝清时皱起眉,不死心地拿起手机,打开了x道翻译。


    “Nous devons parler.” 他对着手机念出法语。


    “Necesitamos hablar.” 西班牙语也石沉大海。


    “話そう。” 他甚至尝试了发音生硬的日语。


    那颗蛋依旧毫无反应,静静地躺在枕边,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祝清时泄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揉了揉眉心。看来语言不是障碍,是沟通的方式不对。


    又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在搜索框中输入:被灵异的蛇蛋缠上了怎么交流?


    看着满屏《灵蛇的报恩》《蛇妖娇宠我生了他的蛇蛋》,祝清时再次陷入沉思……


    随便点开一篇,他的目光在“缔结契约”、“滴血认主”还有其他一些糟糕的关键词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太离谱了!


    他沉默地关上手机。决定先解决更实际的问题。


    就算要“献祭”,也得先填饱肚子。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昨天就没有好好吃饭,今天更是随便吃了点早餐就一觉睡到下午,祝清时感觉饥肠辘辘的。


    虽然作为舞蹈生需要严格控制体重,但是他向来不愿亏待自己的味蕾。


    减油减盐版清炒西蓝花、虾仁炒蛋,再加很少一份番茄菌菇汤,祝清时很喜欢做饭,可惜舞蹈生的饮食结构限制了他的发挥。


    吃完饭,祝清时把没动静的蛇蛋转移到练功房角落的高脚凳上,这样无论他在房间的哪个位置,都能用余光扫到。


    他准备练功。


    祝清时学了十年古典舞,在天才云集的舞蹈学院,他曾属于天赋高又很努力的那一类人。


    然而自从大一莲花奖评选前被当时的舞伴摔伤后,他的腰部状况已经不能支撑他长时间练习了。


    他在镜子前站定,做了几组标准的开合跳和吸腿跳,充分激活热身后,才开始练习下周准备参加莲花奖推优评选的独舞《白鹤》。


    细细抠完几个动作,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外面的天黑了下来。汗水几乎浸透了他的练功服,一股熟悉的、源自旧伤的刺痛从腰间蔓延开来。


    那颗蛋依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墙角,没有任何变化。


    祝清时放松下来,打算好好泡个澡,洗刷掉这两天的紧张与疲惫。


    他把蛋随手搁进洗手池,然后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


    浴室里,浮满泡泡的水面外露出两条光滑洁白的胳膊来,祝清时舒服的眯起了眼,热汽蒸腾,他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氤氲的雾气覆盖了墙边的整面镜子,一片朦胧中,镜面仿佛比平时更暗沉了些,像是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入口。但浴室的主人正惬意地享受着温暖,对此毫无察觉。


    **


    祝清时是从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中惊醒的。


    一双无形的手仿佛刚从他颈间抽离,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祝清时心脏狂跳,猛地从温热的水中坐起。


    他不小心睡着了,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祝清时撑着浴缸边缘站起身,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急,也或许是梦境带来的虚弱,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完了。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准备迎接撞击。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那触感……冰冷、有力,且真实得可怕。


    祝清时僵硬地、一寸寸地回过头。


    氤氲水汽中,一个长发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对方向后退开半步,沉默地立于缭绕的雾气里,他眉目清俊,轮廓柔和,甚至生着一双悲天悯人的垂眸,宝相庄严得如同庙宇中走下的佛子。然而,当他抬眸看向祝清时,那双瞳孔却骤然收缩,化作一双冰冷的、属于捕食者的深青色竖瞳。


    神性与兽性,在他身上达成了惊心动魄的统一。


    几乎是本能地,祝清时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头,射向洗手台——


    空了。


    那个他亲手放进去的、盛着蛇蛋的洗手池,此刻空空如也。


    所有线索在此刻联成了一条线。祝清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因紧绷显得有些抵哑,他看向男人,问道:“你……你是那颗蛋?”


    男人迎着他的目光,古老的腔调在潮湿的水汽里缓缓荡开。


    “吾乃茂荣山山神,元逐九。”


    “不管你是谁,”祝清时打断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出去。我要换衣服。”


    祝清时表面从容,心理暗自崩溃。毕竟围着浴巾在浴室里跟人对峙真的很荒谬啊!


    他穿戴整齐后回到客厅。只见元逐九正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仰头,专注地审视着客厅的电视机,那神情,仿佛在观摩一件罕见的上古法器。


    祝清时在沙发坐下,深吸一口气,决定掌握主动权:“你说你是山神。那么,你跟着我下山,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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