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市老城区小区后面,新建别墅区6区8号,肖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庭院,室内弥漫着一种暴发户式的奢华与空洞。
云彩凤瘫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哭得脸上的浓妆都花了。
“呜呜呜……完了……全完了……大哥一家死绝了,现在就轮到二哥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她的哭声尖利而刺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肖文涛穿着一身皱巴巴的丝绸睡衣,歪靠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双三角眼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和鄙夷。
他粗鲁地用牙签剔着牙,发出啧啧的声音,对妻子的恐惧毫无共情。
“我说彩凤,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儿?”
他语气恶劣道:
“你老爹老娘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这么惊天动地。”
云彩凤猛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你不是云家的血脉你当然不知道!那是天谴啊!大哥一家死绝了,现在追到我二哥了!你是没有亲眼看见!就在医院门口,两块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就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嗵’‘嗵’两声!就差一秒钟就把我二哥砸成肉泥了!我不想他死……他要是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肖文涛把牙签一扔,脸上露出一派混不吝的痞态。
云彩凤却突然止住了哭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关键的事,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悚:
“老肖……不对……那天,我看见了……突然一道影子,‘唰’一下,快得根本看不清,就把我二哥给撞进门诊楼里了!紧接着,他刚才站的那个台阶,就被砸了两个大洞!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再后来,我二哥就关机了,到现在……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了!”
听到“联系不上”四个字,原本吊儿郎当的肖文涛,那干瘦得像麻杆一样的身体猛地从沙发里弹了起来!
那双三角眼里瞬间射出精明而锐利的光,所有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扫而空。
“有人救他?!”
他像只焦躁的猴子一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要是出了事,下一个就轮到他女儿甜鑫了!甜鑫要是没了,那岂不是要了洪老爷子的命?!老爷子花了天文数字的钱续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甜鑫吗?这根线要是断了,咱们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棵摇钱树?!”
他猛地站定,盯着云彩凤,眼神变得凶狠而警惕:
“谁能这么舍命救云骁杰?”
云彩凤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摇头。
肖文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股子狠劲又突然泄了下去,变脸比翻书还快。
“得了得了,老子心烦,跟你在这儿干耗也没用。我去密新湖钓鱼去,清净清净。你就自由活动吧,不用管谁救了你二哥,只要这迹象对咱们没不利就行。”
说完,他不再理会云彩凤,径直奔向车库。
他将存放在车库里那些落满灰尘的高级钓鱼装备,一股脑地塞进那辆路虎揽胜的后备箱,发动引擎,伴随着一声咆哮,车子冲出车库,瞬间就没影了。
密新湖,位于燕北市一百多公里外的密县。这是一个开发过度的巨大人工湖,据称占地四万多亩,湖体被刻意开凿得极深。
当年县政府急于搞旅游开发,这个项目甚至未能完全通过国家的正式审批就匆忙上马。
严格来讲,这片烟波浩渺的水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违章建筑”。
整个密新开发区看上去漂亮光鲜,各式各样的度假酒店和特色景点拔地而起。
但代价是,原本世代居住于此的全县人口被迁移安置到了那些开发后留下的犄角旮旯、边边角角的零碎地块上,良田沃土尽数成了资本的游戏场。
明眼人都知道,在这片光鲜之下,密新湖区域隐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
黄、赌、毒、黑,盘根错节,是某些人无法无天的“法外之地”。
近来,随着国家管控的愈发严格,来这里“玩”的人明显少了,也只有像肖文涛这种无业却手眼通天的地头蛇,还能相对自由地进出。
深秋时节,湖畔的荷花塘早已是一片凋零,只剩下枯槁的残茎和破败的荷叶耷拉在水面上。
枯黄的芦苇在渐起的寒风中发出“沙啦啦”的哀鸣,整个景区弥漫着一种萧条残败的不祥气息。
明天就是洪老爷子地下赌场新一轮“开闸”的日子,肖文涛本想今天在家养精蓄锐,结果被家里的破事搅得心烦意乱。
临时又约不到牌友酒友,便索性独自一人开车来了这荒凉之地。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自己平时最爱去的僻静钓位,熟练地甩竿、支好钓椅,然后靠着身后一棵老柳树坐下。
他并没有真的心思钓鱼,而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登陆了那个境外加密的赌博平台。
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击下注,脸上时而兴奋时而懊恼,完全沉浸在了虚拟的输赢之中。
时间悄然流逝。不到半个小时,天色骤然剧变!
