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商郁敲了好几下门,心都吊到嗓子眼了,门终于打开,露出后面五官优渥的脸。
视线交错的几秒钟,商郁发觉自己居然对这双眼睛过于陌生,好像从来都不认识。
这张脸过分温柔了。
他眉眼弯弯在笑,却看不出任何开心的意思,瞳孔深处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冰冷。
与其说是情绪,不如说是某种为了掩盖真实的拙劣模仿。
“刚刚睡醒,你是嫌我开门太晚了吗?”
祁宴初微微倾身靠近几寸,一双手背在身后,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张八年都没怎么变化的脸。
他微不可察叹了一口气,侧过身,邀请道:“进来吧。”
房间内开着暖气,但一切还是入住时的样子,唯有宽大的床中间陷下隐约的人形。
如祁宴初所说,他刚刚醒来。
“感觉好点了吗?”
商郁有些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只好无措地站着。
昨晚的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更小心了,不敢和祁宴初长久对视,一起待得太久了,总觉得心脏就要跳出心口离家出走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讨厌,但又酸酸涨涨,患得患失。
虽然目前看来他好像从来没得到过什么。
房间的窗帘捂得严严实实,外面天早就黑了。
商郁目光一顿,快走两步上前拉开落地窗厚重的窗帘。
外面霓虹闪烁,一片灯海中车流不息,四通八达,仿佛活的庞然大物的血管。
透过层层高楼,看见一片圆形光圈,缓缓在夜色中旋转,那是座摩天轮。
商郁眼神顿住:“晚饭过后,我们去——”
他手指指向窗外,声音却销声匿迹。
瞳孔中是放大的脸庞,一片苍白,他们似乎还没这么亲近过。
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抵在咽喉初的玻璃断口,随着淡粉唇角勾起陌生的笑容,碎片偶尔闪过的光倒映在落地窗黑沉的玻璃上,映衬出外面灯海的迷蒙。
商郁瞳孔张开,像散光的世界一般,所有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包括眼前这张脸。
“去哪里啊?”
祁宴初略微歪头,半靠在他肩膀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深色逐渐扩大。
他站在商郁身边,几乎把身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商郁身上,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去,好像一对爱侣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商郁喉咙上下动了动,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想伸手抱住祁宴初,想要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
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证明祁宴初对他不是真的抗拒和厌恶。
“我们哪儿也不去,现在,我问,你答,明白吗?”
祁宴初嘴角落下去,抬起头,看向玻璃。
商郁缓缓点头。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问呢……?”他眼神一动不动,思索片刻。
他道:“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商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脑子里一片空白,闷闷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那看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理由。”
祁宴初握着玻璃的手下意识收紧,向前推了推,商郁随着他的动作被迫仰起脖子,头顶刺眼的灯光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第二个问题,你和白峥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过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商郁的手落在祁宴初腰侧,收紧。
“呵,合作关系?难道不是狼狈为奸,曲径通幽?”他说完,又立刻摇摇头,失笑道:“不对,我才是那个多余的。”
商郁从未有过的急切,想也没想匆忙解释:“没有,我们只是——”
他猛然愣住。
从祁宴初嘴里听到这人的时候,他去问了商谦。
“你和他……”
当时商谦的语气称得上一言难尽,复杂至极。
隔着电话,他叹了好几口气,才说:“哥,你当初说想和嫂子结婚的时候,我问过你只是想玩玩还是认真的,你说你是认真的。”
“可是后来,整整五年,你俩过得像仇人似的,这两年更是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商谦顿了顿,咳嗽一声才继续道:
“那个白峥是外籍华人,从小在国内长大,来圈子里有些年头了,这两年签到严家旗下一家娱乐公司,当时他们力捧过一段时间,所以难免和你有合作,本来也没什么,谁想到你变心那么快,和他接触没几天,就说你要和宴初离婚!”
商谦语气相当嫌弃并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哥,不是我说你,当初和人家结婚的是你,后来不愿意的又是你。”
“祁宴初追了你整整八年,快把半辈子搭进去了,你要么就干脆别答应,要么就好好在一起,你给了人家希望又亲手毁灭,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现在他变成那样,你负全责……”
所有声音都远去,零星记忆碎片走马灯一般划过眼前,却根本抓不住。
祁宴初追了他八年,他却真的背叛了这份赤诚的感情吗?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不就是给了希望又毁灭希望。
与其承受失去的痛苦,还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过。
他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祁宴初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
商郁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灰,最终变成颓废的灰暗。
大概是没能和心上人双宿双飞,伤心难过了。
冷笑一声,他伸手拍了拍商郁的侧脸:“喂,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到底在背后搞什么鬼?”
商郁从喘不上气的灰暗中回过神,才终于注意到对方的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的,他提问的本意是前半句。
忍不住心里失落片刻,慢慢冷静下来:“你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你如果和那些家伙没关系,为什么要靠近我?说,你们背地里到底在干什么!”
祁宴初用玻璃碎片重重压下去,商郁的皮肤划破了,丝丝缕缕的血染红了晶莹的玻璃。
“我不明白。”
商郁心惊,移开视线,垂下头遮住眼中的惊讶。
他下意识抱紧祁宴初,几乎把他嵌进身体中。
为什么祁宴初会和这些破事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