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聿风抱着昏迷不醒的喜筠淮冲回寝殿,浑身的雨水混杂着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晕开一片狼藉的深色。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知是雨水太冷,还是心太痛,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喜聿风:快!拿套干净里衣来!接盆热水,拿干净的毛巾和金疮药!要快!
喜聿风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将喜筠淮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下人们被太子殿下这副从未有过的失态模样吓住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手脚麻利地备齐了东西。
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间的风雨声。烛火下,喜聿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开始极其小心地解开喜筠淮那身早已被雨水、血水和污泥浸透的紫色官袍。
衣物黏连在伤口上,每一次细微的剥离,都伴随着昏迷中人无意识的、压抑的抽气声,这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喜聿风的心上。他的动作越发轻柔,几乎是用上了毕生所有的耐心。
当那布满狰狞伤痕的脊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喜聿风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眶瞬间红了。
原本三十廷杖造成的皮开肉绽尚未完全愈合,结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痂。而方才在厅外长跪,尤其是在赵崇明那恶意的按压和暴雨的冲刷浸泡下,许多结痂处被重新撕裂,边缘外翻,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微微红肿,透着不祥的迹象,显然是有发炎的征兆。雨水并未完全洗净血污,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心疼、愤怒、后怕……种种情绪如同狂潮般冲击着喜聿风的心神。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哽咽声溢出喉咙。
他拧干浸了热水的软巾,水温调得恰到好处,不烫不凉。然后,他俯下身,如同进行一场最虔诚的仪式,用毛巾一点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喜筠淮的身体。从沾着雨水的额发,到苍白的脸颊,再到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紧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
烛光在那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上流淌,勾勒出匀称而蕴藏着力量的肌肉线条。喜聿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耳根微微发热,但此刻,占据他心头更多的是那汹涌澎湃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伤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梦中人。
擦拭干净后,他拿起那瓶效果极佳却刺激性强的金疮药。他用指腹蘸了药膏,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均匀地涂抹在每一道伤口上,尤其是那些发炎红肿的地方,更是格外仔细。即使是在昏迷中,药膏的刺激仍让喜筠淮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发出细微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喜聿风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一边上药,一边忍不住低声哄着,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
喜聿风:忍一忍,筠淮……上了药才能好……很快就不疼了……
上好药,他又取来干净的细白棉布,动作熟练地为他包扎好伤处,避免衣物摩擦。最后,才替他换上干燥柔软的雪白里衣。
这一番折腾下来,前前后后竟用了近两个时辰。等一切妥当,喜聿风自己那身湿透的衣服,都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了,黏腻地贴在身上,十分不适。
候在外间的下人本想提醒太子殿下也去梳洗更衣,免得着凉,但觑见他坐在床边,握着喜大人一只手,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苍白的睡颜,那副心疼至极、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人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退下,准备热水和姜汤。
喜聿风又静静守了片刻,确认喜筠淮呼吸逐渐平稳,没有再因疼痛而蹙眉,这才轻轻放下他的手,细心掖好被角,低声对守在外间的侍女叮嘱,
喜聿风:照顾好他,若有任何不适,立刻来报。
说完,他才拖着疲惫不堪、同样需要关怀的身体,去偏殿匆匆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爽的衣物。
然而,他并未休息。洗完澡后,他又径直去了小厨房。灶上早已按照他的吩咐,温着给喜筠淮煎的汤药。他亲自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好,便端着药碗,又回到了喜筠淮的寝殿。
他在床边坐下,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依旧昏迷的喜筠淮,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一个既不会压到伤口又便于喂药的姿势。
他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确认不烫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喜筠淮唇边。然而,昏迷中的人根本无法自主吞咽,药汁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喜聿风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自己含了一口药,然后俯下身,极其轻柔地、用舌尖抵开对方微凉的唇瓣,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渡了过去。
如此反复,一口,又一口,极尽耐心与温柔。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喜聿风却浑然不觉,他只关心怀里的人能否喝下这救命的药。
许是之前淋雨着了凉,又或许是心力交瘁,喂药的过程中,喜聿风没忍住,低低地咳嗽了好几声,胸腔震动着,带着一阵闷痛。
好不容易将一碗药喂完,喜聿风用软巾仔细擦去喜筠淮唇角的药渍,将他重新安置好。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靠在床柱上,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喜筠淮脸上,仿佛一眨眼,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看着看着,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他竟就这样握着喜筠淮的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并不安稳。
他梦见一片血红。喜筠淮挡在他身前,胸口插着一柄利剑,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那身熟悉的紫袍。他抱着筠淮逐渐冰冷的身体,拼命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那失去挚爱的巨大恐慌和绝望,如同深渊般将他吞噬……