浓密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低低地压向湖面,空气中的湿度陡然增加,弥漫着湖水的腥气、腐烂枯叶的霉味,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土腥味,令人窒息。
要下大雨了。
肖文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天从赌局中惊醒,咒骂了一句,准备赶紧收杆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
手中的鱼竿猛地传来一股前所未有、巨大无比的拉力!整个竿体瞬间被拉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满弓状,鱼线在水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是条大鱼!一条前所未见的大鱼!
肖文涛的心脏猛地一跳,所有离开的念头被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贪婪和赌徒的本性压倒了对天气的担忧。
他眼中只剩下水中那条未知的大鱼,仿佛那不再是鱼,而是他今天赌运的象征,是他必须征服的猎物!
“妈的!想跑?!”
他死死抱住鱼竿,身体因用力而后仰,双脚死死蹬住泥泞的湖岸,试图与水下那股恐怖的力量抗衡。
但水下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他非但没能把鱼拉回来,自己的身体反而被那股巨力拖拽着,双脚不受控制地向着水面滑去!岸边的湿泥根本提供不了任何摩擦力。
“有人吗?!操!来帮把手!”
他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湖面上显得异常微弱。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他一来就图清静,特意甩给附近安保两盒好烟,明确说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绝望开始爬上心头,但他的手却像焊在了鱼竿上一样,死活不肯松开。
那昂贵的鱼竿和他的赌徒心理,都不允许他放弃。
终于!
“啪——咔嚓——!”
那承受了极限压力的鱼竿,从中部猛地断裂!
巨大的惯性让正全力后仰的肖文涛彻底失去了平衡,像个被扔出的破麻袋一样,仰面朝天地重重摔在泥地里。
但下一刻,赌徒的疯狂让他做出了反应。
他一个鲤鱼打挺,那干瘦精悍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向前方——不是逃生,而是扑向那根正被迅速拖入深水的、还剩半截的断竿!
“呃啊!”
他惊呼一声抓住了断了的那截鱼竿,整个人就那么趴着被拖进了深秋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冰冷的湖水像无数根钢针般刺透他的衣物,扎进他的皮肤,他依然牢牢地抓着不肯放弃。
但极度的寒冷反而刺激了他,求生的本能和追回“战利品”的疯狂执念同时爆发。
他水性极好,既然已经落水,他索性咬着牙,继续抓着那断竿被拖拽着奋力游去!
他始终奢望着能追回那条让他付出惨重代价的大鱼。
他在冰冷的水中灵活地扭动身体,如同一条扭曲的水蛇,朝着湖心方向快速游去。
就在此时——
浓密得如同墨汁般的乌云最深处,一道惨白得令人心悸的闪电猛地蹿出!
它不是常见的枝杈状,而是如同一棵倒悬的、狰狞的巨树,瞬间将整个四万亩水域照耀得如同灼热的炼狱,一片死寂的灼白!
而这棵“闪电巨树”最下方、最尖锐的那道主干末梢,仿佛拥有生命和意志一般,穿透雨幕,撕裂空气,以超越物理法则的精准——
不偏不倚,径直插向了肖文涛正在水中奋力划动的脊背!
“咔嚓——!!!!!!!”
一声足以震裂魂魄的霹雳巨响,紧随而至!声音与光几乎同时到达,狂暴的能量瞬间在那片水域炸开!
雷声过后,乌云仿佛完成了使命,开始缓缓消散。
湖面上,只留下一片焦糊的气味、仍在荡漾的涟漪、和一截缓缓沉入水底的、焦黑的残骸。
密新湖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依旧只有秋风掠过枯荷芦苇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仿佛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赌徒的心态真的可以忘记一切,无意识地为遭雷击预备好了一切可行的因素。
贪婪与侥幸,终成自掘坟墓的推手。清算,逾越过云家正义善良的次子云骁杰开始重新排序。洪老爷子与“甜鑫”之谜初现,幕后黑手即将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密湖鬼雨·雷殛赌徒