喜聿风:筠淮——!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醒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却对上了一双深邃而关切的眼眸
喜筠淮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许是注意到了他惊醒时的失态,以及……脸上那未干的泪痕。
喜聿风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想抬手擦掉,却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喜筠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软又涩,像是被温水泡过,又像是被细针扎过。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碰了碰喜聿风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喜筠淮:你发烧了。
喜筠淮的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喜筠淮: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有下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他不想看他为了照顾自己,把身体也拖垮。
喜聿风想反驳,但一阵更猛烈的头晕袭来,让他晃了晃。他知道自己状态确实不好,看着喜筠淮虽然虚弱但已然清醒,情况稳定,这才稍稍放心。
喜聿风: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哑声叮嘱了几句,终于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殿。
回到自己的寝宫,喜聿风几乎是沾床就倒,强烈的疲惫和病意如同厚重的帷幕,瞬间将他笼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光怪陆离。
先是回到了小时候,父皇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审视与计算,而非纯粹的父爱。他记得母后弥留之际,紧紧攥着父皇的手,苦苦哀求,才为他争来了这太子之位,仿佛只是为了让他将来有个依靠,能让父皇看在储君的份上,多看他一眼……然后,梦境陡然变得狰狞,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要掐死他,窒息感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的脖颈……
喜聿风:呃……不……不要……
他在梦中痛苦地挣扎,呼吸急促不畅
而在他昏睡期间,喜筠淮强撑着运功疗伤,在心腹属下的辅助下,以内力催化药力,加速伤势愈合。之后,他便一直守在喜聿风床边。
看到聿风在梦中如此痛苦不安,喜筠淮俯下身,轻轻握住他胡乱挥舞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一遍遍抚摸着他汗湿的额发和紧绷的脊背,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的力量,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喜筠淮:没事了,聿风……别怕,有我在……我在这里……
奇迹般地,在他持续的安抚下,喜聿风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份守护,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当喜聿风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时,窗外已是阳光明媚。高烧退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他猛地坐起身,第一个念头就是——筠淮!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好,披上外袍就急匆匆地冲向喜筠淮的寝殿。
喜聿风:筠淮!
他一把推开殿门,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急切。
只见喜筠淮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脸色虽然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是坐着的!背脊挺直,行动间似乎已无大碍!
听到声音,喜筠淮抬起头,看到闯进来的喜聿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便漾开了一丝清晰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带着难得的暖意,
喜筠淮:醒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喜聿风几步冲到他面前,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扫视,尤其是后背的位置,
喜聿风: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坐起来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撩他的衣服。
喜筠淮抬手轻轻格开他的手,无奈道,
喜筠淮:好了,差不多了。一介习武之人,这点恢复能力还是有的。
他打量着喜聿风,见他虽然眼下还有些青黑,但气色比昏睡时好了太多,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语气也轻松起来,
喜筠淮:倒是你,昏睡了三天,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喜聿风:我没事!
喜聿风见他真的无恙,心中狂喜,那悬了三天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他看着喜筠淮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喂药的方式,耳根不禁有些发热,故意板起脸哼道,
喜聿风:你倒是好得快,白费我……白费我担心那么久!
喜筠淮如何不知他那点别扭心思,眼中笑意更深,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站起身,
喜筠淮:躺了几天,骨头都僵了。既然你都来了,陪我去街上走走?听说东市新开了家江南点心铺子。
他主动邀约,喜聿风哪里会拒绝,立刻将方才那点不好意思抛到九霄云外,眼睛一亮,
喜聿风:好!这就去!
两人换了常服,并未带太多随从,如同最普通的贵族公子,并肩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街市。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暖风拂过喧嚣的街市,带来各种食物诱人的香气。经历了前几日的生死考验与压抑折磨,此刻漫步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两人都觉得格外的放松与珍贵。
喜聿风:饿了。
喜聿风揉了揉其实并不太饿的肚子,眼睛瞟向不远处一栋装潢雅致、客流如织的三层酒楼,那是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以几道秘制菜肴和一壶难求的“杏花醉”闻名。他扯了扯喜筠淮的袖子,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喜聿风:筠淮,我们去醉仙楼吧?庆祝我们……劫后余生?
他想庆祝的,不仅仅是两人都还活着,更是庆祝筠淮伤势好转,也庆祝自己……暂时还能陪在他身边。那“缠丝蛊”如同悬顶之剑,但此刻,他只想贪恋这片刻的安宁与欢愉。
喜筠淮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期待,和自己心底那份同样需要宣泄的、紧绷过后的松弛感,点了点头,
喜筠淮:好。
醉仙楼雅间临窗,可俯瞰大半条繁华街景。小二热情地引他们入座,报了几道招牌菜名。喜聿风兴致勃勃地点了葱烧海参、蟹粉狮子头、清汤燕窝,又特意要了一壶温好的“杏花醉”。
喜筠淮:你伤刚好,少饮。
喜筠淮看着他点酒,蹙眉提醒。
喜聿风:就一杯,一杯就好!
喜聿风伸出食指,信誓旦旦,
喜聿风:这杏花醉听说香醇不易醉人,就当……助助兴嘛。
菜肴很快上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两人确实都饿了,加之心情放松,吃得比平日都香。喜聿风更是迫不及待地斟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荡漾,散发出清冽甘醇的香气。
喜聿风:来,筠淮,
喜聿风举起酒杯,眼神明亮地看着对面的人,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
喜聿风:为我们…
喜筠淮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在酒气氤氲中柔和了些许,他亦举杯,与他轻轻一碰,
喜筠淮:为我们。
清脆的撞击声后,喜聿风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初时只觉得绵甜爽滑,果香馥郁,确实好喝。他咂咂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喜筠淮只浅酌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他素来不喜饮酒,也更习惯保持清醒。
然而,喜聿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或者说,低估了这“杏花醉”的后劲。几杯下肚后,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便迅速染上了绯红,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恍惚,平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玩世不恭褪去,露出了底下更真实的、带着点憨态的模样。
他开始撑着下巴,傻笑着盯着喜筠淮看,嘴里嘟囔着,
喜聿风:筠淮……你真好看……比醉仙楼的招牌菜还好看……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
喜聿风:那天……那天看着你跪在雨里……我好怕……我好怕你……
话没说完,脑袋便一点一点,最终“咚”一声,轻轻磕在了桌沿上,竟是醉得睡了过去。
喜筠淮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醉态可掬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总是紧抿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终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越,带着难得的轻松与宠溺,连眼底都漾满了细碎的笑意
他起身,走到喜聿风身边,小心地将他的脑袋扶正,避免他磕碰着。指尖拂过他微烫的脸颊和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无比。
喜筠淮:来人。
他唤来候在门外的侍卫,
喜筠淮:太子殿下醉了,小心送他回府休息。
“是。”
侍卫领命,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喜聿风。
喜筠淮目送着他们离开雅间,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他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与深沉。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和渐次亮起的灯火,眼神锐利如鹰
几乎就在他站定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正是他的心腹暗卫首领,影冽。
“主上。”
喜筠淮:说。
喜筠淮没有回头,声音淡漠。
影冽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暗中接触和扶持的江湖势力,已有七成明确表态愿效忠于您。资源、情报网络正在逐步整合。唯独……‘铁剑门’。”
喜筠淮眸光一冷,
喜筠淮:赵崇明圈养的那条狗?
“是。铁剑门门主是赵崇明的远房表亲,多年来倚仗赵崇明的权势,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替赵崇明处理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借此吞并了不少小门派,敛财无数。他们态度强硬,声称只效忠赵尚书。”
喜筠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杀伐决断的残酷,
喜筠淮:借着赵崇明的手,他们吞下去多少,就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多少。既然不肯归顺,还死心塌地护着那条老狗……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
喜筠淮:找个合适的时机,全杀了,一个不留。动作干净点,伪装成江湖仇杀,火并夺宝,或者……他们以往得罪过的哪个对头回来复仇都可以。总之,不要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事后,把消息放出去,务必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们自己的‘江湖恩怨’导致的灭门之祸。”
“属下明白!”
影冽心头一凛,立刻领命。主上这是要开始清剿赵崇明的羽翼了,而且手段如此酷烈,不留余地。
喜筠淮:还有,
喜筠淮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影冽身上,那其中蕴含的压迫感让影冽几乎喘不过气,
喜筠淮:给聿风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影冽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主上,已有线索。我们顺着邻国别苑那条线追查,发现那几个‘接待’太子殿下的侍卫在事发后不久便全部‘意外’身亡,但通过他们的人际关系和资金往来,摸到了一个活跃于两国边境的隐秘组织,代号‘幽影’,专接各种阴私勾当,手段狠辣,行事诡秘。那‘缠丝蛊’,极有可能便是出自他们之手。我们正在全力追查‘幽影’的据点及其幕后主使,只是他们隐藏极深……”
喜筠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雅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直到影冽汇报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森寒:
喜筠淮:三日,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若再查不到确切下落,拿不到解药的相关线索……
喜筠淮的目光落在影冽身上,冰冷刺骨,
喜筠淮:你和你的追踪组,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影冽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毫不怀疑主上这话的真实性。他猛地以头触地,声音斩钉截铁:“属下领命!三日之内,必给主上一个交代!”
喜筠淮:去吧。
喜筠淮挥了挥手。
影冽如蒙大赦,迅速起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雅间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市井喧嚣。喜筠淮独自站在窗边,夜幕已然降临,万家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
他端起桌上那杯喜聿风未曾喝完的、已然冷掉的“杏花醉”,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杯壁。酒楼下的世界依旧热闹欢腾,而他的内心,却已是一片杀意凛然的战场。
赵崇明……铁剑门……幽影……还有那躲在最深处、给聿风下毒的幕后黑手……
一个都跑不了……
他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聿风所受的苦,来铺就他们未来的路。
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决绝的意味。喜筠淮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从容,迈步离开了这间刚刚见证过温情与醉意,也下达了冷酷杀伐之令的雅间。
夜色正浓,而他们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血腥、也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